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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手記系列 作者:那多(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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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行動問題籍
Offine男金牛O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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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1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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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7-10-26
來自: 世界的一個角落...
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26 引言回覆
眼前的漆黑彷彿已經把兩個學生永遠吞噬。

  「何運開,劉文穎,你們在哪裡?」不知是誰忽然大聲地喊起來,隨後所有的人都嘶喊起來,包括我和梁應物。巨大的聲浪在洞裡迴盪,回聲陣陣。這樣的聲音,就算是在甬道深處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那裡卻沒有一點回音。

  大家喊了足足有十分鐘,終於停了下來。

  「說不定,他們走出去了。」林質樸突然冒出了一句。

  這句話把所有人從恐懼裡帶出來,真的,說不定他們是走出去了。

  的確,如果何運開和劉文穎真的走出去了,別看何運開表面上一副膽大包天的樣子,多半還是不敢再次走進這個魔洞,誰知道這一次進去還出得來出不來,打電話找救援才是上策。

  可是,萬一他們沒走出去呢?

  「我進去看看,萬一我也走出去了,我保證,一定回來告訴大家。」我說。

  「我和你一起去。」梁應物說。

  「不,萬一有什麼事,還在你在這裡和學生在一起。」

  「那,你自己小心。」梁應物沒有再堅持。確實,如果我和他都一去不返,不出多久,這些學生就會徹底崩潰。

  我拿了一支已經沒電的手電,倒出電池,把口袋裡收著的兩節電池裝進去,一開電源,耀眼白光筆直地在甬道裡照出一條光路。順著這條光路,我再次走入甬道。

  我用心地察看四周,很輕易地在左邊的石壁上發現了何運開他們做的記號。每隔幾米,就有一個用刀刻出來的三角形標記。刻得很深,看來是何運開的傑作,用手都可以摸得出來,如果我還可以信賴自己的觸覺的話。

  轉過第一道彎,標記還是筆直向前,第二段甬道裡,不見兩人的蹤影。

  我用手電照著路標,刻得還是那麼用力,三角形也還算規整,說明他們還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狀況。然而,這安靜的甬道中,依然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除了石壁上的路標,一點都嗅不出兩個人的蹤跡。

  很快,第二段甬道也已走到盡頭,居然還沒有什麼發現,我頓了一頓,然後轉過第二道彎,走到下一段甬道。按照慣例,我該正走在回到白骨洞的路上。

  手電照在旁邊的石壁上,我又看見了路標,依然是刻得很好的三角形。手電的光柱轉而筆直地照向前方。

  還是沒人。

  怎麼回事?

  這兩個人就這樣消失了嗎?一點跡象都沒啊。我一邊向前走著,一邊更加用心地看著旁邊石壁的路標,不讓自己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可是,直到這段甬道過半,快要走回白骨洞的洞口時,路標還是每隔六七米就出現一個。

  終於,在離洞口大概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我赫然看見一個和之前都不太一樣的標記。

  還是一個三角形,可是非常明顯,刻下這個圖案的人,手在發顫,以至於每一邊都不筆直,歪斜得厲害,而且從較之前的記號更深這點來看,無疑這個記號,也是何運開刻下的。

  這兩個人就是在這裡出事的,以至於讓何運開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驚慌,無法讓自己粗壯的手臂停止發抖。但是,要刻下這個路標,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也就是說,他們遭遇的事,還能讓他們有相當充足的時間刻下路標。

  等一等,如果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們只刻下路標,卻不索性留言示警?

  這真是太奇怪了。

  所有這些念頭,都是一瞬間在我的腦中閃過,在想到這些的同時,我迅速後退了幾步,手電筒照向四周,凝神戒備。

  儘管離洞口很近,但何運開和劉文穎就是在這裡出的事,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當我的目光隨光柱射向前方的時候,我猛然明白了,何運開和劉文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剛才一路走來,我的注意力大都放在旁邊石壁上的路標,否則,我該早就發現了才對。

  前面不遠處,在我腦子裡理所當然認為該是通向白骨洞的甬道口,卻赫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個轉彎口。在那裡,還有一道不知通向何方的甬道,第四段甬道。

  所以,何運開和劉文穎才會這樣震驚。

  這一次刻路標,竟然刻出了新的甬道!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了第三道彎。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段和之前差不多的甬道,我用手電一掃,石壁上有路標,向前照,盡頭看不太清,不過,不太像是出口的樣子,黑洞洞一團。

  沿著有路標的那一邊,我緩緩向前走。如果路標不斷,可能就不會發生什麼危險。順著直走就是。

  為什麼兩個人沒有回來現在也有了解釋——他們走到了新的地方。

  很快這一段甬道就走到了頭,又是一道彎,轉過去,還是一段甬道。

  走到第八段甬道的時候,我已經感覺有些不妙了。這甬道到底有多長,還有多少道彎?我從進來到現在,過了大概也有半個小時,何運開和劉文穎去了這麼久,要是到了新的地方,照理會立刻返回,如果甬道過長,也該停下不往前走,回來報告才對。可是我居然到現在也沒有碰到返回的兩個人。

  而且,這每一段的甬道,儘管我沒有非常在意地去辨識,卻還是感覺彼此相似的可怕,大自然怎可能生得出這樣相似的甬道?

  又轉了幾個彎,旁邊的路標變成每個彎口一個,並且越來越淺,越來越隨便,終於不再出現。我明白這並不是出現了什麼突發狀況,而是,兩個人已經沒有心思去畫記號了。

  我向前奔跑起來,連著跑過七段甬道,終於停下來,撐著石壁彎下腰喘著氣。我心裡明白,並不是沒有狀況發生,自己已經和何運開劉文穎一起,從踏入甬道的第一步開始,就早已經陷入到狀況中了。

  這個狀況,只怕就是,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黑暗甬道。

  這小小的山腹,哪裡可能會容得下這樣一圈又一圈的甬道,這無窮無盡的甬道,一定是那神秘力量的傑作。我想到了當年諸葛亮設下的八陣圖,困在那裡面的人,莫非就是這個樣子?

  我已經記不清轉過了幾個彎,走了幾段甬道。時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梁應物他們只怕已經絕望。

  一個人在走不出去的甬道裡不停地向前走,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能看到的只有越來越暗的手電光線,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撐多久,不僅是體力,精神上每時每刻所受到的壓力,那種從心底裡壓抑不住泛出的絕望,不停地撕扯著我的神經。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絕望過,從來沒有,哪怕是從前,死亡離我只有半米遠的時候也沒有。我的意識隨著自己清晰可聞的喘息聲越來越混濁,我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讓疼痛保持自己心底裡的清醒,我看了看表,下午3點50分。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10點,還是11點?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重,我從懷裡摸出剩下的兩塊壓縮餅乾,我的胃已經痛得有些麻木了,這兩塊餅乾可以讓我多走一點路。

  我沒有停下來,坐在地上吃餅乾,而是一邊走一邊吃。我怕自己一坐下來,就再也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力量和勇氣。

  我的腦子已經漸漸無法思考,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向前走,別倒下去。或許很多人會不以為然,要知道軍隊作野戰訓練,常常連續急行軍一天一夜,而背上背著的東西有幾十斤重,遠遠超過我現在。可是那和我此時的情況有一個根本性的不同,就是知道。知道終點在哪裡,哪怕是連著走一天,走兩天,許多人也能堅持下來。可是在這樣的黑暗甬道裡,完全不知道要走多久,轉多少彎,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著的甬道是不是真正的存在,這對一個人心智的考驗殘酷到了極點,遠甚於肉體上的疲乏。

  更何況我已經餓了這麼久,肉體上也真正是極度的疲憊。

  手中的手電,不知在多久以前,已經完全沒電了。我摸著石壁向前走,一定要摸著些什麼,才能讓我的心裡踏實一點,讓我堅持著,不要放棄。

  汗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可是手腳和我的心一樣冰冷。

  「那多!」

  「看,真的是那多!」

  我隱約聽見前面的叫喊聲。然後一道亮光打在我臉上,我矇矓的雙眼看不見任何東西,大腦在幾秒鐘以後反應過來,是手電光。

  手電的光很快就滅了,那是最後的一支備用手電,我聽見似乎有人向我跑來,心裡一鬆,直挺挺向前撲倒在地上,手裡那支沒電了的手電滾出老遠。

_________________
I am what I am!! Will not change the choice of ...

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大家好好加油!!
由於鬼月也即將結束,我也要回去阿!!
所以,大家好好加油!!
不會回來看你們阿!!
記得別再違規辣...

束博是一種解脫...


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27 引言回覆
眼前的漆黑彷彿已經把兩個學生永遠吞噬。

  「何運開,劉文穎,你們在哪裡?」不知是誰忽然大聲地喊起來,隨後所有的人都嘶喊起來,包括我和梁應物。巨大的聲浪在洞裡迴盪,回聲陣陣。這樣的聲音,就算是在甬道深處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但是那裡卻沒有一點回音。

  大家喊了足足有十分鐘,終於停了下來。

  「說不定,他們走出去了。」林質樸突然冒出了一句。

  這句話把所有人從恐懼裡帶出來,真的,說不定他們是走出去了。

  的確,如果何運開和劉文穎真的走出去了,別看何運開表面上一副膽大包天的樣子,多半還是不敢再次走進這個魔洞,誰知道這一次進去還出得來出不來,打電話找救援才是上策。

  可是,萬一他們沒走出去呢?

  「我進去看看,萬一我也走出去了,我保證,一定回來告訴大家。」我說。

  「我和你一起去。」梁應物說。

  「不,萬一有什麼事,還在你在這裡和學生在一起。」

  「那,你自己小心。」梁應物沒有再堅持。確實,如果我和他都一去不返,不出多久,這些學生就會徹底崩潰。

  我拿了一支已經沒電的手電,倒出電池,把口袋裡收著的兩節電池裝進去,一開電源,耀眼白光筆直地在甬道裡照出一條光路。順著這條光路,我再次走入甬道。

  我用心地察看四周,很輕易地在左邊的石壁上發現了何運開他們做的記號。每隔幾米,就有一個用刀刻出來的三角形標記。刻得很深,看來是何運開的傑作,用手都可以摸得出來,如果我還可以信賴自己的觸覺的話。

  轉過第一道彎,標記還是筆直向前,第二段甬道裡,不見兩人的蹤影。

  我用手電照著路標,刻得還是那麼用力,三角形也還算規整,說明他們還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狀況。然而,這安靜的甬道中,依然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除了石壁上的路標,一點都嗅不出兩個人的蹤跡。

  很快,第二段甬道也已走到盡頭,居然還沒有什麼發現,我頓了一頓,然後轉過第二道彎,走到下一段甬道。按照慣例,我該正走在回到白骨洞的路上。

  手電照在旁邊的石壁上,我又看見了路標,依然是刻得很好的三角形。手電的光柱轉而筆直地照向前方。

  還是沒人。

  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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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直到這段甬道過半,快要走回白骨洞的洞口時,路標還是每隔六七米就出現一個。

  終於,在離洞口大概只有十米左右的地方,我赫然看見一個和之前都不太一樣的標記。

  還是一個三角形,可是非常明顯,刻下這個圖案的人,手在發顫,以至於每一邊都不筆直,歪斜得厲害,而且從較之前的記號更深這點來看,無疑這個記號,也是何運開刻下的。

  這兩個人就是在這裡出事的,以至於讓何運開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驚慌,無法讓自己粗壯的手臂停止發抖。但是,要刻下這個路標,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也就是說,他們遭遇的事,還能讓他們有相當充足的時間刻下路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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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這些念頭,都是一瞬間在我的腦中閃過,在想到這些的同時,我迅速後退了幾步,手電筒照向四周,凝神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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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一路走來,我的注意力大都放在旁邊石壁上的路標,否則,我該早就發現了才對。

  前面不遠處,在我腦子裡理所當然認為該是通向白骨洞的甬道口,卻赫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個轉彎口。在那裡,還有一道不知通向何方的甬道,第四段甬道。

  所以,何運開和劉文穎才會這樣震驚。

  這一次刻路標,竟然刻出了新的甬道!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了第三道彎。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段和之前差不多的甬道,我用手電一掃,石壁上有路標,向前照,盡頭看不太清,不過,不太像是出口的樣子,黑洞洞一團。

  沿著有路標的那一邊,我緩緩向前走。如果路標不斷,可能就不會發生什麼危險。順著直走就是。

  為什麼兩個人沒有回來現在也有了解釋——他們走到了新的地方。

  很快這一段甬道就走到了頭,又是一道彎,轉過去,還是一段甬道。

  走到第八段甬道的時候,我已經感覺有些不妙了。這甬道到底有多長,還有多少道彎?我從進來到現在,過了大概也有半個小時,何運開和劉文穎去了這麼久,要是到了新的地方,照理會立刻返回,如果甬道過長,也該停下不往前走,回來報告才對。可是我居然到現在也沒有碰到返回的兩個人。

  而且,這每一段的甬道,儘管我沒有非常在意地去辨識,卻還是感覺彼此相似的可怕,大自然怎可能生得出這樣相似的甬道?

