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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手記系列 作者:那多(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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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行動問題籍
40
首席版主
文章: 12108
G幣 420160
註冊時間: 2007-10-26
來自: 世界的一個角落...
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05
引言回覆
何夕的秘密(2)
「那多?你就是那多吧?」甄達人看了我半天,有些遲疑地問道。
「是的。病毒騎士的案子是你在負責嗎?」我問。
「你就是那多呀。」這位仁兄好似沒聽見我的問題,嘖嘖感歎著說,
「看上去也不比我猛啊,咋能整出這麼多事情呢?』』
這是怎麼說話呢?
看我臉上有些抽筋,甄達人忙解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哥你是不知道……」
我聽他叫得這麼親熱,臉上頓時又抽了一下。
「我們部門裡,光記著你事兒的卷宗就一堆,簡直就和寫小說似的,看得我們那叫一個過癮。我就不明白,大家一樣爹媽養的一個腦袋兩個胳
膊四條腿撲通一聲跳下水十分鐘不換氣鐵定翹的普通人,怎麼你就……,』
「咳咳!」我咳嗽著打斷他, 「糾正一下,我是人不是青蛙,兩條腿不是四條。」
「哎呀口誤口誤,小問題不要計較這麼多嘛。總之你的經歷真是太傳奇了,要不是知道我們看到的那些只會漏記不會誇張,我絕對認為這是炒
作。」
小圓臉上的小圓眼睛誠懇地望著我,似乎在醞釀著什麼,然後鼓嘟嘟的嘴一張,幾點水星飛到我臉上。
「偶像,您真是太猛了。」
我慢慢抹掉臉上的唾沫。我真實地覺著,這位達人兄要比我生猛得多。
「大哥,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走運專碰上這種事呢,有沒有訣竅,教我幾招吧,我們整個特事處到現在還沒真正開張呢,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案,實在是不襯特事處這金字招牌啊。當初我就是衝著這金字招牌才削尖腦袋要進去,好在大佬們也看出我有這方面的天分……,』
我心裡惦記著早點趕回莘景苑去,著實沒心思聽達人吹捧自己的天分,再次問道: 「請問病毒騎士這案子是你在負責嗎?」
「哪能我負責,我就是底下一干將,這案子我們劉處是組長,實際管
的是郭處。剛才那哥們兒電話打過來,郭處正巧不在,我就趕過來了。咱
倆先聊聊,郭處大概還得有個把小時才能完事呢。」
「別別,那我就不等他了,我把事情和你說,你把筆錄做完了,我等
會兒還急著有事呢。」
甄達人歎了口氣: 「奸不容易見著活人的。那好吧,你說我記。不過要是再出什麼大活猛活,大哥你老可千萬記著捎上我一個。」
我發現和達人兄說話,要保持心態平靜,非得自動忽略他話裡的某些
細節不可。
真打算說的時候,卻發現要說的頭緒很多,自己在腦子裡理了一遍,
然後從我對程根的採訪說起,到遇見何夕之後對海尼爾氏症康復的懷疑,
再到警方已經結案的程偉平殺父案和還在調查中的程根器官失竊案。又說
了海勒國際研究員范哲罹患絕症的前後經過及疑點,再到通過對王潤發的
催眠確認偷器官者身份,和范哲在徐家匯天主教堂的告解。
最後說完倫勃朗下午和我的談話內容時,已經用了一個多小時。
在我講述的過程中,甄達人一隻手飛快地記錄,另一隻手不停地拍著
大腿,肉肉相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他的嘴裡更是不時發出各種各樣的
驚歎,抑揚頓挫,在空氣裡來回震盪。
讓我受不了的是這小子做筆錄的時候一點不本分,特別喜歡插嘴。
「白魔法,這是白魔法。」我在說到程根一夜康復時他這麼嚷,被我實在忍不住瞪了一眼之後又開始改口, 「治療系的念能力……」
「內臟是關鍵,這是人體實驗,那些內臟有大秘密,可惜可惜,說不
定不把內臟取走,這人還能再活過來。」在我說程根被盜空了身體時,達
人的猜測稍微靠了點譜。
「那個歐明德是不是路雲假扮的,聽說路雲是個超級大美女,大哥哪
天引薦一下。」
「那是有目的的告解,一定有秘密沒有破解,這個范哲的話裡有密碼,或許他不是說給那個修士聽的,他是在向其他什麼人傳遞信息。對了,一定是這樣,他在告解室裡留了特殊記號!」
「這個何夕有問題,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喜歡一個男人卻被那個人當
成妹妹,另一個喜歡她卻被她當成哥哥?這是什麼大哥,這是典型的韓劇
情節啊大哥,電視劇看少了吧,這麼老套的段子編得太沒水準,一定有問
題,大哥你要保持清醒啊!」
「不對,為什麼這個倫勃朗這麼痛快地認罪,他在掩蓋什麼,有一個
更大的陰謀。他是個自願的棄子。病毒騎士就在他身後,倫勃朗在為那個
人打掩護,他們要幹一票大的!」甄達人手舞足蹈地叫囂各,臉漲得通紅,
十分興奮。
我強忍住自己質問這個傢伙是怎麼混到人民警察隊伍裡來的衝動。不
過先對他說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到現在郭棟都沒出現。
「那麼病毒騎士這個案子,你們有什麼突破沒有?」我問。
「有啊有啊。」甄達人連聲回答。
我精神一振,忙問: 「能說給我聽聽嗎?」
甄達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 「你剛才說的就是啊,順著查下去,沒準就有突破。嗯,只要大哥你摻一腳的事情,就是礦泉水也能給趟混了,必然突破,重大突破!」
我差點給氣樂了,他當我是烏賊魚專噴墨汁的幹活嗎?
「還有,范海勒也有嫌疑,重大嫌疑,很可能他就是幕後黑手。,』
我應付著,我知道不能把他說的當回事。怎麼有這樣的刑偵人員啊,
郭棟手下的淨是這樣的?
甄達人還在繼續發揮: 「不然怎麼這麼巧呢,大哥你不知道,我們剛查了一宗和范海勒有關的案子。」
「哦,什麼案子?」我奇怪了,難道他這次的懷疑竟然是有根據的?
「是我們處成立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原本大家都覺得損斃了,現在我
可不這麼看。」
「你說的是不是老洋房裡的骷髏頭?」
「原來你知道,一定是郭隊說的吧。就是這個,我們查到那間房子在
五六十年代的屋主就是范海勒,那時他還在上海沒出國。本來這老頭不來
國內,我們這案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結呢,就是昨天,郭隊趁著他在上
海,逮了他半小時間清情況結了案。他承認了,就是他當時帶回家的醫學
標本。」
「可這在當時不是件挺普遍的事嗎,許多醫生不都這麼幹過嗎?」我雖
然沒想到那個人就是范海勒,但這又怎麼樣呢。
「當然奇怪。」達人頭一揚,得意起來。他脖子很短,就是做了這樣的動作也不太明顯。
「只有西醫才會這麼幹,而范海勒那時候還是個中醫呢。再說范海勒
研究的東西,連他的中醫同行都嗤之以鼻,我們之前向范海勒當年的同事
詢問時,都說他常有不切實際的想法,整個人神五神六的,不太正常。」
「他都有些什麼想法?」范海勒想法的特別我已經領教了,原來從他年
輕時就是這樣啊。
「他想法多了,基本我看那些傳說裡的事情他都信以為真,什麼煉金
煉丹、氣功點穴、特異功能,要撞上『文革』他一定因為封建迷信被批鬥。而且他可不是只拿死人頭到家裡研究這麼簡單,連續解剖十幾具屍體,拿剛槍斃犯人的心臟出來培養,給死囚吃各種怪藥看反應,這可是活
體實驗啊!從他住的地方只找出幾個頭骨,這算啥呀,要有一大堆死人骨
頭都正常。」
達人越說越興奮,搖頭歎息道: 「要知道那是什麼年代,他居然能幹出這樣的事情。」
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傢伙對范海勒充滿了崇拜。
「你說,這樣的人當幕後黑手,是不是很合適?」他瞪著眼睛問我。
我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說: 「好像是。」
「你說這樣一個當年就瘋狂做各種實驗的人,是不是今天也很可能拿
這勞什子的范氏病毒做實驗?什麼為了錢外賣病毒,分明是做病毒實驗,
什麼莘景苑疫區,這就是大規模病毒實驗區。」
「喂喂,這話可不能亂講。」
達人兄手一揮,以示他毫不在乎: 「等他都實驗完了,病毒騎土就該行動了。復仇復仇,當年范海勒在上海被人看扁的時候多了,後脊樑被人戳了不知多少回,沒人看得順眼他,我看他就是復的這個仇。」他說完總結陳詞,一臉期翼地看著我。
「既然你這麼懷疑,那就順著好好查吧,我還有事,不等郭處,先走
了。」我說。
「呃,大哥,你就不肯定我幾句?」
「你想像力很豐富,很有前途,好好幹,未來是你們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快步走了出去。
坐在去莘景苑的出租車上,回想起剛才的甄達人,只有一個字——汗。
後來我才從郭棟那裡知道,這位達人從小就渴望當警察,他爹是個有
相當級別的警官,所以他挺順利地當了刑警。可是每次有案子他的分析就
只能添亂,一分鐘一個主意,十個主意裡靠譜的一個都沒有,只要有他參
與的案子,立刻複雜化,結案時間也大大延長。特事處一成立,從原先的
隊伍裡挑人的時候,他搶著報名,考慮到特事處就是需要不按常規的思考
方式,郭棟收了他,也讓他原先的單位大大鬆了口氣。不過在特事處這幾
個月處下來,郭棟深切地覺得自己當初犯了嚴重的錯誤。
「何夕在哪裡?」走進臨時醫療中心我就抓住一個醫護人員問。
「她好像一直待在地下室,守著倫勃朗博士的遺體。」
我道了謝,快步往樓梯口走去。
正準備拉開門往下走的時候,卻聽到爭執聲。我探頭往走廊裡看,卻
在倫勃朗的辦公室門前看見了何夕。她對面的歐陽局長正在向她解釋什
麼。
我連忙走過去,聽見歐陽說: 「請你諒解,並不是我不讓你進去,而是警方已經把這裡封鎖了,我剛剛得到命令,專門負責此案的警方人員立刻就到,在那之前任何人不能進去,連我都不例外啊。」
「何夕。」我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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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大家好好加油!!
由於鬼月也即將結束,我也要回去阿!!
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不會回來看你們阿!!
記得別再違規辣...
束博是一種解脫...
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07
引言回覆
何夕的秘密(3)
何夕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已經被鎖起來的辦公室門,對歐陽局長說: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作為倫勃朗的妹妹,我希望警方離開後,你們不要動屋裡的東西,直到我來。如果警察取走了他的什麼東西,請告訴我。」
「好的。」歐陽局長鬆了口氣。
「那麼,走吧。」何夕從我身邊走過, 「我等著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那多啊,這兒就屬你關係和她最好,好好安慰一下她。」歐陽局長低聲對我說。
我輕輕歎息,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沒人有心情好好吃晚飯。出租車路過一家麥當勞的時候,我讓司機停在路邊等一會兒,買了兩個漢堡套餐上來。
何夕凝望著車窗外,一聲不響。她是在回憶孤兒院裡,倫勃朗擋在她身前,揮舞著拳頭和別人滾在一起的時光嗎?
時光不再,現在人也已經不在了。
一直到了賓館的房間裡,何夕還依然沉默著,完全沒有談話的氣氛。我的套餐已經吃完了,她只稍稍吃了一些,就不再動那些食物。
我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對她說下午的事。
「我一定會追查到底,哪怕付出任何代價,我發誓。」何夕突然開口。 她咬著牙,冷冷地說出這麼一句,讓我為之一顫。
「其實,倫勃朗在下午和我說了很多東西。」
「是的,我聽說了,他在死前和你一起待了很長時間。」何夕的視線轉停在我的臉上。第一次,我發覺被她注視也並不都是那麼愉快的。
「他說了什麼,請完整地告訴我,我想知道全部。」
「當然。』我點頭。事情才過去幾個小時,當時的一切我都還記得很清楚,我甚至連倫勃朗在說一些話時的神情和小動作都盡量回憶出來,告訴何夕。
何夕很專注地聽著,在聽到我說倫勃朗承認,他和范哲一起加入匕首組織,為世界各地的兇手們提供范氏病毒作為絕命毒藥,甚至第一例愛爾蘭的范氏病患者都是因他們而死時,她的臉色變了,再鎮定的人聽到這樣的事情都會震驚。
這也是我現在對倫勃朗的感覺十分複雜的原因,在相處的三周裡,這是個一心投入救死扶傷的醫療專家,待人也極熱情。可一想到他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那麼多人,儘管兇手另有其人,但他這把鋒利的凶刃,刀口上也染了斑斑血跡,更不可饒恕的是,他和范哲間接推動了范氏病毒的變異,現在災難已經開始降臨,而沒有人來得及做好準備
所以,雖然這個人已經因患范氏症而自殺死去,我仍無法對他有多少同情。與其說我有時會對倫勃朗有惋惜之情,倒不如說是我想到與何夕有著深厚感情的兩個哥哥竟然是這樣的人,不由得為她的處境和心情唏噓痛。
何夕雖然剛聽到此事時非常吃驚,但還是忍住沒有打斷我,聽我說下去,只是眉頭鎖得越來越緊。
等我全部說完,她微微閉起眼睛,陷入沉思。
我知道她需要一段時間消化,剛才說得也有些口乾舌燥,就自己起身,倒了兩杯茶。
我把茶放在她面前的時候,卻見她自顧自搖了搖頭。
「你想到什麼了?」我問。
「不對。」何夕抬起頭看著我, 「有問題,你說的不對。」
我一愣,隨即心裡生出些怨氣: 「我是照著記憶說的,事情才過去這麼一會兒,相信我的記性還不至於這麼差。你不會說我有意瞞著你什麼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哦,謝謝你的茶。」何夕鬆開緊鎖的眉頭,臉色稍霽。不過眉宇間的隱憂卻不是靠勉強能抹平的。
「我是覺得,倫勃朗的話裡有問題,一切沒有這麼簡單。」
「哦?」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機會好好想一想倫勃朗所說的東西,倒是向別人重複說了兩遍。
「哥哥和倫勃朗會幹出這樣的事情,我不信。這你也可以認為因為我和他們的關係才有些偏執,但是倫勃朗的動機有問題。」
「動機?你是說錢?』
「倫勃朗是個迷人的傢伙,是有一些女伴,不過還沒到混亂的地步,就算他有許多用錢的地方瞞著我,但他這麼干能為他掙來多少錢?」
「一筆單子一萬美金,如果他幹過五十次,就是五十萬美金。」我說。
「即便他幹過一百次,一百萬美金,你覺得多嗎?可我不認為他會為了一百萬幹這樣的事情。而且一百次他到底到手會有多少錢?」
「到手?」我皺起眉,然後想起了程偉平的案子。沒錯,為了把范氏病毒送到程偉平的手上,倫勃朗該花了不少錢,而且要把這一過程的安全係數提得越高,所需花費就越大。他們幹了這麼多次,從沒因為交貨方式而出問題,可以推斷出他們在這上面的花費不會少。
「你也想到了嗎?另一點不要忘記,一萬美金裡,還有相當一部分是要給匕首組織當提成的。我想至少是百分之二十吧,也可能是百分之三十。那麼扣除所有的花費,最後還能剩下多少錢?」
「剩不下多少了。」我點頭。
「一萬里面還剩下四千、三千,還是不到兩千?這點錢能讓一個花花公子干多少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哥哥和倫勃朗真想搞錢的話,以他們在海勒國際的便利,絕對會有一大堆來錢快得多的方式,風險和被發現後的罪名都會比現在低得多!」
何夕的話讓我的臉有些發燙。這個漏洞並不難發現,可我居然要她提醒才能想到。
「倫勃朗製造一個虛假的動機,是什麼東西要讓他這樣掩蓋?」我看著何夕,她面沉似水,但眼睛裡卻有憤怒的火焰。
「你問他是否故意染上病毒,他沒否認?」
「是的。」
「哈,真是個愚蠢的傢伙,他想用死亡來掩蓋一切,他寧可把自己和哥哥打扮成十惡不赦的罪犯,也要把某個該死的秘密守住。」
何夕惡狠狠地說著,淚水卻禁不住流了下來。
何夕的秘密(4)
「他是個誠實的人,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撒一個完美的謊言。他想把罪惡都攬下來,到他的死為止,可卻沒想到,自己的話裡有這麼大的漏洞。」
「回想起來,我當初不清楚情況,向他打聽關於你的事情,並且告訴他你拿照片給程偉平看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緊張了。等到我陰差陽錯地
向他扯謊,說警方也注意到范哲的時候,他肯定認為有一部分秘密就要保不住了,范哲的曝光會把他也牽扯進來,而他如果不死,遲早會把更多的東西一起扯出。」
我頓了頓,看了眼何夕,說道: 「但是,他在動機上說了謊,行為卻肯定是真的。大量的范氏症患者不是自然染病的,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不是為了錢……」
要不要說下去,我有些躊躇。
「你想說什麼?」何夕冷冷地問。
我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們每一次在送出病毒後,對買家都會有一個非常奇怪的要求,就是要求病毒感染者的詳細染病資料。既然現在已經排除了金錢這個因素,那麼這個不同尋常的要求背後,就隱藏了他們這麼做的真正意圖。」
何夕很認真地聽著我分析。
「倫勃朗對這點也有解釋,他說是因為范哲希望能從中找到治癒范氏症的希望。可是……我認為實情不會是這樣。」現在我的腦子清楚了很多,倫勃朗和我說過的話一句句在腦海中回映,漏洞一個個顯現出來。
「為什麼不會?他並不一定在每件事情上都說了假話。」何夕不假思索地反駁我。
「不要讓你的感情成為蒙住雙眼的迷霧,何夕,我不相信以你的智力會看不出其中的關竅。」我盯著她說。此刻我想我已經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因為感情在一個女人面前束手束腳?這可不是我喜歡的。
何夕蒼白的雙頰驀地湧起兩坨病態的嫣紅,又慢慢退下去。
「為什麼倫勃朗要選擇死亡,那是因為與可能暴露出的秘密相比,他死亡的代價要更輕些。如果他和范哲以人體做實驗是為了研究出范氏症的
才獲得的研究成果永遠埋葬嗎?」
紅暈退去後,何夕的臉色更蒼白了,她艱澀地說: 「你說得對,他們另有所圖。」
「為什麼倫勃朗會自殺,我想到了兩個可能。」
「是嗎,我只想到了一個。」
「第一個可能是,他們正在做某項見不得人的事,並且這件事情還在進行,為了達到最終的目的,他選擇了自我犧牲,以換得整個計劃的延
續。這件事至少在一般人的眼睛裡,是罪惡的。更具體一些,他們在研究范氏病毒,但目的絕不是救人!」
「你想說什麼?病毒騎士嗎?恐怖襲擊嗎?」何夕怒聲問我。
「事情發展到現在,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能忽視這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何夕和我對視著,她的怒火一點點化作頹然。
「是的,你說的這些,其實我想到了。」她終於把視線移開,說。
「我也希望倫勃朗和范哲所做的事情和病毒騎士無關,如果那樣就太可怕了。但要是說他們想通過研究范氏病毒獲得永生,那也太可笑了些,
或者說他們相信身體炸開死去的人可以上天堂嗎?」
「夠了。」何夕打斷我, 「說說你另一個猜測吧。」
「另一個可能你沒想到嗎?那就是倫勃朗如果不死,會把另一個人牽扯出來,而出於某種感情,他寧死也不願警察找上那個人。」
何夕冷笑著反問我: 「那你是說我嘍?你覺得我是他寧死也要保護的人?這一切都是我幹的?」
我愣了一下。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甄達人對何夕的鬼扯猜測,不可能是這樣的,我把這個念頭驅趕出腦袋。這樣看起來,何夕是知道倫勃朗對她的感情的,倫勃朗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在何夕的眼裡,早已經暴露無遺了吧,只是她沒有說出來罷了。
既然不準備接受,就沒有必要挑明了。她居然想起自己也沒想起那個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也可據此推想倫勃朗了。
「我當然不是說你。」
何夕也愣了。我這麼一說,她當然想到了那個人。
「我說的是范海勒先生。」我說。
「這太荒唐了。」何夕低聲說。
「不管是不是荒唐,我想警方是會對他進行一定程度的調查的。
何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反正不管叨p種可能,在倫勃朗和范哲之外,一定還有其他人。,』這是
個不太愉快的話題,在沒有進一步證據的情況下,進行各種假設會讓何夕的J心情更差。所以我也不準備再說下去。
「你要不要再吃點東西,我出去幫你買。」
「不用了。」何夕搖頭。
「可你剛才只吃了這麼一點。」
「沒關係,我的飯量一向不大。」
「是嗎?還以為你最近食量會增大些。」心底裡有個小鬼不斷地撓撥著,我終於問出了這麼一句。
「為什麼?」何夕不解地問。
房間裡的暖氣很足,何夕只穿著一件不太厚的毛衣,我瞥了眼她的小腹,看不出一點異樣。當然看不出,這才幾周。
「那個,你準備怎麼處理,拿掉嗎?」我裝著用若無其事的口氣問,其實緊張得連脖子上的汗毛都在顫抖。
何夕順著我的目光往下看去,然後猛地抬起頭。
「你怎麼會知道的?」她問。
「其實你去芮金醫院的時候,給那個護士杜琴看見了,她給我打了電話,當然是因為其他的事,不過她順口把看見你的事告訴我了。我以為你
又瞞著我做調查,所以通過熟人查了查,才知道你懷孕了。」我就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犯人,剛才還告訴自己不要在一個女人面前患得患失,轉眼間那種鎮定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什麼?!」何夕失聲說。
她一定是惱怒我竟然私調她的病歷了。我囁嚅著說: 「你知道,那段時間你的行為對我來說很詭秘,所以……」
「你以為我是懷孕?」何夕打斷我問。
我張口結舌: 「呃,呃,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何夕猶疑地看著我,臉上突然露出些許笑意,說, 「你該不會以為是你讓我懷孕了吧?」
我相信我的臉已經像煮熟的蝦一樣紅了,天哪!我還從沒有這麼難堪過,竟在一個讓我心動的女人面前說她有了我的孩子,其實什麼都沒發生
過!
「你以為那天喝醉之後我們發生關係了?」何夕繼續著讓我難以招架的追問。
「可是芮金醫院的醫生說,說……」
何夕收斂了笑意,說: 「沒錯,醫生是以為我懷孕了。」
「那是怎麼回事?」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我沒和任何一個男人發生過關係。」何夕說到這裡,眼中竟流露出些微的懼意,我可從來沒見她害怕過什麼。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是腫瘤,也絕不是胎兒。」
「那是什麼?」
「我準備回到瑞士之後,再作進一步的檢查。其實我近來的食量是比從前大了些,或許是我的錯覺,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裡。」
我直愣愣地看著何夕的腹部,倒吸了一口冷氣。莫名其妙在體內長出的胎兒?是胎兒,還是惡魔?
何夕勉強笑了笑,說: 「沒關係,大不了到時開刀切掉。啊,怪不得我覺得你有時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呢。」
我看著她,突然間鼓起勇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個不認識的座機。
「喂?」
「那多嗎?我是郭棟。倫勃朗自殺案現在歸我調查,在他的辦公室裡發現了一些東西,很奇怪,你見識廣,能不能來一次莘景苑看看那是什
麼。」
「奇怪的東西?好,我這就來。」我這才意識到這是莘景苑的專線電話號。
「倫勃朗的辦公室發現了些東西,走吧,一起去。」我對何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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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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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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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別再違規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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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09
引言回覆
太歲(1)
夜已深,臨時醫療中心依舊燈火通明。
郭棟在中心門口等著我,看見何夕,不由得一愣。
「相信我的眼光,她不會有問題。」我對郭棟低聲說。
郭棟微微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
「東西還在倫勃朗的辦公室裡,我們進去看吧。」
我們跟著郭棟,向那間辦公室走去。
「是在倫勃朗的大旅行箱裡發現的。」郭棟說著推開門。
屋裡還有兩個警察,一個是下午見過的甄達人,另一位是第一次見,
三十不到一臉精幹的樣子,肯定也是特事處的人。
「喲,大哥你來啦。」甄達人的大嗓門響起來, 「這玩意兒實在是沒見
過,詭異,真是詭異,嗯?」他看到了我旁邊的何夕,想必隔著頭罩也依
然看出了她的容貌,一雙小眼睛發出光來,居然忘了繼續說下去。
兩個打開的箱子就放在地上,我和何夕都沒理這個活寶,走上前蹲下
身子端詳起來。
這是金屬質地的方箱,表面刷了層白色塗料,裡面是漂亮的銀白色,
箱裡鋪了層黑布,上面放著甄達人口中「詭異」的東西。
我只細看了一眼,胃裡就翻騰起來。
「死人的內臟?」我皺著眉問。
「不是的。」
其實不用郭棟回答,我問出口就知道不對。兩個箱子裡的東西,雖然
一個呈暗紅色,一個呈褐色,又是一團肉狀,乍一看像是內臟,但我面前
那個我看長寬都有近三十厘米。就算是內臟,也是大型生物的,何夕面前
的箱子裡倒小得多,近兩個拳頭大小。這兩個東西表面粗糙,細看質地和
內臟也不同。只是我在這莘景苑看見過血肉橫飛內臟四濺的場面,印象太
深,才脫口這麼問。
「你可以摸摸看。」郭棟說。
隔著手套,觸感比想像要硬一些,比汽車輪胎軟不了多少。
「是有點像內臟,我們第一眼的感覺也是這樣,但細看就知道不是
了。」那位我不認識的刑警說。
「怎麼大哥,你也不認識?」達人回過神來,湊過頭來問。
「感覺像是生物,或者生物的一部分。」我摸著硬肉球微有起伏的表象
面,覺得這不太像是人造物品。
「太歲。」
我轉過頭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立刻集中到何夕身上。
她捧起另一個不明物體,反覆地看著,然後放回箱子裡,抬頭對我們
重複道: 「這是太歲!」
「太歲?」房間裡的人用不同的語氣表述著自己的驚訝。
「就是《山海經》裡提到過的太歲?」達人急速撇著小步,蹲移到何
夕跟前問。
「確切地說, 《山海經》裡把這稱之為肉芫,它還有視肉、聚肉等
好幾個稱呼,中國民間最流行的稱呼就是太歲。」
「記得傳說裡這種東西能當肉吃,而且吃了會自己長出來,很嫩的。」
沒想到達人對亂七八糟的傳說還挺有研究。
何夕看了甄達人一眼,說: 「怎麼,你想吃這東西?」
甄達人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當然不想,當然不想!」
「真有太歲這種東西存在嗎?」郭棟問。
何夕點頭: 「其實不單《山海經》、 《廣異記》這種被認為內容多
荒誕不經的神話式古籍裡說到這種東西,就連《本草綱目》裡也有記
載。現在也不時有人挖到類似的東西。太歲是真實存在的一種生物。」
「可是這兩塊東西看起來不太一樣啊,你肯定這就是太歲嗎?」我對比
著兩個箱子裡的東西,問。
「嗯,海勒國際有一個研究太歲的長期項目,也有專門的實驗室和研
究小組。我雖然不是其中的一員,不過有兩個朋友是做這個項目的,所以
瞭解一些。幾乎沒有哪兩個太歲會是完全一樣的,外形、手感、大小、顏
色都會有一些區別。可是成分都差不多,與一般的生物體細胞組成略有差
別,介於原生物與真菌之間。有些專家認為是黏性細菌的結合體,我們的
研究小組則傾向於把其整體看做是一個生物。總之,用略知皮毛來形容我
們對這種生物的認識並不過分。實際上太歲是個籠統的稱呼,或許今後研
究到一定程度後,會進一步細分類別呢。」
太歲(2)
「你們居然專門研究這種東西……」我看了眼郭棟,他若有所思的樣
子。
倫勃朗的遺物裡有太歲,而海勒國際又有專門研究太歲的項目。這其
中的關係,可以產生許多聯想。
難道說這兩塊東西是他帶進莘景苑的,他帶這種東西進來幹什麼?