  又轉了幾個彎,旁邊的路標變成每個彎口一個,並且越來越淺,越來越隨便,終於不再出現。我明白這並不是出現了什麼突發狀況,而是,兩個人已經沒有心思去畫記號了。

  我向前奔跑起來,連著跑過七段甬道,終於停下來,撐著石壁彎下腰喘著氣。我心裡明白,並不是沒有狀況發生,自己已經和何運開劉文穎一起,從踏入甬道的第一步開始,就早已經陷入到狀況中了。

  這個狀況,只怕就是,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黑暗甬道。

  這小小的山腹,哪裡可能會容得下這樣一圈又一圈的甬道,這無窮無盡的甬道,一定是那神秘力量的傑作。我想到了當年諸葛亮設下的八陣圖,困在那裡面的人,莫非就是這個樣子?

  我已經記不清轉過了幾個彎,走了幾段甬道。時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梁應物他們只怕已經絕望。

  一個人在走不出去的甬道裡不停地向前走,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能看到的只有越來越暗的手電光線,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撐多久,不僅是體力,精神上每時每刻所受到的壓力,那種從心底裡壓抑不住泛出的絕望,不停地撕扯著我的神經。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絕望過,從來沒有,哪怕是從前,死亡離我只有半米遠的時候也沒有。我的意識隨著自己清晰可聞的喘息聲越來越混濁,我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讓疼痛保持自己心底裡的清醒,我看了看表,下午3點50分。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10點,還是11點?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重,我從懷裡摸出剩下的兩塊壓縮餅乾,我的胃已經痛得有些麻木了,這兩塊餅乾可以讓我多走一點路。

  我沒有停下來,坐在地上吃餅乾,而是一邊走一邊吃。我怕自己一坐下來,就再也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力量和勇氣。

  我的腦子已經漸漸無法思考,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向前走,別倒下去。或許很多人會不以為然,要知道軍隊作野戰訓練,常常連續急行軍一天一夜,而背上背著的東西有幾十斤重,遠遠超過我現在。可是那和我此時的情況有一個根本性的不同,就是知道。知道終點在哪裡,哪怕是連著走一天,走兩天,許多人也能堅持下來。可是在這樣的黑暗甬道裡,完全不知道要走多久,轉多少彎,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著的甬道是不是真正的存在,這對一個人心智的考驗殘酷到了極點,遠甚於肉體上的疲乏。

  更何況我已經餓了這麼久,肉體上也真正是極度的疲憊。

  手中的手電,不知在多久以前,已經完全沒電了。我摸著石壁向前走,一定要摸著些什麼,才能讓我的心裡踏實一點,讓我堅持著,不要放棄。

  汗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可是手腳和我的心一樣冰冷。

  「那多!」

  「看,真的是那多!」

  我隱約聽見前面的叫喊聲。然後一道亮光打在我臉上,我矇矓的雙眼看不見任何東西,大腦在幾秒鐘以後反應過來,是手電光。

  手電的光很快就滅了,那是最後的一支備用手電,我聽見似乎有人向我跑來,心裡一鬆,直挺挺向前撲倒在地上,手裡那支沒電了的手電滾出老遠。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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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27 引言回覆
第七章 白骨上的秘密

我花了大約十秒鐘的時間,才確認自己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因為閉著眼睛的時候瞳孔感覺不到光,黑暗讓人有著不真實感,剛剛甦醒時猶為強烈。
  我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高度緊張的神經一下子放鬆,無法再支持已經達到極限的肉體。我努力地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整個人還處於虛脫狀態。

  「你醒了。」梁應物就坐在我身邊,見到我有動靜,忙扶了我一把。

  「現在什麼時候?」我問。

  梁應物看了看表,綠色的螢光閃了一下:「11點20分,你睡了一個半小時。」

  這麼說來,我在那甬道裡一直走了超過十個小時。我想如果不是我的潛意識感受到自身仍處在巨大的危機中,照現在的身體情況,只怕睡十二個小時都不會醒來。

  梁應物遞給我一些東西,我藉著微弱的綠光,看清楚那是三塊壓縮餅乾。

  「這是……」我可不想梁應物把自己的食物這樣讓給我。

  「吃吧,是大家同意的,何運開和劉文穎也有。」

  我這才想起我進入甬道的目的:「他們什麼時候出來的?」

  「比你早大約九個小時,」梁應物語氣沉重,「在你之後,沒有人再進入過甬道。」

  我頓時呆住。

  「是那個力量,它不准我們繼續進行實驗。」

  按照原先的樣子,一個個具有科學精神的方法一一嘗試過去,非常有可能找出甬道秘密的蛛絲馬跡,可是那股力量以最野蠻的方式終結了這一切。最初的甬道只不過轉兩個彎就可以回到原點,快步走的話也就幾分鐘。可是何運開他們走了足有三小時以上,而我又花了何運開三倍多的時間才走出來。如果有人膽敢再進入甬道,恐怕還沒走出來,就橫屍其間了。

  怕是真要死在這兒了。我第一次閃過這樣的念頭。

  我奮力把第三塊餅乾吞下去,腦袋裡雜亂無章,甚至忘記了要留下一塊半塊備著。吃完的時候我抖了抖手,把餅乾屑並在一起,吸進嘴裡,然後拍了拍手。忽然我發現手背上有著微微的綠光。我的頭腦現在還不大靈光,剛才接過餅乾的時候就看見這光了,那時還覺得該是梁應物手錶的螢光還亮著,現在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才抬起頭向光源處望去,不由得吃了一驚。

  是磷火。就在不遠處,原先把白骨都清理乾淨的生活圈的中央,現在赫然有一堆發著碧綠磷光的白骨。都是一些大骨頭,頭骨、腿骨等等,很明顯是費了一番功夫,從洞裡的白骨堆裡發光的白骨中挑選出來的。

  「你注意到了。」梁應物說。

  「這,怎麼會……」

  「最後一支手電我不讓用,可是他們已經受不了這樣的黑暗了。」梁應物歎了口氣。

  我又呆了一會兒,然後領會到了梁應物沒說出口的意思。甬道再也不能進去,連原本就希望渺茫的探索性實驗都無法再進行下去,這些學生當然會絕望,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以至於一方面忍受不了黑暗,一方面由於和死亡越走越盡,對代表死亡的白骨,已經不那麼害怕,說不定更有著變態的逆反式親近感。

  我朝學生們看去,他們死氣沉沉地坐在那裡,一聲不發。劉文穎蜷縮在梁應物的旁邊,看來雖然比我早了九個小時出來,她卻還未從恐懼中恢復過來。這個曾經開朗的美麗少女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幾天前的影子。

「她一定要挨著我才能安靜下來。」梁應物低聲向我解釋。

  如果換了別的場合,我一定會大聲的調侃,現在聽了這句話卻一點回話的興致都沒有。

  「咯吱。」

  「誰?」「什麼東西?」幾個聲音同時叫了起來。

  就好像是咀嚼著什麼的脆響。我打了個冷顫,這讓我想到了死人,咀嚼死人。

  「操!朱自力,你在幹什麼?」何運開一把抓住朱自力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我,我沒……」朱自力努力地想要掙脫,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了?」梁應物站了起來,朝那邊走去。我也想站起來,雙腿一用力,卻一陣酸麻,又坐回地上。

  坐在朱自力另一邊的趙剛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他,偷吃。」趙剛憤怒地說。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其他人頓時喧嘩了起來。

  「先把他放下,何運開。」梁應物厲聲說。

何運開重重地哼了一聲,鬆開雙手。朱自力踉蹌退了幾步,直退到生活圈外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撐在幾根白花花的骨頭裡,不停地咳嗽著,看來是被剛才吃的巧克力華夫餅乾嗆到了。

  趙剛緊緊地抓著從地上撿起的大半塊巧克力華夫餅乾,狠狠地看著,拿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何運開一把握住了趙剛的手:「你想幹什麼?」另一隻手順手奪過了餅乾。

  「你!」趙剛怒火上衝,眼看就要翻臉

  梁應物大步走到兩人跟前,大聲說:「給我。」

  何運開沒有反應。

  「給我!」梁應物聲色俱厲。

  何運開猶豫了一下,終於把餅乾給了梁應物。

  梁應物走到咳嗽漸止的朱自力面前,問:「剩下的呢?」

  「沒,沒了。」

  梁應物緊緊盯著只看得見一雙反著綠光的眼睛的朱自力,說:「或許該讓何運開搜一搜。」

  「不,不。」朱自力把手伸進褲襠裡,又拿出一塊密封包裝著的巧克力華夫,天知道他到底把這東西放在了什麼地方。

  「就這一塊了,真的,我,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

  「要是再看到你偷藏,我劈了你。」何運開大聲說。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附和聲,其中還夾著幾個女生的詛咒。

  「你去死,死了就不用再吃東西了。」路雲的咒罵讓我心中一寒。我擔心,要是再發生這樣的情況,何運開很可能會真的動武。

梁應物掂了掂手裡的華夫餅乾,又扔回給朱自力,然後走到那一小堆食品邊,說:「現在,我把所有的食品平均分配給大家,你們可以一次吃完,也可以留一點慢慢吃,但請記住,這是你們最後的食物,朱自力,你吃掉的那一小半,會從你那一份裡扣除。」

  我很慶幸沒有被分到大包的薯片,不但不管飽,那樣大的體積更讓我有著不安全感。我分到了整整十塊壓縮餅乾,梁應物自己分給自己的是一整包的蘇打餅乾。我想他是特意優待了自己和我,對他而言,盡可能地保存自己和我,才能多掙取脫困的可能,這是把資源優化分配,他一向就不是呆板的絕對公平主義者。許多人分到的是很好看的一大包或兩大包膨化食品,包括努力把身子挨著梁應物的劉文穎。到底什麼能使人活得更長一些,能分辨出來的人並不多。

自我醒過來開始,我就隱約覺得些什麼,但卻始終抓不到重點。直到剛才,想到梁應物有意識地給自己和我留下了最優厚的食物,以期能有更大的機會走出甬道時,我腦子裡彷彿靈光一現。

  「它是有意識的,梁應物,它是有意識的。」我叫了起來。

  「有意識的,為什……」梁應物反問了一半,就想到了。

  原先,我們一直以為,我們所陷入的是一個類似陣法的東西,不管這東西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總之已經在這個人洞存在了不知多少時候,無辜的我們完全是被自己的好奇心陷害了。

  可是甬道裡的神秘力量,很明顯地是由於我們的探索行為,而改變了甬道的模式,讓我們無法繼續實驗,這已經不能用什麼陣法的自然反應來解釋,這幾乎肯定是一種有意識的、基於智慧思考的反應。

  一股有意識的力量,也就是說,在這裡存在著我們從未接觸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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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28 引言回覆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它要這樣做?

  我躺在地上,極度的疲乏感正在慢慢退去,但是身體依然較平時虛弱得多,耗掉的體力不是幾塊餅乾就能補充回來的,睡一覺,到明天早上或許會稍稍好一些,但這並沒有什麼用處,更何況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在思考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脫困,哪裡睡得著。

  甬道已經不能進去了,可是這是通向外界惟一的路,如果放棄,難道還能自己開山打一條路出來?如果這是在打對戰遊戲,可以看做已經被人瞄準,就等著一槍爆頭GAMEOVER了,可是發生在現實裡,又落到了自己頭上,怎樣也要想辦法垂死掙扎一下。

  其實我已經想到過,對付進了洞就走不出來這個問題,可以通過在人的腰上綁繩子,到時候前面的甬道走不完,就順著繩子走回來。但那股力量明顯不希望有人再進行這樣的實驗,難保不會悄悄把繩子弄斷,到時候出什麼事情就難說了。所以要不要把這個方法拿出來和梁應物討論,我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但真要完全捨了這甬道另尋它途,實在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嘩」的一聲響。我急忙支起身看,只見不遠處那個閃著磷火的用於照明白骨堆已經塌了,何運開站在旁邊,摔在白骨堆裡的朱自力正努力要爬起來。

  「何運開搶東西了,何運開搶東西了。」朱自力大叫。

  「誰知道你到底偷吃了多少東西,我看已經吃了兩人份都不止,還要這麼多吃的幹什麼?」何運開抓著朱自力旅行包的背帶,使勁地拉著,臉上肌肉抽動,在綠光裡猙獰得可怕。

  朱自力雖然知道打不過何運開,但現在食物就是命,哪裡肯放手,也顧不得再站起來,死命地拽著包不肯鬆手。

  「鬆手,何運開。」梁應物大喝了一聲。

  何運開卻沒有像平時那樣聽從梁應物的話,而是反駁說:「我平時一頓要吃四碗,這小子才吃一碗,我分到的食品和他的差不多,這不公平,他一定要分我一點才行。」

  朱自力趁何運開分心和梁應物說話的當口,一翻身站了起來,右手還拉著自己的包,左手卻順手操起了一根大腿骨,一付要和何運開拚命的樣子。

  我和梁應物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旁邊的學生終於反應過來,和上一次相反,這次所有人都勸何運開不要動蠻。

  何運開鐵青著臉,卻沒有放棄先前的念頭,右手用力一拉,朱自力踉蹌著向前衝去,左手高舉著那根白骨,眼看就要和何運開幹架。

  路雲大聲喊:「何運開,你現在搶別人的,以後就有別人來搶你的。」

  「誰敢?」何運開大吼一聲。

  幾乎所有男人的火氣都被這一聲「誰敢」激了起來。

  「我。」趙剛、王方圓、林質樸甚至郭永華都大聲和何運開對吼。

  「不要太過分了,何運開,」朱自力握緊了手裡的白骨,「否則,這裡沒有人會希望身邊待著一個隨時會搶食物的人。」

  何運開看著站在朱自力身後的幾條人影,重重地「哼」了一聲,鬆開了朱自力的背包,轉身走開。

  我和梁應物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憂心忡忡。我看著朱自力手裡的那根白骨,百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事,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最高等的教育,再昌明的社會,人骨子裡的醜惡,還是一樣抹不去。或許,那並不能叫醜惡,只是動物的生存本能吧。

  朱自力把白骨扔掉,鄭重地把背包背在身上,恐怕他再也不會把背包從背上解下來了。遠遠的,我看到朱自力正在端詳自己的手,剛才他拚命地握著骨頭,手上也沾了磷火,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只是就這麼點沾在手上的磷光,為什麼他看了又看,直把自己的左手手掌湊到了眼前?

  正當我對朱自力在現在的處境下還能保持這樣旺盛的好奇心感到奇怪的時候,朱自力忽然發出一聲驚叫,彎腰尋找了一陣,重新把他剛才扔掉的那根白骨撿了起來。

  我心裡一震,難道說,他和梁應物一樣,也發現了當年人吃人慘劇的蛛絲馬跡?

  「有字,骨頭上有字。」朱自力一聲喊,讓所有人都大大吃了一驚,並且迅速地向他聚攏過去。

  那根粗大的腿骨上刻著幾十個字,每個字約有小指甲蓋的一半大小,如果不是剛才朱自力因為自己的手發光,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發現印在手掌上的字的痕跡,恐怕我們到死也不會知道這刻在白骨上的秘密。

  「第18天了,還有67個,瘋了的鮑三和招娣終於被吃掉了,阿勇和鮑月還是在一起。好吧,如果你們可以一直這樣的話,我就放你們出去。」

  這就是刻在這根腿骨上的文字。

  這真是太重要的線索了。我和梁應物很快就理清了幾條基本的思路。

  首先,可以肯定,一百多年前在這裡發生過一件慘案,這件慘案中出現了大量人吃人的事件。這雖然是我和梁應物之前想盡力隱瞞的,但到了現在,已經再也瞞不下去。

  身處這件慘案裡的人,十有八九遭遇了和我們相同的情況,他們為了活下去,選擇了吃人。

  最重要的是,這件慘案有一個旁觀者,就是在白骨上刻下這些字的人。而這個人有著讓人走出去的能力,很可能此人就是製造慘案的元兇,掌握著甬道的秘密。

  而一百多年前的事件裡,好像還有兩個中心人物,就是那兩個叫阿勇和鮑月的人。

  目前只能推斷到這裡,因為這些字透露出來的信息還是太少,但當年的那個「旁觀者」可能不只刻了這一根骨頭,最具可能的情況是,旁觀者把人骨當成了日記簿,記下了整個事件每一天的進程。而這人骨,自然就是「鮑三」和「招娣」等被吃掉者的殘骸。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從這滿洞的白骨中,找到其他寫字的骨頭,把當年的事件完整地挖掘出來,或許脫困出洞的鑰匙就在其中。

  所有的人立刻行動起來,先從那堆照明用白骨中找出了能提供足夠磷火照明的骨頭,然後開始對整個白骨洞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拿的也是一根大腿骨,冰涼冰涼的,還有點不知是什麼的殘渣附著在上面。堆成山的白骨,需要檢查的骨頭數以萬計,不知要多久才能查完。而這種檢查需要非常仔細的觀察,要來回用手翻弄白骨,我倒還好,那些女孩恐怕夠嗆得很。不過生死攸關,硬著頭皮也只能上了,像費情,是一邊青著臉乾嘔著,一邊把一根根骨頭拿到眼前細看。

  好在很快就找出了一個能讓我們速度加快的法子——只有大骨頭上才可能刻下文字,最多的是大腿骨、頭骨和胯骨,像肋骨等小一些的骨頭,可以直接略去。

在搜索的過程中,我心裡不斷閃著一些疑問,比如說,那個「旁邊者」是如何做到旁觀的,當年的情況一定非常混亂,就算是最強壯的人,都沒辦法保證自己在下一刻的安全,怎麼可能還有人能安安心心在骨頭上刻下這麼多的字,卻不被別人發現?這種絕對能生存下去的技巧,究竟是什麼?

  整整一個晚上的搜索,直到早上6點多的時候,全部寫有文字的人骨,終於被從數萬的骨頭中找了出來,分別是73顆頭顱,57根大腿骨,32塊胯骨和11根小腿骨以及臂骨。等到我們再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整理排序,這些骨頭上記載的整件事情的起因,和整個慘案歷時62天中每一天的情形,都很清楚了。

始作俑者的凶狠、殘酷、變態、及其神秘莫測的能力,使關在洞裡的人們在62天裡血淋淋的互相殘殺,原先的朋友、兄弟甚至父子母女,都在這62天裡發生了或無奈吃了對方的肉以求多活一天,或親手殺掉對方的事。眼前的森森白骨,彷彿將我們引到了百年前的那62天裡,使我們在讀著這一切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到夢魘般的恍惚中。

  刻下這些字的是一個女人,叫蕭秀雲。她是以一種半回溯半日記的方式講述這一切的,在事件剛開始的幾天裡,她在描述當時情景的同時,斷斷續續地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和與阿勇之間的糾葛。再加上我的想像力和梁應物的推理,這一百多年前發生在神農架的神秘食人事件,慢慢露出原貌。

 確切的年代時間還是無法確定,畢竟不像我寫的手記,蕭秀雲沒有必要在回憶自己故事的時候鄭重其事地說出某某年號幾年幾月幾日。事實上在神農架這樣偏遠的地方,幾千年來,人們的生活就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化,即便現在也是如此。中原的年號稱呼甚至政局動盪改朝換代,對這裡都影響甚微。重山阻隔,中原的年號在這裡聞所未聞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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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29 引言回覆
蕭秀雲是一個天才,她的天才表現在對一種古老而神秘力量的傳承上。這種力量甚至比盅術、巫術、降頭術等更鮮為人知,如果不是在這裡看到了這一門的傳人的自敘,我還從未曾想到,幻術竟然真的存在。

  我只能從各種傳說和蕭秀雲回憶中的隻言片語對幻術推測個大概。這是一種對人的精神發生作用的秘術,同西方的催眠術相比,幻術要更深奧得多。從蕭秀雲的回憶看,她在四歲

  剛入門時,所進行的訓練,就連現今世界上最頂尖的催眠大師都會瞠目結舌。其後。而到了12歲的時候,蕭秀雲已經成長為一個相當優秀的幻術師,她甚至可以發揮出一些真正的「力量」,和巫術降頭相似,在影響人的精神之外,幻術師也有著運用這世界上未知力量的獨特法門。

  阿勇的名字應該是鮑勇,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遇見了蕭秀雲。當時在鮑家山邊有一個鮑家村,在鮑勇成長為村子裡最優秀的獵手之前,他一直是村子裡最頑劣的孩子。和其他的小孩不同,他時常一個人跑到村子附近的山裡,就在那裡,他遇見了正在跟隨師傅修行幻術的蕭秀雲。鮑勇一下子就被這個小女孩吸引了,從蕭秀雲那裡,鮑勇可以看見最漂亮最不可思議的景象。於是每天到山裡看蕭秀雲修行,就成了這兩個孩子的秘密約定。鮑家村的長輩們對此完全不知情,而蕭秀雲的師傅對此也不以為意。

  就這樣青梅竹馬了五六年,到蕭秀雲12歲的時候,她已經被認可為具有一名優秀幻術師的能力,所以,她要開始最後的修行。

  從白骨上無法看出這最後的修行到底是什麼,但是,蕭秀雲不可以繼續在深山裡修煉,她必須要「出去」,或許,由於幻術和人心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所以必須要「入世」去和人接觸,才能完成最後的修煉。

  總之,蕭秀雲和鮑勇必須要分開,這一年,蕭秀雲12歲,鮑勇13歲。兩個人在村人最神聖的地方,每年一次的祭祠之所在——祖洞裡約定,當蕭秀雲再次回來時,就要做鮑勇的妻子。而祖洞,就是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就是「人洞」。