「何小姐,那你是否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郭棟把兩個箱子的箱蓋合
上,上面都貼了塊標籤。
何夕面前的標籤上用圓珠筆寫著「C—H」,我面前箱子的標籤是
「B—L」。
「這是你們對太歲的分類法嗎?」郭棟進一步問道。
「不,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何夕搖頭。
郭棟多看了何夕一眼,似乎在確定她是否說了實話。
「目前我們對太歲瞭解的還太少,談不上分類。」
「你是不是可以多說一些關於太歲的事,既然海勒國際已經研究了一
段時間,總不可能一無所獲吧。」郭棟說。
「在中國古代的記載裡,太歲是有著神秘力量的,傳說可以影響人的
命運。這些虛無縹緲的猜測當然不足取信,但我們的初步研究結果表明,
這種生物的確有許多神奇之處。根據解剖、取樣分析等手段,我們確信太
歲有很強的生物能量,很多時候根據其細胞的活躍程度,蘊涵的力量要遠
遠超過一頭暴熊,嗯,這不是一個好比喻,應該說遠超一隻螞蟻。」
的確,螞蟻可以搬動超過其身體重量許多倍的食物,相對力量比熊要
大得多。
「暫時不清楚太歲能量的來源,它們是怎麼從自然界攝入能量的,光、
空氣還是水?我們做過一些密封實驗,在密封一年之後取出太歲,依然和
剛剛放進密封箱裡一樣,沒有衰老或死亡的跡象。把太歲割傷,或割去一
塊,它們很快會長好,有水有土要稍稍快一些,但沒有的話也還是會修復
傷口,所以在傳說裡,太歲肉取之不盡。而如果在合適的條件下,太歲還會不斷長大。」
「這種快速復原歸根結底是能量,大量的能量使細胞快速繁殖,可太
歲對外部能量似乎依賴不多,密封實驗結束後的太歲也能迅速修補傷口,
我的一個朋友猜測太歲可能自己就能產生能量,至少在無法獲得外部能量
的情況下有一種應急產能的機制,在生物大分子層面模擬核裂變的效果。
他現在正在進行相關實驗,不過也沒取得太大進展。」
我不禁再一次望向那兩塊大肉團,難以相信這種怪模怪樣的噁心東西
居然是蘊涵有這麼大能量的生物。
「其實,困擾著研究者們的最大難題是,這麼大的生物能量怎麼會出
現在這樣形式的生物裡。我們不知道太歲有沒有感覺,割一刀好像也沒什
麼動靜。這樣的一團,也不能動,那麼它們為什麼需要在身體裡藏這麼多
的能量,難道僅僅是方便被割去一部分之後重新長回來嗎?從生物進化的
角度來說,這完全說不通。」
「會不會他們是能思考的,不是說腦力勞動對能量的消耗要比體力勞
動更大嗎?」達人摸著下巴,扮做深思熟慮狀發言。
何夕對達人的作秀無動於衷,語氣不變地回答: 「太歲全身所有部位
都差不多,沒有哪個地方的結構像大腦。至於沒大腦的生物能不能思考,
這是幻想小說家的命題,不是科研人員該費精力的地方。」
郭棟狠狠瞪了達人一眼,不過我想他既然把這個部下帶出來,就要有
這種覺悟。
我搜索了一遍腦中的記憶,開口問道: 「我記得,太歲之所以有一種
稱呼是視肉,是因為曾有人發現太歲身上長著眼睛,或眼狀的器官。你們
收集到做研究的太歲,都是像這兩個一樣,只是一團肉狀嗎?」
「形狀有所差異,但都沒發現能稱得上器官的結構。你說的我知道,
《山海經》裡對視肉的形容就是狀如牛肝有兩目,唐代有一位著名學者
叫虞世南,他在Cj匕堂書抄》裡記載了一塊他見到的太歲,沒有目,但
有足,而且是三十足,還有臂。這些都是古人的記載,局限於認知水平,
這樣的記載出錯率是很高的。」
我搖了搖頭: 「不要輕易否定前人的記載。你看會不會有這樣的可
能,太歲體內異常活躍的細胞可以視做內部有巨大的動力,這種動力促使
太歲一段時間之後變異出能使用這些能量的結構,比如目或手足?」
「在生物的一生之中發生這麼劇烈的變化?」何夕笑了笑, 「不論內因
外因多麼強烈,這都是難以想像的事情。再說,這並不能解釋太歲擁有巨
大生物能的必要性,只是為了讓它以後變化成新的形態?你不會相信真有
造物主吧,生物進化不會有預先的目的性,除非是人造的,像電腦才會預
留接口。」
所有人都震了震,連何夕自己都皺了皺眉。
除非是人造的?
是有目的製造出的生物?
「可如果不是進化變異,只是自然生長呢?」
郭棟皺著眉頭,看著讓他頭疼的甄達人。
「自然生長?」
「對啊,如果太歲可以活很長的時間,比如一萬年,那麼可能在嬰兒
期就只是一團肉,為了繼續成長,當然需要能量。長到一定程度就有了眼
睛,有了手足呢。」
「那怎麼會有的有眼無足,有的有足無眼?」郭棟反問他。
「這也可以是成長的階段,就好比人類胚胎的最早幾周,是有尾巴的,
而繼續在母體內成長到一定時候,尾巴就消失了。」我代替達人回答了這
個問題,卻不由得想到何夕體內那個詭異的胚胎狀物體,心中不由得一沉。
「很有想像力的假設。」何夕點了點頭。
郭棟看了甄達人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你看,你看,就說我來特事處是有著不可替代的優勢吧,想像力,
想像力啊!嘿嘿,嘿嘿……」達人得意忘形的癡笑立刻把郭棟的微笑硬生
生逼了回去。
悠遠的生命,幼生期的太歲?世界之大,這倒並非沒有可能的事情。
我看著箱子裡的生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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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大家好好加油!!
由於鬼月也即將結束,我也要回去阿!!
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不會回來看你們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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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14
引言回覆
太歲(3)
何夕把手裡的太歲放回箱子,甄達人又立刻拿出來把玩。
「倫勃朗是從日內瓦直接來上海的,這麼說他特意帶了太歲來。他和
研究太歲的項目有關嗎?」郭棟問何夕。
何夕搖頭。
「那麼重的東西,不會莫名其妙帶來帶去吧,說不定倫勃朗知道太歲
的某個特殊功用,而這種用處和他來上海的目的有關?」另一個刑警推測。
「范氏病毒?」何夕搖了搖頭, 「你也太能聯想了吧。」
「干他們這一行,就必須大膽聯想。我來補充,還有一種可能是,倫
勃朗到莘景苑的時候並沒帶著這些太歲。」我說。
「他在莘景苑裡發現了太歲?」郭棟微微搖了搖頭。這些猜想都難以找
出真正有效的切入點。
「這肉瘤怎麼看怎麼噁心,像是食人魔的心臟。」甄達人把太歲放回箱
子,又研究起標籤來。
「嗯,C-H什麼意思不知道,B-L?難道是男同……」
「你說什麼?」何夕立刻轉頭問。
「呃,呃,B-L,就是BOY LOVE,那個就是……」達人兄涎著臉支
支吾吾地說。
「不是B-L,食人魔的心臟,心臟?」
我看了眼那個太歲,說: 「是挺像心臟的,難道你第一眼不覺得這兩
個玩意兒像內臟嗎?」
何夕盯著標籤是B-L的太歲,忽然說: 「能不能把這個太歲拿出來。」
「我來我來。」甄達人說著把這個大太歲捧了出來,放在地上。
這個太歲的形狀不太規則,呈扁平狀,上下兩面的形狀不同,朝上的
一面雖然細看有小的起伏,但總的來說是平整的,可貼著地的那面明顯有
弧度。
何夕看了一會兒,又用力把這個太歲翻過來,讓有弧度的那面向上,
然後站起來,後退了一步。
我們跟著她站起來。蹲了很長時間,站起來我眼前一陣金星閃耀。
「你們看這像什麼?」何夕說。
「鼠標。」達人搶先回答。
「不,剛才那個像心臟,現在這個像……」
「肝!」我脫口而出。
郭棟和另一個刑警立刻點頭。的確很像肝臟。
「確切說,是像肝臟的右前葉。這個太歲的編號是B-L,肝的英語是
LIVER。」
我馬上轉頭看另一個心臟狀太歲。
「HEART!」我在心裡默念著,郭棟卻用近乎歎息的語氣念了出來。
我心裡閃過一個大膽的假設。
「這些太歲或許就是倫勃朗在莘景苑裡發現的。」我說著掃了郭棟他們
一眼,視線最終定格在何夕的臉上。
「郭棟你們或許不太清楚范氏症患者的病狀,但那些人死的時候,內
髒不是要比正常狀態大出很多嗎?」
「你是說?」何夕被我的想法嚇了一跳。
「范氏症讓一些人的內臟變成了太歲!」甄達人瞪著眼睛大聲說。
「不管你們多驚訝,這是目前為止,解釋這些太歲來源的最合理的假
設。這塊肝的編號是B-L,心臟的編號是C-H,也就是說,應該存在一
塊編號第一個字母為A的太歲!」我把我的想法一口氣說了出來。
B是肝臟,C是心臟,那麼A是什麼,腎臟?胃?
「聽上去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可是,可是……」何夕皺著眉頭,彎腰
又拿起疑似心臟的太歲,翻到一處。
「居然真的有,剛才沒注意到。」何夕失聲說道。
「什麼?」我湊過去看。
何夕指著的地方,微微有圈淡黃色的圓管,不注意的話還真看不出
來。
「這是肺動脈,這裡,是肺靜脈。」何夕把太歲翻轉一下, 「看,下腔
靜脈。位置一點都不差。」
「真是心臟啊。」自己的推斷被證實了,我卻依然忍不住駭然吃驚。
「那會不會這就只是病變後硬化的人體內臟,不是什麼太歲?」郭棟
問。
無論如何,倫勃朗收集病變的內臟器官樣本,總要比太歲更說得過
去。
「有刀嗎?」何夕問。
達人跑出去,很快拿著把小刀進來。
何夕接過刀,用力地在肝狀太歲的一角切了進去。
她切得很費勁,好不容易才切下一小塊來。
不管怎麼看被切開的地方,都和人體組織聯繫不到一塊去。
裡面的顏色比外表淡些,是土黃色,有很多黏液,與其說像肉,不如
說像菌類更多些。
我看過一些太歲的報道,這一刀切下去的情況,還真是像太歲。
何夕把切下來的小塊遞給郭棟,說: 「裡面的樣子和我看到過的太歲
非常相似,很難想像這原本是肝臟組織。如果你想進一步確認,就等一天
再看看,如果有復原的跡象,那麼就可以說,不管這東西從前是什麼,現
在它已經是一個太歲了。」
「帶回去化驗一下。」郭棟把切片交給瘦刑警說。
他向我們笑了笑,說: 「估計也化驗不出什麼結果來,要研究出這東
西是怎麼從內臟轉變成現在的樣子,恐怕很不簡單,現在首要的任務,是
找出那第一個…·.··嗯,太歲,到哪裡去了。我覺得,可能已經不在這幢建
築裡了。』
「不在這裡?』
「倫勃朗不會把太歲A銷毀或丟棄,他把這兩個太歲放在這裡,太歲A
就更沒必要藏起來。那麼太歲A現在必定在另一個人的手裡。倫勃朗和醫
療小組的所有人都是初次相識——當然這點我們會做進一步的調查確認,
他在莘景苑裡認識的只有一個人。」說到這裡,郭棟對何夕善意地笑了笑,
「我相信他沒把第一個太歲給何小姐。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倫勃朗把
太歲A給了住在莘景苑小區裡的人;二、已經悄悄運出了莘景苑。」
「運出莘景苑?」我搖頭說, 「這裡的進出是經過嚴格控制的,他怎麼
運出去。」
「我覺得你的第二種猜想比較有可能,如果想對這奇怪生成的太歲進
行研究,就必須把太歲運出去。但這兒門口的檢查真的非常嚴格……」何
夕沉吟著說。
「李丁,你去簡單調查一下倫勃朗這段時間裡的相關行為。」郭棟對瘦
刑警說。
「好。」李丁點頭,快步走出辦公室。
達人對太歲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趴在地上研究個不停。郭棟自顧自摸
出一支煙,驀然發現戴著頭罩沒法抽,自嘲地笑笑插了回去。看來這位外
表鎮定的特事處刑偵老手,第一次碰到「特事」的時候,心情還是頗為起
伏。
「我看過那份筆錄了,倫勃朗和你說的那些,你怎麼想的?」郭棟問
我。
「在來之前,我和何夕就在討論這件事情。雖然倫勃朗主動坦白了和
匕首組織的合作關係,以及程根內臟被盜的情況,但可能隱藏了更多。」
郭棟點頭: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對這個東西的調查,」他指了
指地上的太歲, 「會告訴我們莘景苑爆發范氏症,究竟是不是一個偶然的
獨立事件。」
我怔了怔,然後明白了郭棟的意思。不愧是老刑偵,我就沒想到這一
層。
在莘景苑因范氏症而死亡的人裡,會有極少數死者的內臟出現異變,
成為太歲。倫勃朗在事前是否知道這一點至關重要。
現在看來,他至少有兩個裝太歲的箱子。當然箱子可能原本另有它
用,但若查實倫勃朗處心積慮把一個太歲偷轉到另一個人的手裡……既不
向政府說明太歲的情況,又隱瞞了第三人的存在,這會不會是一場有預謀
的周密計劃?換而言之,莘景苑爆發范氏症,也就可能是計劃中的一環。
此點若證實,病毒騎士的恐怖威脅就將不再只是百分之十的幾率,並
且這個神秘人與倫勃朗之間也要畫上連線。
說實話,我並不願意看到這個。
何夕出神地看著被她切了個小口的太歲,嘴裡似乎在念著什麼,我聽
不太清。
「你在說什麼?」我問她。
何夕回過神來,說: 「我現在才意識到,如果這真的是太歲的話,會
是一個多麼震撼的發現。對它進行研究,諾貝爾醫學獎簡直唾手可得。
不,和它的重要性相比,諾貝爾醫學獎簡直算不了什麼。」
「哦?雖然是很怪異,但是有這麼重要嗎?』』 『
郭棟和達人也一臉好奇地看著何夕。
「天哪!你看。』』何夕忽然瞪大眼睛,指著太歲的傷口, 「它正在復
原,這樣驚人的速度,比血小板的凝血速度還快!』』
我們仔細看去,果然,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溢黏液,表面凝起了極薄的
…·層膜。這才多少分鐘,已經有了這樣的變化,看來它完全復原並不需要
一天的時間。
「天哪,這真的是太歲。」何夕再一次驚歎。
我極少看見她這樣驚訝,能讓她如此情緒化,需要怎樣程度的震驚
呀?
但我還是不明白關鍵點在哪裡。
「太歲真是人的內臟變的啊,果然超級詭異。』』達人搖著頭唏噓。
「你要知道,之前所有的研究人員,都是把太歲當成獨立生物來研究
的。你能想像一種生物,原先是另一種生物的一部分嗎?自然界生物的進
化和變異無時無刻不在進行,但總是由一種生物變異成另一種略有區別的
生物,而不是一種生物的一個器官單獨變異成其他生物!」
我張大了嘴,這樣的生物變異,的確從根本上顛覆了所有生物學家的
認知!
「呃,這和孫悟空拔根毛就能變出化身好像。』』達人說。
「這個發現會重新調整當今生物學界的整個進化理論系統,也將大幅
修正我們對生物的認識。』』
「我聽說過許多古怪的進化案例,怎麼,之前從沒有發現過類似的情
況嗎?"我問。
「是有許多令生物學家瞠目結舌的進化案例,比方說琵琶魚的魚餌。
但是……』』
「什麼魚的魚餌?』』達人的插嘴插得完全不在重點,不過他並不是第一
次這麼千。
「琵琶魚,是一種海魚。』』何夕耐心地解釋, 「這種魚行動遲緩,為了
捕食,琵琶魚在口邊進化出一根高度變形的鰭刺,這根鰭刺非常像一條小
魚,有頭有身體有魚尾,還有胸鰭和腹鰭,甚至有像眼睛的黑點,琵琶魚
能讓這條仿真小魚逼真地在水裡做出側游的動作,被這條小魚吸引來的
魚,多半會被琵琶魚吃掉。』』
「哇。』』達人吹了記口哨。
「能進化出這種東西,的確非常罕見,但這和太歲相比,就小巫見大
巫了。一定要說類似的例子,倒不如說,不如說……』』
「怎麼,真的有?』』我問。
「你知道線粒體嗎?』』
「有點印象,是真核細胞的一個構成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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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1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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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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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回覆
太歲(4)
「是的,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體能夠吸氧都是靠線粒體的存在,沒有線
粒體,現在地球上就不會有任何高級生命。但最初,細胞裡是沒有線粒體
的,線粒體在闖入細胞之前,是細菌或病毒,它們通過某種我們還不清楚
的方式,在遠古成功地融入了細胞中。這兩種不同的生命,合併成一種全
新的生命,這是地球生命史上最壯觀的奇跡,正是因為這個奇跡,才有了
我們,和我們看到的這個世界。"
「兩種生物合而為一?細菌進入細胞,成為線粒體,成為細胞的一部
分,這和太歲正好完全相反呢。怪不得你會想起這個。』』我說。
「是的,即使是這完全相反的案例,也僅此一例。而這個相反的例子
卻引起了生物界翻天覆地的巨變,所以……」
何夕沒有說下去,但言下之意可想而知。
合起來的生物曾引發過巨變,那麼分開來呢?
怪不得何夕對太歲在生物學上的重要性這麼看重,現在我也能感受到
它的份量了。
「如果我的推測正確,那麼關於太歲的很多問題就有了答案。』』何夕指
著太歲說, 「現在這兩個太歲才剛剛成形,所以原形的樣子看著比較明
顯,時間過得越久,樣子變得就越多。而不同內臟形成的太歲,樣子從一
開始就不一樣。甚至不排除其他生物內臟變成太歲的可能,所以我們一般
發現的太歲,模樣才個個不同。而讓內臟變異成太歲的原因,恐怕是生物
基因的突變。"
「基因突變,不是因為范氏病毒嗎?』』我問。
「你難道忘了,范氏病毒是怎麼致人死命的?"何夕反問我。
「啊對了,是通過修改人的基因。"我恍然。
「一般來說基因突變只有在繁衍過程中才會產生,比如畸形兒。一個
生物的生命進行到一半時很少會發生顯性的基因突變,但這並不絕對。有
許多病毒在入侵生物體內時會修改宿主的基因,偶爾這種修改就造成了嚴
重後果。范氏病毒正好打開了『太歲』開關。如果不是范氏病毒,可能生
物要突變成太歲,幾率極其微小,但范氏病毒放大了這個幾率。』』
「這麼說,並不是范氏症讓人爆體而亡,而是……」
「而是人體內的那些內臟被激活,爭先恐後地要跑到外面來,成為太
歲。內臟跑了出來,作為宿主的軀殼,當然就無法再活下去。』』何夕接著
我的話說。
作為宿主的軀殼,這樣稱呼一個人,實在是……
「鯉魚躍龍門啊。』』達人說。
何夕笑了笑: 「是的,只有少數的內臟能變成太歲,絕大多數的內
髒,就和它們原本的宿主一樣,變成了一堆爛肉。』』
我想抹把額上的冷汗,被頭罩擋住了。內臟有了生命要跑出來,想想
都町怕。我聽到自己心跳的咚咚聲,看看面前曾經是一個人心臟的太歲。
又是一陣惡寒。
「而且,內臟必須積累相當大的能量,才能衝破軀殼的束縛變成獨立
的生物,所以它們無休止地向宿主素要能量,想想范氏症患者的亢奮期症
狀就知道。這樣,為什麼太歲會有和它們體積功能不相稱的生物能,就有
了解釋。』』
「可從有智慧的高級生物,變成這樣…一團無知覺的肉,這不是退化
嗎?』』我問。
「大哥,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說不定這太歲想法多著呢,只是沒手沒
腳表現不出來,等過了多少年長出手腳眼睛來,哼哼。不是傳說太歲有神
秘力量的嗎?"達人一一一臉嚴肅地說。
那話是莊子說的,不過幫他指出來……還是算了吧,費那勁幹嗎。
「就算退化又怎樣,這是一種突變,突變並無所謂進化退化。生物演
變並非…一。『路向前,你對進化論的理解有些問題。"何夕說。
進化論已經爭吵了一百多年,本來就有多種流派。我心裡嘟囔著。
門吱地打開,李丁走了進來。
「郭隊,我問了情況,因范氏症而死的死者,其屍體的清掃和善
後工作就是由倫勃朗負責的。』』
這話…一說,眼前這兩個太歲的身份算是被坐實了。
「倫勃朗從沒去過居民樓,他一直在這幢樓裡工作,所以他直接把太
歲交給莘景苑的某個住戶這一猜測可以排除。此外,在工作期間,他也沒
有與無關人士接觸過,無關人士根本就無法進入莘景苑的大門。』』
「這就是說他沒法把太歲A運出莘景苑?』』郭棟皺眉問。
「等等,你說屍體的善後是倫勃朗負責的?』』我問李丁。
李丁點頭。
「我記得有一次我見過一輛白色依維柯開進小區,就停在那幢臨時接
待屋邊上,有人告訴我那是殯儀館的車,來裝屍體去殯儀館火化的。』』
「是的,我也見過。』何夕說。
郭棟盯了李丁一眼,後者一言不發地快步走了出去。顯然剛才他的凋
查還不到家。
「有一次我還幫忙把屍體裝進麻袋。」我搖著頭說, 「血基本已經流光
了,肌肉是白慘慘的,一個個開瞠剖腹的……」
「停停。」達人白著瞼說, 「大哥你別說下去,想想我都要吐了。」
我笑笑。我食慾不振已經很久了。
李丁很快回來了。
「車是龍華殯儀館的,司機魏子儀是殯儀館員工。他二十四小時待命,
只要這裡一個電話,就會把車開來。屍體預先裝進麻袋,運抵殯儀館之後
會立刻焚燬。」
「立刻焚燬?」郭棟問。
「是的,至少程序上這樣規定。」
「那麼誰負責打電話給這個魏子儀?」
「就是倫勃朗。」
郭棟指了指桌上的電話: 「就用這台?」
『『是的,莘景苑有兩條專線,一條是要求二十四小時保持暢通,以備
上峰來電的,在歐陽局長的辦公室裡,另一條是供醫療中心日常對外聯絡
的,也在歐陽局長辦公室,不過在倫勃朗這裡拖了個分機。」我說。
「這麼說,倫勃朗的確有機會把太歲A裝進麻袋並且在麻袋上做好記
號,可要是這些屍體一到殯儀館就立刻焚燬的話……那個魏子儀的電i舌記
了沒有?」郭棟問。
「記了,要現在打嗎?」
現在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現在打。」郭棟斬釘截鐵地說。
電話很快接通,略加解釋之岳,魏子儀回答了李丁的問題。
的確每次都是倫勃朗打的電話,但魏子儀之前並不認識這個外國人,
每次把車開來,倫勃朗也只是在記錄本上簽個字,並無任何交流。而魏子
儀堅稱,絕對是按照程序做的,一把屍體運抵,就連麻袋一起送進焚化爐
裡,不會耽擱。雖然理論上屍體已經沒有傳染性,但魏子儀仍被規定要戴
一次性口罩和橡膠手套,並嚴禁無關者接近這些屍體麻袋。這同時也杜絕
了別人從麻袋裡偷東西的可能。
聽著李丁與魏子儀的對答,郭棟的眉毛擰得越來越緊。
「問他一共來過幾次。」郭棟突然說。
等李丁問完這個問題後,郭棟向他點頭,示意可以結束通話了。
「魏子儀一共出車二十一次。」李丁放下聽筒對郭棟說。
「你去門口問那些軍人,他們應該有進出車輛的記錄。他們記錄的是
多少次。」
剛才我心裡模模糊糊覺得某個地方町能有問題,郭棟的話讓我在心裡
大叫一聲「就是這樣」。
依維柯是一輛很常見的車,找一輛和殯儀館的車外觀一樣的依維柯相
當方便,而每次司機都是戴著口罩,不熟的人難以辨認面目。至於確認身
份的一系列手續都是倫勃朗檢查的,他找一個人開車來冒充,就不會有別
人能發現。
李丁是跑進來的,他的臉上露出笑容,大聲說: 「二十三次,門口的
記錄是二十三次!」
郭棟噓了口氣,轉頭對我和何夕說: 「看來我們終於抓住他的小辮子
了。」
多出來的兩次,分別是十一月十六日下午——我獲准進入莘景苑的第
二天,和十一月二十日。想必在這兩次中的某一次,倫勃朗把太歲A送了
出去。
由於莘景苑死者火化走的是應急程序,原本就沒準備把死者的骨灰分
清楚送還給死者家庭。如果不出這檔子事,沒人會想到核對出車次數,倫
勃朗這個計劃可以說保險係數相當高。
「倫勃朗只在初期送出了一個太歲,後兩個他一直放在辦公室裡,看
來是打算等疫情結束之後再帶走。他不再冒險送出,是不是說明,只用一
個太歲他就達到了目的?」李丁說。
「有町能。」郭棟說。
我不由得想到病毒騎士的宣言——實驗已完畢!
是需要用到太歲的實驗嗎?
我突然又想到了范哲的告解——永生。
太歲能活多久?
和太歲有關的研究,會不會和永生有聯繫?
「不管那個拿到太歲的人是誰,總不會把太歲燒來吃。他要達到目的,
無法只借助原始的手段,這就是說他需要儀器,很專業的儀器。」何夕緩
緩說著,彷彿一邊說一邊還在思考。她也正竭盡全力,勢必要揭開倫勃朗
和范哲用生命掩蓋的秘密。
「你如果做刑偵,絕對是把好手。」郭棟讚了一句, 「今晚回去我們就
會整理出上海所有夠資格的生物實驗室,包括私人的,看看近期有沒有人
借用。」
「還有化學實驗室,其實可能的話,物理實驗室也可以查一查。有時
候這些學科並不像一般人想的那樣涇渭分明。」何夕補充。
「好。」郭棟沉吟了一下,對何夕說, 「有件事可能需要和你打個招
呼,這個案子,我們會立刻和國際刑警組織聯繫,請他們對海勒國際展開
一定程度的調查,也包括海勒國際的一些人員。」
「我理解。」何夕點頭。
所謂「一些人員」,肯定包括了范海勒。至於何夕自己,郭棟這麼說
已經釋出了自己的善意,就算會對她展開調查,在沒有發現疑點之前,肯
定不會為難她的。
「今天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個案子可能還會麻煩到你
們,特別是何小姐,關於太歲的一些醫學問題,看來是少不了你的見解
的。」郭棟說。
「這是我的案子。」何夕用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怎麼了?」我發現旁邊何夕的異樣。
她的身子微微傾斜,額角頂在冰冷的車窗玻璃上,外面路燈的燈光照
亮了她慘白的瞼色。
她緊緊閉著嘴,沒有回答我。
原本細膩的肌膚戰慄著,修長的脖頸處更好似泛起了一粒粒的雞皮疙
瘩。
毫無疑問她正處在嚴重的不適中。
我的眼睛往下移,她的兩隻手相互絞在一起,正按在小腹的位置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急聲問: 「難道是……難道是那裡?」
「怎麼,病了嗎,要不要改去醫院?」前面開車的司機說。
「不用。」何夕出聲說道。
她的手動了動,但我握得更緊了。我們兩個人的手都很冷。
「沒關係,我已經好一些了。」何夕輕聲說。我感覺到她的手漸漸放鬆
下來。
「這樣不行的,要不你先回日內瓦做全面檢查,該開刀就開刀,這邊
有什麼進展我會第一時間給你消息的。」
「不,我說過,我要親手揭開這個秘密,哪怕付出任何代價。」何夕看
著我的眼睛說。我感覺她的手好似微微回握了一下,然後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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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what I am!! Will not change the choice of ...
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大家好好加油!!
由於鬼月也即將結束,我也要回去阿!!
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不會回來看你們阿!!
記得別再違規辣...
束博是一種解脫...
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20
引言回覆
閉上眼,我看見何夕那張蒼白的臉。
沉沉睡去。
特事處的效率極高,到次日中午,第一輪調查的回報就已經出來。
有新的進展了。可是當我們透過迷霧真的看到了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形勢變得更糟糕了
。
特事處調出了海勒國際所有高級僱員的名單,協同同際刑警組織,連夜徹查名單上所有人
近一個月的出入境記錄。結果發現,有一個人在今年十一月十日從中圍上海浦東同際機場
入境,用的是旅遊簽證,至今沒有離開中國的記錄。
而十一月十三日夜間,蘋景苑第一個范氏症患者死在自家屋內,推算下來,他應於十二日
染上范氏病毒。
這個至今還在中國,甚至極可能還在上海的海勒國際高級僱員,名叫趙自強!
就是范哲發病時在他身邊,卻聲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給范哲送咖啡的那個趙自強。
特事處隨即電話聯繫海勒國際總裁辦公室,一個秘書表示趙自強屬於停薪休假,並不清楚
他具體的去向。
幾乎在同一時間,上海最好的私人生物實驗室之一,荷氏基因實驗室在接受警方詢問時表
示,該實驗室於十一月十五日至十一月二十一日租借一名男子,租借期間實驗室對外封閉
,沒有人知道他在進行什麼實驗。雖然這名男子報出的名字是「周志平」,但他的外貌,
據描述和趙自強十分吻合。
隨後在荷氏基因實驗室附近,有目擊者稱看見過一輛白色依維柯開進實驗室的專用地下車
庫。
各種跡象都表明,趙自強和倫勃朗與莘景苑爆發范氏症有著直接的聯系,警方已經印了許
多份趙自強的照片,在莘景苑小區內和小區附近找居民進行辨認。
《東方早報》的副刊編輯收到病毒騎士的填字宣言「實驗已完畢,王者復仇即將開始」是
在十一月二十五日,其中的「實驗已完畢」,讓人第一時間就聯想到趙自強四天前存荷氏
基因實驗室裡結束的神秘實驗。
坐實了趙自強嫌疑的,是國際刑警組織在下午對日內瓦海勒國際總部的一次突擊搜查。結
果發現存內部電腦的原始文本裡,趙自強前往中國並不是幾小時前范海勒聲稱的「休假」
,而是「公務」!隨之而來的另一個驚人的消息——范海勒不見了。
何夕聽到她養父失蹤的消息時,默然不語。
我們存心裡都有過這樣的猜測,很遺憾它被證實了。
曾若有若無懸掛在這座城市上空的恐怖之劍,已經露出了它猙獰的鋒刀。
現在光憑特事處已經無法應對這個案子。當病毒騎士上升為真正的威脅,這個案子的性質
迅速升級,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共和國建國以來要面對的最嚴重的城市安全案件。下午兩
點鐘我得到郭棟的消息,升級版的病毒騎士專案組,以市公安局局長領銜,特事處原調查
組為核心,調集市裡所有可能調動的警力,撒開了一張人網。
城市已經在血海邊緣了,一千七百萬人的鮮血匯成的海!
老實說,雖然趙自強很小心地抹去了大多數的痕跡,以特事處人員的能力,以及能調動的
人力物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並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問題是時間。
病毒騎士還會留給我們多少時間,他打算什麼時候發動致命一擊,萬一他發現自己處在危
險中,會不會立刻發動襲擊?
要知道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變成人體炸彈,在身上帶一些裝著范氏病毒的易碎容器,被警察
抓住之前往人群裡一澤‥…
我在莘景苑的採訪已經結束了,這是上午我到莘景苑的時候,歐陽局長正式通知我的。
「下午我想回趟報社,你怎麼樣,不會想繼續在莘景苑一直到封鎖解除吧?」我問何夕。
「當然不,我已經沒有待在這裡的任何理由。整理完倫勃朗的東西之後,我就回賓館。」
「你就準備住在賓館裡等警方的消息嗎?那樣的話還不如先回去,不是都一樣嗎?」我想勸
何夕先把自己身體的情況查清楚。
「不,我想趙自強要動於的話,時間不會太長,而且,我想親手把他找出來。」
你……不會有什麼線索了吧?」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先去報社吧,真有線索我給你打電話。」
她不會又想單幹吧,我心裡嘀咕著。
幾個星期沒去報社,新聞中心裡繁忙依舊。
我拿濕布擦了遍桌子,宗而看見我回來,一瞼笑容,快步走過來。
「回來啦,那多,怎麼樣?」
「該采的都採了,接下來能不能發該怎麼發還得等候命令。」
「正好正好,我還愁著呢你就回來了。」
「怎麼了,說得我像天降神兵似的。」
「復旦新聞系搞了個活動,請上海各報社出些年輕的優秀記者去做講,這也是好事,要知
道現存實習生的素質一年不如一年,寫出稿子要改好幾茬兒。」
「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才剛回來,肯定不是叫我去吧。」
「怎麼沒關係,怎麼沒關係。」宗而急了,「哎呀!他們讓我去,我哪行啊,一來我哪算
是年輕記者,又不在崗位上,再說我那口才,往台上一站不是丟臉嗎?」
「不是吧主任,我看您挺能說的。」
「我有演講恐懼症,不行的不行的。本來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因為你不在才落到了我
頭上,現在你回來正好。說起晨星報社的年輕記者,你絕對是頭塊牌子,連這樣的採訪都
讓你去了,牛阿,再說你又能說……」
「得得。」我打斷他,「說吧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一點半在復旦。」宗而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什麼,明天?」我大叫。
宗而已經走出好遠,回頭以嘉勉的口吻對我說:「那多,你絕對沒問題。嗯,這段時間你
也辛苦,不用這麼早回來上班嘛,明天說完了,再休息個一兩天,呵呵呵呵……」
我搖了搖頭,坐回椅子上。
和無數的人打過了招呼,正用手支著下巴回想著自己這幾年記者生涯裡有多少光榮事跡可
以拿出去炫的時候,手機響了。
「有沒有時間去哈爾濱?今晚。」何夕用淡淡的口氣問,好像是在問我晚上有沒有空一起
去喝咖啡一樣。
「今晚?」我苦笑。
「那我一個人去。」
「剛剛答應別人明天去做一場演講。是不是趙自強的線索?他在哈爾濱?要不我去把演講推
了。」
「是和趙自強有關,但現在還不知道是否對這個案子有意義。既然你先答應別人就不要推
掉了,很可能我也是徒勞無功。我會買晚上七點四十飛哈爾濱的機票。你現在過來的話,
我可以和你簡單說下情況。」
「好,我立刻過來。」
到芮金賓館時四點半,何夕已經整理好行裝了。
「到那兒你保持開機狀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進門就說。
「你不是知道我沒……」何夕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我已經拿出剛買的諾基亞6111開
始快速充電。
「很漂亮的手機。」何夕聳了聳肩膀說。
我想我早該這麼幹了。
「說說吧,為什麼去那裡?」
「趙自強是十一月十日來上海的,不過我卻知道他在十月初還來過一次中國。我想郭棟應
該很快也會查到這個。」
「他去過哈爾濱?」
「是的,我下午打電話回海勒國際確認過了。十月初在黑龍江一個叫石人城的地方,有一
個農民因范氏症而死。每發生這樣一宗案例,海勒國際都會派人到當地瞭解情況,機構那
次就派了趙自強。但他很快就回來了,那裡後來也沒人再次感染范氏病毒,所以是不是和
這次的事情有關,我也拿不準,只是想去看一看。」
「石人城?離哈爾濱遠嗎?」
「應該不到一百公里吧,我今晚飛到哈爾濱,明天一早就去石人城。」
「你有更進一步的線索嗎,雖然那兒肯定是個小城,但你就這麼去怎麼找啊?」
「我知道是石人城下面一個叫前溝村的地方,一個小村子,如果有人因為范氏症而死,肯
定是個大新聞,不會找不到的。」
「嗯,不過你得小心點,中國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習俗,人死得這麼慘,也許當地居民
會對重提這件事很忌諱。你又是個……,」我看了何夕一眼,「有問題記著打電話,過了
明天我就沒事了,需要的話我過來。」
何夕笑笑。
「對了,一會兒我送你去機場吧,是虹橋機場嗎?」
「是浦東國際機場。」
「哎呀,那該走了,這時候堵車呢。」
「嗯。不用你送了,吃飯我也準備到了機場吃快餐。有些東西你幫我帶回家,暫時寄放在
你那兒。」何夕向兩個大箱子努努嘴。
「一個是倫勃朗的,他剩下的東西都在裡面,還有一個是我的。」
「沒什麼貴重物品吧。」我笑著說。
「就是些衣服……」何夕忽然遲疑起來,「你……你可別打開看。」
「啊。這麼說的意思,裡面有內衣……」
我嘿嘿地笑了。
晚上何夕到賓館的時候主動用那只諾基亞6l11給我打了個電話,雖然只是報平安式的幾句
話,卻著實令我意外。看到來電顯示上的那串數字,我的心少年般悸動了一下。
早上爬起來,牙沒刷就撥通了何夕的電話,她已經從哈爾濱搭上長途車,很快就到石人城
了。
下午走進復旦校園的時候,我猶豫了半天,又摸出手機撥她的電話。我想我應該矜持一些
,不能這麼頻繁。可這是為了獲得趙自強的消息,我這樣說服了自己
無法接通。
整個演講過程我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毫無表現的慾望,只想快快結束,好再給她打個電話
。
不是讓她保持通信暢通了嗎?
我買的可是正牌,電池不會這麼水吧。買的時候電池就有電,昨天還充了半個多小時呢。
又或者她只是恰好在某個通信不暢的地方?
我堆出笑容回答著學生的問題,終於等到主持人宣佈結束,溜到後場就打電話。
還是無法接通。
從下午到晚上,我幾乎每隔十分鐘就撥一次。
「對不起,您撥的用戶無法接通。」這句溫婉的女聲成了我最厭惡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焦慮到這種程度。就是進入莘景苑的第一天也沒有。放出去的風箏斷了線,卻
發現是自己在氣流裡翻滾。
是手機出問題了嗎?雖然諾基亞的質量不錯,但也有可能正巧撞上只壞的,就是幾率小了
點。
不過要是手機的問題,何夕難道不會主動打個電話回來嗎?她一定能想到我的擔憂,很多
話我沒有明說,但她絕對是知道的……還是她故意晾晾我?會嗎?
要麼,她壞了手機又找不到能打電話的地方。石人城前溝村,至於這麼落後嗎?黑龍江會
有沒法找到電話打的地方嗎?又不是在大小興安嶺林區。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又撥了一次,還是接不通。
算了,希望明天早上醒來能接通,她告訴我是一場虛驚。
雖然這麼焦慮,但我想我還是能很快睡著,畢竟是擁有豬一般睡眠的男人。
我閉上眼睛,然後側過身,面朝下,轉到另一邊,又面朝下,腦袋扎進柔軟的枕頭裡。
見鬼!我怎麼能寄希望於虛驚!
我翻過身來,伸手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按了一下,手機屏幕在黑暗裡發出熒熒的藍光。
翻出存過的攜程旅行網訂票專線,撥出,接通。
「要到哈爾濱的機票,最早的一班,對,從現在開始最早的一班。」
「是的,沒關係,只剩頭等艙也可以。」
彷彿剛剛睡下沒多久,鬧鈴就把我驚醒。
六點。
八點三十的飛機,浦東機場。似乎到哈爾濱的航班都在浦東機場。
套上最厚實的羽絨服,在樓下早點攤買了熱豆漿和煎餅,跳上出租直奔浦東機場。
在上機的前一刻,我在上海最後一次撥打何夕的手機,依然無法接通。
我是第一次坐頭等艙,沒想到還是自己掏錢買的票。不知道何夕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只能用金錢換取時間,希望還來得及。
當然,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場虛驚。
我不願意去設想各種糟糕的可能,我下意識地迴避想這些。還是放下座椅睡覺吧,把昨晚
缺的覺補足。不管有什麼在等著我,養足精神是現在能做到的最踏實的事情。
飛機著陸瞬間的震動把我驚醒。
還在跑道上滑行的時候,我就急不可待地打開手機。我幻想著那邊突然接通,然後我對她
說,我現在離你已經不到一百公里了……
這終究只是妄想。
走出機場大門的時候,已經近十一點半了。
「請問到石人城怎麼去最快?」我坐在機場專線上,問售票員。
「石人城?」小姑娘想了想,「長途車快些吧。停這種小地方的火車都是慢車。去綏化方
向的長途車應該停。估計個把鐘頭吧,肯定超不過一個半鐘頭。」
「哪兒乘長途車?」
「等會兒這車到了市裡,叫輛的士快得很,南崗客運站。」
十一點五十,焦躁的等待中,專線車終於緩緩開出了機場。四十分鐘後我跳下車,衝進第
一眼看見的小餐館裡吃了碗薺菜餃子,趕往南崗客運。
往綏化的客車幾乎每二十分鐘就有一班,但只有少數會停石人城。最近的是兩點鐘的車。
這是我第一次來冰城。除了寒冷,這座城市沒給我留下任何印象。每座城市都有她自己的
魅力,但對於滿心憂慮的我已無暇他顧。
三點二十五分,客車拐進一座破舊的停車場,水泥的路面坑坑窪窪,還滿是小碎石子。
下車的只有我一個人。
「要車嗎?」一輛人力車向我靠過來。
「我去前溝村。」
「呃……那你還是找那車吧。」中年車伕悻悻地搖了搖頭。
我站在石人城客運站的門口往外張望了一下,與其說這是個小城,倒不如說是個小鎮。窄
窄的馬路上人車稀少,出租車更是見不著一輛。
沒辦法,只好往車伕說的那輛車走去。
那是輛三輪機動車,後面的塑料棚裡大約能坐兩個人。司機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他拉了
拉帽子,衝我點點頭。
「去哪兒啊?」
「前溝村,多少錢?」
「前溝村啊,那可遠,四十吧。」
我沒工夫和他討價還價,從後面掀簾子上車。
裡面一根長條椅,靠背就是車廂。厚布簾子擋不住外面的寒風,但總比直接在外面好些。
這兒該有零下十幾度,才下客車沒多少時間,我就覺得瞼生疼。
「多久能到?」我問。
「路不好走,總得三刻鐘吧。」
路越來越顛,震得我屁股生疼。我想開車的漢子也不算宰我,這樣的路要開近一個小時,
四十塊不能說太多。
「到了。」
車終於停了下來。我慢慢下車,氣血有些不暢。
三輪車停在一條小路上,旁邊是條田埂。漢子用手指著田埂那邊的一片人家,說:「走過
去就是前溝村了,這路只能勉強騎自行車,我這車過不去,你走一走吧,不遠。」
接過錢,三輪車調了頭,突突著去遠了。
就是這個村子了,現在離我和何夕失去聯繫,已經接近三十個小時。
太陽快要下山了。
我深吸了口氣,冰冷的氣流直通進肺裡,稍稍平復了一下忐忑的心情,舉步踏上這條高低
起伏的小道。
村子不大,百十來戶的樣子,大多是平房,也有少數自蓋的二層小樓。看這些房子的外觀
,這個村子應該不算富裕。
這麼冷的天氣,沒人待在外面。家家戶戶院子的門多半是開著的,我找了一家走進院子,
從玻璃窗戶看進去,一個老人正坐在坑上,似乎正聽收音機。
沒有門鈴,我拍響了大門。
我沒很用力,但在這寂靜冬天的鄉村傍晚,砰砰聲突兀得讓我心顫。
屋子裡傳出狗叫聲,然後嗚咽著低下聲去,接著門就打開了。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有件事情想問一下。」我對開門的老漢說。
他打量了我一下,風從我後面吹來,讓他往棉袍領子裡縮了縮。
「外邊冷,有什麼話進來說吧。」
「來,往炕上坐。」他關了門,把我領上炕,「看你這皮膚,南方的娃吧,大冬天的,到
這窮村子有啥事啊?」
一條黑狗從門邊躥過來,衝我汪地大叫一聲,把我嚇了一跳。
「去去!」老人大聲呵斥它,黑狗看了我一眼,耷拉下腦袋,趴到地上,彷彿什麼都沒發
生過。
我脫了鞋盤在炕上,下面傳來的熱力和老人的熱心讓我整個人稍微舒緩了一些。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突然失了聯繫,我擔心她有事情。可能昨天她來過這兒,不知您
見過沒有。挺年輕的一個漂亮女孩。」
「沒見過,這天氣,大多數時候我都待在屋裡,不願動彈。她要是只來了一會兒,又沒像
你來敲我家的門,就算來過我也不知道啊。」
我心裡一陣失望,卻見老人往裡屋喊。
我沒聽清他喊的稱呼是什麼,從裡屋推門出來了位老太太,應該是他的老伴吧。這老太太
臉上皺紋雖多,卻紅光滿面,身軀胖大,比老漢精神得多。
老漢也沒對她解釋我是誰,直接就問:「昨天我們村來沒來過個漂亮女娃子?」
「有有,大概十點鐘光景吧,和我打了個照面,模樣還真是俊哪。」
「是穿著翻毛領皮夾克嗎?」我急著問。
「好像是連著帽子的衣服,嗯,帽簷領口是有毛。」
沒錯,何夕那身皮毛一體存上海穿還嫌太熱,帽子掛在後面從沒真正戴上去過。
她的確來過這裡!
「她往哪兒去了您知道嗎?」
「我可沒注意,她那方向是往村尾去的。」
「好,你忙你的去吧。」老人擺擺手,他老伴向我點點頭,又回了裡屋。
看來這家人不知道更多的情況,那麼是不是換一家問問?
看著老人和善的日光,我決定換個角度問問看。
「另外有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咳,你問吧。」老人揮了揮手說。
「我聽我那朋友說,今年十月份左右,在這村子裡死了個人,而且死法還挺慘的。」
「啊,你是說羅二吧。」老漢一拍大腿,「那傢伙,嘿!」
我看他有些欲言又止,問:「怎麼,是有人死了?」
「嗯,就是十月一號國慶節那天,他開著摩托去城裡,回來的時候有人看到他忽然就倒在
路邊,不多久就……就死了。」老漢說得吞吞吐吐,一定是死狀太恐怖的緣故。
不過為了確認,我還是追問道:「聽說人都炸開了?」
老漢沒同答,摸出長長的旱煙袋,敲了敲,點上放進嘴裡抽了幾口,才又開口說:「那家
子,都說是報應,算啦,人都死啦。不過你那朋友要是去他家,方向倒是沒錯,他家就存
村尾。」
「哦,具體是哪家,順著這路直走嗎?」何夕既然來了,肯定去過羅二家。
「直走,他家可好認了,三層樓。就他一家蓋的三層樓。不過羅二本來就一人住,死了之
後房子空關了一段時候,後來聽說遭了賊,他家人和他一個德性,還來村裡吵過。現在派
了個男人來看屋子,不知是雇的還是親戚,反正和村裡其他人也不太來往,我是沒什麼話
好和他說。」老漢說得氣呼呼的,看樣子和羅二一家的矛盾還不小。
從老漢家出來,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那幢三層樓房子,尖頂歐式別墅模樣。這幢房子和
村裡其他最近的一家也隔了一百多米,孤零零的。
外觀上這幢樓就比村裡其他房子好上許多,看來羅二和村裡的不和,肯定和他的富有有關
。
院子的黑鐵門關著,我按了按門鈴。
「誰啊?」過了一會兒,一聲沙而尖的男人嗓音在裡面響起來。
回以又一聲門鈴。
門開了一小半,一個眼角紅腫,左臉頰還貼著塊創可貼的年輕男子探出頭來,看了我一眼
,皺眉問:「你找誰?」
我向他友善地笑一笑,問:「請問昨天上午是不是有個女孩來過這裡?」
「沒有。」男子盯了我一眼,「沒有沒有。」他說著一下把門關上了。
什麼態度啊。我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怪不得這家人和村裡其他家處不好。
可是不會啊,何夕怎麼可能沒來過這家,剛才老太太也說了,看見何夕的時候她是往村尾
方向走的。
是剛才那個男人沒說真話,還是何夕在走到這裡之前就出了什麼事情?
這麼小一個村子,要是出了什麼動靜大的事,村口的老兩口肯定是會知道的啊。
要麼是何夕在來這家之前,就發現這個村裡有更值得她注意的地方,以至於最後根本沒有
來羅二家;要麼是這個男人在說謊。比較起來,我覺得後者更有可能,剛才我看他的眼
神就有些閃爍不定。
正要再按門鈴,忽然隱隱聽見手機響。
是一首鋼琴曲做的鈴聲,不是我的手機,是從門裡傳出來的。
響了一會兒就停止了,那男人接了電話。
我一下捏緊了拳頭。
那天我買了那款諾基亞6111,特意預先把手機的鈴聲調好,所以記得非常清楚,就是這個
鋼琴曲,我覺得這段不華麗又清新舒服的曲子,何夕應該會喜歡。
不會這麼巧吧?我重重按響了門鈴,一次,兩次,三次。然後開始大力拍門。
裡面的男人一開始沒準備理我,過了足有五分鐘,門一下子被拉開了。
「你他媽神經病啊,找死啊,告訴過你昨天沒人來過。」他齜起牙衝我叫。
「你剛才打的那手機,給我看看。」
男人的臉色變了變,說:「憑什麼給你看。」聲音卻已經不自覺地比前面小了點。
「給不給?!」我按捺不住,衝他吼道。
男人向後縮了縮,強自回道:「你腦子有毛病,再不走我打電話報警了。」說完就想關門
。
我心一橫,大不了治安拘留,打起來這村裡別人多半也不會管這家人。飛起一腳把門踹得
大開,男人向後踉蹌退去。
我跨步搶進門,一把揪住男人的領子,同時狠擂了他肚子一拳。那人的臉立刻皺了起來。
「說,你都幹了些什麼?」我猛搖他脖子。
劇烈的晃動讓一個東西從他的衣襟裡掉出來,落在地上。我一看,正是那款嶄新的諾基亞
611l。
我這麼一愣,男人趁機從我手中掙脫出來。
「小黃,小黃,咬他。」他大喊著。
一條黃狗從屋裡跑出來,吠得驚天動地。
「叫個屁啊!」我滿心的擔憂和憤怒無處發洩,大聲向這條死狗吼去。
那狗立刻沒了聲音,不過還是直向我衝過來。
我瞪著眼睛迎上去打算給它狠狠來一腳,沒想到這狗竟然在我身前幾步處小碎步挪了個彎
,從我身邊跑過,一溜煙逃出門去。
我愣了一下,沒料想這隻狗這麼孬種,然後才發現那個男人早就溜得沒影了。
我微一躊躇,決定不去追他,轉身往屋裡走。
「何夕!何夕!」我的呼喊聲在空蕩蕩的房子裡迴響。我從一樓走到三樓,每間屋子都推開
來看過,就是不見何夕的影子。
我又從三樓往下複查了一遍,還是沒有,這回我連衣櫥儲藏室床底下都看過。
何夕肯定是出事了,但剛才那個男人要把一個不合作的漂亮女人從這村子裡轉移走,又不
能驚動村裡其他人,好像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就是我沒去追那人的原因,我覺得何夕應該
還在這幢房子裡。
不會是……不會是她已經……
既然連她的手機都已經到了別人手裡,那麼各種可能性都要考慮到。
把死人藏起來要比活人容易得多。
羅二家的院子很大,我繞著房子轉,注意看哪裡的泥土有新翻過的跡象。
我仔細地看著每一一方土地,卻在心裡祈禱著,可別真的讓我看見什麼。然後…一抬眼,
就看見了個小土堆。
我猛地一驚,又立刻放下心來。埋人不是挖洞,只有挖地窖才會把土堆在外面。
地窖?我精神一振,東北農家一般都是有地窖的。
可是繞著屋子走了一圈,就是沒看見地窖的入口。那麼這堆土是幹什麼用的?
其實並不是一堆土,而是一大一小靠在一塊的兩堆土,旁邊還有把鏟子。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我慢慢審視著這個院子裡的一草一木,最終還是把視線定格在土堆上
。
為什麼會有兩堆,為什麼不堆在一起?
我彎腰拾起鏟子,把小土堆的土鏟到一邊,鏟到第三下,鏟頭就撞到堅硬的金屬,發出叮
的一聲。
我趕緊連鏟帶掃的把小土堆挪平,下面是個圓形的鐵製地窖蓋子。
我忍不住從心底裡升起欣喜。這鐵蓋子有插銷鎖著,為什麼還要用土堆在上面?這地方平
時沒別人來,想隱藏也不會用這樣拙劣的方式,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不讓聲音傳出
來。
沒猜錯的話,何夕就在下面,剛困住的時候她一定拿東西砸鐵蓋,雖然砸不開,卻有聲響
,所以那傢伙才用土堆到上面。
我一把拉開插銷,抓著把手移開鐵蓋,衝下面大叫一聲: 「何夕!」
「那多!」熟悉的聲音從下面傳來,聲音裡滿含著驚詫與喜悅。
狂喜在一瞬間把我緊緊攫住,微微瞄了瞄梯子的方位,我就悶頭躥了進去,半滑著下了一
米多,也不管還有多深就跳了下去。
等激動漸漸平復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把何夕緊緊抱在懷。
她低著頭,髮絲在我鼻尖擾動,這場劫後餘生把我們之間的關係瞬間拉近了。
隔著最厚的冬衣,我依然能感覺到她心臟的跳動。我抱著她的手緊了緊,然後往上移,扶
住她的雙肩。
她抬起頭,眼眶還是紅的。
「喲,花臉了。」我笑著,伸手給她抹臉。
何夕撲哧笑了出來,往後一讓,脫出我的掌握,用手背在臉上擦了擦。
「沒想到我會出現吧。」
「切,有什麼想不到的,看到我的手機了沒?。她的嗓音略略有些沙啞,畢竟長時間沒有
進水了。
我掏出手機遞給她。
這個地窖約有二十平方米大小,長方形。我下來的地方較高,離地面約兩米半,往裡則地
面向下傾。四周都是土牆,頂上鋪了木板,一個光溜溜的燈泡垂在上面,發出黃光,照亮
著整間地窖。
何夕拿著一根大手電,領我去的地方,卻是在這地窖的最深處那裡。
原來何夕昨天上午到達前溝村,問到羅二的住處,就逕自過來敲門。
那男人對她的無比驚艷起了色心,把她領到地窖裡就要施暴。卻不料何夕學過跆拳道,我
和那男人剛小幹一架,知道他實在稀鬆平常,所以兩個人扭打起來,竟然是何夕佔了絕對
上風。
男人挨了好幾下,知道不行,就逃上地面,等何夕發現不對,已經慢了一步。在地窖裡的
梯子上無處借力,被男人踹了幾下,硬是拉上鐵蓋封了出口。估計那人準備先餓何夕幾天
,等她無力反抗的時候再打開蓋子。
好在何夕有心,眼看自己沒法衝出去,靈機一動把手機從鐵蓋關上前的空隙裡扔了上去。
果然那人見獵心喜,把手機換了sIM卡,挪為己用,卻給我一下子認了出來。
其實這個臨時看房子的男人根本就沒有見過趙自強,可是他帶何夕去的地窖,卻真的有些
古怪。
羅二在暴死之前,打算把自家的地窖再挖得大些,沒想到稍挖沒多久,就發現原來自家房
子的地下,另有一片天地。
何夕帶我去看的洞口,就是羅二挖出來的,是通往這片詭秘之地的。
「我猜想,趙自強到過這下面。何夕和我走到洞口邊,下面有張竹梯。」
下面是什麼?」我看著黑洞洞的大口,就像怪獸猙獰的嘴。
「731部隊的一處秘密實驗基地。」何夕用低沉的語音回答我。
「731部隊?」我失聲叫起來,「日軍侵華時期,那個惡名昭彰的7 3 1細菌部隊?」
何夕已經順著梯子往下爬去,她向我招了招手:「下來吧,你不會相信在這裡我發現了什
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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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清楚。
我曾經聽人說過,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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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1 Jan 2007 14:34:27 +0000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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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謎
在日偽時期,關東軍建造了大量的地下工事,整個東北平原的下面縱橫交錯,其中大部分
的地下建築,至今仍然安靜地躺在地底,沒有被人發現。
而73l細菌部隊的總部就在哈爾濱,當時他們的觸角遍及整個偽滿洲國,建立了許多實驗
室,抓來大量中國人,用人體來實驗什麼樣的細菌病毒最適合做生物武器。其慘無人道的
人體實驗最終獲取了大量的實驗資料,以至於戰後美國都想要向日本購買這方面的實驗成
果。
731部隊是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戰後日本人也對這支部隊諱莫如深。
大量關於這支部隊的情況都沒有曝光,而其中有許多的秘密實驗,由於當時撤退命令下達
得太過倉促,只來得及把研究員撤走,而有些實驗器具和重要資料來不及銷毀,就永遠地
留在了這片黑土地下。
何夕和我現在通過一支手電的微弱光亮摸索著的地方,就是一個這樣的實驗基地。
塌陷洞口的下方,是一間極其凌亂的工作室。何夕下來過好幾次,手電電池的電力已經不
足,要不是上面地窖裡的那盞燈透過洞口還能灑些光下來,只靠手電還真不行。
淡淡的光圈在四周緩緩掃過,坍塌的土石,傾倒的櫥和木架子,玻璃容器的碎片,歪斜的
桌子和半拉開的抽屜,飛得到處都是的紙張和本子。
這一切慢慢地顯現在暗黃色的光環裡,又再一次在黑暗中慢慢隱去。可以想見當時這裡的
日本研究人員撤走時,是如何急促與慌亂,那種絕望的情緒,遠隔了超過一甲子的歲月,
又在這陰森的地下緩緩浮起。
我拾起一張紙,想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示意何夕把手電照過來。
「你懂日文嗎?」她問。
「不懂。」我說著把紙重新澤在地上。
何夕的手電光柱在一個地方停住了。
「你看那裡。」她說。
她照著的那個角落,放著一排十多個木箱。
我走過去,發現這些木箱都是打開著的。何夕走在我的身邊,她把手電對準了其中一個箱
子。
「這……」我蹲下身把箱子裡的東西抓出來。
「太歲?」我轉頭看何夕,她點了點頭。
「這裡的環境幾近密閉,這些太歲從誕生之日起就沒有再長大過,可能還略有萎縮,但肯
定還是活的。」
在這昏暗的手電光下.手裡的太歲呈偏黑的褐色,觸感和莘景苑裡發現的太歲差不多,約
四五斤重,樣子卻和之前兩個都有所不同。
再看其他的箱子裡,除了一個箱子是空著的,其他每個箱子裡都有一個太歲,模樣最奇怪
的一個是呈彎曲的細長棍狀。
太歲是有了生命的內臟!我想到了何夕對太歲的論斷。內臟在基因發生變化之後,一個個
都被激活,就像躍龍門的鯉魚,爭先恐後地要擠出體腔,讓原本依賴它們存活的宿主爆體
而亡。
那麼這些太歲是從何而來?