  八年之後,蕭秀雲回到鮑家村,而鮑勇告訴她的是,那年秋天,就將和鮑月成婚。

  蕭秀雲把自己聽到這一消息時的感覺刻在了白骨上:「我在外面的世界經受了所有的考驗,師傅說我已經有了一顆堅定的心,可是阿勇對我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幾乎完全崩潰了。」

  在那八年中鮑勇的轉變,我想我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當年紀越來越大,童年時從蕭秀雲那裡看見的不可思議的景象,回憶起時的感受,就會從好奇變成懷疑,從懷疑變成恐懼。所以對蕭秀雲的感情,也就逐漸褪化、變質了。事實上,當蕭秀雲回到鮑家村的時候,整個村子都對她充滿了敵意和排斥。

  一個多年接受極端精神訓練的人,受到這種刺激的後果是極為危險的。蕭秀雲堅持認為是由於村裡人的壓力,才使鮑勇不敢和她結合,她想出了一個絕對變態殘酷的方法,以全村人的性命,來驗證阿勇和阿月的感情是否真實。如果彼此感情至死不渝,那麼蕭秀雲就死心塌地地讓這兩人在一起生活下去;如果不是,那麼這個負心人就沒有繼續生存的必要。而全村其餘幾百人,只是這場試驗的道具而已。

  8月21日,每年的這一天,全村的人都要到祖洞去祭拜。不會走路的孩子和走不動路的老翁由年輕人背著去,沒有人可以例外,以示對祖先和守護全族的山神的虔誠。這一年,當全村489個人進洞之後,就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再次走出來。

  蕭秀英在整個祖洞中布下了「困龍陣」。這種密法借助道具,再配合恰當的環境,可以製造出幻術師個人無法達到的巨大力量。陣法一經發動,不僅對人的心智有絕對的影響力,而且不需要幻術師太過費心,可以自行維持基本的運作。如果再有幻術高手操縱,就是此道高手要脫困也極為艱難,普通人更是無法生離。而祖洞裡的那三段長長甬道,正是佈置「困龍陣」的絕佳所在。

  和鮑家村裡的其他人一起,蕭秀英也進入了祖洞。當然,沒有人可以發現這一點,對於像蕭秀英這樣的幻術師而言,讓別人視她如無物是相當容易的。她要親眼看著,看著當人們因為沒有食物而自相殘殺時的景象,最重要的是,她要看一看,到了最後關頭,為了填飽肚子,鮑勇會不會親手殺了就要變成他新娘的鮑月。她要用生和死,來考驗這段感情。

  這場最殘酷的悲劇,如蕭秀英所料,一點點拉開帷幕。帶入洞內的貢品很快就吃完了,在第六天的時候,兩個餓死的孩子被吃掉了,隨後整個洞裡就陷入陰沉的氣氛中。第七天,第一場大規模的殘殺就出現了,那一天死了280個人,只有一小半人活了下來。從那天之後,彼此間的殘殺就不僅僅是因為果腹,更多的時候是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先一步把對方擊殺。許多人甚至不敢睡覺,生怕眼一合上,自己的脖子就會被人割斷。

  蕭秀雲就隱藏在一旁,冷眼看著這血腥地獄,她敘述的筆調平靜得可怕,就像一個完全沒有情感的機器人,飛濺的鮮血和生食人肉的白森森牙齒對她來說,如同一日三餐般正常。

  鮑勇和鮑月一直活到了最後,這不僅僅是因為鮑勇這個最好的獵人之勇猛冠於全村,更因為在蕭秀雲的幻術影響下,兩個人得以在激烈的兇殺中生存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們所準備的,蕭秀雲怎麼可能讓他們先一步死去?

  我們一塊塊白骨翻看著,越到後來,活著的人越少。到了第40天的時候,連蕭秀雲都提到,洞裡的味道不大妙,腐爛的屍體越來越多,吃也吃不完。有的時候從前殺死的人,因為來不及吃而爛掉,活著的人只好再殺一通。而一旦殺將起來,瘋狂中哪裡還能有心算好只殺剛剛夠吃的人數,等廝殺結束,必然又會留下吃不完的屍體,加入到腐爛的行列。

  那股腐爛的氣息,就是現在也可以隱隱約約聞到,而白骨上的文字看到後來,原先只是

  若有若無的味道,在心理作用下竟越來越濃,連我都陣陣泛嘔,而一半多的人已經當場就嘔了起來。不過,大多都是乾嘔。幸好現在還沒有到最後關頭,否則在生死之際,要想不殺人,只怕就要把嘔出來的東西重新吃回肚中。這並非是我在這裡噁心,沙漠中斷水的人,就連自己的尿都要喝回去,以保持身體中的水分,而嘔吐出來的髒物,重新吃下去的話,也還有很多養分可以被身體吸收。

  我們翻看得越來越快,所有人都有著同一個念頭,就是希望知道鮑勇和鮑月最後到底怎樣了。

  在第48天的日記裡,我看到了這樣一段話:「今天,我使他們相信,只要能在洞裡撐九九八十一天,就可以走出去。」

  想必蕭秀雲一定是利用幻術,傳遞給此時的倖存者這條信息的。到了現在,我絲毫不懷疑蕭秀雲有這樣假扮鬼神的能力,令我心驚的,是她對人性負面情緒拿捏把握得竟然這樣精準,想必是那些年的入世修煉造就的。這樣的信息一傳出,對於原先相互扶持存活下來的人而言,無疑是更嚴峻的人性考驗。

  索性沒有生的希望,倒也算了,親手殺死所愛的人也不過多活幾天,沒什麼區別,抱著這樣的想法,恐怕大多數人都會有「寧可一起餓死,也不要向心愛的人動手」的覺悟。可是,如果有了一線希望,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第62天了,阿月在睡覺的時候,被阿勇勒死了。果然他們不是真心相愛。現在阿月的這顆頭,臉上的表情,還真是,好笑啊。我該走了。再見,阿勇。」這段話刻在一個骷髏頭的天靈蓋上,不用說,這就是一百多年前鮑勇的愛人鮑月的頭。相比之前的刻字,這些字刻得很淺,因為蕭秀雲在往這顆腦袋上刻字時,她的主人才剛死不久,所以是直接往頭皮上刻下去的。

  現在這顆骷髏頭,雙眼的地方空空洞洞閃著磷火,但是當年,在死前的一刻,不知有多麼不信和不甘,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親手扼死了她,為了熬到第一百天,還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百年前的記錄,就到此為止了,蕭秀雲就此離開祖洞,任由她曾經心愛的男人鮑勇留在這個困龍陣裡,雖然沒有了她的主持,但是從她最後的口氣看來,鮑勇還是沒有能力可以活著離開。

  閱讀整段日記,花了大約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起先由梁應物讀出來,可是他越讀聲音越小,每吐一個字都要花好大的力氣,這些白骨中所記載的東西,實在超過了我們承受的極限。所以後來只好由人自己看,而許多女生更是連看都不敢,蜷縮在一旁。所有白骨被翻看完後,洞裡一片寂靜,沒有人可以在看了這些後,很快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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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1 引言回覆
第八章 傳承了百年的怨念

還沒等我完全從百年前的故事裡擺脫出來,兩聲尖銳的驚叫聲卻讓所有人嚇得跳了起來。

  「是路雲的聲音。」郭永華說。

  「還有袁秋泓。」劉文穎說。

  聲音是從甬道的方向傳過來的。等我們趕到甬道口,梁應物打開備用手電往裡照時,卻一個人都看不見。

  路雲和袁秋泓就這樣失蹤了。

  剛才在看白骨日記時,路雲和袁秋泓是最先看不下去的幾個人之一,早早就躲到一邊去了。其他人的心神完全被白骨日記所吸引,也就一時沒有注意其他人。卻沒有想到,無聲無息的,這兩個人就被不知什麼東西給擄進了甬道,除了那兩聲驚叫,竟然連一點先兆都沒有出現。

  難道說,由於我們發現了白骨上的秘密,隱藏在甬道裡的東西,就迫不及待地開始發動了嗎?

  我一咬牙,拔腿就要追進去,卻被梁應物一把抓住:

  「別衝動,那多。先理一理頭緒,再商量辦法。」

  我一下子冷靜了下來,也沒有再堅持現在就衝進去救那兩個人。因為我明白,現在這種情況,可不像好萊塢大片或者驚險小說,女主角出了事,男主角單槍匹馬闖過去在最後關頭成功救人。以現在的情況,要是我剛才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再次衝進甬道裡,縱有三頭六臂大概也要自身難保,更別提救人。而現在一切剛剛有了點頭緒,百年前的慘案為我們今天的處境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案例,事實上甬道內的「東西」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這樣急著發動。所以索性大家一起把關節處想清楚,再找法子救人不遲。說老實話,要是路雲和袁秋泓被擄入甬道,立時就會有危險,那麼就算我衝進去也已經救不了她們。

  經此大變,梁應物讓所有人都在生活圈裡圍成一個圓圈,每個人都緊挨著,可以守望相助。

  我看到郭永華不時地望向甬道,知道他擔心路雲,他暗戀路雲我早已經發現,現在也想不出什麼話安慰他,只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時我心裡卻閃過一個念頭,郭永華喜歡路雲,卻還沒到忘記生死的程度,剛才第一反應要衝進洞的倒是我,而不是他。想到這裡,眼前彷彿又看見了鮑月兩個空洞洞的眼窩。

  我微微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這些,全神思索百年前的血案和現今的關聯。

  和梁應物交換了意見後,一些最基本的推論已經很清楚了。

  現在我們的處境,幾乎就是一百年前鮑家村祖洞血案的翻版。已經可以確認無誤,我們被困在困龍大陣中了。

  如果說,當年蕭秀雲在離開時,為了繼續困死鮑勇,而沒有把困龍大陣的禁制撤去,而這座大陣一經擺成,又沒有時間限制,將會一直發揮作用的話,那麼我們就該是非常倒霉地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自己走進了困龍大陣,以至於再也出不來。但是經過多方推敲,我們一致認為,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我們是無意闖入,那麼怎樣來解釋,困龍大陣會突然自己起了變化,讓人走過甬道的時間越來越長,以至於沒有人再敢邁入甬道一步;而剛才袁秋泓和路雲的失蹤,難道也是困龍大陣自發的反應?從蕭秀雲的日記中看,困龍大陣分明是只能自己進行最基本的運作,如果沒有高人主持,是不可能出現各種高級變化的。總不成說,這一百多年下來,困龍大陣自己修成了精有了思考能力,或者當年死的四百多個人怨魂不散,成了惡靈害人?

  而再聯想到之前在三里屯村,分明沒有可能常到人洞這種地方玩耍的阿寶說出來的莫名其妙的話,以至於我們所有人都對人洞發生了興趣,這才有了後來到人洞探險,如今被困的事件發生。現在回憶起來,那個叫阿寶的小孩子所說的話,簡直是太可疑了。

  「這一切,都說明,我們並不是無意中被捲進來的,這是一場蓄意而為的陰謀,主持這個陰謀的人,一定有著類似當年蕭秀雲的能力,甚至就是那一脈幻術的傳人。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控制一個幼童說出違心的話,再不知不覺誘我們入彀,簡直易如反掌,就是一個催眠大師,也能做到這一點。」梁應物的話,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而且,這個人,應該一直就在我們的周圍,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她)就在我們中間。」儘管許多人都隱隱約約想到了這一點,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學生們彼此緊張地打量著,仔細辨認著身邊所熟識的同學,或者老師,甚至我這個記者是否心存歹意。只是黑暗中,藉著綠油油的磷火,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詭異難測。

  一百多年前鮑家村血案的起因,是情,因情生恨,這才釀成慘劇。那麼現在呢,現在的原因是什麼?搞清楚這一點就將是抓出元兇的關鍵。

  一百多年前是為了情,如果完全沿用這個案例,那麼今天的事件,是否也是因情而起?