這裡不是73l部隊的實驗基地嗎?難道說,他們當年在進行這樣的實驗?
何夕見我注意到那個細長的太歲,對我說:「這個太歲原本是一個女人的大腸。」
我立刻有一股嘔吐的衝動。
「大腸?大腸也能變太歲?」
「腸也是內臟,木箱上貼著日文標籤呢。不僅腸,還有你更想不到的。」
「什麼?」
「大腦。」
「大腦?怎麼可能連大腦都會變太歲,那個東西在哪裡?」
何夕用手電筒指向一個木箱。
就是那唯一一個空箱子。
「怎麼是空的?」
「我想,是被趙自強取走了。」
「趙自強,他進過這裡?你確定嗎?」一聽見這個名字,我的心就抽緊。
「八九不離十。我找到一些工作日記……」
「等等,你懂日文?」
「是啊,怎麼?」何夕不解地望著我,「這很奇怪嗎?」
「呃,沒什麼,你繼續說吧。」我悻悻地擺了擺手說。
不知她懂多少門外語,實在是讓我有一些壓力……
「當時731部隊進行幾乎可以被稱為瘋狂的實驗,把各種各樣的細菌和病毒投放進人體,
查看人體的反應,試圖找出一些最兇猛的用於生物武器。在這樣的實驗中,新種類的細菌
病毒不斷被培植出來,而在這個實驗基地裡,一個研究小組偶然培育出一種病毒,能讓人
在短時間內死亡,而且死亡時的樣子極其恐怖。考慮到這樣的死亡方式能極高地在戰場上
打擊敵方,很快整個實驗基地都轉向研究這種病毒。」
「范氏病毒!」我脫口而出。
不料何夕卻搖了搖頭:「我看了一些零星的資料,覺得和范氏病毒有一些區別。但是殊途
同歸,以不同的方式,卻同樣修改了那一小段基因,所以感染者的症狀和范氏病毒頗為相
似。最先培育出的病毒,都必須注射進實驗者體內才能起作用,並且人與人之間不會傳染
,這個研究基地用了兩年的時間,前後培育出數百個變種,最後終於培育出一種有強烈傳
染性的病毒變種。他們做過一次傳染性實驗,在一百人中投放一個病人,他們彼此之間只
是一般接觸,三天內所有參與實驗的人員全部死亡,無一幸免。」
「731部隊……」我喃喃地念叨著。太可怕了,這比莘景苑爆發的范氏病毒,傳染性還要
高。真不知道為了這個實驗,當年死了多少中國人。
「幸運的是,當這個研究所開發出了成功的病毒,正要上報73l總部時,日本戰敗了。」
說到這裡,何夕也彷彿鬆了口氣。這樣的東西要是用到戰場上,比沙林毒氣要可怕一萬倍
。
「那麼這些太歲?」
「他們搞出的數百個變種裡,有少數幾個變種會把實驗者的內臟變成太歲,概率相當高。
甚至其中一個實驗體在最後死亡時,痛苦得狠狠往牆上撞,撞碎了頭骨,然後就發現,他
的大腦竟也變成了太歲。當然,那些小說研究員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他們所有的精力
都放在研究具有傳染性的病毒上了,只是保留下來這些太歲,以備將來有空的時候研究。
」
「你看那些試管。」何夕用手電一指。
一個倒在地上的木架子上,有大量的圓孔,是專門用來插玻璃試管的。雖然傾倒了,但還
是有些試管插在上面,不過更多的試管散落到了周圍的地方,許多已經破碎了。
「那些試管裡就是病毒,不同的試管裡是不同的變種。死去的羅二一定是弄碎了某個試管
,當時是夏天,他穿得不多,所以肯定被玻璃碎片割破了皮膚。」
「你怎麼連他被割傷都能肯定?」我奇怪地問。
「如果他弄碎的試管裡裝的是這座研究所最後的研究成果——具有高傳染性的病毒,你覺
得中國現在還會這麼太平嗎?」
「謝天謝地。」我慶幸地說,「那麼,關於趙自強?」
「昨天我從那個傢伙的口中瞭解到,這座房子在空著的時候有人進來過,但沒少東西。聯
想到趙自強曾到這裡進行調查,應該就是他。這個人雖然討厭,但智商的確不錯,而且細
心,所以不可能沒發現這個地方。更重要的是,這兒有幾個櫥裡放著極完整的實驗記錄,
每一個變種都有專門的記錄,可是,關於最後那個高傳染性的變種記錄卻不見了。」
我剛想說話,何夕卻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聽她說。
「你覺得可能是研究員撤離時帶走了嗎?但我從一個研究員的工作日記裡瞭解到,實驗成
功後他們在向總部匯報時,已經做了副本一併交到731總部。而且這裡少的不僅僅是那一個
變種的記錄,其中關於極易產生太歲的幾個變種的記錄,也不見了。你想,他們撤離時連
這些太歲都沒有帶走,卻怎麼會單單帶走這砦文字資料?」
「這麼說來,只有趙自強了。」我點頭說。
「我只是想不通,他為什麼其他的太歲都不拿,單單只把那個大腦變的太歲取走。」
「這有什麼難猜的,」我說,「其實他是每個都想拿走吧,不過文字資料已經很重了,這
裡每個太歲又都有些份量,如果只能勉強拿其中一個的話,是你你會選哪個太歲?」
「大腦。」何夕毫不猶豫地回答,「大腦的結構畢竟要比其他器官複雜得多,由大腦變成
的太歲,研究價值也比其他太歲大得多。」
「這不就結了?」我說,「只是,他們究竟為什麼這樣看重太歲?」
何夕搖了搖頭。
「我敢打賭,他們對太歲的研究程度,要比你們海勒國際那個專門研究太歲的實驗室深得
多。」
「可能是我對那個實驗室知道的太少吧。」何夕的語氣裡帶著黯然。
她已經發現,對海勒國際,她不瞭解的還有許多。
我不想繼續這個會令她不快的話題,再一次掃視這個工作室,說:「我好像看見那邊有通
道,通向什麼地方去的?」
「你想去看看嗎?」
我跟著何夕,小心地繞開那個周圍都是試管碎片的地方。雖然我現在穿得很厚實,不過…
…還是能避則避的好。
這是條甬道,狹且矮,我們只能彎下腰前進。
走過約十米,前面是個比剛才的工作室大得多的空間,足有上百平方米大。這裡被鐵柵欄
一隔為二,柵欄後面,赫然倒臥著十多具白骨。
這是一個觀察間,注射了沒什麼傳染危險的病毒的實驗者就被關在鐵柵欄後面。
「再往前應該是些封閉的實驗場所,不過甬道塌了,走不過去。」何夕說。
我看著這十幾具受難者的屍體,默然了幾秒鐘,對何夕說: 「回去吧。」
那段苦難的歷史已經過去很久,但每個流著中華血脈的人都不能將它遺忘。
回到工作室,何夕告訴我另一條甬道也走不通。這些年來這裡經歷了好幾場地震,每一次
都可能堵塞這些地下空間。
「那我們上去吧。」我說。
「再等一等,我給你看樣東西。」
何夕把我領到竹梯邊,用手電近距離照在土壁上。
是兩行用銳器刻的字。看翻出來的泥土劃痕,應該是近幾個月才刻上去的。
「弼馬溫般的模樣,梁士彥帳下聽命。」
「這裡目前除了我們,可能就只有三個人知道,羅二、趙自強和那個傢伙,你說會是誰刻
的?」
「羅二很快就死了,而且這裡應該把他嚇得夠嗆,那個傢伙肯定也是個膽小鬼,如果不是
要騙你,我敢肯定他都不敢下到地窖來。只有趙自強了,不過,他寫繁體字嗎?」
何夕搖了搖頭:「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父親教我們的是簡體漢字,可這句話是用繁體字
寫的。但其他兩個人更不可能寫繁體字了,除非有第四個人下來過。」
「我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熟悉?難道你知道這說的是什麼?」
「這顯然是個謎題,我記得,病毒騎士是個很喜歡這類遊戲的人。」
幾乎所有高智商或者自認為高智商的犯罪者都喜歡這類遊戲,他們或者按照某種神秘的規
則進行犯罪,或者索性用謎語的方式暗示自己的目標或目的。這是一種挑釁,更是一一種
蔑視,他們相信即便這樣做了,警察還是拿自己沒辦法,這能讓他們產生更強烈的犯罪愉
悅感。當然,很多自作聰明者因此而落網,但也有少數人留下的謎題從未被破解,或者即
使破解也是在許多年之後,時過境遷了。這就成為一個傳奇,成為某種人嚮往追求的目標
。
病毒騎士就是這樣一個人。
現在我開始相信,他在對上海發動恐怖襲擊之前,一定會留下類似的謎語,如果能及時發
現並且破解,就能挽救這場災難。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搞清楚,所謂「弼馬溫般的模樣,梁十彥帳下聽命」是什麼意思。
在羅二家喝了點水,我們在前溝村前攔了輛過路的小貨車,給了司機五十塊,他就高興地
答應載我們回石人城。在石人城簡單地吃了點,就坐長途客車回了哈爾濱。
我們買了次日早九點回上海的機票,在哈爾濱住了一夜——當然,是兩間房。
至於那個逃跑的王八蛋,現在暫時沒工夫管他。
那兩句話我們一直在琢磨其含義,可就是不得要領。這個謎語,明顯要比第一次的填字遊
戲難許多。
這兩句話是要單獨看,還是要連在一起看?
一個長得像猴子的人,在一個名為梁士彥的人手下當差?這樣解釋有意義嗎?
把何夕領進家門的時候我臉上有些發燒,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通常和整潔是不會沾邊的。
可是何夕的兩個大旅行箱在家裡,她總是要來取的。
「你還住芮金賓館嗎?」我問。
「嗯。」她順口回答,眼睛四下打量著,嘴角忍不住微微露出笑容。
「咳,這間是我的書房。那個梁士彥,我想上網查查,說不定有收穫。」
這樣說,有一半是想解我的困窘,可是打開電腦用GOOGLE一查,我們兩個立刻大喜過望。
第一條搜索結果就是,出處是《隋書·列傳第五梁士彥子剛梁默》。
梁士彥,字相如,安定烏氏人也。少任俠,不仕州郡。性剛果,喜正人之是非。好讀兵書
,頗涉經史。周世以軍功拜儀同三司。
關鍵在第一句,這個叫梁士彥的大將軍,表字相如。
「梁士彥帳下聽命」這句話,從文理上看本是有些奇怪的,因為「梁士彥帳下聽令」讀起
來更順。為什麼病毒騎士棄「令」用「命」,這原本就是我們考慮過的一個問題。
現在我明白了,在燈謎規則裡,和答案有關的字是要迴避的。
「梁士彥帳下聽命」可以有兩個解釋,一個順意,即在這位梁將軍下聽命;還有另一個解
釋,就是「梁士彥在帳下聽命」,省了一個『在』字,意思卻和之前相反。用後一個意思
, 『命』為『令』,「梁士彥」為「梁相如」,合起來就是「令相如」。 「令」與『藺
』諧音,這個燈謎的答案就是戰國時期因「完璧歸趙」而名傳千古的藺相如。
這麼說來,「弼馬溫般的模樣」也是一個燈謎了。
我和何夕相視一笑。
這個『弼馬溫般的模樣』單列出來是有砦難猜,但把藺相如猜出之後,前一個燈謎的答案
也就呼之欲出了。
『弼馬溫般的模樣』就是長得像弼馬溫,用文言說,就是「像如弼馬溫」或「相如弼馬溫
」。剛才已經有一個藺相如了,只要稍有些歷史知識的,就會想起中國古代另一位名叫相
如的名臣——西漢的大文學家,因為和美女卓文君私奔而傳為美談的司馬相如。
弼馬溫在這裡的解釋不是齊天大聖孫猴子,而是:司馬。這個燈謎的答案就是司馬相如。
『弼馬溫般的模樣,粱士彥帳下聽命』的意思就是「司馬相如,藺相如」。
但這兩個人又代表著什麼呢?
難道這是個雙層謎語,現在這「司馬相如,藺相如」才是真正的謎
我和何夕都反覆念了幾遍,苦思冥想。
「司馬相如藺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這是個有名的對子,我不由自主地順口念了出來
。我知道有一個下聯是「魏無忌長孫無忌,人無忌我亦無忌」。
「司馬相如藺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何夕也跟著念了一遍,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感覺關節就在這句裡。」她皺起眉說。
我突然大喊一聲站了起來。
何夕被我嚇了一跳:「你怎麼了,你想到了?」
我彷彿被巫婆乾枯的手輕撫全身,每根毛髮都戰慄起來!
「司馬相如藺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就是名相如實不相如!趙自強,那不是趙自強!」
「什麼叫不是趙自強?」
「這段時間我們在一起,不是說莘景苑就是范氏症,再就是病毒騎士。你大概想不到
,這些年我曾經經歷過許多非常詭異的事件。」
「我從那個郭棟和甄達人與你說話的時候聽出來一些,對這些我也很好奇。不過你現在提
起這些,是和趙自強有關嗎?」
「因為見識過這個世界太多不可思議的地方,所以上一次甄達人所說的一句話,其實也是
有可能的。」
「甄達人?」何夕蹙起眉,似乎一時想不出達人兄曾說過什麼有意思的話。
「他曾經猜太歲會不會有思想。儘管從人類對生物的懧識,這種沒有腦狀組織的東西不該
有思想、有智慧,但如果太歲真的能思考,也並不見得能讓我多吃驚。特別是,」我頓了
一下,說,「特別是一個原本就是人腦變成的太歲!」
「啊!」何夕掩口驚呼。
「我想,那個太歲並不是趙自強帶走的。它和趙自強之間一定已經取得了某種聯繫,或者
說,它附在趙自強身上,已經合二為一了。」
「怎麼合,難道它還能滲進趙自強的頭骨,取代他原先的大腦?」
「可如果是像水蛭那樣,吸在人的身上呢?」
「呃……」何夕露出嫌惡的表情。
「當然也不一定是那樣,我又沒看見。我猜那個大腦原先的主人在被日軍關押前是個教書
先生,水平不高,但在那個年代算是有文化的人了。這才能解釋為什麼他寫在土壁上的字
是繁體字。」
「可是……」何夕茫然地搖了搖頭,她一時間還不能接受如此誇張的假設。
「我已經想通了很多東西,嗯,從趙自強後來的表現看,他並沒有失去原先的記憶。這樣
說來,他現在同時擁有兩個大腦,兩種人格。」
我從書桌上抓起紙筆,飛快地寫下一句話,對何夕說: 「你還記得這個嗎?」
「實驗已完畢,王者復仇即將開始?這不是病毒騎士填字遊戲的答案嗎?」
「沒錯,當時我和郭棟都認為,破解的關鍵在『王者』這兩個字上。王者代表了病毒騎士
的身份,破解了他的身份,也就知道他為什麼要來復仇。現在看來,我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但是,對填字遊戲的破解有個小小的差錯。」
「差錯?什麼地方不對?」
我用筆把「王」字塗掉,代以一個字。
「是亡者復仇。我們都懧為毫無疑問是王者歸來的王,其實卻是死亡的亡。我們當然不會
想到這個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回來復仇。但是他現在真的回來了。」
何夕被打懵了,她呆呆地看著「亡者復仇」這幾個字,說:「這,這也太……」她說不下
去,她沒辦法接受這樣離奇的事,可一切痕跡都和我推斷那麼契合。
「這樣,復仇也就順理成章。一個被731部隊害成這樣的人,他如果要復仇,該衝著誰去?
」
「日本人。」
「對,就是日本人。」我點頭, 「你知不知道莘景苑的第一個死者是什麼身份?」
何夕搖了搖頭。她沒關心過這些,而我是記者,我的採訪內容包括這個。
「那個老頭是個日本人,確切地說是個參加過日本侵華戰爭的老兵。他的兒子做中日貿易
,娶了個中國太太,舉家都搬到上海來住。他兒子一家就住在莘景苑正對面的小區裡。不
過那老頭和東史郎不同,雖然住在中國,卻並沒公開表示過對當年所作所為的懺悔。你看
,就連病毒騎士的實驗都是從這樣一個日本老兵開始的。」
「就算是他選擇上海作為復仇的場所,就算他的復仇從日本人開始,可是不可避免的,會
有比日本人更多得多的中國人被他害死,他就不考慮這點嗎?」何夕提出了她的疑問。
「我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我的答案是否正確,但是如果站在他的立場上思考.」我看了
看何夕,進一步解釋道,「我是說,假設你是那個由大腦變成的太歲,存地下的這人十多
年裡,除了一心想要向日本人復仇,還會有什麼感覺?」
「在那種地方……」何夕閉上眼睛,真的照我說的去想像,臉慢慢變得煞白。
就在我看得心疼,想讓她停下來,直接告訴她我的想法時,何夕睜開眼睛。
「我想.還有孤獨吧。」
「對,就是孤獨。獨自在黑暗中待六十多年,沒有任何同類交流,那是任何生物都無法忍
受的寂寞。就算……就算所有的太歲都能思考,這個人腦太歲在那個地下室裡可以和其他
十幾個太歲以某種我們想像不到的方式交流,這麼長時間下來,它們也同樣會感到孤獨。
」
「你是說,他不僅要復仇,更想要同類?」
「是的,為什麼趙自強把那幾份極易產生太歲的病毒變種資料也取走了?他在莘景苑要進
行的是什麼實驗?他就是想製造出一種病毒,既能高效傳染擴散,又能讓所有感染者都蛻變
成太歲。有全世界的人來陪他,當然就不再孤單。」
「太瘋狂了,這聽上去太瘋狂了。你的推論有一個大漏洞,如果趙自強是因為和人腦太歲
合二為一,才化身為病毒騎士,在莘景苑進行實驗的話,不要忘記,他、我哥、倫勃朗可
能還有父親,他們對范氏病毒的研究並不是近幾個月的事。早在趙自強來前溝村的幾年前
,他們就開始和匕首組織合作,開始了那項不知什麼目的的計劃。而莘景苑裡的太歲是從
倫勃朗處發現的,也就是說倫勃朗對太歲的事情相當清楚。倫勃朗可沒被附身,他為什麼
對太歲感興趣?這些你怎麼解釋?」
我現在大腦出奇地活躍,何夕提出漏洞之前我並沒想到,但等她問完,我已經有了自己的
答案。
「這並不一定是矛盾的,為什麼趙自強被太歲附身,倫勃朗他們的計劃就不能和太歲有關
?或許你可以說是巧合,但這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的是。倫勃朗追求的是什麼?范哲說過,
永生!你有沒有想過,永生和太歲之間的關係?如果太歲是有思想的,那麼這種思想從哪裡
來,會不會繼承自原先的宿體呢?要知道……哦不,你就是學醫的,你肯定知道,人的思
想一人的精神究竟是否完全出自大腦,到現在也依然是有爭議的,精神和軀體之間的關係
,還有太多的課題需要研究。如果生物的內臟成了太歲,卻仍能保留生物原先的意識——
至少由大腦變成的太歲做到了,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永生呢?亡者已經回來了,只有
死亡,才能獲得永生!」
「你的意思是,這麼一群人,他們一直在研究病毒和太歲,其中有一個人偶爾和太歲合體
,所以更推動了原先研究的進程?」
「是的。其中肯定還有些我們暫時搞不清楚的訣竅,但大方向是這樣的。而且,倫勃朗他
們多半不知道趙自強的變化,也不知道病毒騎士的事。總之,他們不會這麼草率就作出讓
范氏病毒在全球蔓延的決定。」
「他們被趙自強利用了?」
我點了點頭:「難道你不覺得,倫勃朗對他合作者幹的一些事毫不知情嗎?」
「你指什麼?」
「比如那天下午,他在聽到我說范哲的醫用一次性手套被人蓄意戳出小洞時大驚的神情,
就說明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什麼?」何夕緊緊盯著我,「你說那是趙自強幹的?是他害死了我哥哥?」
「他的嫌疑最大,被這樣一個太歲附了身,就算他原先的大腦還能工作,保留了原先的意
識,但性格裡惡的一面肯定會被激發出來。以他的成長經歷和性格,肯定有太多事情壓抑
在心裡,他的性格肯定是扭曲的,現在負面情緒大爆發,什麼事情都幹得出!」
「可是哥哥這麼好的人,哪裡得罪過他。」何夕握著拳頭,指節發白,眼眶卻漸漸紅起來
,「難道說……」
「怎麼,你想到他為什麼害你哥了?」我忙問她。
「他看我的眼神,總是有點……」
「你是說趙自強喜歡你?」
「大概吧。但因為我很討厭他,所以看見他時,對他的態度總是很差。」
「那就對了,他被復仇的情緒影響了,不僅僅太歲要復仇,趙自強也要復仇。原先因為自
卑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現在都有了膽子。我打賭他現在一定想要得到你,在這之前,先
把你最愛的人幹掉!」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發誓一定要讓他下地獄。」何夕紅著眼睛說。
「相信我,一定可以逮到他,現在我們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
「不過,要是他處於這麼瘋狂的狀態,因為我而害死了哥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上海,我
也在,為什麼從沒在我面前出現過?特別是這段時間……」何夕看了看我,說,「這段時
間我和你走得很近……」
剎那間我心裡竟有一絲幸福的感覺,說起來有些難為情,但何夕剛才看我的眼神確實讓我
微微眩暈。
趕緊讓自己從這樣的情緒裡擺脫出來,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這麼想來的確奇怪,趙自強肯定是知道你來上海的,他應該時常躲在暗中觀察你,如果
他喜歡你喜歡的發狂,一定要得到你的話……」
突然我想到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看著何夕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這麼難看?」何夕問我。
「我們……我們被襲擊是幾號?」
「好像是十一月二十一。你是說,趙自強襲擊了我們?」
「我是說,」我困難地做了個吞嚥動作,潤潤嗓子,「趙自強結束實驗那天,恰好也是這
一天。」
何夕的臉色也變了。聰明如她,隱約猜到了我想說的話。
「他不會只是簡單襲擊的,那時我和你剛相識不久,他並沒有特別針對我,而你,雖然你
說身體沒什麼異樣,但是,但是……」
要得到一個女人,可以有很多種方式。但對趙自強來說,他卻比其他所有人都多出一種方
式。對於被太歲附體的人,要得到另一個人,首先要做的,難道不是把最喜歡的人先變成
太歲嗎?
原先就研究著范氏病毒和太歲的趙自強,被太歲附身,又得到了731部隊的實驗記錄,同
時還有范哲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程根內臟樣本,這些東西加在一起,足以令研究取得突破
性的進展。以此製造出的新病毒變種,在經過了莘景苑的大範圍人體實驗之後,趙自強又
使用了上海最先進的生物實驗室整整七天,這七天足以讓他製造出他想要的變種!
是的,這樣的變種可能不僅僅只有一種。他當然會造出能高度擴散的病毒,但感染這種病
毒的人並不一定都能變成太歲。那麼,會不會有另一種病毒,這種病毒不會傳染,但注射
入人體之後,在一定時間之內,必然會產生太歲呢?
否則,又有什麼能夠解釋,突然出現在何夕體內的是什麼東西?只是注射少量的液體,甦
醒後感覺不到異常是很自然的。
十一月二十一日,趙自強一結束實驗,立刻就對何夕注射了病毒,他沒辦法再多等待哪怕
一天,這完全符合他的情緒反應。他可能雇了個地痞流氓,把我們引入暗巷動手。然後病
毒就在何夕的體內生根發芽,相對於一般范氏症患者急速膨脹的內臟,它緩慢但穩定地生
長著。這種緩慢是相對而言的,事實上以時間上算起來,速度要比正常胎兒快一倍以上。
「那麼……」何夕的聲音也不禁有些顫抖,「我的子宮變成了太歲?不,應該說子宮裡的
東西是太歲。可是這個太歲為什麼不像其他所有的太歲一樣,是內臟呢?」
為什麼在子宮裡,而不是子宮本身?這的確和其他所有的情況都不同。
莫非……
「你算一下,那天是不是排卵期?」
和一個男人討論這樣的話題讓何夕有些不自在,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一般來說,沒有精子和卵子無法單獨成為真正的生命,但這個一般只限於人類。在自然
界的一些生物,至少我知道有些魚是這樣,找不到雄性的時候,單獨的雌魚也能繁殖後代
。其中的關鍵,就是基因。」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基因是生命的藍圖,動一下基因,就會出現千奇百怪的生物。基
因可以讓內臟變成獨立的生命體太歲,可以讓沒有精的卵子孕育生命,要是修改基因的病
毒恰好碰對的話,為什麼不能讓卵m子孕育成太歲?
「你必須立刻動手術,拿掉它,就在上海做,應該還來得及。」我說。
「並不差這幾天,現在線索越來越清晰,眼看……」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看著她說:「聽我的,今天我就陪你去醫院。」
何夕怔怔地望著我,許久,她微微露出笑容,說:「明天吧,今天我有些累了。」
我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麼放鬆一下吧,你想幹什麼?」
何夕裝模作樣的想了很久,才說:「我想看報紙。」
我笑了,還以為她要提怎樣的要求呢。
「就看今天的《晨星報》吧,報社送給我們記者全年的,就在信箱裡,你等著,我去給你
拿。」
我飛快地跑出門去。
我們都在努力讓彼此輕鬆起來,很努力。
《晨星報》有厚厚四沓,一沓是綜合新聞,一沓是體育,一沓是經濟,還有一沓是週刊。
我把前三沓澤給何夕,自己拿了週刊看。今天是文化週刊,我比較喜歡的一個週刊。
看到第四頁,這是娛樂版,有漫畫,謎語和填字遊戲。我下意識地先看了一眼填字遊戲的
作者。
萬瑞斯騎士!
_________________
I am what I am!! Will not change the choice of ...
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大家好好加油!!
由於鬼月也即將結束,我也要回去阿!!
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不會回來看你們阿!!
記得別再違規辣...
束博是一種解脫...
kyo
行動問題籍
40
首席版主
G幣 420160
文章: 12108
註冊時間: 2007-10-26
來自: 世界的一個角落...
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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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22
引言回覆
橫向:
一、源於希臘神話裡的戰士,在日本被改編成動漫,有黃金、白銀和
青銅三個等級。
二、意為為了報答知己可以犧牲生命。
三、和孫武有關的歇後語,意指能力很強。
四、杜甫的著名詩句,充滿對當時社會的批判。
五、郭富城的一首歌曲名稱,也是郵寄信件卻被退回的原因之一。
六、陸游臨死前所作詩中的一句,
七、成語,形容因為不高興而離開,載於《三國演義》第六十回。
八、正在徵集網民電子簽名,將於本月公佈的中國首個和公民節約相關的公約。
九、李叔同皈依佛門後的法號。
十、1967年2fl在中國發生的一場政治事件
十一、動畫片《灌籃高手》裡的人氣男主角。
豎向:
1.名著《西遊記》裡的章節名稱。
2.《射鵰英雄傳》中全真七子之一。
3.福建的著名沿海城市,與台灣隔海相望。
4.著名現代詩人,寫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等經典詩句
5.孫悟空的另一個名字
6.成語,也是一個讓自己越來越富裕的方式
7.豬肉的一種,肥瘦相間。
8.韋莊長詩中的一句,該詩被譽為反映唐代政治現實的最後一首史詩。
9.歌曲《愛我中華》裡的一句歌詞。
雖然不難,我可沒耐心去做,趕緊翻出答案,一一填進去。
何夕看著我把答案一條條填進去,眉頭越皺越緊,我也是一樣。
「怎麼和上次區別這麼大?」她問我。
我沒吱聲,根據順序,把答案寫成兩組。
橫向:
1.聖鬥士
2.士為知己者死
3.孫武用兵以一當十
4.朱門酒肉臭
5.查無此人
6.王師北定中原日
7.拂袖而起
8.公民節約行為公約
9.弘一
10.二月逆流
11.流川楓
1.聖僧恨逐美猴王
2.孫不二
3.廈門
4.北島
5.孫行者
6.開源節流
7.五花肉
8.一朝五鼓人驚起
9.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寫完我對著紙發愣。
這是什麼呀?
這次把頭一個字連在一起的方法是不對的,末尾或者頭尾也都不對。
我腦子裡轉著無數個排列組合,很快就暈了。
不行,不能光是我們兩個。我忙撥了個電話給郭棟,告訴他病毒騎士又出現了,讓他去買
份今天的《晨星報》,招呼解密高手一起破解。
帶何夕去醫院的計劃只能延後了。因為既然病毒騎士已經宣戰,就說明他即刻就要開始襲
擊,甚至就是今天!
而他投稿給《晨星報》,更是對我的一種挑釁,我不信這是巧合。
打完電話,我問何夕:「你看出什麼沒?我是一團亂。」
「沒有,」何夕搖搖頭,「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上一個病毒騎士的填字
遊戲和這個有很大的區別,首先上次總共只有十三條,而且沒有分橫向豎向,次序排列混
亂。這是正常的,因為他要在填字遊戲中隱藏含義,嚴格按照填字遊戲的排序就會使他製
作的難度大大增加。可是這一次他做得非常規範,這也意味著如果其中有隱喻,那麼做這
樣一個填字遊戲要比上一次難百倍。沒經過專業密碼訓練的人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就算
這回他有兩個大腦,但這兩個大腦可都沒經過這種訓練啊。」
「難道你說這是巧合嗎,筆名恰好重合了?」
何夕搖頭:「我只是覺得奇怪,前後兩次差異太大了。」
「我打電話問一下編輯。」說著我拿起電話就打晨星報社的總機。
「請轉副刊部的編輯董卿。」
「董卿嗎?我是那多。」
「啊,你好,有什麼事嗎?」她有些意外,因為我和她並不熟。
「這一次填字遊戲是你發的嗎,是讀者來稿嗎?」
「是啊,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這個版的填字遊戲每回都是用讀者的來稿啊,最多有時候我
覺得不夠好,再稍作修改,或增補些內容。」
「什麼!」我對著話筒大叫一聲,「你是說這次登出來的填字遊戲是被你修改過的嗎?」怪
不得我怎麼看都找不出規律呢。
我突然的大叫可能讓董卿不太高興,她停了一會兒才對我說:「當然是要改的,就這次登
的,原稿很亂,詞條又不夠多……」
「原稿還在嗎?」我急著問她。
「這我吃不準,要找一下,是前天收到的。」
「你幫個忙,千萬幫我把原稿找出來。我這就趕來報社。這對我非常重要,謝謝了,真的
非常重要。」我對她強調了幾次,放下電話時,何夕已經把外套穿上了。
我們兩個是以競走的速度衝進新聞中心的,這股子勢頭讓所有擋在我們前面的人都紛紛讓
道,然後對何夕行注目禮。
董卿見我們兩個直衝過來,拿出一張紙遞過來。
「原稿就是這個,怎麼你認識這個萬瑞斯騎士嗎?他沒留真實姓名和說地址,正愁沒處給
他寄稿費呢。」
「他要是留地址就好辦了。」我一把接過原稿,「謝謝了,欠你個大人情。」
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給何夕拉來把椅子,兩個人埋頭研究起原稿。
依稀感覺到附近部門裡幾個色男的目光來回交錯,不過現在可沒空和他們打屁。
士為知己者死,北島,孫不二,弘一,流川楓這幾個詞條都是董卿自己加上去的,原版的
詞條總數只有十五條。
原本的格式和上一次如出一轍。
1.曲《愛我中華》裡的一句歌詞。 (縱)
2.1967年2月在中國發生的一場政治事件一 (橫)
3.正在徵集網民電子簽名,將於本月公佈的中國首個和公民節約相關的公約。 (橫)
4.韋莊長詩中的一句,該詩被譽為反映唐代政治現實的最後一首史詩。 (縱)
5.陸游臨死前所作詩中的一句。 (橫)
6.福建的著名沿海城市,與台灣隔海相望。 (縱)
7.郭富城的一首歌曲名稱,也是郵寄信件卻被退回的原因之一: (橫)
8.豬肉的一種,肥瘦相間。 (縱)
9.源於希臘神話裡的戰士,在日本被改編成動漫,有黃金、白銀和銅三個等級。 (橫)
10.名著《西遊記》裡的章節名稱。 (縱)
11.孫悟空的另一個名字。 (縱)
12.成語,也是一個讓自己越來越富裕的方式: (縱)
13.和孫武有關的歇後語,意指能力很強。 (橫)
14.成語,形容因為不高興而離開,載於《三國演義》第六十回。 (橫)
15.杜甫的著名詩句,充滿對當時社會的批判。 (橫)
而把答案照這個順序重排,則是:
1.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2.二月逆流
3.公民節約行為公約
4.一朝五鼓人驚起
5.王師北定中原日
7.查無此人
8.五花肉鬼故事
9.聖鬥士
10.聖僧恨逐關猴王
11.孫行者
12.開源節流
13.孫武用兵以一當十
14.拂袖而起
15.朱門酒肉臭
這次是貨真價實的病毒騎士填字遊戲,可是我們還是和剛才那次一樣,看傻了眼。
「五二公一王廈查五聖聖孫開孫拂朱」,把頭一個字連起來這都是些什麼呀!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見一條光明大道,正奔向它的時候卻一頭撞到了鞘上。
最後一個字連起來也同樣沒意義。
這十五句的排列組合總數是個天文數字,到底這次病毒騎士是照著什麼排的?
「你看這兩句的最後一個字。」何夕指著第十和第十一對我說。
「王,者?亡者?但其他句的最後一個字連起來卻讀不通啊。」
「我們反過來想,每句裡肯定有一個字是有意義的。這十五個字是病毒騎士的宣言,所以
裡面非常可能含有『亡者』這兩個字的諧音字,這是他對自己的固定稱呼。雖然第五句『
王師北定中原日』裡也有『王』,但和第六句『廈門』的任何一個字連,都不通。但第十
和第十一句正好包含『王』和『者』,假設這是正確的排列,這種排列順序又不是死板的
每句最後一個字,那麼還有另一種算法,第十句『聖僧恨逐美猴王』裡『王』是第七個字
,第十一句裡『者』是第三個字。」
「七三?731部隊?」我立刻往第十二句看,第一個字是「開」。
「亡者開……是重複的731排列嗎?也不對,那麼其他句的規律是什麼呢?」
我輕敲桌子,然後看看何夕。
「我想,這三句真的是以731排,那麼在『開』後面可能會接『始』
你看,後一句正好有個同音字『十』。」
「嗯,亡者開始……」後兩句加起來只有九個字,模擬排列要簡單得多,再加上一點聯想
,我很容易就把「拂』』和「臭」兩個字找了出來。
「亡者開始復仇!對,應該就是這幾個字,後三句的排列順序是八一一五。八一五?」我腦
海裡立刻蹦出了那個日子:「一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裕仁天皇正式宣佈投降。是的
,他以這三個數字來作結束最合適不
過,那最先三句的順序就應該是九一八!」
當然是九一八,九一八事變是日本侵略中國的開始。
「十二月。」何夕把對應的三個字讀了出來。
我心裡一緊,看來病毒騎士存這個填字遊戲裡要宣佈的,是他開始襲擊的確切時間!
「十二月?日。」何夕隨即又多讀出了兩個字。
沒錯,先是九一八事變,再是77事變!
可是,天哪,十二月7日!
我和何夕對看了一眼。
那就是今天!
剩下四句沒破譯,是更確切的時間,還是地點?
現在有了日軍侵華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當中還夾了病毒騎士深惡痛絕的代號「731」,剩
下的會是什麼?
我們把一個個抗戰史上的重要時間填進去核對,試到了第五個,終於對了,一二一三,南
京大屠殺!
「十二月7日下午五時亡者開始復仇!」
我和何夕不約而同地抬腕看表。
三點零五分!
還剩一小時五十五分鐘!
「你會選擇在哪裡開始復仇?」何夕問我。
「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我稍一思索,回答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何夕點頭。
我很快查到了日領館的地址,萬山路八號,在虹橋地區。不堵車的話,四十分鐘內肯定能
趕到。
出租車在高架上一飛馳,我已經和司機說了三次,讓他快點,再快點。
「快給郭棟打電話。」何夕突然說。
我一拍腦袋,竟把這給忘了,她也是剛想起來,緊張讓我們的大腦都有些呆滯了。
「郭棟,我們破譯出來了。」
「怎麼可能,我們這裡多少專家都沒方向呢。」
「報上登的經過了編輯的修改,我們看到了原件,你聽著,暗語是『十二月七日下午五時
亡者開始復仇』。」
停了兩秒鐘,郭棟肯定在看表,然後他大吼:「操,還剩不到一個半小時!地點呢?地點有
沒有說?」
「沒有,但我們判斷是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
「什麼?日領館?你怎麼判斷的?」
「病毒騎士的復仇是針對日本人的,所以我想日領館是最可能的復仇場所。至於他和日本
人的仇恨現在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我已經在路上,很快就可以到達日領館。我需要你們配
合,必須立刻控制住那裡。何夕和我在一起,她是最熟悉趙自強的人,看見了就能認出來
。」
「見鬼,日領館,那必須走外交途徑。」
「還剩這麼點時間,走你個屁外交途徑,難道你想讓上海所有人都一起去見鬼嗎?」我大
罵。
「和他們解釋,不行就衝進去。你們出面證實可以讓他們相信。」
「好的,我盡量試試,哦,他媽的,我是說我們會盡全力。我這就趕過來,你在那裡小心
點別輕舉……他媽的你看著辦吧。」郭棟大爆粗口後掛斷了電話。
三點五十二分,我和何夕從才停穩的出租車上躥出來。我把五十塊錢甩在司機身上,不用
找了。
叫車花了一點時間,再加上該死的堵了一會兒車,比預計的時間晚了。
日領館的門口等候簽證的人排成長龍。雖然心急火燎的,但我還是生了個心眼,拉著何夕
從排在最後的人看起,仔細地看了一遍。
何夕朝我搖了搖頭,趙自強不在裡面。
持槍的武警在門口站崗,我暈了,怎麼忘了領館是有守衛的,這能衝得進去嗎?但眼下沒
有瞻前顧後的餘地,一咬牙,任旁邊排著隊男男女女詫異的目光裡,抬腳就往門裡走。
武警沒搞清楚我們的路數,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反應,可門口負責放簽證人員入館的一個領
館工作人員伸手攔住了我們。
他開口就是一串日語,何夕飛快地和他對答了幾句,他看著我們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
「怎麼了,他說什麼,讓不讓我們進去?」我急著問何夕。
何夕搖搖頭,繼續急促地和這個人交涉著。
這個人不耐煩起來,連連搖頭。
我心裡一急,繞開他就往裡闖。
他一把拉住我:「站住,你幹什麼!警衛!」他喊道。一口純正的普通話。
我甩開他,不過武警已經站到我面前,槍口微微前傾。
「站住!」他喝道。
我只能停住,轉頭對那人說:「這是非常緊急的情況,我必須立刻見到你們的領事。這兒
要立刻控制起來。立刻你明不明白,時間不多了!」
「剛才這位小姐和我說了,你們聲稱這裡會被襲擊。那麼我請問,你們的身份是什麼,中
國警方嗎?請出示證件。」
「我們不是警察,但上海警方已經成立專案組,他們正在趕來的途中,或許他們已經給你
們使館打過電話了,你可詢問一下。」
等候簽證的人們輕微騷動起來,排在前面的一些人聽到了一些我們的對話,正伸長脖子關
注著他門眼前的這場衝突。
那人聽我這樣說,神情嚴肅了起來:「好,如果警察真的打電話來過
的話……我這就去核實,不過在此之前,請你們待在這裡。」他向武警示意,然後快步走
向門房間。
另一名武警也走了過來,兩人犄角狀看著我們。
我再次看表,三點五十九分。
離趙自強宣稱的時間還有一小時,他會不會已經到了?那樣的話,他注意到我們這場衝突
,會怎麼做?
扭頭就走嗎?不,我想這個原先自卑、現在已經變得極其狂妄、公然進行挑釁的人,即便
發現了我們等著他,也不會改變時間和地點。而投放病毒,只需要舉手之勞。我無從判斷
他會用什麼方式,因為可以用的方式實在太多了。
如果總領事能充分認識到重要性,全面配合的話,應該怎麼做?急著趕過來,對這方面其
實片沒有非常完善的想法。全面疏散人群並不是個好辦法,把日領館隔離也不行,就算趙
自強最終無從下手,但上海所面臨的危險仍在。
看來,必須讓見過趙自強照片的人在日領館內外巡邏,引誘他出現,然後立刻將其制伏才
行。可這還來得及佈置嗎?
此時此境,我和何夕已經成為路人注目的焦點,引誘趙自強又從何談起呢?
掌心越來越濕,我突然發現,竟沒有任何一種方法,能夠完美地應對。
能見到總領事又怎樣,全領事積極配合又怎樣,郭棟及時趕到又能怎樣?是期望趙自強出
現,還是期望他不要出現?
即使能破解填字遊戲站到這裡,也對這座城市將要面臨的災難無能為力,我彷彿能夠聽見
病毒騎士瘋狂的大笑聲。
那個領館工作人員從門房間走出來,卻是一臉的嘲諷冷笑。
「我們根本沒接到過警方的電話,不過會不會有警察馬上趕過來我倒是能夠肯定,110接
報後很快就會劍的。捏造恐怖襲擊傳聞,哼哼,請看好他們。」
「好的。」武警說。
何夕用眼神問我現在該怎麼辦。
四點零四分。
我伸手去摸手機,此時我只能向郭棟求援。剛才他信誓旦旦說要盡全鬼力,為何居然連電
話都沒有往日領館打?
「別動!」離我最近的武警大喝一聲,並且專刻把槍口對準了我。我知道這只是威嚇性的
,卻也只好乖乖停手。
「把手慢慢拿出來。」
「我只是想打手機而已。」
「在警察到這裡把你們帶走之前,不要有任何動作。」他嚴肅地警告我。
警笛聲已經隱約從遠處傳來,很快就變得震耳欲聾,然後戛然而止。嚇死你恐怖論壇
一身警服的郭棟從車上跳下來,人踏步走過半張著嘴的我,向迎上來的那個日領館人員
重重點了點頭。
「就是這兩個嗎?」他問。
「是的,你們來得真快。」
「好,我帶走了。」郭棟拋了個眼神過來,儘管我已經急到火燒眉毛,只得強忍著閉嘴,
何夕當然更不會多話。
郭棟動作飛快,卡卡兩聲,冰冷的手銬已經鎖在我們兩個手腕上。後推著我們上了警車。
中間是他,何夕和我一左一右擠在警車後座。
「快!」車門一關上他就對前面的駕駛員說。-k
「沒問題,我愛合法飆車。」聽聲音語調正是達人,馬達的轟鳴聲驟然響起,我的身體一
下子貼到了座椅靠背上,警笛也又拉響了。
「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不往日領館打電話,我們現在又是要去哪裡?」我問郭棟。
他一邊拿出鑰匙幫我們解開手銬,一邊說:「如果趙自強是要向日本人復仇,那麼今天他
就不會來日領館,而且日本總領事現在也不在領事館。一邊趕過來一邊要給你打電話,卻
從內聯網聽見日領館報警。」
一輛警車扯著警笛和我們擦車而過。
「那麼他會去哪裡?」
「日本副外相訪華,目的是修復中日關係,今天下午到上海,晚上市府在金茂君悅大宴會
廳設宴招待。」
「金茂君悅?在金茂大廈?」我連忙看表,還有五十三分鐘。
眨眼的功夫達人就加到了四擋,猛踩著油門。路口轉瞬即到,我完全感覺不到他踩了剎車
,右轉的時候我和郭棟全都向左壓去。這條是婁山關路,延安路就在前面。
這裡到金茂人廈的路比到晨星報社還要多三五公里,雖然延安高架直通過江隧道,金茂大
廈就存浦東隧道出口處,但現在是下班高峰,上海道路最擁堵的時候。
「這……能趕得及嗎?」
郭棟沒回答我,直接對前面說:「達人?」
「這可是警車,放心吧我的大哥!」達人大聲號叫著,不管前面在紅燈前等候的車龍,從
外側直超上去,迎面來車忙不迭地閃開。
車到路口還沒變綠燈,達人可不管這些,警車奔馬一般衝出去,猛烈地拐了個S形,連超
幾輛車,左轉上了延安路。郭棟和何夕一下子把重量壓到了我的身上,撞得我瞼貼在車窗
玻璃上,差點撞斷鼻骨,血湧上頭,眼前甚至黑了黑,悶哼了一聲。
透過玻璃,我正好看到一輛避讓我們急踩剎車的轎車,打橫著停在了馬路中央,輪胎和地
面摩擦出尖厲的聲響。後面的小貨車反應神速,車頭貼著轎車車身停了下來,自己卻沒逃
過被後面大眾出租車追尾的噩運。指揮的交警愣愣地看著警笛喇叭震天響的我們絕塵而去
,直到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也沒做出動作。
「趁這段時間,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郭棟坐直身體說。
我用最簡短的語言,把這兩天的經歷和我們的分析告訴了他。
郭棟沒有提任何問題,抽出配槍,子彈上瞠。
「認出你們就告訴我,第一時間射殺,出了問題我頂。」郭棟把槍插回槍會,斬釘截鐵地
說。
「你槍法好嗎?」我問。這是唯一可能有效的辦法。
「還行。」
「還行?」
車已經上了高架,迎面是高架路況信息的電子顯示牌,通往我們目的地的高架幹線道路,
基本都閃著黃色——這表示全線擁堵。
達人大聲咒罵著,車子經常大幅度地左拐右繞,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有的時候,他甚至通過車裡的高音話筒,命令停前面的車往兩邊挪,給他整出一條空路來
。
就這樣開開停停,過了延安路高架茂名路口不遠,離隧道人口還有約兩三公里的地方,就
算達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沒了主意。前路被車流完全堵死了,望出去一條車龍,就算讓別
人的車挪路,這一輛輛挪過去,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達人從車窗探出頭,招呼前面的車讓路,我一看表,已經四點四十一分。
這怎麼可能來得及?
「兩輛摩托,我需要兩輛摩托,我現在往延安高架西向東方向,剛過茂名路上匣道。重複
一遍,延安高架西向東,過茂名路上口約一百米處。a從最近的交警那裡給我調。三分鐘,
三分鐘之內車必須到!」郭棟對著通話機叫道。
「你們兩個誰會開摩托?」郭棟問。
呃,自行車會騎,汽車也會開,摩托車卻從沒有開過。
「我會。」何夕說。
三分鐘,四點四十四分,兩輛警用摩托到了。
何夕接過頭盔套上,我跨坐在她身後。
「把車開到市局去。」另一輛還是達人開,坐在後面的郭棟對兩個開摩托來的警察說。
「抱緊。」何夕回頭說了一聲,一擰油門,摩托車突入前面兩條車龍的夾縫裡。
我實在想不到何夕開起摩托車竟然這麼玩兒命,絲毫不遜於剛才開警車的達人,可通行的
空間極小,並且常常需要蛇行,她卻硬是把時速保持在五十碼左右。
絕對的心跳加速,這比把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開到兩百公里要刺激得多,我起初緊抱她纖腰
而生出的綺念早就被風刮走了。
進隧道了,兩旁車子的前進速度快起來,留給摩托車的空間也比剛才大得多。何夕的身子
向前傾,馬達囂叫著,時速表上的指針直線上升,很快過了一百。我的眼睛已經完全瞇了
起來,風把臉上的皮膚向後推擠,像針一樣從衣服的各個角落刺進來,暴露在外面的皮膚
已經凍僵,耳朵裡聽到的只有呼嘯聲。
一輛按一一輛的小車被我們澤在後面,隧道出口已經在望。
前面是一輛大客車,何夕從內側超上去。同時間,一輛寶馬車從外側趕超,大客車往內一
讓,我看見那高大的車身像一堵牆壓了過來。何夕忙把車往裡借,旁邊就是隧道牆壁,摩
托的右反光鏡在壁上擦出一溜火星,然後突然折斷,向後拋飛出去。下一秒鐘,摩托從客
車內側超出去,卡在了寶馬的車前。這時,我才感到心臟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後開始瘋
狂跳動。
陡然開闊,綿延五里長蛇般的越江隧道已在身後。
車速表上達到了一百四十公里。我勉力轉回頭一看,達人的那輛緊跟在後。
今天這一前一後兩輛在市區裡風馳電掣的極速摩托,必將成為許多司機口口相傳的經典。
摩托在金茂君悅人大門前熄火的時候,兩個門童已經看直了眼。
何夕摘下頭盔掛在車上,我慢慢跨下車。
她動作比我利索得多,看看我,問:「不會吐吧?」
我搖了搖頭:「不會。」
她一拍我肩膀:「那快進去吧。」
吐不至於,可是我的腳還軟著。
分針剛剛指向五十。
還有最後十分鐘——如果病毒騎士也這麼準時的話。
要是他提早行動,那麼我們所有人都得把命搭進去。就算能把他擊斃,為了保全整座城市
,政府肯定會封鎖這裡,哪怕整座金茂大廈成為死域。
達人和郭棟也到了。
「在哪層樓?」何夕問。
「二樓。放鬆點,別跑,不能引起趙自強的注意。」郭棟快速活動著手指和手腕,他也被
凍得夠嗆,不活動開連槍柄都握不緊。
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抬腳就要進去,看見郭甄二人的警服,忙指指他們身上。
兩個人會意,把警服脫了下來,往摩托車上一扔,只穿裡面的毛衣。
腰上的槍套解下,把槍拿出來,塞進褲袋裡。郭棟的褲袋偏小槍塞不進,
我立刻把外衣脫下讓他穿上。
「幫我們看著車。」經過門童的時候,郭棟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劃意放慢了腳步,分成兩隊,一前一後進入了金茂君悅大酒店。
達人還點了一支煙叼存嘴裡,以示他的悠閒。
一個著西裝的年輕人站在兩樓的樓梯口,看見郭棟時點頭說:「郭處長,你來啦,我們剛
接到市局的緊急通知……」
郭棟對這名市府人員一擺手:「時間非常緊急,沒時間耽擱,我們先外面轉一圈,然後可
能要進去,你關照一下。」
「好,不過現在外賓都已經就座,幾位領導也立刻就到了,最好不要驚動他們。」他說著
走到大宴會廳門口,和那裡的一位工作人員小聲說了幾句,並指了指我們,應該是說如果
我們要進去不用阻攔之類的。
從進門到上樓,我們的眼睛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在觀察酒店裡來來去去的每一個人。何夕
不用說,郭棟和甄達人肯定也看過趙自強的照片,幹他們這行的眼力更是好,不過到目前
為止都沒有任何發現。
「那多,我和你往這邊。達人,你和何小姐那邊,記住,發現目標之後立刻射殺。」郭棟
壓低聲音說。
達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郭棟右手斜插進外衣裡,和我一起把宴會廳正門左外側兜了一遍,再回到正門時,達人與
何夕也同時返回,彼此對視一眼,都微微搖頭。
「進去吧。」郭棟說。
門口的工作人員見我們走過來,往旁邊一讓。
郭棟卻沒急著往裡走,問道:「先前進去的都是些什麼人?」
「都是市府的人和外賓。」
「不相關的人沒有進去過嗎?」
「沒有。」他很肯定地說。
「那麼除了這個門,還有哪裡能進宴會廳?」
「今天為了控制進門的人,幾個邊門都封了。」那人想了想,又說,「但後面有一個專供
上菜服務員出入的門。」
「什麼,請你立刻帶我去。」
「這……好的,稍等。」他招呼了另一個人來暫時接替他的工作,然後領我們往後門走去
。
從一扇小門進去,在走廊裡拐過幾個彎,我們轉到了宴會廳的後面。
廚房就在不遠處,許多服務員端著冷飲或酒水在我們面前穿梭。
看樣子是一頓中國式的晚餐。
前面大廳裡,吊頂大燈的輝煌光焰任玻璃流蘇的折射下一片燦爛,下面十幾個圓桌錯落
擺開。所有人都著深色系西裝,大多數已經坐下,還有些則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聊天。滿耳
聽到的,都是日語。
對面本來半關著的宴會廳正門忽然全都打開了,兩個人進來看了看,然後又走了出去。我
知道,市府主要領導人的車隊已經到達,即刻就要正式進場了。
離五點還差三分鐘。
「我們進去轉一圈,沒發現就退回這裡。」郭棟正在進行佈置的時候,
何夕卻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郭棟眼角餘光瞄到,立刻收聲。我們一起向她看去。
而何夕卻在朝前看。她的目光死死盯著左前方一個服務員的背影。
這個男人長得並不瘦弱,走路的樣子也不算佝僂,但當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的時候,
卻總覺得有股縮頭縮腦的小家子氣。這個男人仿似天生就具備著猥瑣的氣質,打從骨髓裡
冒出來,再如何昂首挺胸也遮蓋不了。
他的手裡托著個盤子,頭微低著。盤裡是一瓶五糧液,看樣子正要給某一桌上酒。
「趙自強!」何夕人聲喊。
「趙自強!」何夕狠狠盯著他。原先略有喧鬧的大廳也安靜了下來。
「你是誰?」旁邊一個領班模樣的人這才發現他並不認識這個叫趙自強的服務員。
趙自強手裡的托盤已經落下,但五糧液的瓶頸卻被他牢牢握在手裡。
他轉回頭,前方是一桌日賓。
曲臂,玻璃酒瓶劃過一小道弧線。
砰!郭棟的槍口冒起青煙。
砰!再一聲。
趙自強向前斜斜撲倒,後腦和後背都冒出血花。驚叫聲此時才在大廳裡炸開。
他的側臉猶帶著絲詭異的微笑,那瓶酒已經向前脫手澤出。
「警察!都後退!不能讓這瓶酒濺到!」郭棟聲嘶力竭地大喊,聲線已經因緊張而變形。
趙自強在完全發力之前就被擊斃,他的手腕沒使上勁,酒瓶在空中飛了一小段,就失速摔
向地面。
郭棟的叫喊已經滿是絕望。
達人的嘴張開,只剩一小截的煙屁股從口中慢慢滑落。
我一把從他嘴邊接住煙,用盡全身氣力,往那瓶灑的落點扔去。
剎那間,我的腦中閃過天上地下所能想起的萬千神佛。我向他們祈禱。
千萬……
酒瓶撞在地上,碎開。
幾乎同時,未滅的煙頭射進了濺開的酒液裡。
六十八度的白酒轟的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仿如能焚盡世間一切罪惡的業火紅蓮。
沒有任何已知的生命能在超過一百二十攝氏度的環境裡生存,病毒也不能。
反應最快的人這時才站起身來,向後踉蹌退去。
有的人腿上用力,卻沒能站起來,座椅向後翻倒。
電光火石間,一切已然結束。
郭棟走到趙自強的屍體前,把他翻過來,他的小腹有一個不正常的凸起。
拉開他的衣服,一個奶黃色,表面溝壑縱橫的醜惡東西像個肉瘤一樣,長在他的肚子上。
我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口氣,全身放鬆下來,汗這才從所有的毛孔裡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
別離·永生之鑰
十二月十一日晚八點,香港陽和醫院。
清晨我和何夕才解除了隔離,恢復自由身。所有被隔離的人都沒有產生亢奮症狀,病毒檢
測也都呈陰性。
那把火創造了奇跡,那瓶五糧液的殘破瓶身被燒得烏黑開裂,只有在金屬瓶蓋的背面,才
採集到一點點病毒,那兒沒有直接燃燒。很微量,但依然是極其兇猛的病毒。
另一件幸運的事情,是事發當時市府主要領導人尚未進入大宴會廳。
不然市府主要領導人也要隔離三天,也會造成相當嚴重的後果。
本想解除隔離後立刻督促何夕去醫院開刀,誰知海勒國際卻通過正在調查他們的國際刑警
組織,向中國的專案組轉達了一個信息。因為何夕沒有直接的聯繫方式,他們只有通過這
種方法,把消息最快速地傳到她的耳中。
范哲病危。
在經過海勒國際多次嘗試性治療失敗,最後用專機轉到海勒國際在香港陽和醫院設立的危
重病人生命延續研究&護理實驗室的范哲,終於走到了盡頭。他那本來顫抖微弱的生命之
火
,現在已經只餘一縷青煙,很快將重歸冷寂。
雖然范哲這些年所進行的計劃還有著太多的謎團,但最後一面,何夕是無論如何要趕到香
港去見的。
倫勃朗和趙自強已死,范海勒失蹤,關於太歲他們究竟知道多少,這些謎團不知何時才會
揭曉。
我上一次去香港辦旅遊簽證的時候,申請了兩次赴港旅遊的機會,現在還餘一次,這使我
能和何夕一起飛到香港。
共同在范哲的病床前守候,對何夕,對我,這都是非常重要的時刻。
護理實驗室並不和一般的特護病房混雜在一起,眼前的樓道兩旁,白色的門後面,大多是
各個醫學實驗室。
何夕在前,我在後,腳步聲在安靜的樓道內此起彼伏。
何夕在一扇門前停住了。
我默默地站在她身邊。
她的手摸上門把,轉動。
竟然是鎖著的!