  因情而起的話,那麼眼前的這些人,究竟誰比較有可能一點?

  用不著我和梁應物發動大家相互揭發,猜疑聲已經四起。人最相信的本就只有自己,在知曉了元兇可能就是身邊人的時候,本能地看所有人都不順眼起來,從前零星聽說的小道消息,一下子全都抖落出來。

  現在的大學生,沒在學校裡談戀愛的已經是極少數,卞小鷗和費情自不必說,其他人也都有著自己的男友或女友,而關於各自的緋聞,平時也有著諸多的版本,比如原本是從誰那裡搶來的男友,或者自己的女友從前曾經甩過多少帥哥,諸如這樣的信息,現在都成了可能成為兇手的佐證。然而頭痛的是,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著這樣的傳聞,但是卻並沒有出現有三角戀情關係的,而當事人又都正好在這個考察團裡的情況。

「劉文穎?」梁應物忽然開口問道。

  「你,有沒有曾經追過你的,在這裡?」

  我心裡一震,劉文穎似乎是喜歡梁應物的,而以她的條件,恐怕平日裡追求者眾多,莫不成……

  「啊。」劉文穎怔了一怔,立時就明白了梁應物問這句話的含義。她想了想,又向旁邊看了看,說:「朱自力,還有何運開,都追過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朱自力立刻就叫起屈來。

  「我哪有追過你,自作多情,媽的別臭美了。」何運開見有人指到他頭上來,立刻就罵了起來。

  「怎麼沒有,上個學期有段時間,我每次上體育課,你都會給我買飲料,還有幾次拿自己的毛巾給我擦汗,哼,那毛巾上都是你沒洗乾淨的汗酸味,噁心死了。」劉文穎立刻尖聲反駁。

  「那時我瞎了眼,現在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劉文穎氣得又要罵回去,梁應物卻一擺手:「別說了,不會是何運開的。」

  何運開的這副樣子,怎麼看都不會是有能力學會幻術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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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2 引言回覆
我低聲把這個疑問告訴梁應物,他也想不通這個關節。

  「真的,要是那個人就在我們中間的話,照現在的樣子發展下去,我已經沒辦法控制,到時候一動手,誰也難保自己的安全。

難道說,他的幻術可以讓他在混戰中獨善其身?還是,其實那個人並不在我們中間?」梁應物說到「並不在我們中間」這七個字,忽然間全身一震,抬眼望向甬道。

  一瞬間我明白了梁應物的想法,背上立時起了一陣寒。

其實,就是那兩個人不在我們的中間,可以確保在混戰起時,不被捲入,那就是路雲和袁秋泓。而剛才的種種猜測,也沒有人把矛頭指向這兩個被甬道吞噬、並不在場的人。

  我們把她們漏了。

  「絲」。

  我聽到梁應物抽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你想到什麼?」我沉聲問梁應物。

  他靜靜地向甬道口方向看了片刻,才回答我說:「我想,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是誰?」我想都沒想,立刻反問回去。

  梁應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我,不知在想什麼。

  我這時大腦全力開動,心念急轉。袁秋泓和路雲,會是誰呢?

  袁秋泓是上海人,出身富貴人家,一舉一動都有著洗脫不了的貴氣。這樣的人會是神秘幻術一脈的傳人,著實叫人難以想像。而路雲,平時內向少語,她是,她是……天,她就是湖北人,在三里屯村的時候,還因為會說本地話而當過雙方的翻譯。莫不成就是她?

  正當我想再一次開口問梁應物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大喊起來,聽清楚他喊的話,真是讓我目瞪口呆。

  梁應物大喊的,竟是:「路雲,路雲,我喜歡你,你出來吧。」

  一時間,所有的學生都停止爭吵,齊齊望向他們的梁老師。

  梁應物繼續大喊:「我對劉文穎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是喜歡你的,你出來吧。」

  看來,正如我所猜測的,梁應物也懷疑,路雲就是「那個人」。而這兩個人之間,必然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情怨糾葛,梁應物這傢伙,竟然搞出師生戀,之前還一點風聲都不露。要不然,哪用到現在才猜出是誰來。

  只是梁應物現在這樣一表白,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以我對梁應物的瞭解,他可不是會說出這樣肉麻話的人,一定別有用意。

  一百多年前,鮑勇是因為不喜歡蕭秀雲,而喜歡同村的鮑月,這才引發了蕭秀雲的「生死考驗」。那麼現在梁應物卻坦承喜歡路雲,是不是可以破這個局?

  沒喊幾聲,一個黑影從甬道裡緩緩走了出來。

  「路雲!」驚叫聲此起彼伏。

  「袁秋泓在哪裡?」我大聲問。

  路雲在離我們不遠處站定,手往旁邊一指:「那不是嗎。」

  梁應物忙從懷裡摸出手電照去,袁秋泓赫然就躺在離生活圈不遠的白骨中。我來不及讚歎幻術的神力,連忙趕過去察看,好像只是暈過去,頓時舒了口氣。

  至此每個人都已經明白,讓他們陷入如此絕境的,就是這個平時看起來內向而文靜,與人無害的路雲。

  何運開一聲怒吼衝了過去,路雲輕輕哼了一聲,何運開衝過去的身軀竟然在離路雲足有三尺遠的地方擦過。何運開繼續著他的怒吼,雙眼向前怒視,就像路雲就在他的前面一樣,直直地衝到洞壁還不止步,就這樣握著拳頭一頭撞在石壁上,晃了兩下倒了下去,看來是撞暈了。

  本想跟著何運開衝上去的眾人立刻停止了腳步,在這樣的幻術下,恐怕再多的人也只能落得和何運開一樣的下場。

  梁應物緩步朝路雲走去,說:「我以前一直沒有對你說,因為我們的身份不合適,可是我心裡一直喜歡你,上次拒絕你,其實我也很難受。」

  路雲癡癡地問:「真的嗎?」

  梁應物走到她跟前,望著她的眼睛,說:「真的。」接著便微微彎下身子,去親吻她的雙唇。

  所有人看著梁應物就這樣吻了上去,不知該說什麼。

  我緊緊盯著梁應物,黑暗中,隱約看見他和路雲熱吻著,抱著路雲身子的右手卻慢慢舉了起來,忽地立掌成刀,狠狠劈在路雲的頸動脈上。路雲的嘴巴被梁應物封著,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地倒在地上。

  果然,和我猜的一點都不錯。梁應物這個傢伙……

  「那多,探路,快。」梁應物對我說,同時把備用手電遞給我。

  我接過手電,二話不說,逕直就入了甬道。

  元兇已經暈了過去,這困龍大陣是否會就此破解?

  一個彎,兩個彎,出來了。

  只十分鐘不到,我就回到了白骨洞。

  看來蕭秀雲的記載沒有錯,這座大陣就算沒有人主持,也能發揮最基本的運轉。所以現在路雲昏過去以後,甬道不再會把人困住很長時間,但兩個彎轉過,還是和從前一樣,又回到白骨洞。

  不用我多說,這麼快回來,本身就說明了問題。而這個時候,路雲已經被繩子捆得像粽子一樣,倒在地上,還猶自未醒,看來梁應物那一記真夠狠的。

  梁應物告訴我們,去年初的時候,路雲曾經偷偷找過他一次,向他表述了愛慕之意,但是被他以師生戀不合適為由直接拒絕。路雲是個極為內向的女孩,能鼓起勇氣表白一次已是不易,遭到拒絕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來。

而劉文穎也對梁應物十分傾慕,雖然梁應物也是一樣的不動聲色,但劉文穎天性外向,被拒絕幾次也不以為意,始終粘在梁應物身邊。而梁應物經我提醒,忽然想到,要是路雲一直沒有放棄對自己的情意,卻又誤把劉文穎始終纏著自己的行為,看做是自己對劉文穎的認可,從而認為自己原先所謂的「師生戀」不倫純粹是一種欺騙性的借口,那麼不就基本符合了一百多年前蕭秀雲的動機嗎?再一想路雲的背景和這些天的舉動,立刻就有了九分把握,這才厚著臉皮大施「美男計」,把路雲引了出來,並且以同樣的方式放倒這個神秘的幻術高手。

 儘管還是一樣的走不出去,困在一大堆白骨裡,可是元兇已經找到,再不像之前全無頭緒,只能等死,大家一下子放心許多。

  「喂,我說,剛才其實你走到路前面前,把腦袋湊過去的時候,就可以下手了吧,非要等到吻得熱火朝天、爽過以後才動手,嘿嘿……」

  「說什麼哪那多,你沒看到何運開的樣子嗎,我怎麼知道她確實在那裡,總要進一步確認一下吧。」梁應物大聲辯解。不過許多人已經笑出聲來,這大概是這些天他們第一次笑吧。

  「那倒是,味蕾感覺這麼豐富,要模仿起來,也不那麼容易。」

  「還有啊,能和梁老師一親芳澤,路雲哪裡肯弄個幻影假鳳虛凰,當然要自己上了。」身為情敵的劉文穎這時候竟然也插上一腳,只是聽起來有些酸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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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3 引言回覆
「好了好了,我們還沒有出去,有力氣取笑我的話,還不如想想怎麼讓路雲心甘情願放我們出去。」梁應物岔開話題,不過這的確是個足以讓所有人再次嚴肅起來的大問題。

  「想出去,過一百天再說。」

  我大吃一驚,路雲竟然已經醒了。剛才梁應物那一掌的力道,一般的男子也要暈個幾小時,看來路雲身體的堅韌,可完全不像她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啊。

  何運開還沒醒過來,否則聽到這句話,又要衝上去揍人了。

  「你,你到底是怎麼了,路雲?」郭永華訥訥地說。

  路雲哼了一聲,聲音尖厲得嚇人。藉著磷火,我看見她的面容很奇怪,說不出的乖張詭異,不知哪裡不對勁。雖然五官和從前一樣沒錯,但就是讓人覺得,她和從前的路雲,有著很大的不同。老實說,這兩天來我一直隱隱約約有這樣的感覺,但之前只以為,是由於被困白骨洞而讓每個人都極度緊張,自然和平時有所不同,但是現在這種不同成百倍地突顯出來,卻讓我心裡一動。

  「你,你到底是誰?」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讓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話。

  然而這句簡單到愚蠢的問話,卻並沒有得到回答。路雲這時就在那一堆磷火白骨旁,是整個洞裡最亮的地方,所以,連她臉上的表情,站得近一點的人都可以看見。而路雲聽了我的問話,竟然把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在極力想著什麼:

  「我是,我是……」

  她緩緩地轉頭,看著這洞裡的一切,五官都開始扭曲,彷彿頭痛欲裂的樣子:

  「我是……蕭……秀……雲!」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蕭秀雲,白骨日記的記錄者,一百多年前的幻術天才,祖洞吃人血案的始作俑者,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你是路雲,你今年21歲,即便你是幻術一脈的本代傳人,也不可能是一百多年前的那個蕭秀雲。」梁應物說。

  路雲的眼睛瞇了起來,直勾勾盯著梁應物:「你,你這個負心漢,就和阿勇一樣。」

  朱自力衝到路雲跟前大喊:「別在這裡裝神弄鬼,快放我們出去,否則,你自己也一樣會餓死。」

  路雲瞥了朱自力一眼,神色間竟是說不盡的傲慢和不屑,接下來的一幕讓我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你不會真的蠢到以為,你們已經把我抓住了嗎?」路雲冷笑著,站了起來,原先層層綁在她身上的不知繞了多少圈的登山繩,就像只是輕輕放在她身上一般,隨著她的站起,自然而然地落在地上。

  我和梁應物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步,朱自力更是嚇得倒退出六七步。

  不過路雲只是站在那裡,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對她來說,大概我們這些人,都無法形成什麼威脅,隨時可以解決,只要她不再犯剛剛那樣的錯誤,讓梁應物有乘機下手的機會。

  「雖然你們發現了我,但是,實驗依然會進行下去,到時候,第一個動手的會是誰呢?」路雲眼睛掃了一圈,掠過猶自暈倒的何運開,最後停在梁應物的身上:「原先,還以為一定會是這個無腦的肌肉男,不過現在看來,說不定最早下決心的,倒是你呢,梁老師。」

  梁應物沉默。

  「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我替梁應物回答。

  「是嗎,傳奇的記者先生,你們的關係很好啊,多半你們會留到最後。有他在,你會很放心吧,所以,說不定就在睡夢裡,被他就這樣一刀劃過喉嚨,鮮血可以射到三尺遠的地方呢,就像鮑月那樣。」

  路雲妖異的語調,讓我的喉嚨一下子泛起了雞皮疙瘩。

  路雲的眼神在我的脖子上轉了兩圈,又回到梁應物的臉上。

  「不過,因為你的關係,我就多告訴你們一些東西,再進行我的實驗吧。嗯,年輕身體的感覺,真是不錯。是的,這副身體,當然是那個叫路雲的女孩的。說起來,她該是我第四代的弟子。而這裡……」路雲豎起右手的食指指著自己的頭,「現在該有一大半,是蕭秀雲。」

  「很奇怪吧,這是一個秘密,就連我的徒弟,徒孫,再到路雲的師傅,和這個路雲,都不知道的秘密。當年,我在收徒弟的時候,就在她的腦子裡留了一點東西,如果她可以找到她心愛的那個人,就這樣生活下去,那麼,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留給她什麼,而我留下的東西,會在她50歲的時候,自動傳給她的徒兒。」

  「是在一定條件下發作的深度催眠嗎?」梁應物問。

  「催眠,哼,那種低級的玩意兒,我可是讓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一代一代的流傳下去啊。縱然時光再久遠,也不會消失,直到再次復甦。從路雲被你拒絕,又發現你和這個劉文穎打得火熱的時候,我就開始復甦了,所以才有了這次的神農架之行。」

  梁應物大吃一驚:「原來這一次來神農架,完全是你在起著影響……」

  我心中也是一懍,原來梁應物和所有這次來的學生,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路雲所影響。這種悄無聲息操控人心的能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路雲接下去說:「是的,當年這場失敗的實驗,就由你們今天來繼續下去吧,這一次的陪葬品少了很多,可能用不了太長的時間。」

  「等一等。」我連忙說。

  「怎麼?」

  我的腦子裡急速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我知道就這樣結束的話,那麼路雲一旦再次消失在甬道裡,將再沒有人可以讓她出現,這樣我們就真的完了,可是,接下去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個一百多年前的老妖怪放了我們?

  「拖延時間嗎,你的那點伎倆還是不要拿出來耍的好,再見了。」

  「等一等。」這次是梁應物喊了出來。

  「等一等,你的實驗已經結束了。」

  「什麼?」路雲有些詫異。

  梁應物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直笑得彎下腰去,彷彿看見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路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夠了,你笑什麼?」

  「從頭到底都是你這個小丫頭在一廂情願,做什麼實驗,當年的蕭秀雲或許有資格,但是現在的你,不管你說你是蕭秀雲也好是路雲也好,根本沒有實驗的資格!」梁應物一邊笑一邊說。

  「胡說,作為一個被你傷害的女人,我當然有資格。」路雲厲聲說,聲音尖得幾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破。

  周圍的學生一個個面露惶恐,生怕梁應物觸怒了路雲讓他們死得更快。我卻知道梁應物在兵行險著,我太瞭解他了,別看他表面這樣張狂,心裡和我一樣捏著一把汗。

「去,什麼傷害不傷害的,我從來都沒有搭理過你,從頭到底都是你自己在那裡單相思,剛才我那樣說,你現在也知道了,是為了把你騙出來迫不得已噁心自己說的。既然我和你從來就沒有開始過,你說你有什麼資格做這個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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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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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4 引言回覆
「就好比你看到樹上有一隻很漂亮的鳥,就叫這隻鳥陪你玩,可是這隻鳥根本就不理你,你就一槍把那隻鳥打死,哦不,對你來說,是用幻術把那隻鳥弄死。你說你是不是又無聊又變態?」

「你……」路雲咬牙切齒,臉色發白。

  「你什麼你,你這個變態的老妖怪,要是你堅持要做這個狗屁實驗,就說明你根本不懂得愛情。而一個根本不懂得愛情的人,卻又要來做關於愛情的實驗,簡直就是一隻牛在彈琴。」

  自打我認識梁應物以來,就沒見他這麼刻薄過,路雲的身體都已經在發抖了。

  但梁應物還沒有完,他繼續指著劉文穎說:「你覺得我和她正在談戀愛嗎,那只能說明你的眼光實在是太差了。當初她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對她說的話和對你說的話一模一樣,

我從來就沒有接受過她,也從來就不打算接受她。路雲和劉文穎,對我來說是一樣的,都沒有什麼興趣。你說你要實驗,那麼到底打算實驗誰,你根本就沒有實驗的對象。

倒是劉文穎,儘管我拒絕了她,但她一直沒有放棄,一直試圖打動我,雖然到今天為止她還沒有成功,但是說到愛情,她遠比你這個一被拒絕就當縮頭烏龜的人來得有資格。」

  「真的,原來你和劉文穎沒有在……」路雲顫聲說。

  「當然沒有,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和她有過親密接觸了,不要因為自己孤僻,就把別人熱情上一丁點的舉動當做愛情的表現。唉,你還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看著路雲的表情,我隱約覺得接下去有戲。梁應物一下刺激一下安撫,著實厲害,正抱著看戲的心態打算繼續看梁應物還能說出什麼尖酸刻薄的話來,卻不料梁應物伸出右手一把把我摟了過去。

  「老實告訴你,我對什麼女人都不敢興趣,我喜歡的只有男人,在我看來那多比你漂亮多了,要想競爭的話,先變了性再說!」

  這句話真是驚天動地,還沒等我的雞皮疙瘩掉下來,只聽路云「啊」地高聲尖叫起來,然後一跤跌倒,竟就此暈了過去。

三小時後,我們在清醒過來的路雲的帶領下,順利走出了足足困住我們三天的人洞。幸運的是,所有的行李還在它們原先的地方,並沒有被野獸叼走。

  沒有人再有繼續按原計劃穿越神農架的興致,由於前一天晚上大家都沒有睡覺,所以在開懷大吃了一頓之後,大家搭起帳篷直睡到次日上午。當然,路雲睡了單獨的一頂,沒有哪個女生願意和她睡在一起。男生只怕也是一樣。

  在整個返回的路上,所有的學生都不再像來時那樣,高聲談笑。不僅是因為經歷過那樣可怕的生死考驗,更因為原本相處得不錯的同學,在白骨洞裡的時候,最後關頭,卻都顯得那樣可怖。他們過早領教了人性的醜惡,不僅從百年前的鮑家村血案,也從自己的身上。

  倒是我和梁應物同路雲交談頗多,也瞭解了一些其他人所不敢問的東西。

  正如梁應物預料的,其實我也想到了,這倒不是事後諸葛亮,在梁應物出言相激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蕭秀雲所留下來的,是一段相當強的怨念,這股怨念強大到一旦發動起來,可以掩蓋掉當事人的原先性格,而讓這個人按怨念的驅使去做出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但是這怨念固然強大,蕭秀雲在幻術上的強大修為,還使得她的一部分記憶也隨著怨念留了下來,可終究不是一個獨立的人的靈魂,不可能永遠取代這副不屬於她的身軀的意識。所以,當實驗結束的時候,這個怨念就會再次隱伏下去,等待下一次發作的時機。

  不過路雲告訴我們,由於梁應物的刺激,讓這個怨念要承擔過度複雜的情緒和思維,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靈魂,所以竟然被這種極端的方式,給一下子破解擊散,以至於不但讓路雲恢復了本來的神智,今後也再不可能出現了。而且路雲自己的幻術修為經此一劫,和蕭秀雲留下的怨念發生了神奇的融合,更上一層,未來的發展怎樣,連路雲自己也說不清楚,可能會超越蕭秀雲也說不定。

  我和梁應物一起,要求大家對此事守口如瓶。沒有人提出異議。對那黑暗中的記憶,相信每個人都想要極力地忘記,不會有人願意再度提及這個噩夢。更何況蕭秀雲雖然不在了,但路雲還在,而且還要繼續和他們一起上學。沒有人願意冒險惹怒她的。

  當初出洞的時候,路雲解除了困龍大陣的禁制。只要沒有人再次發動,那麼就不會出現進去出不來的情況。我問她為什麼不徹底破壞,路雲笑笑,說那是她能力範圍之外的事。只是對此,我持保留態度。

  直到到達上海,除了我們,沒有人和路雲說過一句話。但是令人驚訝的變化正慢慢地在她身上發生。她以神奇的速度不斷美麗著,原本只能算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女生,但不知怎麼,對照從前,五官雖然沒有明顯的改變,但整個人的氣質卻完全不同,散發出的女性魅力,在我和她分手的那一刻,她的微笑幾乎連我都抵擋不住。我知道那一定是幻術精進後的結果,這一次她回到學校,一定會引起驚人的騷動吧。下一次見她的時候,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我承你的情,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不要忘了我啊。」路雲在火車站笑著向我擺了擺手,極為自然地挽起梁應物的手,轉身離去。不知是因為她此時的魅力,還是對她莫測能力的顧忌,號稱只對男性感興趣的梁應物竟然沒有拒絕。

  回到上海我寫了一篇非常臭的稿子,連瞎編的心情都沒有,不免看了幾次領導的臉色。休養生息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從人洞的陰影裡恢復過來。這件事之後,我和路雲通過幾次電話,都是她打過來的,我對她心裡總是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加之沒有和她見面,感受不到她的吸引力,每次都是草草幾句就掛了電話。

  後來,梁應物告訴我,朱自力、郭永華、蔣瑋、卞小鷗和費情先後退學,卞小鷗和費情在回去不久就分手了。而何運開也再沒有去練過健美,劉文穎和路雲的性格像是換了一下,現在路雲在學校裡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拱月,魅力之大,連梁應物見到了,都要扭過頭去趕緊走開,以免沉溺其中。

  現在,人洞再一次被發現了。裡面的屍骨上的文字,不知會不會被發現。估計這個可能性相當小,如果不是我們當時的處境,沒有人會對這些白骨仔細研究,普通人一站到那個白骨洞裡,呆不了幾分鐘就會逃跑,所以當年鮑家村聳人聽聞的血案,只怕依然只有我們這14個人知道。

  寫到這裡,我發現,原先的恐懼,已經隨著在電腦屏幕上敲出的一個個漢字而淡去。這真是一種很好的方式,什麼都是要分享的,歡樂如此,痛苦如此,恐懼當然也如此。

  所以,接下去,我打算第一次,主動打路雲的電話,問問她最近受追捧的程度怎樣,幻術又練到了怎樣的程度。我想我要和她搞好關係,神秘莫測的幻術,沒準在未來的哪一天能幫上我的大忙。當然,還有一點更重要,路雲,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大美人了,或許,早已經升級成為了絕世美女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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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5 引言回覆
那多手記系列  壞種子