怎麼會,何夕來之前已經和實驗室的工作人員聯繫過,他們知道何夕今晚到的。
何夕又用力轉,門把紋絲不動。
「何夕,是你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裡面問。
何夕整個人震動了一下。
「父親……是你嗎,父親?」
門打開了。
被國際刑警組織尋找多日不獲的范海勒站在門後,蒼老的氣息從他的身上瀰散開去。上次
他離開上海時,我隱隱感覺到的憔悴與悲傷,現在已經濃郁得讓每個見到他的人都無法閃
躲。
原本應該在實驗室裡的研究員此時一個不見,只有范海勒一個人,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避開
警方的耳目來到香港的。
「你來晚了二十分鐘。」范海勒對何夕說。
何夕手中的提包滑落到地上。她從范海勒的身邊衝過,跪倒在實驗室唯一的病床前。
范海勒長長歎了口氣。
我有無數個問題要問他,但此刻我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到那張病曾經插在范哲身上維
持生命的各種管子已經拔去,雖然我看過他的照片,但那上面微笑著的俊朗青年,和眼前
蒼白略有浮腫的死者判若兩人。
只有臉頰的輪廓還依稀相似,那和我幾乎完全一樣的顴骨和下巴。
何夕的指尖拂過他深陷下去的眼窩,那再也無法張開的雙眼,有她曾經的夢想和太多的懷
念。
都已飄散再不歸來。
止不住的淚水在地上濺開。
輕輕地,我彎下腰,從後面抱著她。她的身體在顫抖。
她再也忍不住悲痛,轉身把頭埋在我胸間,放聲大哭起來。
我撫著她的頭髮,目光卻落在范哲的瞼上。
你最珍愛的,從現在開始,就交給我來守護吧。
不是作為你范哲的替代品,而是我,那多。
何夕哭了很久,聲音早已經嘶啞,終於慢慢小了下去。
范海勒拿來一張白布,把他的養子蓋起。
何夕抬起頭的時候,我胸前的衣服已經一片狼藉。
「去洗洗吧,我有話要對你說。」范海勒說。
何夕望了自布一眼,撐著我的肩膀站起來,走到水池邊把臉洗淨,回來的時候抽了幾張面
巾紙,看著我胸口的衣服,有些遲疑。
我握住她的手。
「我自己來吧。」我接過面巾紙,把胸口簡單擦了擦。
「現在,在警察的眼裡,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罪犯了吧。」范海勒苦笑了一下,但瞼上卻沒
有分毫罪惡感。
「這麼說,你果然才是一切的起點。」
范海勒向我點了點頭:「你是個很有想像力的年輕人,不過,你也絕對無法想像,這個耗
用了我大半生光陰的計劃,是如何的壯麗與偉大。」
他竟然用了這兩個非同尋常的形容詞,我心裡一動,說:「永生,是永生吧。」
范海勒原本還算從容的神情立刻變得極其驚訝。
「你怎麼會知道?」
「我還知道,你的計劃和太歲有關。」
「哦天哪!」范海勒更加愕然,「你竟然還知道太歲!你不可能猜到這些,可是倫勃朗也不
可能告訴你,難道是……難道是趙自強?」
「可是,范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即便太歲是永生的,即便太歲可以繼承人的一部分思想
,但那畢竟和人是不同的。以這種方式或者永生,並且想讓全世界的人都這樣。一個爬滿
了太歲的地球,就是你想像中的未來嗎?這就是你畢生所追求的理想嗎?」考慮到他和何
夕的關係,我的語氣並不激烈,但仍免不了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畢竟,上海剛剛從一場
災難中逃脫。
「等等,那多,等等。」范海勒做了個讓我暫停說話的手勢。
「太歲繼承人的思想,並且獲得永生?這真是太荒謬了。」他說。
這下輪到我愕然了。
「難道……難道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你知道了永生,知道了太歲,卻得出了完全錯誤的結論。看起來你們似乎碰
到了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他看了看何夕,又看了看我。
「是和趙自強有關嗎?能不能先告訴我呢?」
「好吧。」我點頭。
「還是我來說吧。」一直沒有說話的何夕開口了。
她從范哲出事後發現有針孔的醫用手套說起,把在上海和哈爾濱這一路極為曲折的經歷,
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
說到醫用手套的時候,范海勒表現出來的是震驚;說到腹中的太歲時,范海勒則陷入了沉
思;而說到病毒騎士和趙自強德所作所為,范海勒竟是幾乎難以克制的憤怒。
「怪不得你會這樣猜測,真是沒想到,趙自強居然被太歲附體,背著我們幹出這樣的事情
!他提出進行大範圍的病毒傳染實驗的時候我就不該同意,研究了幾十年,真的看到希望
的時候,還是太急功近利了啊。」范海勒痛心疾首地說。
「那麼現在,您能把一切的真相告訴我們嗎?究竟是為了什麼,您犧牲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何夕看著她的養父問道。
「太歲從何而來,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可是,太歲自然產生的幾率,實在太過微小,我
嘗試用各種方法加大這個幾率,直到我在實驗室裡發現了范氏病毒。說是發現,其實所用
的方式,跟731部隊差不多,只是製造一個利於病毒和細菌快速進化變異的環境罷了。一
開始的時候,我需要在實驗室外,進行多生物的病毒實驗,這不可避免的要引起動物學家
的注意,所以,我宣佈發現了一種新的,正在快速變異的病毒。」
「我在實驗室裡進化病毒的目的,就是讓感染這種病毒的生物的內臟,能更容易地變成太
歲。這種基因層面的控制,對現今的生物科技來說,還太精微。我們只能不斷地試,不斷
地錯,一點點靠近。當我們取得一些進展後,不可避免地,我們需要在人類身上實驗,在
這個階段我們採用的方式,你們已經知道了。我們每一次在人身上實驗的病毒,都是不同
的變種,我們希望看到的結果,並不僅僅是感染病毒的人死亡後產生太歲,而是感染病毒
的人最終沒有死亡。」
「什麼?你是希望感染者活下來?」我驚訝地問。
范海勒點點頭:「我的最終目的是永生,是生不是死。今年八月,第一次,有一個病毒感
染者成功地活了下來,這個人就是程根。雖然范哲趕到的時候程根已經把他兒子殺死,但
他冒險盜回的內臟,卻使我們的研究有了新的方向。」說到這裡,他看了眼蓋著白布的兒
子。
他親手蓋上的白布,他親手葬送的兒子,一切為了他的理想。
「在那之後的三個月,我們的研究速度突飛猛進,特別是在十月份,趙自強連續提好幾個
建議。非常有創意,也非常有效的建議。我原本就很欣賞他的才華,並沒有對他產生任何
的懷疑,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才知道他的那些建議是從哪裡來的。巨大的進展,使我
們急需人體實驗,而且是大量的人體實驗,只有根據實驗數據進行再一次修改,就可以獲
得最後的病毒樣本。就是讓人體的內臟緩慢的變成太歲,而人又不會快速死亡的病毒。不
,不應該叫病毒,對我們的研究項目來說,這是一種生物催化劑。」
「到哪裡去尋找這麼多的人進行實驗?當我們發愁的時候,趙自強卻提出了一項大膽的計
劃,他說出來的時候,我和倫勃朗全都被嚇住了。」
「就是培養出能在人之間傳染的變種,在莘景苑投放,然後再以援助為名,實際採集數據
,進行最後研究?」我問。
「是的,不過莘景苑是後來才確定的。選擇中國,是因為中國剛剛經歷過SARS,已經形成
了對傳染病的應對機制,可以在發現傳染的第一時間控制起危險區域。而西方國家是做不
到這一點的,這就會引起我們不願看見的更嚴重的後果。整個項目的核心人員,就只有我
、范哲、倫勃朗和趙自強。趙自強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最可能強烈反對的范哲已經成了
植物人,倫勃朗和我都很猶豫,可趙自強卻極力主張。後來他說的一句話說服了我們。」
「什麼?」
「他說,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讓全人類受益,這個計劃如果成功,疾病和死亡都會離我們
遠去。在這樣巨大的成就面前,任何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而且我們之前已經通過匕首組
織間接害死了很多人,既然走了五十步,又何必顧及那剩下的五十步呢。」
「所以,趙自強的計劃最後得以通過,他先赴上海選擇合適的地區投放病毒,倫勃朗作為
援助專家順理成章地取得數據和產生的太歲,想辦法傳遞給趙自強,趙自強再轉給我立刻
進行研究。同時我如果有新的要求,立刻通過趙自強告訴倫勃朗,包括投放新的病毒變種
。可是趙自強並沒有把數據傳給我,而是失蹤了,最後倫勃朗也不得不為了保全整個計劃
而犧牲自己。可如今……」范海勒搖了搖頭,歎息著。
「您說到現在,還是沒有明白地說出來,到底您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您和范哲、倫勃朗一
起追求的永生是指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我想讓太歲在人體內產生。」
太歲在人體內產生?我皺起眉頭,這和我先前的理解有什麼區別?
「你是說……太歲在人體內產生,卻並不會讓人爆體而亡?人不會死?」何夕先我一步想
到了。
范海勒點頭。
「可是,這……這有什麼好處呢?一個太歲在身體裡有什麼用,再說如果是心臟這樣的器
官成為太歲,人怎麼可能不死?」我問。
「變成太歲並不意味著器官失去功能,你所說的,附在趙自強身上的太歲就是極端的例子
,大腦變成太歲後,依然具有原先的能力。我把器官的這種異變稱為太歲化,一個器官要
太歲化,需要大量的能量,而在成功太歲化後,則會基本停止能量攝入,就算完全斷了營
養,也能生存極長時間。不僅如此,它反而自身會源源不斷地產生能量,比之前所吸取的
更多的多地能量!」
說到這裡,范海勒微微一笑,卻忽而轉到另一個初聽無關的話題。
「從年輕的時候,我就翻看了大量的古籍。中醫之道,和許多方面有關,並不只是現在國
內中醫學院教的那些,這其中就包括道家。道家有些記載,是真實的,或者說是由真實原
型的,我從煉金術和煉丹術中,得到了好些切切實實的啟發,並且成功運用到治療中。」
我聽他說到這裡,就想到了甄達人告訴過我的,對范海勒當年在中國時的調查。那時他進
行的五花八門、在正統醫學界看來匪夷所思、荒誕不經的實驗,看來真的收穫了成果。
「你知不知道道家練氣,有金丹之說?」范海勒突然問我。
「知道,金丹大道嘛,傳說煉出了金丹,就可以……」我猛地停住,難以置信地看著范海
勒。
「你想到了?是的,我有九成的把握,道家所說的金丹,就是在人體內形成類似太歲的東
西,然後以特殊的方式,把太歲的能量提取出來運用,達到延年益壽,甚而有更特異的能
力出現。所謂永生只是一個稱呼,修成金丹人可以活多久,三百年、五百年或是八百年,
我不知道。並沒什麼東西可以真的永生,但是把太歲在人體內激活,再成功把這個新的生
命體納入到人體的大生物系統裡,將是一次偉大的進化。前一次兩種生物的結合--------
線粒體進入細胞使這個世界出現了高級生命,而內臟太歲化的奇跡,絕不會比前者遜色。
」
「道家在千百年間摸索出的功法,是晦澀而艱難的,一個人要達到練成金丹的程度,需要
滿足許多的條件,並且要數十年的時間,更極易出錯,一旦出錯就是致命的後果,所以修
成金丹的人為數極少。煉金術最初的源起,就是希望用藥石來刺激內臟,加速金丹的形成
,今天我所做的,只是以西方醫學為手段,其實本質還是煉金。和道家一貫做法的區別,
是道家以功法從無到有,煉出金丹;而我求先煉出金丹,再以成熟的道家功法配以藥物導
引金丹,最終和自身化為一體。」
這真是太離奇了,任我見識再多,想像力再豐富,一時之間也感到難以消化。道家金丹術
確有其事我能相信,事實上也有所耳聞,可道家金丹竟然就是太歲……
仔細想來,的確兩者有相通之處,太歲強大的生物能,就像是生物永動機,以此為核心,
許多傳說中的能力真的有實現的可能。
然而范海勒用病毒來修改基因,讓人體內自動產生「金丹」,這樣離譜的想法……難道說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異想天開的程度,連我也自認拍馬莫及。竟然成功了,哦不,
他只離成功一線,因為最後的數據掌握在趙自強的手裡,已經隨著那兩槍煙消雲散。
「可是為什麼你們從不告訴我這些,連哥哥都不告訴我?」
「我們有著光明的目的,卻採用著卑劣的手段。無論我們會取得多麼偉大的成果,中間的
齷齪都是永遠抹不去的。特別是范哲,他堅持要瞞住你。他說,如果取得了榮耀,就和你
共享,黑暗中的東西,要由男人來背負。我想他說得對。」
「哥哥……」何夕眼眶一紅,差點又落下淚來。
「這麼說,何夕體內的是金丹?」我想起何夕的問題,心懸起來,問范海勒。
范海勒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詢問起何夕具體的檢查結果。在仔細聽何夕說了CT照出來的
形狀、驗血各項指數以及何夕這些天來自己的身體感覺後,范海勒慢慢搖了搖頭。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是你說得金丹嗎?那難道不是太歲?」
范海勒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說:「太歲一般都是由內臟轉化而成,或者有的是一塊肌肉,
也有原本的良性腫瘤。可是何夕的情況,就像你們推測的,極可能是由卵子變化而成的,
現在就如十月懷胎,這個太歲正在一天天成長,不僅僅是體積的成長,最後長成後所具有
的能力活力,要遠遠超過一般的太歲。這種比普通金丹更有生命力、更有靈性的東西,在
道家有另一種說法,那是即便已經修成了金丹的人,也夢寐以求的境界。」
「你不會說是……元嬰?」我瞪大了眼珠子問。
「我不能確定,我只是這樣猜想。」
我望向何夕,天哪,這是一個身具元嬰的女人嗎?
范海勒從懷裡摸出一個小木盒遞給何夕。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他說。
何夕接過木盒,打開。
裡面是一張折起的紙。
何夕把紙拿起,在下面有一把銀白色的鑰匙。看光澤,應該是鉑金打造的。
何夕展開紙,上面只有簡簡單單兩行。
「這是我在瑞士銀行保險箱的編號和密碼,下面那把是開啟保險箱的鑰匙。這場風波過後
,我不知道海勒國際還能剩下什麼,這是個足以擊垮任何企業的大醜聞,好在我的那些不
動產總該能保住給你。而這個保險箱裡,是我一生研究的成果,包括對太歲的研究和一些
修煉金丹的道家功法。」
「那父親你?」何夕聽出了范海勒話中的不祥之意。
「但是作為你的父親,我還是希望你動手術,把那個還未成形的太歲拿掉。我的研究還沒
有進展到元嬰這一步,所收集的功法到底能否有效,也沒有經過實驗。畢竟這是一項前無
古人的研究,途中危機重重,你就這麼去修煉,實在是太危險了。」
「父親,你告訴我,你準備要幹什麼,你可別幹傻事啊。」何夕上前一步,抱住范海勒,
眼淚又一次流落下來。
「傻孩子,」范海勒淡定地笑著,「不是有人替我照顧你了嗎?」
香港國際機場。
飛往日內瓦的航班還有四十分鐘就要起飛。
「不再考慮一下嗎?」
何夕看著我,搖頭。
「這是我父親一生追求的東西,我父親、哥哥還有倫勃朗,他們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有希望能實現他們夢想的我,又怎麼能因為愛惜生命而不去嘗試。」她笑了笑,說,「或
許,我能獲得永生。」
我輕吻她光潔的額頭、鼻尖和柔軟的嘴唇。
「我等你回來。」
范海勒死了,在我們見到他之前,他就給自己注射了病毒,和讓范哲致死的元兇一模一樣
的病毒。兩個兒子接連死去,研究也無法再進行下去,他早已萌生死意。在與鐵窗中度過
餘生相比,他選擇了比較體面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讓他在死時稍感欣慰的是,他的女兒
將繼承他的夢想,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
回到上海,下了飛機剛打開手機沒多久,我就接到了郭棟的電話。
「那多,有個糟糕的消息。」
「怎麼?難道還是有人被感染了?」
「不是,是關於病毒騎士。」
「趙自強不是被你打死了嗎?」
「我們的法醫負責對他的屍體進行解剖。今天早上,那位法醫失蹤了。」
「法醫失蹤?這個病毒騎士有什麼關係?」
「一起失蹤的,還有原本附在趙自強身上的太歲!」
「什麼?!」
「『等待亡者歸來』。這是他在解剖室裡留下的話,用刀刻在趙自強的胸膛上。」
等待?那會是多久?
我等待何夕歸來,又需要多久?
_________________
I am what I am!! Will not change the choice of ...
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大家好好加油!!
由於鬼月也即將結束,我也要回去阿!!
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不會回來看你們阿!!
記得別再違規辣...
束博是一種解脫...
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23
引言回覆
那多手記系列 返祖
一、從雙聖廟開始傳奇
福建發現孫悟空墓 「齊天大聖」與兄弟合葬
本報訊 福建省順昌縣考古工作者日前在位於順昌縣城西北部的寶山主峰上發現了一處始建於元末明初時期的孫悟空兄弟合葬神墓。據順昌縣博物館館長介紹,孫悟空兄弟合葬神墓位於海拔1305米的寶山主峰南天門後的雙聖廟內,左碑上方橫刻「寶峰」兩個楷書小字,中間豎刻「齊天大聖」4個楷書大字,大字下端橫刻「神位」兩個小字;右碑豎刻「通天大聖」4個楷書大字,大字下端橫刻「神位」兩個小字。
「齊天大聖」孫悟空是海內外華人熟悉的神話人物,而「通天大聖」卻沒有在明代小說家吳承恩的《西遊記》裡出現過,幾乎無人知曉。
《生活報》2005年01月12日10:30
英國學者遠赴敦煌 欲解「三兔圖」之謎
聯合早報引述法新社報道說,英國的研究員準備前往中國偏遠的西部,希望能解開考古學上的一大謎團,即為何世界各地多個古文明考古地點都會找到同樣的一個宗教標誌。
英國《每日電訊報》報道說,三隻耳朵相連的兔子圖出現在英國中世紀的教堂內、蒙古的金屬器皿上、也出現在建於公元六世紀到七世紀的中國隋朝廟宇中。
報道說,令學術界人士一直感到疑惑的是,為何時間和空間相距這麼遙遠的佛教、基督教和穆斯林都會顯著地採用這個標誌。在這一畫面中,三隻沿著圈子追逐,耳朵相互交疊的兔子看起來幾乎是一樣的。
報道說,以考古學家為首的四人英國研究組,下個月將會到中國甘肅省的敦煌,研究那裡的壁畫,希望能為解開謎團找到一線曙光。
一千多年前,敦煌是絲綢之路的重要起點,這條著名的通商要道把中國同中亞和伊朗聯繫起來,要道的分支伸延到西藏和南亞。
除了商品之外,宗教和思想也通過這條要道傳播到遠方。研究員們認為,這正是「三兔圖」謎團的起源。
據悉,「三兔」標誌最早出現於敦煌壁畫頂蓬的布制華蓋上。英國的研究員到達後那裡後將仔細進行研究。率領研究組的考古學家格裡夫斯說:「要是我們能搞清楚為何同一樣東西對古代相距數千里,相隔幾百年的人們都同樣具有意義的話,那我們就能夠幫助現代人理解不同文化和宗教中共同的事物。」
《千龍新聞網》2004-08-24 13:55
我每天都要看上百條的新聞,有些和我有關,大多數則和我無關。這兩則新聞原本和我一點關係沒有,如今卻有了關聯。新聞可以先列出來給大家看,牽扯出的故事卻要一點點說。
看過我之前幾篇手記的朋友一定開始揣測將發生什麼,可我保管你們猜不出。
2005年5月底,我趁週末去了次北京的天壇,一無所獲而歸後,心情相當沮喪。那時我正遭遇一宗耗盡心力也難以索解的大秘密,甚至代表著人類暗世界的精英們也和我同樣一籌莫展,只能坐等遙遠天際傳來最後的消息。看過手記《神的密碼》的朋友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這樣的壞心情多多少少對我的工作狀態有點影響,那天中午悶頭在桌上吃盒飯的時候,電腦顯示器上放著的活動木人被一隻手拿起來,拗成莫明奇妙的樣子重新放回去,於是重心不穩地倒栽蔥下來,好險被我左手一把抓住,沒有掉進塑料飯盒裡。
「你在玩滿清十大酷刑嗎?」我把木人的胳膊腿捋順放回去,抬頭對明明沒留八字鬍卻總喜歡摸上嘴唇的宗而說。他是我的部主任。
「你這幾天無精打采的,剛才反應到還挺快啊。」宗而手上出現一支剛洗乾淨的鋼勺,鐺鐺地敲著木人的腦袋。這個結了婚男人的生活狀態和我們有著巨大的不同,起碼每天的午飯都有老婆在家裡燒好帶來,每個月省下一兩百塊的飯錢,多洗二三十次碗勺。
「你和我的木人總是有仇的嗎?」
「果然,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宗而興致勃勃前後左右給了木人四個腦瓢,小傢伙搖搖欲墜,我一把扶住。
「放假放假,你療情傷去吧。」宗而終於收起作惡的鋼勺走開了。
「咦,你有那麼好?」我不管他的用詞不當,瞪起眼睛問。
「你五一值了六天班,放你四天,最近報導工作時間緊任務重,還有兩天就不要計較了吧。」宗而揮舞著鋼勺向他那靠窗好景觀的寶座走去,哀嚎聲傳來,沿路又擊中了兩人的腦殼。
「這樣啊……」我摸摸自己的額頭慶幸。什麼時候宗而的鋼勺開始和所有人的腦門作對了?
我在青旅選了個五天四夜的福建游線路,打算去深山老林放鬆。這條是新線,主要遊覽在宜洋鴛鴦溪自然保護區,一般去福建都會往武夷山跑,這條線路人少,清靜。第一夜順昌,第二和第三夜在保護區,第四夜福州,然後回上海。
請的是十三日至十六日四天假,我卻十一日週六就出發了。記者無週末,不上班也要待命,所以照理週末離開上海是要告假的,但宗而本來就差我兩天假,我拿雙休充數他也只能准了。
新線路團也小,就十二個人,旅行社也賺不了多少,現在正處於培養市場期。飛到福州還沒到中午,那裡的導遊接到團,一眾人湧上輛外新內舊的中巴。我調整著冷氣噴口就開始鬱悶了,這車明顯空調不足。
導遊是個站著不動也讓人覺得在蹦蹦跳跳的小妹妹,上車就來了個輕度葷段子,然後帶我們拜過了司機阿牛師傅。這是慣例,大家一同把掌聲獻給這個在接下來幾天保證我們性命的黑瘦小子。
牛師傅像所有的旅行團司機一樣酷酷不說話,開出市區的時候已經超了一百多輛車。馬力和空調成為反比,大家都開始擦汗了。
導遊小妹妹看見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對,趕快開解我們:「別看牛師傅車開得快,車技是一流的,從來沒出過事。大家當免費玩雲霄飛車啦。」說完自己拍起手來。
一車人黑臉看著這個丫頭,稀稀落落跟著拍巴掌。
「咻!」中巴從兩輛卡車間的空隙穿過去。牛師傅對我們的鼓勵作出回應。很合他風格。
到順昌要兩百多公里,這樣下去不會兩小時就到了吧。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懷疑這個扎短辮的女孩心智根本沒成熟,或者她和牛師傅就是導遊界絕配的惡搞二人組。她自作主張地為我們十二個團員取了朗朗上口的外號。
真的很上口。
比如悟空——這是我。
她自己叫唐僧,所以除了悟空以外,還有八戒和沙僧。剩下的人就沒這麼好運,一個我認為是來遠足減肥的胖婦叫白骨精,更讓我看清了唐僧的惡搞本性。
白骨精恨恨地看了兩眼冒光陶醉在起外號快感中的唐僧一眼,然後居然向我也翻了翻眼睛。關我什麼事?雖然我是悟空。
「出來玩就要放得開。」導遊大大咧咧地說,她命令我們就此叫她唐僧或師傅:「我們第一站遊覽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故鄉,所以起這樣的名字再合適不過了。」
她順便還把房間給分好了,除了原本就是兩人出遊外,其它人的分配相當有規律。
和我同住一間房的傢伙高高瘦瘦,大概有188的樣子,名喚六耳。他的全稱叫六耳獼猴王,師傅說我們住在一起很配。
六耳是個超級自來熟,他從後座伸手過來,在我肩上重重一拍:「你晚上不打呼吧。」
我活動了下肩膀,有必要用這麼大的手勁嗎?
「不打呼,怎麼稱呼?」
「六耳。」
我回過頭,見他笑嘻嘻的一張臉,不由苦笑:「你還真是配合。我叫那多。」
「那?真是少見的姓。我叫游宏,游泳的游,宏觀的宏。」游宏撤回前傾的身子,回靠到椅背上:「不過我覺得六耳這個名字還是挺拽的,只要不把後面三個字帶出來。」
「哦……」我拖長了音:「那就叫你六耳好了。」
這個時候唐僧開始招呼我們玩屁股遊戲。這是個旅遊界老掉牙的遊戲,一點新意也沒有,讓每個團員自己說個形容詞,一遍說完之後,導遊就會說,按照這個格式把形容詞加進去,比如先前說的形容詞是「紅通通」,代入格式後就變成「我的屁股紅通通」。
知道唐僧要玩什麼花樣的人一定不只我一個,只是大家都想把注意力從牛師傅驚人的駕駛技術中轉移出去,所以對她相當配合。
輪到我的時候,當然不能說「紅通通」,因為我是悟空。
所以我想了想,決定說「八面威風」。
孫悟空的屁股八面威風!
幾個遊戲和一串葷笑話結束的時候,居然就到了順昌。我看了看表,兩小時多一點。唐僧的努力表演和「咻咻咻」左突右竄的中巴車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大家的情緒都有點HIGH。
吃完飯已經下午兩點多,看這個時間就知道大家都吃得很香。牛師傅重新出發前去高老莊和弼馬溫馬場,唐師傅則開始大吹順昌和孫大聖的淵源。我聽著,肚子裡和記得的新聞一對照,發現這唐師傅的藝術加工能力還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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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26 21:25
引言回覆
「靠,這也太玄了吧。」六耳吃完飯上車就一屁股坐到我身邊,這時翹著二郎腿。可是中巴的位子空間小,這二郎腿翹得我在一邊看都覺著擠得難受。
「也不完全是瞎吹,是有這個新聞,年初新華社報的,後來各地報紙都有報道。」
「是嘛,我怎麼沒看見。」
「幹這行,亂七八糟的新聞看得多。」我笑笑。
「喲喲喲。」六耳叫起來。坐在他前面的脾酒肚摁下調整座位的塑料桿子,用了幾次力,正在奇怪怎麼靠背只往後挪了半寸。而六耳疊在上面的右膝蓋已經被前面的椅背壓到不行了。
六耳忙把腿放下來:「悠著點兒八戒。」
脾酒肚被這樣明目張膽地把綽號叫出來,只好嘿嘿一笑。
「你是記者?什麼報啊。」
我從包裡摸了張名片給他。
六耳接了名片,卻摸出本通訊本:「幫我把電話地址留這上面吧,名片容易掉。」
互留了電話地址,六耳重新打量起我的名片:「晨星報?我常看啊,不好意思我無業遊民一個,沒有名片。你說真有這新聞?還真有悟空?」他瞇起眼睛往我身上溜了一圈:「悟空就生在順昌哈。」
「小心瞇成偷針眼。」我被六眼看得不爽,轉開話題:「報上的新聞不能盡信,我覺得這是炒作,這樣一炒,順昌的旅遊產業不就起來了嗎。」
六眼豎起左手食指來回地搖:「做記者的怎麼能說新聞不可信,你這是砸自己招牌哦。」
高老莊和弼馬溫馬場離得不遠,從一條山道開上去,其實是兩個村子。先到的是馬料坑,村名叫作「仙場」,傳說乃孫大聖當弼馬溫時集貯馬料放牧仙馬的地方,搞了幾匹批紅載綠的「仙馬」,也沒有寬闊的場地供馳騁,只能做上去收十塊錢照相。
高老莊自然也不是本名,叫土壟村,至今仍有八成的住戶姓高,原本還有高家祠堂,文革時被毀,現在只留下基址。兩個村子都有兩百年以上的歷史了。
參觀高老莊的時候,大家一口一個「八戒」,搞得脾酒肚有點狼狽。他的肚子一度小了兩圈,我認為是他努力吸氣縮腹的結果,後來被叫得自暴自棄,又恢復原狀。這些綽號固然讓當事人們極度鬱悶,卻讓我們這些宿不相識的遊客迅速熟絡起來。
六耳先前在車上雖然裝模作樣教訓我,其實對新聞背後的花樣感興趣地很,這時涎著臉說盡好話,讓我透些內幕消息給他聽聽。市委宣傳部的禁令指示幾乎天天傳達,我隨意挑了幾個無甚風險的和他說了,這小子大呼小叫,把我越纏越緊。
一來二去,六耳也把自己的情況和我大致說了,他專業讀的是地質,畢業後混了一年不願意去礦井干,準備去美國繼續混。這段時間遊山玩水,簽證順利過幾個月就要走了。
晚飯的時候六耳硬逼我喝了三四杯啤酒。我本來幾乎不碰酒的,酒力差到不行,六耳出盡法寶,曉我以理動我以情,真要不認識的說不喝就不喝,很熟的也能拉下臉來拒絕,怕就是這種半熟不熟,一副把我當大哥的樣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六耳正盯著一張紙,我湊過去一看那上面的四幅圖臉就綠了。
「這誰畫給你的?」
「你呀,昨晚,忘啦?」六耳頭也不抬:「這可比葵花寶典還神啊,悟通這密碼就能成神吧。」
這宗「神的密碼」給我的挫折感實在太強,原本出來玩就是散心,沒想到幾杯啤酒下去嘴上就沒東西把關,全倒給這小子了。這種事情讓一般人知道了,那還不出亂子?
我撥了撥頭髮:「小樣,一宿沒睡吧,隨便編個故事就信啦,我刷牙洗臉去了,你自己接著看吧。」
六耳滿是紅絲的眼珠子立刻朝我瞪過來,卻忽然又轉了幾轉,笑道:「我就不信你醉了還能編出那麼圓的故事來,再說昨晚我去了次網吧,馬哈巴利普蘭的新聞都查到了。還有那個網站上你發的求助貼。過兩天回上海我再去問問耕讀園的門童,看他還記不記得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對了叫張明。」
我的臉立刻垮下來,連這都知道了:「昨晚我都說什麼了?」
六耳立時來了勁,開始從馬哈巴利普蘭一路說起。
我洗完臉刷完牙,他還跟在旁邊說。
「去去,我小便。」
六耳一溜到衛生間門外:「那天晚上夜黑風高,你和一代奇人衛後上了摩托艇,乘風破浪……」
出了房門去一樓飯廳吃早飯的時候,六耳還跟著我說個不停,眼看前面走道上也去吃飯的鐵扇公主牛魔王就要和我們打招呼。
看樣子我就算沒說個十成十也有八九分,皺起鼻子狠狠出了口氣,道:「停停停,不用再說了,被別人聽見以為你腦子不正常。」
六耳伸手過來摟住我的肩:「不說也不是不行,昨晚你說那個水笙其實不是人,今晚你再給我說說水笙的故事,昨晚那個故事沒準我就忘記了。」
我悶哼一聲,把那張臭臉推開:「你倒底幾歲,我又不是你娘,每天晚上睡覺前要給你講故事,那麼喜歡聽的話,有一個少女和七個男人同住森林小木屋的故事,今晚講給你聽吧。」說著快步下樓。
六耳嘿嘿一笑,屁顛屁顛地跟在我後面。
吃完早飯車就往縣城西北的寶山開去,昨天的高老莊養馬場也在這山上,是從另一側的山道上去的。今天的目的地,不用唐僧說,我也知道一定就是寶山頂上南天門的雙聖墓。
這裡原本不是旅遊區,順昌決定開發寶山南天門旅遊後,修了下山路,但車也沒法子一直開到山頂去,連超牛的牛師傅也沒法子。
於是唐僧舉著小旗子唱著小調領我們爬山去。
在我們之前還有兩個團,人數都不多。一路蜿蜒向上。
離山頂還有一段路就停下了,前兩個團的遊客三三兩兩或站或蹲。唐僧讓我們等一下,跑上去看情況。不一會兒轉回來,告訴我們必須等一會兒,縣裡的人把路攔住,雙聖廟暫時封了。
大家都在嘀咕,這架式是有哪位領導來參觀視察了,級別還應該挺高的。問題這新開發的小旅遊點,怎麼會有頭頭腦腦感興趣?
這一等就是四十分鐘,太陽光都開始毒起來了。不單我們這幫《西遊記》裡的妖魔鬼怪,前兩個團的遊客都從初時的小聲嘀咕變成了抱怨連天。
我拉了拉T恤下擺,抹掉頭上的細汗,抬腿往前走。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領導有這麼多閒工夫。
沒走多遠,前面山道上擺著個塑料架子攔住路,旁邊站著兩個人。
一個中年人看我走過來,伸手把我攔住:「你是遊客嗎,現在不讓過去,再等一會兒。」
還要等?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太陽都很高了,等會兒更熱。我從隨身小包裡把記者證拿出來遞過去。
「我是上海晨星報記者,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進,裡面……」
我還想問裡面是誰,那人把記者證還給我,笑著說:「那記者啊,專程來採訪專家團的嗎,我陪你進去。」
我也不揭穿自己的遊客身份,什麼專家組,先進去看看也好。
跟著那人走了幾步,另一個人在後面問我:「那老師,這位也是和你一起的嗎?」
我回頭,除了一直粘著我的六耳還有誰。
我沖六耳一樂:「不是的。」也不管他大叫,繼續往山頂走去。
就聽後面的人對六耳說:「你也是記者?記者證呢,拿出來看看,別想混!」
「這個,你們有新聞稿沒有?」我試探著問,冒充了我就不想被拆穿。
「哪有時間寫新聞稿,這幾個老外專家也是臨時過來的,我們縣文化局匆忙接待,根本不知道會有記者來。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咦,你是上海的記者,怎麼手腳這麼快?」
「哦,我本來就在福建出差,接到社裡的通知就順便過來看看,也不知能不能寫出稿子。」瞎話張口就來,而且可進可退,給自己留了相當餘地。
除了外國專家,其它也沒問出什麼。外國專家會對孫悟空感興趣,那是什麼專家,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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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26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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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聖廟其實就是間不大的小石屋,墓在屋子裡。這當然不算豪華,不過元末明初的時候在寶山的最高峰建這座廟,也得費不少人力物力。
陪我的中年人把我送到廟口,和裡面陪同外國專家的文化局張幹事打了個招呼,就自己折返。
進了廟,不到二十平方的屋子裡兩個外國人正彎著腰摸寶一般東摸西看。張幹事向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來兩位專家工作得相當投入,他讓我等會兒再採訪。
不發聲正好,我還不知道該問什麼呢。這場誤會進行到現在,我已經在想該如何下台了。
我走到左手邊離我最近的專家身後,他正在對眼前一塊形狀奇怪的石頭拿著放大鏡猛看。這石頭顯然是從什麼地方斷裂下來的,似是鐘乳石的一部分,粗粗的像截樹幹。
石頭向上的弧形光滑面上刻著個奇怪的圖案,有點像三隻兔子,但耳朵卻是連在一起的。我覺得這圖十分的眼熟,苦苦思索,終於記起,在幾乎一年前的新聞裡曾經提到這「三兔圖」。這則新聞就是我已經放在前面的「英國學者遠赴敦煌 欲解「三兔圖」之謎」。
同一個圖案為什麼會在相距數千里的東西方出現,這個謎題讓我看到新聞的時候很是興致盎然,所以留下了印象,雖然隔了一年,還是想了起來。
這兩個外國人,不用說就是要來中國考古的英國學者了。但記憶中他們是要去敦煌,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轉眼看見眼前石頭上的三兔圖,就知道了為什麼。
沒想到不僅敦煌有三兔圖,雙聖廟裡也有三兔圖。
這幅三兔圖有兩個巴掌大小,英國專家幾乎連臉都要貼上去了,嘴裡喃喃自語。我凝神細聽,似乎在疑惑這圖案到底是用什麼工具刻上去的。
原本我沒在意,聽他這麼說,再看的時候,也覺得頗為奇怪。這幅三兔圖的刻痕光滑圓潤,看不出打磨痕跡,簡直就像用手寫上去的一樣。
另一位專家圍著兩塊碑轉來轉去,左碑刻「齊天大聖」,右碑刻「通天大聖」,在石碑的側面,也有一些較小的三兔圖案。這些圖案卻沒有旁邊大石頭上的奇怪之處,和那「齊天大聖」的刻字一樣,都是用石雕工具刻上去的。
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兩個彎了半天腰的外國人先後直起身來,其中一個反手捶著自己後背,向張幹事點頭示意。
「你有什麼要採訪的,不如我們邊走邊說。」張幹事對我說。
走?走到哪裡去?我忙對他說:「我先在這裡看看,你給我張名片,我再給你電話。」
接過名片,我站在廟門口對他們揮手告別,再見吧,我才不會再打電話給你呢。
沒過一會兒等了個把鐘頭滿頭是汗的遊客才一擁而至,眼看屋子裡就要暴滿,我趕忙閃身出屋。
唐僧領著八戒沙僧白骨精一眾人自然也到了,裡面太擠,唐僧讓大家在外面等一等,六耳見我大搖大擺從廟裡走出來,用手指著我悶聲道:「你濫用職權。」
我雙手一攤,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狀。
唐僧也沒閒著,大說那齊天大聖與通天大聖的事跡,齊天大聖的事情我們都知道,通天大聖卻是從各種明清雜本中搜來的,唐僧兩片薄嘴唇不停翻動,倒也說得頭頭是道。
但關於這廟的前後因果卻沒說許多,大約是原本記載就少的緣故。連到底這通天大聖只有齊天大聖一個兄弟,還是如元末楊景賢雜劇《西遊記》裡所寫,另有大姊驪山老母、二姊巫枝祗和三弟耍耍三郎,唐僧以「為了讓大家有想像空間,這方面就暫時不下結論」為由在起哄聲中糊弄過去。
輪到進廟,唐僧把手一伸:「悟空先進。」
又是一片哄笑。
我瞪她一眼:「早就進去看過啦,也沒啥稀奇。」
「沒什麼稀奇?」唐僧跟著我走進來,拍了兩下手讓大家先慢拍照,聽她說。
「這兒有一塊齊天大聖當年留下來的仙人石,上面的圖案是用手指直接刻上去的,你們用手指比畫看看,是不是?」
她說的正是大石頭上的三兔圖。
我明知道她瞎掰,還是伸出手指順著刻痕滑動,果然就像是用手指寫出來的一般。
一時間大家爭相把手指放進去來回游動。
我想起金庸小說《神雕俠侶》中的情節,黃藥師用一種名為「化石粉」的藥物先軟化石頭表面,再用手指在石頭上寫字。現實裡的化學家應該也能辦到這一點吧。
這念頭一閃而過,我拿出相機,開始在屋裡拍照,兩塊石碑和三兔圖都拍了。
「這圖案是什麼意思呀?」牛魔王問唐僧。
「這圖案呀……」唐僧有點傻眼:「這大概是齊天大聖留下的神圖吧,這圖看了能安神。」
「安神?」
被她這麼一說,我們好像是覺得進這個屋子之後都比較安靜,沒相剛才在外面這樣大叫大笑,或許是有那麼點用吧,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我繞著兩塊碑走了幾圈,問她:「這下面真埋著東西?」
這回唐僧很乾脆地回答:「沒挖出來過哪知道,不過聽說是準備挖開看看呢。」
廟裡也沒太多東西看,摸了石頭拍了照片就差不多了,唐僧領我們往下個景點去,她一邊走一邊點人頭,忽然停下:「六耳獼猴王呢,他還在廟裡沒出來?」
我左右一看,果然不見了一塊牛皮糖:「我去叫他。」
重新跑進雙聖廟裡,見六耳蹲在「仙人石」旁,猶自用手指順著三兔圖劃來劃去。
「六耳,走了。」
他不理我。
我走過去重重拍他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
「你還比劃的入神了?走了走了。」我把他拉出來。
「真是神了,這東西,手指放進去剛剛好。」六耳出了廟又興奮起來:「你說這後面是不是也藏著一個驚心動魄甚至驚天動地的故事?」
完了,牛皮糖又回來了。
同在南天門上的景點「仙紋石」一點都沒啥特別,得要努力想像才能扯到唐僧口中的「北京猿人人頭」,倒是石下懸崖下端的「八仙洞」讓人浮想聯翩。唐僧說這一字形並列的8個深淺不一的巖洞,有的深不可測,內有地下河。許多目擊者曾在洞內見到石桌、石凳等遺物,且洞中有洞。多年前還有鐵索可下,現在是只能看,下不去了。
要真能進去探一探倒不虛此行,此地的旅遊業還在初級階段,要是以後發展了,這八個洞一定會被開發利用。想想還是來早了。
接著又看了幾處怪石,就回到了車上,下山開到一半又停住。唐僧領我們從一條小路走進去,是處很漂亮的水潭。
唐僧介紹說這水是從八仙洞口的水簾一路流上,極為清澈,並且「受了大聖爺爺的法力祝福,喝一口有意想不到的好運臨頭」。
於是除了我從不喝山野泉水之外,人人都捧了水來喝,都說清洌可口,六耳甚至把喝了大半的可樂倒空,裝了一瓶「天然礦泉水」慢慢享用。
順昌之行就此結束,下午車發宜洋鴛鴦溪自然保護區,晚上睡在白水洋小木屋的時候,我問六耳。
「你要聽水笙的故事,還是要聽大美女路雲的故事。」
「美女美女。」六耳立刻從床上挺起腰來,眼珠溜溜盯著我。
我微微一笑,就把人洞的故事對六耳歷歷說來。這故事再說一遍,連我自己都免不了發寒,更不用說六耳。講到百年前的白骨留字時,他的臉都青了。
這天晚上六耳翻來覆去又沒睡著,第二天我醒來他眼中的紅絲更厲害。
「怕的又沒睡著?」我笑問。
「哪有,昨晚蚊子多,身上被咬的癢才沒睡好。」六耳強撐著,還伸手往腰裡抓了抓。
「蚊子?那怎麼不咬我?」我笑得更歡:「我說的這些,可不合適讓別人知道,要是你露了口風,我只好拜託美女路雲給你洗洗腦了。」
「不會,絕對不會。」六耳連聲道。
聽了人洞故事的人,絕不會對路雲有什麼良好印象,但要是真見了一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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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回覆
二、返 祖
六月十五日我回到上海,十六日就收到了張明的遠方傳訊,神的密碼終告破解。十七日石庫門舊居的小型聚會過後,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
從原先的百思不得其解到突然真相大白,我固然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心情也相當複雜,那幾天裡不論眼前看到什麼東西,都會和那件事聯繫起來。
前幾個月裡心力交瘁,我盼望著接下來能有一段輕鬆的時光。
沒輕鬆幾天,牙痛又犯了,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裡那顆牙就不能碰酸不能碰甜,現在索性翻江倒海折騰起來。一咬牙,去看牙醫吧。
像我這種想到牙診所裡鑽頭「滋滋」聲就牙酸的人,不到走投無路是不會下決心的。
這天下午早早把活幹完,跑到華山醫院牙科。和認識的牙醫大力張已經約好了。大力張向來吹噓自己猛男本色,拔大牙只需一下就搞定,聽說我牙痛又改為吹噓自己技術高超,動作溫柔婉約,補起來不痛不癢。大力張的形象改變讓我一點都不信任,但好歹在大醫院認識這麼個牙醫,總比隨便找個不相識的好吧。
大力張拿著鑽頭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看我臉色漸漸變了,笑得燦爛無比:「那多,你也有今天啊。」
「你你你什麼意思?」我臉更白了。
鑽頭「滋」地響起來,慢慢向我靠近:「乖,張嘴……」
都補完了,我抽到一邊去的筋肉還沒歸位,狠狠地漱口把嘴裡的碎渣吐掉。
「你看,再苦不都過去了嗎,這回以後又可以放膽吃了。」大力張打著哈哈。
「好好好,山水有相逢,我們牌桌上見。」我撂下狠話,捧著腮幫子出去。
走到門診大廳,就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多。」
一個黑炭頭正向我走來。黑炭頭叫袁列,曾經做過我的實習生,皮膚特別不經曬,眼看著他做一個採訪黑一層。後來進了晨星報,到社會部做了衛生條線的記者。
「我剛補完牙,你過來採訪?」我努力上自己看上去不像剛才那麼呲牙咧嘴。
「是啊,剛採訪了一半,現在去病房,怎麼樣和我去看看,等會兒一起回報社?可是少件中病例啊,保管你開眼。」
看我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毛,袁列把黑臉湊過來稍稍放低聲音:「返祖現象,毛人。」
我其實並沒有多感興趣,但袁列這麼熱情,就和他一起去見識見識。心裡還在想,電視裡也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好多看的,也不是賞心悅目的事情。
往病房去的路上袁列給我說了下那位病人的病情,這才知道為什麼不單袁列象撿到寶一樣衝過來採訪,本市其它報紙的衛生記者也都來了。據主治醫生說,這種是突發性的返祖,病人住院以來從皮膚科轉到內分泌科,週身每寸皮膚都長出細毛來,大約比正常人的汗毛更細三倍,生長速度越來越快,現在已經到了難以下針抽血的程度了。
「那個醫生說,一天剃下來的毛有幾兩重呢,太不可思異了,就像每個毛孔都吃了激素一樣。」
說話間,已經到了病房外。
這病房裡就那病人一人住,並不是特殊待遇,而是那病人的模樣太過可怖,沒人願意和他住一間房。
病房裡已經有幾個記者,正在採訪。說是採訪,不如說是單方面的發問,因為那們躺在床上的病人一言不發。
我跟在袁列後面走進房間,其它幾人見袁列來了,和他打了個招呼,原本把病床團團圍住的身形錯開來,讓我看見那人的樣子。
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到的時候還是像吞了隻老鼠一樣,一陣不舒服。那人露在外面的部分——臉、脖子、手臂和手掌都被長著濃密的棕黑色毛髮,約有兩厘米。一張臉連鼻子上都長出了毛,只有眼皮上少些,露出黑洞洞的眼睛。
兩家電視台的記者也進了房間,正在擺弄攝像器材,一個記者把話筒遞到毛人的嘴邊,說:「就幾個問題,畫面我們會經過處理,不會出現你的臉,你放心。」
出現臉有什麼問題,還有什麼處理能比他現在的情況更徹底?當然這只是我心裡想想,可不能說出來。
這會兒袁列也加入採訪者的行列:「聽醫生說早晨已經幫你剃過一次毛,現在長得這麼快你身體上有什麼感覺?如果暫時沒有抑制的方法,你對今後的生活有什麼打算?」
「你祖上有返祖病史嗎?」另一個記者問。
我從幾個人的縫隙間看著他,心裡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你朋友來看過你嗎,你覺得還能和他們正常相處嗎?」
那人還是不發一言,眼睛從我們這些人身上掃過。我被他看得心裡一跳,那是無聲的憤怒。
他突然從床上直起身子,大吼了一聲。
人人都往後一挫,兩隻原本在他嘴邊的話筒更是飛快地縮了回去。
一個才進來的小護士急了:「你們怎麼能這樣打擾病人,快出去出去。」
灰溜溜地被趕到外面,一個人低聲抱怨:「怎麼和野獸似的。」
和袁列同車回去的路上,我還在想剛才那位返祖病人。傳媒的力量已經無孔不入,有些時候叫人無可奈何。
身上長出毛來任何人都無法接受,心理上已經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到醫院去療傷,卻被記者在傷口上狠狠灑把鹽。這樣的情況,不是爆發,就是崩潰。
當事人雖然拒絕配合,新聞卻還是照樣做了出來,還登了照片,只是隱去了頭部。第二天評報的時候,這篇稿子還受到了表揚,我們的副總編藍頭笑瞇瞇地說:「好,這樣的突發新聞就要盯得快盯得緊,不能落到其它媒體後面,如果有新情況,後續報道注意跟上。」
晚上大力張打電話來說有牌局,聽見他的聲音我的牙又酸起來,放出話去讓他準備出血。大力王嘿嘿陰笑著,打牌的時候鎮定自若,手風極順。十二點多結束的時候,我雖然小贏,卻沒贏到這個可惡傢伙的錢,大力王在夜深人靜的路上哈哈仰天笑兩聲,攔下輛的士揚長而去。
「那個傢伙真是好運。」在電梯裡我還想著牌局。我住在七樓,很多時候我會選擇走樓梯鍛煉,不過現在半夜三更的,我當然不想摸黑爬樓。
樓道裡的燈是聲控的,我站在自家門口,「咚」地跺了下腳,悶悶的聲響順著地震盪開,可亮起的卻是閃爍不定的光。
「見鬼,又壞了。」我抬頭看了看忽明忽暗的燈泡,就像風中的燭火。
我的包很大,東西又多,現在光線不好,我伸手摸了一會兒卻還沒碰到鑰匙。
樓道裡太安靜了,燈光閃了一會兒又黑了,我卻沒有再跺腳讓它亮起來,有沒有都一樣。
只有我的手在包裡摸索發出的「梭梭」聲。
腳步聲。
極輕微的腳步聲,如果不是那麼安靜的環境,是聽不見的。
我一跺腳讓燈再閃起來,四周卻沒有人。
聲音是從一扇虛掩的門裡發出來的,那後面是大樓的樓梯。現在聲音又沒有了。
我有點發寒,但還是走過去,推開門,說:「誰在那?」
聲音不是很大,在這上下直通的樓梯間裡卻有陣陣回音。
沒有人回答。
我往下走去,沒幾步,外面的聲控燈就滅了,樓梯間裡連窗都沒有,這下變得一片漆黑。
黑暗裡什麼都看不見,我試探著又往下走了會兒,到半層的地方停住,又問:「有人嗎?」
依然沒有人回答,但是在回聲的餘音裡,我又聽見了腳步聲。
就在我的頭頂。
我心裡一緊,摸著鐵扶手,一步步往上走,我把另一隻手虛虛提起,擋在臉的前方,提防著。
夜晚高樓的樓梯間本就是最讓人發磣的地方,我心裡也打起鼓來。
我走回七樓,又往上走。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但這並不代表能看見什麼,到處都黑影重重的。
「誰?」我又問了一句,聲音已經有點發虛。
我覺得自己這麼莽撞地走到這一片黑暗裡來真是個糟糕的主意,不管怎麼,還是回到能看見的地方再說。
我快速地往下走,回到七樓,推開門。
「咚」,我重重地跺腳,哪怕是閃爍不定的燈,先讓這裡亮一點再說。
聲控燈應聲響起,一閃閃的黃色光。就在我的房門前,站著一個人。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停住腳步:「你是誰?」
他穿著一聲風衣,背對著我。在黃光下極為詭異。
聽見我問,他轉過身來。我卻又嚇了一跳。
他帶著一頂遮到眼睛的帽子,還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現在可是夏天!
「我是游宏。」他的嗓音沙啞沉重。
「誰?」我一時間想不起這個名字。
「六耳,我是六耳。」他低低地說。
六耳?我一時愣住,他怎麼穿成這樣,還有他的聲音,這是那個無厘頭活蹦亂跳的六耳?
他朝旁邊讓了讓:「怎麼,不請我進去?」
這次我倒是很快摸到了鑰匙,打開門把他請進去。
把燈打開,我頓時覺得舒坦許多,還是光明好啊。
「怎麼那麼晚來,之前也不來個電話,剛才搞得神神秘秘,故意嚇我嗎?」我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問六耳,卻見他站在玄關,帽子口罩和風衣一件沒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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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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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這樣不熱嗎,還不脫掉。」我嘴裡這樣說,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六耳的樣子很不對勁。
六耳把手抬起來,猶豫了一下,慢慢摘去口罩。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昨天你見過我的。」說話的時候,他的帽子也拿了下來。
我坐在沙發上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後縮了縮,倒吸了口冷氣,緩緩站起來。
「一個多小時前我剃過一次,現在又成這樣了。」
白熾燈的明亮光線下,六耳的臉上蒙了層細而密的棕黑絨毛,從脖子直蔓延到額頭髮際,讓他整張臉都模糊不清。而頭髮更是變成了長髮,披散下來。
他脫去風衣,露出裡面的短袖T恤,所有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都是層黑毛。出了很多汗,這些毛髮都緊貼在皮膚上。
昨天並沒聽袁列說出遊宏的名字,今天的報道裡也只是以「游先生」代之,我真的沒有想到,昨天躺在華山醫院裡的毛人,竟就是不久之前和我一同遊山玩水,嬉笑玩鬧的六耳。
我怔怔地望著六耳,咋見時的微微驚嚇與排斥,已經轉為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六耳見我站在那裡沒有反應,瞳孔中原本就黯淡的光彩又弱了三分。他彎腰撿起剛脫在茶几上的口罩,就要重新戴起來。
我這才醒悟,一把抓住他的手。剛碰到他毛髮的時候,異樣的觸感讓我的動作慢了0.1秒,但立刻就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這是幹什麼,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飲料。」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廚房冰箱裡取了罐冰可樂,倒在杯子裡拿給他。
「熱了吧,看你一身汗。」我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太妥當。
「我這一身,能不熱嗎。」六耳勉強笑了笑,把杯子舉到嘴邊,手卻不停地顫動。他張開嘴,大口地把可樂灌下去,帶著泡沫的液體從他嘴角邊溢出來,把唇下的毛浸濕一大片。還剩小半杯的時候,他終於被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咳地彎下腰去,頭垂到腹部。他的雙手把臉摀住,整個人弓著,彷彿想要把原本高大的身子蜷成很小的一團。
他拚命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寬闊而嶙峋的肩膀抽動著。
我用手輕輕按著他的肩,想不出什麼寬慰的言語,只能以這種方式,希望他能感到些許支撐。
六耳這些天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一發洩出來難以抑制,雙手也終於摀不住從心裡發出的悲聲。他猛地抬起頭來,雙手抓著沙發,剛才無聲的嚎哭,已經使他的聲音嘶啞無比。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還想出國啊,我想離開這個地方啊……」他臉上涕淚橫流,毛髮亂成一團,眼睛對著我,眼神茫然,空洞洞的不知望向哪裡。
我與許多人一起經歷過險境,以往看見別人困頓不堪的時候,總能說些鼓勵的話,讓他振作起來,但此刻……
我找了條乾淨毛巾,浸了冷水擰乾,遞給六耳。
六耳把臉抹盡,將毛巾疊好放在茶几上,低聲說:「謝謝。」
這時他已經安靜了下來。
「還有可樂嗎?」
我連忙又給他取了一罐。
六耳喝了口可樂,雙眼微閉,胸膛起伏。
「你還記得在福建的時候,我總是說有蚊子,身上癢,點了蚊香也沒有用嗎?可你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從那時候起就……」
六耳慘然一笑:「那時我還奇怪,雖然癢卻不見腫塊,回到上海之後,身上越來越癢,熬不住就去華山醫院的皮膚科看,卻查不出毛病,醫生開了兩支過敏性皮炎的藥膏讓我擦著試試。我全身上下都癢,那兩支藥膏沒幾天就用得差不多了,那時候麻癢漸消,我還以為真治好了。」
我聽他這樣說,當然猜到發生什麼,心裡歎了口氣。
「那天晚上睡覺前我又週身擦了遍藥膏,希望以後再也不要復發。當時我覺得這癢起來,簡直就是受大刑。」他張開手掌,掌心有一簇毛格外茂盛。
「便是天天癢得死去活來,把自己抓出道道血痕,也好過現在一百倍。」六耳輕輕道。
他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掌,抬頭問我:「有剃刀嗎?」
我取了自己的刮鬍刀給他,這刀我很長一段時間沒用,一直嫌麻煩,都用電動的了。
六耳右手握著刮鬍刀,緩緩地在左手掌心刮過。他把掌心翻向下,一簇毛髮飄落到地下。
他衝我笑了笑:「別擔心,待會我會掃掉的。」
六耳慢慢把掌緣和手指上的毛刮乾淨,又開始刮手背。
「沒關係的,你刮。」我見他一下下地在手上刮,毛紛紛掉落,心裡卻沒來由地一寒。
「第二天早上起來,刷牙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鬍子長得特別快,洗臉的時候,連擦了四五把,卻總是擦不乾淨,有一層黑色蒙在臉上。」六耳語調平穩,緩慢。彷彿在說一件和他完全沒有關係的事。
「你知道,我有點近視,我把臉湊得離鏡子很近,很近。我看清楚了,那黑色,是層黑毛。」
六耳把左手上的毛刮乾淨,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只蒼白的手掌,向我微微搖了搖:「你看,現在好了。」
「你……」我欲言又止。
「讓我刮吧,我還能做什麼呢?」六耳低下頭去,開始刮左小臂。
「那個早上,毛還沒有現在長得快,長得長。我戴好隱型眼鏡,脫光衣服,在穿衣鏡前面仔細地看。」他說話的時候,頭不抬起,只是看著刮刀在臂上來回地刮。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把手臂上刮下的毛吹到地上,然後繼續向上刮。
「我照完鏡子,把剩下的藥膏全都擦在身上。傍晚的時候,我跑出去買了脫毛膏。那個賣藥給我的女人,看見我想笑,又有點怕。我走出藥店的時候,裡面的幾個女人立刻就聚在了一起。用完脫毛膏不久,毛就都掉了,連我的眉毛一起。臉上火辣辣地痛,我想是燒傷了。那東西是不能用在臉上的,可我顧不了許多。」
六耳把刀交到左手,張開右手掌:「睡了一覺起來,臉上完全不痛了,我跑進廁所照鏡子,然後就把脫毛膏扔了。這毛,一天比一天長得快。我把臉上和左手的毛剃了,留下右手,去了華山醫院。那個醫生看了我的右手,又看了我身上,臉色都變了。我做了一大堆的化驗,從皮膚科轉到了內分泌科,住院觀察。護士每天早上刮一次毛,過了一天,增加到晚上再刮一次。原先病房裡的兩個病友,也搬了出去。後來,記者就來了。」
六耳停住刮刀,抬頭看我:「他們問這問那的時候,我真想把他們撕了。他們只是需要一篇報道,他們要讓所有的人知道,看,出了個毛人!這樣,看報紙的人會多多少?一千個,五千個?」
我向後縮了縮。那篇報道雖然不是我寫的,但我未必就沒做過這樣的事。新聞做得漂亮,但對被採訪來說卻雪上加霜。
「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昨天我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想,這些醫生幫不了我,他們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病,從來沒聽說過人的毛孔數量在短期內可以增加一倍、兩倍,毛髮會以每天五厘米、十厘米的速度生長。或許只有你能幫我。」
「我?」我愣住了。
「你認識很多人,他們的本領,不是現代科技都無法解釋嗎,那麼或許現代醫學無法醫好的病,他們可以。」六耳看著我,眼中滿是希望。
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你曾經和我說過的事,那些人,一定是真的,不是嗎?」六耳張開左手伸到我面前,在掌心,剛刮得乾乾淨淨的掌心,又生出一群黑點:「你看,它們是那麼快,那麼快。」
六耳盯著那些黑點,眼中滿是恐懼。
「是的,那些是真的。」
六耳笑了,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容,哪怕是滿臉的黑毛,也遮擋不住。
「我就知道。」他說:「我就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樣,並不代表就能治好你的病啊。我認識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擅長治療,事實上他們對自己所擁有的能力,都未必能知其所以然。
這些話,我當然只能心裡想想,不能對六耳說。
他把刮刀放下,站起身:「掃帚在哪裡,我把地上這些掃掉。」
「我來吧。」我拿出掃帚和簸箕,卻被六耳一把搶過。
他握著掃帚的右手,手背上的毛已經刮去,指背上卻還在,黑白分明。
我把眼神轉開。
六耳把地上的毛都掃進簸箕,再倒進垃圾筒裡。我把掃帚簸箕放回原處,回到客廳的時候,六耳還站在茶几前。
「我住在你這裡,行嗎?」
「啊……」
「我是從醫院偷跑出來的,我不想回自己那裡了,我怕被記者找到。那些鄰居……我也不想被他們看見。」
「那你父母?」
「我沒有父母。」六耳說:「他們死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六耳竟然父母早亡。
「我也沒有什麼朋友。」
我心裡訝異,這麼外向型性格的人,怎麼會沒什麼朋友。在福建的時候,雖然特別纏我,但六耳和團裡其它人的關係也都很不錯的。
「好,你就在我這裡住下,有吃有穿,少不了你。」我故意把話說得油滑一點。在福建的時候,我每時每刻,都是這樣和他說話的。但現在,我卻要很努力,才能說出來。
六耳的嘴角牽出一絲笑容:「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我就呆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我心頭沉重,十幾天前的那個少年,還回得來嗎?