第一章 遺址之謎

這一天的下午,由於我前一天晚上玩遊戲玩到凌晨四點的緣故,雖然早上十點起床,精神還是很不好。好在沒什麼採訪,在單位上了會兒網,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在這樣的記者辦公室,就算是打打遊戲也沒什麼不可以的,睡睡覺更是小意思,就這點而言,比尋常的公司可要舒服多了。

  腦子裡迷迷糊糊正一片混沌的時候,被人拍醒了。

  「喂,那多。」

  我勉強睜開眼,心裡咬牙切齒,最恨的就是睡覺的時候有人吵我。可映入眼簾的,是副主編張克的一張老臉。

  雖然其實沒什麼要緊,不過睡覺時被大領導叫醒,總有些尷尬。我連忙努力睜大眼睛,堆起笑臉。

  「張老師啊,有事嗎?」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有個採訪,你來一下。」張克倒很客氣。

  我跟著張克走進他的辦公室,心裡明白,一定又有

  重大採訪了,張克出馬,說不定還要出上海。因為出差的費用,新聞部的主任還沒權批。

  半個小時之後,我從張克的辦公室裡出來,精神抖擻,直奔航空售票處。

  之所以前後的精神狀態有這樣的改變,除了碰到重大採訪我都自然會有良好的狀態外,另一個原因,是這一次的新聞不但重大,而且奇怪,非常奇怪。

  之前我已經說了,通常我們報社的採訪,都不出上海,因為我們的主要發行地區在上海,全國各地的新聞,由新華社提供就可以了,沒有必要花費人力物力。可是近一段時間來,為了提升所謂的「報格」,報社裡新出台一條規定,就是如果國內發生了新聞領域內非常重要,並且讀者極其關注的事件,再遠也要派記者採訪。而這一次的領域,是考古,事件,是一個古村落遺址的發掘。

  這個考古的重要性,不但震動了整個中國的考古界,而且聽說,許多國外的媒體也聞風而動,正派出專人,往當地——中國青海省德令哈市急趕。因為這個發現,很可能將改寫整個新石器時代的人類文明史。更或許,連「新石器時代」這樣一個被寫進考古史,就算是小學生都耳熟能詳的名詞,也可能要改變。

  因為,在新石器時代的一個村落,竟然被證實已經在使用鐵器。而且,這個村落,在當地,即青海德令哈地區,存在的時間,很可能遠早於新石器時代。

  使用鐵器,儘管那些被挖出來的鐵器非常簡單,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原始之極,可是相對於同時期的全地球其他人類而言,這一支的人類,不知道要先進了多少,其間的差距,用時間來衡量的話,至少數千年。你可以想像一下,5003年時的人類,和2003年時的人類,會有多大差距。

  現在,全國只要是稍微大一點的媒體,都派出了記者往那裡趕。只是上海,東方電視台、上海電視台、東廣、上廣、解放日報、新民晚報、文匯報、勞動報、新聞晨報、晨星報及其他十幾家媒體,現在都已經派出記者。相信我在明天的飛機上可以碰到許多熟人。

  晚上,我很早就上床睡覺,明天的飛機是一早的,睡著前,我想起曾有個生於青海的朋友對我說,她出生的地方經常會地震,所有的動物都從森林中逃竄到平原上,恰是狩獵的好時機,有時會下碗口大的冰雹,這時千萬不可以出門,被砸到的話連命都會送掉……如果我在這個時候曾經看過那個關於白公山的新聞的話,我一定會想起來,原來白公山,也是在德令哈地區的。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後,我於上午10時20分到達了西寧機場。不出我所料,我在機上碰到了新聞晨報的記者張路,還有幾個不太熟的小報記者,不過意外的是沒見到兩家電視台和三大報社的記者,看來他們大概是因為這一班飛機太早,所以坐了下一班中午到的過來。

  我的目的地德令哈尚在四百公里之外。

  西寧比我想像中更繁華一些,然而我無暇顧及這裡的音像店是否能讓我在睡著之前的生活不至於那麼無所事事,也沒有初次踏上青海這片原本遙遠得似乎僅存在於電視頻道中的地方的激動,我和張路他們拿著烙餅與地圖穿越這個城市,必須去買最快的去德令哈的火車票。

  時間相當緊迫,要知道作為一個記者,就絕不能比其他記者晚發回去報道。晚一天的報道,哪怕你寫得再好,再文情並茂再有藝術價值,也一樣什麼都不是。這是新聞的鐵律:時間!

  一小時後,我們坐上了開往柴達木盆地腹地的火車,我要在這個綠色的鐵皮傢伙中待上差不多五個小時。

  當列車進入戈壁灘的時候,晚霞將這個世界鑲上一圈紅邊,令這裡形狀奇怪,疏密有秩的山丘看上去像某種食草獸的牙齒。

  到達德令哈市的時候,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我們在這裡發生了分歧。除了張路外,其他的記者都想在德令哈好好吃一頓有當地風味的盛餐,再往我們的目的地——克魯克湖旁的古村落考古現場趕。但我和張路堅持立刻趕去。雙方都沒有必要一定讓對方同意自己的立場,所以立刻就分成了兩隊。

  我知道張路這麼急著趕去的原因一定和我一樣,那就是希望在今天能先寫一篇簡單的報道發回去。既然已經到了這兒,那麼就像我前面所說的,對新聞記者來說,時間就是一切。當然,許多毫無職業操守的小報記者可以不顧這些。

  我們叫了一輛當地的出租車,雖然車況不太好,但居然是上海產的桑塔納。據說桑塔納的底盤高,走起顛簸的路不容易開壞。

  在我們把乾硬的烙餅啃完後的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顛到了考古現場。由於平時沒人會來這裡,所以我們的司機,一個三十多歲的當地漢子還走錯了路,不過最後他很爽快地只收了我們一半的車錢。其實這對我們無所謂,反正回去有的報銷。

  竟然已經有很多記者到了,我大概看了一下,多數是北京的媒體,看來靠近中央就是不一樣。照這樣看來,他們今天一定已經把稿子發回去了,我慶幸之前的決策,現在補工還趕得及,否則明天被報社質問起來,就糗了。我倒是暗暗擔心坐下一班飛機來的記者們,不知道他們要怎樣交差,多半會被領導在電話裡罵得狗血噴頭吧。

  考古隊原本沒想到會來這麼多的記者,臨時準備的帳篷,眼看就快不夠了,就還剩最後幾個,再往後來的記者,最後沒辦法,那就只好住回德令哈去,來回三四個小時,時間都得耽誤在路上。可是我很快就發現在這方面其實沒什麼區別,因為這裡沒有合適的通信工具寫完了文章拍完了照,還得再坐考古隊的車回德令哈去上網發回報社,看來一天顛三四個小時是逃不掉的了。

  只要是記者,無論是哪一路的,都不是安分守己的傢伙。當天晚上,考古隊的營地裡就變得人頭攢動,令這裡看上去有些像個集市。大隊的記者除了互相打招呼和彼此介紹之外,都無一例外地準備起了「功課」。考古隊負責人辦公的帳篷雖然比別的帳篷要大一半有餘,還是擁擠得像下班高峰時的公共汽車一般,而此次新聞的「焦點」——那些仍舊處於禁入狀態,要到次日記者招待會時才解禁的發掘現場周圍,也不斷有人晃來晃去,鎂光燈猛閃,那些想提前入內的記者,令負責保衛的保安與考古隊員應接不暇。

  我和張路都不算是會鑽營的人,而人擠人的地方也恰是我最厭惡的地方之一。我們兩個只是簡單地記述了現場的情形,採訪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考古隊員,搜集了一些情報,寫了篇兩百字的簡要報道之外,其餘就只是窩在自己的帳篷裡認真地準備明天要問的問題。

  這一夜整個營地都沒有安寧過。

  翌日。

  鑒於昨夜所見到的情形,我和張路凌晨4點不到就跑去招待會現場佔位子,而當手錶的指針越過5點時,整個現場已經人滿為患了。招待會的時間是上午9點——盤腿在沙地上坐等四個小時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經歷,然而沒有人隨意走動——大家都生怕一走開,自己辛苦佔據的有利地形就被同僚搶去了。像我和張路這樣的「搭檔」還算是幸運的,我們其中一人想去方便時可以有人幫你看著位子。

  40平方米左右的現場坐了一大堆人等天亮,若是少了那些昂貴的專業採訪設備,這裡倒像是個靜坐【yixia.net】的現場。

  沒人像昨晚那樣大聲喧嘩,大家都只是小聲地交談,越臨近招待會開始的時間,氣氛就越緊張,當氣溫足以令我的汗水浸濕汗衫的時候,招待會終於開始了。

  發佈消息和接受採訪的是考古隊的負責人吳人傑教授——一個曬得黑黑的、其貌不揚的老頭——說他是個「老頭」其實並不確切,我的「課前作業」中所搜集的資料顯示,他只是五十出頭而已,不過任何一個人要是從事考古工作30年,那他看上去必定會比實際年齡要老一些。

「……這裡的泥地沙化現象相當嚴重,給考古發掘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往往我們第一天挖出的坑,第二天就又給風沙埋住了。你們一定想不到,在八千多年前,這裡是魚草肥美的地方。」老吳手裡拿著一塊陶器的殘片,我坐得比較靠前,借助眼鏡可以依稀看見陶片上所繪的魚紋。

  「……如果你們的中學歷史課還沒全忘光的話,那應該知道,八千多年前,那應該是新石器時代。但如你們所知,我們在這個應該處於新石器時代的部落有一些驚人的發現,那也是你們大家不遠千里到這裡來的目的——」說到這裡,他的語調開始變得有些興奮,「我們在這裡,發現了一些被懷疑在當時被當做工具使用的,鐵器……」

  人群在這時開始了第一次騷動。

  ……

  作為一個序曲,考古發掘的總體情況介紹很快就結束了,接下去是自由提問時間,忍受了四個多小時靜坐的記者們立即就像暴動的群眾一般像前面湧去,我也在第一時間竄到了教授面前。

  這個典型的考古學者——身穿藍布工作服,戴著麻線手套,皮膚黝黑,臉上皺紋縱橫,頭髮蓬亂,沾滿灰塵,由於長年與挖掘打交道,他皮膚中滲出的泥土味令他聞上去像個農民——在他近30年默默無聞的考古生涯中,怕是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混亂場面,雖然身前有保安人員竭力維持秩序,他還是有些驚惶失措,不過一個上了年紀的學者的素養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他很快就從這種失措中恢復了過來,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請安靜一下,不要激動,大家的問題我都會一一回答的。」

「請問這個遺跡是怎樣被發現的?」

  「請問是誰首先發現了這個遺跡,又是誰首先發現了鐵器?」

  「請問在這樣一個遺跡中發現鐵器的意義是什麼?人類的歷史會被改寫嗎?」

  「世界考古界有沒有類似的先例,這會不會只是人類進化史中的一個旁支?」

  「這是否意味著中國的柴達木盆地是人類文明的發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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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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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6 引言回覆
一連串的問題絲毫不給教授以喘息的機會,甚至連「請介紹一下當時人類的性狀況與道德狀況」這樣離譜的問題都有人問,其間,教授順便介紹了新石器時代人類的生活狀況——那時的人類才剛剛開始群居生活並建造極其簡陋的屋舍,至於冶金,如我前文所提的,那是幾千年後的事兒——然而真正不可思議的是,這個部落除了使用鐵器之外,生活狀態與其他的石器時代的部落毫無二致,在發掘現場也只是找到少量燧石,而冶金用的火窯根本就不見蹤影——這些鐵器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他們大部分時間還是使用石器,並用燧石引火、鑽木取火等原始的手段來取得火,這與製造鐵器的技術有很大的矛盾,目前我們在這方面的研究還沒有什麼進展。」教授道。