「明天,你能不能幫我買把剪刀,這樣刮……太慢了。」
就這樣,我多了個不見天日的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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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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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回覆
三、齊天大聖的棺材
我悄悄推開房門。
窗戶被厚厚的絲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縱使我把門打開,讓外廳裡的光線可以透進去,這間屋裡依然昏暗沉悶。
六耳坐在牆角的椅子上,赤著上身。
「回來啦。」
六耳放下剪刀,拿起理髮師專用的折疊刮刀,小心翼翼地開始清理胸膛上的短毛。他的頭抬著,眼神越過我,看向某處。
平頭剪刀和長刮刀都是我特意買來的,六耳身上毛髮生長的速度又快了,每小時就能長出近一厘米。所以必須先剪短,再用刀刮。
旁邊是被窗簾遮著的窗沿,偶爾從被風吹起的縫隙間,可以看到窗外。六耳住在這裡已經三天,他總是坐在這個位置,這個最容易看到窗外的位置。但當風吹動窗簾的時候,他卻很少往外看。就是有,也只是一眼。
從早到晚,他坐在那裡,刮著身上的毛。他從左手掌開始,把兩隻手和胸膛刮得乾乾淨淨,腳也是。腿上的毛他只用剪子剪,剪到極短。他的手很靈活,手臂可以彎到背後的任何一個地方,摸索著,把背上的毛也剪去,從不要我幫忙。
最後是臉上,第一天的時候,他還對著鏡子刮,可現在,他取張衛生紙在刀鋒上擦一擦,就坐在椅子上,把整張臉刮乾淨。刮的時候,他的眼睛並不閉起,而是直愣愣地看著前方某處,彷彿在那裡有面無形的鏡子一樣。
一圈刮下來,總要個多小時,最初刮乾淨的手掌又長出毛來。於是他再重新刮過,如此週而復始。一邊刮,一邊握著刀的掌心卻不斷地長出毛來,這等滋味,我只想一想就深覺可怖,而現在的六耳,只是在那裡,不停地默默刮著,刮著。
每天刮下來的毛,裝在大號的黑色垃圾袋裡,滿滿一袋,我把袋口紮緊,晚上十點鐘的時候,下樓扔掉。
「我打算叫兩碗豚骨拉麵外賣,你還想要什麼,我這裡有他們的外賣菜單。」我揚了揚手裡印刷精美的宣傳菜單。
「多叫一份吧,我想吃兩份,行嗎?現在我的胃口比以前大多了,這些東西長得這麼快,也是很耗能量的。」六耳嘿的笑了一聲。
「別急,總會有辦法治的。」我說。
六耳的眼神移動了少許,落在我臉上。
「我去打電話叫外賣了。」我轉回身走出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半夜裡,我醒來上廁所。聽見那扇關著的房門後,傳來極輕的嗚咽,或許是低低的笑,我分不清楚。
我想敲門,手卻在最後一刻停住。
睡在書房的沙發床上,又細細地把認識的所謂「非人」挨個想了一遍,卻仍不知該找誰才能幫到六耳。
路雲擅長的是迷死人不償命的幻術;水笙則保留了一定程度的身體變化能力,哦,還有他的水性很好;夏侯嬰和路雲的能力異曲同工,不知不覺中以暗示控制別人的行為。還有一個不知深淺比夏侯嬰更不熟的D爵士。就這些了,想起來我的朋友還是以正常人為主啊,這幾個人又有哪個能治這全身長毛的奇症?
前天我去了次華山醫院,找到了六耳的主治醫生,打著記者的名義,瞭解了一下他的看法。這位資深的專家其實什麼看法都沒有,不斷地向我傾述他的驚訝。
返祖現象雖然罕見,但並不是沒有過。可像六耳這樣,一夕之間就長成了毛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會認為這是荒謬之極的胡編亂造。可就算作為六耳的主治醫生,他也無法理解,人類毛髮怎麼可能以正常速度的幾百倍生長。更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僅僅只是癢了幾天,病人渾身的毛孔大小就縮小到正常的三分之一,數量則增加了200%或更多。
開始幾天的簡單驗血報告看不出異常,各種體征也相當正常,只是體溫在攝氏三十七度二左右,算是略略高出一般標準。就在要進行詳細檢查的時候,六耳逃跑了。這位專家極為遺憾,如果能查出病因,在國際權威醫學雜誌發表論文不在話下。
不過他坦白地對我說,就算是查出病因,恐怕也很難在短期內制訂有效的治療方式。畢竟這是從未有過的怪症。
這位醫生最後拉著我的手,希望我們能盡早找到這位病人,華山醫院可以考慮免去他的醫療費用,以最好的專家團隊對他進行診療。
只是這免費治療之舉,到底是為了病人多一些,還是考慮醫院多一些,難說的很。
醫生的態度這樣明確,又不認識念聲「災厄退卻」就搞定一切的術士,六耳的病要怎麼搞法,難不成讓他一輩子在我的臥房裡刮毛到死嗎?
我腦子裡想了許多,也不知自己何時睡去,醒來的時候,身上粘粘的都是汗。
臥房。六耳依舊坐在陰影裡,三根手指捏著刮刀刀柄,比前一天更仔細,更輕柔。
我走到他面前,坐在床沿上。
六耳的刀停住了。
「我去過華山醫院,見過你的主治醫生。」我說。
他定定看著我,等我說下去。
我把那專家和我說的都對他說了,包括免費治療,以及治好的希望。
「你只去了華山醫院?」
「我認識的人裡,沒有能治這種病的。」我坦白對他說。
他明顯震動了一下。
「但是……」我有些猶豫。
「但是什麼,告訴我!」六耳突然激動起來,他緊緊握著刮刀,身子前傾著。
「我們國家有一個官方的秘密機構,那裡有最好的科研人員,最先進的實驗性技術,他們與我說的那些『非人』有著廣泛的接觸。我有個朋友,是那個機構的研究員。」
「X機構,你說過,X機構,人的朋友是叫梁應物吧,我記得的,他們能幫我是嗎?」六耳的手握得更緊了,他的臉離我只有二十公分。
「我不清楚他們能否治好你,但毫無疑問他們比華山醫院的專家組要強得多。這是我所能想到,最有希望治好你病的地方,而且他們應該也不會收費。但是……」我再一次說「但是」。
「怎麼,有什麼問題?」六耳急促潮熱的呼息噴在我的臉上。
「但是他們不是醫療機構,他們是研究機構。」我盯著六耳,慢慢地說。我早就想到了X機構,直到今天才下決心對他說,正是因為這層原因。
「研究……機構?」
「是的,如果他們願意接收你,只會因為你有研究價值,而不是想要救死扶傷。」
「你是說,把我作為研究對像?」六耳的手漸漸鬆開,血一滴滴掉在地上。他剛才握得太緊太用力,手掌握到了刀刃部份,卻渾然不覺。
「是的,我想對人類身體產生的這種變異,或許他們會感興趣,而且你是自願送上門的,免不了要做些實驗。當然,他們不至於要解剖你,但對待方式,和住在醫院裡的病人肯定是不同的。你想治這病,總得要付出代價,或許最後能治好,或許還是治不好。」
我見六耳發愣,知道他一時之間難以決定。畢竟一個人要去當實驗品,不到最後萬般無奈,是不會願意的。可我看六耳,也快到那最後一步了。
「我去報社了,你好好想想。」我站起來,走出靜得能聽見血滴下聲音的房間:「還有,你的手割破了。」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我接到大力張的電話。
「喂,那多,今天晚上再開一局吧,怎麼樣,看你大殺四方了。」他勁頭十足的嗓門讓我的耳朵立刻和聽筒保持了相當距離。
「今晚有事啊,你找別人吧。」把六耳扔在家裡自己去打牌,我還沒有這樣的興致。雖然和他在一起也只是看看電視。他現在變得沉默寡言,讓人越來越擔心。
「要不明天吧。」
「明天……這段時間怕都不行了。」我苦笑著。
「怎麼這樣子啊。」電話那頭低聲咕噥了幾句,忽然說:「你小子泡上哪個啦,上次在你身邊見過個美女,叫什麼,葉瞳?」
「瞎扯。」我鄭重地申斥他。
「不管你泡了哪個,我跟你說,快快把她十八般武藝都教會了,帶出來一起玩才是王道啊。」大力張語重心長。
和大力張扯淡好一會兒才掛掉電話,就看見袁列從面前走過去,立刻又想起家裡的六耳,剛輕鬆一點的心情又沉下去。
關於六耳,我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錯過了,沒抓住。簇著眉頭想了會兒,那一星點尾巴卻不知滑溜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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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26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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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機構那裡,要不再等等吧,你自己那裡,能不能再幫我留心下,或許你那些奇人朋友,他們的圈子裡或許有人有辦法呢。」晚上,六耳巴巴地望著我說。
我歎了口氣,點頭。
看來他還沒被逼到最後一步啊,那就再等等吧,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只能選擇X機構。我是想不出有什麼別的辦法好幫他。
十點鐘,我拿著滿滿的黑色垃圾袋下樓,在垃圾箱前一個小徑路口,我右轉,把袋子交給一個男人。
「他同意了嗎?」梁應物問。
我搖頭:「他不想讓自己當試驗品,你先拿這些毛髮去檢驗一下吧。」
「這些……」梁應物掂了掂,輕飄飄的。
「也用不了這許多,先做下基因鑒定吧,不過最好能有他的血液。」
「我找時間問問他吧。只是抽點血我想他不至於太排斥。」
回到家裡,六耳不在客廳看電視,也不在臥室的椅子上。我在廁所看到他的時候,嚇了一跳。並不是被他的模樣,全身長滿毛的形象初次見到的確有隔閡感,但這幾天也看習慣了。可六耳居然在照鏡子,我記得這幾天他從來沒站在鏡子前過。
「我心裡有一個想法很久了。」六耳對著鏡子說。
「什麼?」我心中坦忑,不知在鏡子裡看見自己模樣的六耳會受什麼刺激。
六耳轉過身來看我:「我這樣子,像不像猴子。」
我連忙搖頭:「你想什麼呢。」
「不,我是說……」六耳臉上露出一絲困惑:「你有過很多奇怪的遭遇,甚至有些完全不合常理,你說,我會不會……會不會是被附身了?」
「附身?」我一愣,忽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在順昌,我身上癢起來的那天白天,我們去過一個水潭,我喝了很多潭水。導遊說那水裡有齊天大聖的神力,喝了會發生不可思異的事情。我知道這樣想很荒唐,可時間上那麼巧,你說,會不會真的有附身這回事?」六耳一口氣說下來,顯然這個疑問已經在他心裡悶了很久,只是在無神論體系下成長的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我從來沒有聽說真有附身這回事。」我皺著眉說,但心底裡,六耳的話卻讓我一動。白天我覺得有什麼東西錯過了,現在想來,就是與所謂齊天大聖的關係。通常一個人得了急症的話,病因離發病的時間都很近,如果是慢性毛病,潛伏期倒可能很長。六耳的突然發病,我的潛意識已經想到了和之前遊覽可能存在關聯,但這想法太離奇,所以只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的邏輯能力自動把它刪除,找都找不回來。
「你再回想一下,真的是那天晚上才開始癢的嗎?」
六耳肯定地點頭:「之前一點感覺都沒有,那天晚上突然癢起來。」
「和你一起喝過那水的還有好些人,我明天聯繫他們看看。」
「而且我喝得特別多,後來還灌了一瓶呢。」
我點點頭,六耳的那個舉動給我的印象還挺深刻的。
「附身是未必,但也可能是水有問題。」
六耳聽我這樣說,也表示同意:「我這幾天悶在屋子裡瞎想,才想到附身上去,你說的對,那水多半有問題,我不知吞了什麼病毒下去。真要是孫悟空附身的話,怎也不可能光長毛就算,這也太遜了吧。」
我皺了皺眉。
六耳也覺得這樣說有點自觸霉頭,訕訕著住了嘴。
雖然對水起了疑心,但要取樣品就得再去次順昌。我給幾個旅遊團的團員打了電話,當然不會直接問身上有沒有長毛,只是噓寒問暖一番,就達到了目的。看起來除了六耳,沒人旅遊回來得怪病。這讓我對原本就不太確定的懷疑更失去信心。不過世事的發展有時比說書還巧,我立刻就有了再去福建的機會。
吃完午飯去廁所洗手,聽見一陣沖水聲,然後兩扇隔間門幾乎同時打開,蘇世勳和王柳施施然走出來。這兩個人在社裡小有名氣,蘇世勳是我們機動部的,王柳是文藝部的,以嘴貧人賤並稱於世。
這兩個人在吃飯的時候經常大講和大糞有關的笑話,集百般噁心於一身,是可以一邊說「死孩子皮裹蛆蘸大糞吃」一邊嚼肉的主,對許多女記者的節食減肥記劃產生相當深遠的影響。
這回兩個在廁所裡碰面,當然沒什麼好話。
「喲,你深水炸彈也放完啦。」王柳笑容可掬。
「嗯,一放四五顆。」蘇世勳答。
「還行啊,水花壓住了嗎?」
我聽了就想笑,不過這可是相當有實用性的問題。
「唉,都說是深水炸彈哪裡能壓住水花,放得越深濺得越高,沒治。」
「是啊是啊,我輾轉騰挪還是沒躲過去。」王柳拍拍蘇世勳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
我肚子笑痛,蘇世勳緊跟著我出的廁所,我向他豎起手指:「你們真是太牛了。」
蘇世勳翹翹眉毛:「一般啦。」
我見他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開玩笑道:「怎麼,剛才的深水炸彈沒放暢快嗎?」
「唉,宗而叫我後天去福建採訪什麼齊天大聖墓的事,我上海自己家裡有事呢,真是麻煩。」蘇世勳唉聲歎氣。
「齊天大聖墓?是在順昌吧,我這個月休假的時候還去玩過。但那不是老新聞了嗎?」
「那個雙聖墓探測出下面有東西,不是衣冠塚,就要挖掘了,看看是不是真有齊天大聖通天大聖。」蘇世勳一臉諂媚地看著我:「那多,原來你剛去過啊,你地頭也熟,幫個忙行不?」
「什麼?」我故作不知,心中暗喜。
「別裝了,你再去次順昌吧,宗而那裡肯定是沒問題的,你去他更放心。」
「又是出差出差,累也累死,有什麼好處啊。」
蘇世勳氣結:「拜託這可是大新聞啊,就你的水平寫幾篇大稿子拿獎金還不是分分鐘的事,都是錢啊兄弟,要不是我真跑不開還會找你?去不去?算我欠你個人情。」
於是給六耳買了一箱方便面之後,我再次踏上去順昌的旅程。
南天門的旅遊業已經暫時停止,但顯然在不久之後,這兒的遊客會激增數倍。
這裡從未凝聚過這麼多媒體的目光。我到達順昌的時候,挖掘的初期工作已經開始,有一些報社的記者甚至比我早到了兩天,已經發回不少花邊新聞。
其實這次雙聖廟考古挖掘,原本就界於考古發現和花邊新聞之間。幾乎沒有哪個中國人會相信,吳承恩筆下那個會七十二變的猴頭真有其猴,而且埋在這裡。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使事情更具有了戲劇性。大家都想知道,雙聖廟的下面到底有什麼。
至於通天大聖,那只不過是個配角。
在我到達的前一天,一位早到的同仁採訪了專門考證《西遊記》的學者,那位學者聲稱孫悟空只不過是個長相怪異會功夫的綠林好漢,他的故事流傳到民間,被後來的吳承恩藝術加工過了,所以在雙聖廟挖出他的遺體還是很有可能的。
這篇新聞讓所有關注此事的人興奮起來,當然,作為記者我也有了更大的壓力。
以雙聖廟為中心被畫出了很大一個隔離區,記者也不能隨意進去。最初為了不破壞雙聖廟的原狀,並沒有採用直接由上往下挖的方式,而是從側方斜著打了條通道,想把東西從通道裡轉移出來。
沒想到通道打到一半,發現被墓壁擋住,下面竟也修了個和雙聖廟差不多大小的石屋,而並非僅埋兩口棺木。結果只好把墓壁打穿,還是沒能完全保住原貌。
真是太不專業了,我暗自嘀咕。
好在大家所關注的,都是打穿墓壁後,驚現的兩口上好雕花楠木大棺!
真的有啊!
棺材被拖出通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時候,按快門的「卡嚓」聲像撒豆子一樣密集響起。包括我在內所有記者都紅光滿面——這回有大稿寫了。
首先起開的是通天大聖的木棺,最好的東西要放到最後。
極其鬱悶的是只有新華社記者被准許到木棺旁拍照,其它所有報社都只能用新華社的圖片稿。這是對珍貴文物的保護,同時也體現了新華社的權威。
我站在圈外惦起腳尖往裡看,新華社記者在那裡猛按快門,我卻什麼都看不見。大概是外圈的記者叫得凶了,我們被允許走近一些,但仍然沒有取鏡的好角度,只勉強看見,那裡面是具穿著綾羅綢緞的白骨屍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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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3-26 21:37
引言回覆
那邊幾個考古人員已經起去齊開大聖棺木上的釘子,奮力把棺蓋移開。所有人的視線馬上集中了過去。
棺蓋打開的一刻,站在旁邊準備拍照的新華社記者忽然「啊」的驚呼。旁邊的考古隊員臉上的表情也十分意外。
我像個芭蕾舞者一樣,把腳都豎了起來,卻還是沒看見任何東西。
疑問並沒有持續很久,那具棺材裡,竟然什麼都沒有,是具空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沮喪的表情很快蔓延到每個記者的臉上。
那墓室裡還出土了些隨葬品,這些和通天大聖所穿的服裝飾樣,共同證明之前的考證無誤,這位墓主人死亡入葬的時間大約在元朝末年。
本以為是放高昇,現在飛到天上屁都沒響就掉了下來,配角只能演起獨角戲。通天大聖看起來和普通人沒啥兩樣,至少從骨骼看是這樣。有關方面採了點樣準備回去化驗,我們對此都不抱太大希望。就是一元朝普通富人,在這麼個偏僻地方自號通天大聖吧。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使出百般能耐,希望能給這個失色的新聞補點妝。功夫不負有心人,曾說過孫悟空是綠林好漢的那位學者,這回又發表了他的大膽推測。
他依然堅持自己原先對孫悟空的猜想,更補充說,從在山頂建神廟以及有相當數量的隨葬品來看,通天大聖生前在當地很有勢力,而這種勢力極有可能是來自於他的兄長齊天大聖,所謂弟仗兄勢,狐假虎威。而元朝末年的亂世,消息傳遞不便,那位齊天大聖既然是綠林好漢,從事高風險工作,說不定死於亂軍,就此失蹤沒了消息,不能回歸故里。所以其弟在死的時候,除了修雙聖廟,還給兄長置了具空棺。
這番論調頗能自圓其說,我寫下來發回報社,成了篇獨家解讀齊天大聖空棺的專稿。
這次媒體吊足了民眾的胃口,卻輕輕放下,齊天大聖終究仍屬虛無縹緲。
但我還有一個收穫。
接待記者的人裡有個老熟人——順昌縣文化局張挺。我冒充採訪英國專家那次在雙聖廟裡碰到過的那位。他見我就問上次怎麼後來沒給他電話,稿子寫了沒有。
他這麼問我有點尷尬,打著哈哈,說覺得材料還不充足,新聞點不夠。這話說得我自己臉上都發燒,超沒職業水準的。要是碰到個不給面子的,立刻就會反問我材料不夠怎麼還不積極去他那裡採訪。
好在張挺聽我這麼講,反倒熱情地說:「材料不夠,那現在我這裡可又有個新聞,幾位英國專家後來又到雙聖廟去過一次,他們對那塊大石頭上的三兔圖很感興趣,帶了專門的檢測儀器。結果還是沒查出來到底是用什麼工具刻上去的。我說沒準是用手指直接寫上去的,他們不信。」
我笑道:「那哪能信啊,他們事事都講求科學的,人的手指是肉長的,他們又不看武俠小說。」
張挺笑道:「我就是隨便一說。那些專家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們鑒定的結果,這三兔圖刻到石頭上的時間,大約比雙聖廟裡的牌文石刻晚50—100年。」
我一愣:「不是說這雙聖廟建於元末嗎,這麼說來石頭是明代才放進廟裡的?」
張挺搖了搖頭:「不是明代,其實是去年才搬進去的。」
「去年?」
「說起來也巧,去年有人在我們縣一條公路邊看見這塊石頭,想把它弄下公路,免得影響交通,結果就看見上面的圖。他原本也沒在意,過了段時間看見報上新聞了。」
「沒在意?」我插了句話:「這圖可挺神的呀,要是我見了肯定覺得不是凡物。」
張挺笑了笑:「你……還年輕呢,這圖我們這兒的人也沒覺得有多神,這是老實話。」
我似乎覺得他有什麼沒說,卻也不便交淺言深,就聽他說下去。
「別看新華社今年才做了雙聖廟的新聞,其實去年這廟就在我們福建炒熱了。我們縣的報上做了好多報道,那幾塊碑的細部圖片登了兩個版。那人見到照片上的三兔圖想起了石頭,給我們局打電話。派人過去一看,石頭在,圖還是那圖,可真像是手畫上去的,討論了一下,就給搬到了廟裡。」
我想起唐僧對這塊石頭言之鑿鑿,不禁搖頭。導遊的話還真是信不得。
三兔圖雖然很神秘,但我彼時以為和自己無關,就沒有認真理會。這世上神秘的事太多,哪裡管得過來,更何況現在自己已經被纏上一件了。
「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關於孫悟空的特別點的傳說?比如附身什麼的?」我裝作不經意地問張挺。
「附身?哪會有這種事。」張挺直搖頭。
「那……有沒有哪家的孩子長得像孫悟空?」我繼續硬著頭皮問,感覺自己像獵奇小報的狗仔記者。
「孫悟空是猴頭,怎麼會有人像它,那不成毛孩了嗎?」張挺笑,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讓我很識相地住了嘴。
為了對得起張挺,我寫了篇小稿子,討論神秘三兔圖到底與雙聖廟有什麼關係,發在《晨星報》上。張挺第二天在網上看見,還專程打電話道謝。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把抽空去那個小潭裝的一瓶水交給梁應物化驗。
「上次的結果出來沒?」我急著問。
「才幾天,哪有這麼快,你以為是驗血啊。化驗這瓶水要快些,順利的話結果會一起出來。」
我聳了聳肩:「好吧好吧。你們真的對游宏的情況感興趣?」
梁應物點點頭:「是有點意思。從他皮膚毛孔的改變看,是極罕見的人類體徵突變。而他毛髮的異常生長速度,也破了人的體能紀錄。或許有某種強有力的激素在起作用。如果真找到這樣的激素,就是重大的發現。」
梁應物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剛才他已經這樣好幾次了。
「見鬼,是你身上的味道。」梁應物罵道:「我想怎麼走到哪裡都散不掉。」
我訕笑:「剛坐了長途火車嘛,報社可不給錢坐飛機。靠你這人怎麼這麼雞婆,男人不用講究這麼多。」我有點惱羞成怒,梁應物總是太注意這些細節。
「去去,回家洗澡去。」梁應物將旅行袋還給我,把我趕上出租車。
把行李往客廳一扔,和躲在臥室刮毛的六眼講述齊天大聖空棺的故事,告訴他附身的可能基本沒有,還是鐵了心到X機構去做實驗動物……進門之前我是這麼想的,開了鎖剛往裡面跨了兩步就停住。
六耳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電視機——應該是六耳吧。
電視機沒打開,平滑黑亮的屏幕照出六耳的樣子。我很想形容成一個人形的長毛絨玩具,但這個玩具既不可愛,也不可笑。
他的臉完全被毛髮遮住,如果不是在抽煙的話,分不出哪一邊是正面。
是的,他在抽煙。煙頭一亮一亮,毛垂在兩旁,看起來很危險,容易燒到。
「你這幾天都沒刮?」我問。
六耳轉過頭來——應該是吧。他在煙灰缸裡彈掉煙灰,又慢慢吸了一口,把煙摁掉,煙慢慢從毛髮裡滲出來。
「沒什麼意思。」他淡淡說:「刮了又要長,沒什麼意思。就這樣吧。」
「就……這樣?」我吶吶著不知該說什麼。
「就這樣,等到實在太長再說。我發現長了之後,生長速度就會慢一些。」
我看著六耳,他身上的毛長且厚,隱隱約約看到他穿了條白色的短褲,其它什麼都沒穿。可是身體完全看不見,連手和腳的輪廓都快沒了。
這還不算太長嗎?
他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我取了水的樣,已經送到X機構化驗了,還有你毛髮的化驗結果也就要出來。不過最好你先提供份血樣,一點點就可以,你不怕疼吧?」我勉強笑了笑。
六耳慢慢地站起來,那一叢黑毛的後面,幽深的雙瞳。
許久。
我站在門口,和他對立著,也不知該不該進去。
「等等吧。」六耳開口說。
等等?
六耳轉身走進他的房間。那裡原本是我的臥室,現在這十幾平方的天地,彷彿已經全然沒有熟悉的感覺了。
我緩緩彎下腰,換上拖鞋,走進我的家。
六耳,一定發生了什麼。
悶熱的空氣裡,我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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