  「您認為這裡的地質環境是否有可能天然生成大塊的鐵呢?」

  「我們也咨詢過地質專家,他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最高富集度的鐵礦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純度。」

  「那您認為這是否是一種超自然現象呢?它是否是地外文明的傑作呢?」——問題終於被引到這個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上來了。

  「我不這樣認為,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有地外文明的存在,我們要以科學的態度來探究這一切的原由,而不是遇到無法解釋的現象就歸於『地外文明』了事——那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那您認為離這裡不遠的白公山上的『外星人基地』是怎麼回事?遺跡和『外星人基地』是否會有聯繫?」

  「抱歉,我從沒聽說過您所說的『外星人基地』。」

  ……

  在熱烈的氣氛中三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不斷有新的記者趕來,現場被擠得水洩不通,誰都沒有要去吃飯的意思。而吳教授的興致也變得相當高,他只是隨便啃了幾口麵包,喝了點白開水,就帶著記者們參觀他們的發掘現場——他大概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了吧。

  「一號坑與二號坑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大概每一個新石器時代的遺址都會有類似的發現,關鍵在於三號和四

  號坑。」教授一邊小心地繞過遺址的發掘坑,一邊說道。記者們在他身後排成二到三人並列的長龍。

  在編號為三號的坑的邊上,我見到了一堆黑乎乎的東西,表面看上去除了像一堆骯髒的垃圾之外並沒有什麼特異。吳教授示意大家可以觸摸一下那堆東西,我蹲下身,碰了碰,然後捻了撚手上沾上的黑色微粒,又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果然是鐵銹的味道。

  由於我在隊伍最前面,拍照、提問都很方便。

  「這就是他們當時使用的鐵器?它們能派什麼用場呢?」

  「根據它們的形狀,我們初步判斷大概是類似犁和鏟的東西。」

  我對著這些銹蝕、糾結的黑鐵塊不斷地按動快門,將這些醜陋卻足以引起轟動的東西一一記錄在我的數碼相機裡,一邊拍攝,一邊問:

  「就只有這些嗎?」

  「這些都是從這個遺跡中發掘出來的,其他幾個坑還有一些,經過多次斷代測定,它們,」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特別加重了語氣,「與這個古村落遺跡,是同一時代的產物。」

  「不可思議!鐵器出現在石器時代!真不可思議!」我由衷地讚歎道。

  「然而事實無情。」他似乎早料到我的反應,我猜想當初他在面對這一結果的時候曾有過與我相似的反應——如果這不是一場騙局的話。

  「如果這些鐵器與地外文明無關的話,那以您的猜測,您認為最大的可能性是什麼呢?」我旁邊的一個記者問道。

  「到目前為止,我還不能做出任何猜測,相關的證據太少了。如果當時氣候、環境適宜,在這裡出現一個農耕部落還是可以令人接受的。然而迄今還無法解釋的是,」吳教授回答,「一個月來,我們一直在遺跡中尋找煉製金屬的火窯,但始終沒有找到,連一絲痕跡都沒有,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建過這樣一座窯,然而當時的人類是如何獲得高到足以煉鐵的溫度,都還是難解之謎。」——他一再強調了那個火窯的存在,似乎那就是問題的關鍵。

  在走過五號坑的時候,吳教授又向我們展示了其他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其實除了鐵器之外,還有一些奇異之處,比如陶器上的紋樣……」他蹲下身,從挖出的眾多陶片中揀出三片,「與同一時期其他的文明大不相同。」

  我立即拿出數碼相機,拍攝了陶片的照片——對上面的圖案,我只是匆匆掃過一眼——在我這樣一個外行人看來,那些似乎是人形和一些我無法判別是什麼的幾何線條,除了繪圖的手法相當簡約之外,並沒有什麼特異——然而任何東西,只要和這個神秘的遺址扯上了關係,就似乎都變得有魔力了。

  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好奇心強烈的人來說,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它似乎正朝著我所期待的方向發展。

  然而誰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一直到下午近3點,我們幾乎搜遍現場除了正在發掘、禁止進入的區域之外的每一寸土地,當我的數碼相機也不得不換上了備用的電池與記憶卡時,大家才漸漸散去,各自到帳篷中填飽肚子。而那些坐晚班飛機的與在德令哈大快朵頤的記者們姍姍來遲,似乎他們路上也不太順利,錯過了上午的採訪令他們後悔不迭,這時只有忙著擁到吳教授的辦公室去惡補。

  落日西沉時,白色的沙地上迅速地鋪上了大塊的黑色陰影,遺跡坑很快也被陰影所覆蓋。記者們大部分已搭車回德令哈,我的採訪也接近了尾聲。

  就在我走上前去要和吳教授告別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年輕人急匆匆地向我們跑來,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

  「吳老師,你最好來看看這個!」

  「什麼?是火窯嗎?」吳教授急急地追問。

  「不,不是,是比那更重要的東西!」

  ——我要說,巧合在事件的進程中往往起到一個關鍵性的作用——如果那個年輕人再晚來一步,如果我並沒有硬生生將告別的話語止在嘴邊,如果吳教授不允許我同他一起前往——這次偶然使數天之後我與葉瞳一同經歷的瘋狂的事沒有因為某個難解的謎題而不了了之,令我現在得以坐在這一成不變的辦公室中向您描述一個駭人聽聞的事件——當然,為此我們二人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幾分鐘之後。

  吳教授帶領著整個考古隊以及僅餘的十幾名記者站在這個剛剛挖掘了一半的地下建築的中央,我們的身後架起了兩架大功率的白熾燈,仍有考古隊員在對著另一半尚未挖掘出的部分忙碌著。

  這個埋於地下的石頭房間僅已挖掘出的部分就足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遠古的石器時代,人類剛剛開始群居的階段,就可以造出如此規模的建築。

  「這是什麼地方?是族長的府邸麼?」我一邊打量著四周的巖壁,一邊問。

  「以我的經驗,這裡應該是古人祭神的地方。」吳教授道。

  「看這個!」年輕人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塊約有3米乘5米見方的石板,看上去是堅硬的花崗岩質地,石板仍有一半埋在沙礫中,也不知有多厚。

  這裡明亮的白熾燈光足以令我們分辨石板上雕刻有帶著些神秘的、類似於圖騰的紋樣。

  「這些是他們的圖騰?」有人問道。

  吳教授並沒有回答,他已經完全沉浸於對於這塊石板的思索之中。他蹲下身子,輕輕地撫摩著這塊稀世奇珍,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並透著些古怪。

  當大家都圍成一圈蹲下仔細打量這塊石板的時候,連我這個外行也開始看出其中的蹊蹺了。

  石板上的刻痕相當的深,經歷了八千多年的風沙卻依然清晰。壁刻有著令人讚歎的精湛工藝。其風格與我想像中的遠古壁畫應有的粗獷風格相去甚遠,而呈現一種盡量運用規則的幾何線條的、簡約的畫風,與那些日常用品的陶片上發現的紋樣相當類似,只是工藝要精湛許多,看來陶片上的紋樣正是以這塊石板作為臨摹的範本。

  在石板的左上方刻有六個姿態各異的人像、亦或是神像,他們的面貌均以簡單的線條勾勒,十分相似。我想他們主要靠各人右下角所鐫刻的不同的符號來區分各人的身份,那可能是各路神明的名字或別的什麼稱呼,至於佔了畫面巨大部分的橢圓形卻伸出幾條觸手的圖案,我就完全不明白那會是什麼東西了。在我看來,那像是一個壓扁了的、被截去了大部分觸手的海膽——如果那出現在米羅的抽像作品中,我絲毫不會感到驚奇,然而在一幅八千年前的壁刻中看到卻著實匪夷所思。

  石板的左下部那六個神明的形象再次出現,當然我不能肯定他們是否與上面的是同樣六個人,因為他們的周圍沒有刻任何符號。這次他們改換成了同一種姿態,如果在現代禮儀中那應該是道別,大海膽——我暫且這樣稱呼它——的形象與他們重疊在一起。

  而佔了這幅壁刻的大部分畫面的、鐫刻在右側的圖案就好懂得多了。我想我看到的是一條張開嘴的蛇,一個人走進去用某種尖利的物體刺向它的心臟。沒錯,那的確是條蛇,一條巨大的蛇。

  而令我驚異不已的是,畫面中出現的圓、方形以及三角形的圖案——很難想像在沒有輔助集合工具的情況下能徒手畫出如此規整的圖案——如果要我相信新石器時代的人會幾何畫法,那還是要我相信鄰居家養的狗會三角函數更容易些。

  我一邊仔細觀察著這塊透著些詭異氣息的花崗岩石板,一邊努力在人群中鑽來鑽去,由各個角度拍攝石板的照片,包括全景和局部,尤其是那六個帶有古怪符號的人形。

  就在我沉浸於其中的時候,吳教授忽然驚醒過來,騰地一下站起來對身旁的年輕人喊道:

  「立即取樣作碳-14放射性同位素測定,我要立即知道結果!」

  然後對所有尾隨的記者道:「今天的採訪就到此為止吧,我們還有工作要做,一旦有更新、更重大的發現我們會召開新聞發佈會的。」——這是送客令。

  當我們從地下的聖堂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整個發掘現場架起的燈不知什麼時候已全亮了,天邊還剩下最後一絲光——雖然不怎麼情願,但在考古隊的一再要求下,我們所有的記者都不得不頂著夜色踏上了回德令哈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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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7 引言回覆
第二章 雙生湖畔的秘密 [加入書籤]
(更新時間:2007-8-28 5: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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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德令哈之後,我終於可以在我下榻的賓館吃到一頓像樣的晚餐,而不必再用壓縮餅乾和開水來折磨我的胃,這令我暫時將古村落遺跡的事拋在了腦後。
  賓館的餐廳很寬敞,應該說,這裡的每一個地方都很寬敞,不像上海那般惜地如金。雖然裝修在我這個大城市來的人看來有些簡陋,然而我的心情很快舒暢起來,上來的都是些平常的菜,新鮮的羊肉、牛肉、豬肉,以及各式新鮮的蔬菜,我肯定那些都是新鮮的,絕不是

  凍了許久的存貨。也正因為新鮮,令我覺得格外美味——這頓晚餐是我到青海以來又一樣令我印象深刻的東西。

  服務生向我介紹,在德令哈的近郊有不少農場,據說在解放初就建立了,因為毗鄰克魯克湖,淡水供應很充足,所以德令哈雖然地處戈壁灘,但總是能有充裕的農產品供應。我注意到他的普通話有些彆扭,看他的長相,也接近於維吾爾族或是蒙古族,至少是有些血緣相親的少數民族——我對少數民族瞭解不多,但在來之前我就已經被告知這裡是多個少數民族的聚居地,並被提

  醒要注意當地的風俗習慣啦等等,但看來他們除了經濟不夠發達之外,早已接受了現代人的生活方式,那些特殊的風俗習慣的痕跡早已經很淡了。

  我從服務生口中聽聞了一些有趣的地理狀況:古村落遺跡所毗鄰的克魯克湖並不是附近惟一的湖,與它僅相隔數公里,就有一個湖——托素湖,與它形成了一對雙生湖。附近的重要水源巴音河從雙生湖——克魯克湖與托素湖中間流過,並都有支流注入兩湖,然而奇異的是,比克魯克湖面積稍大些的托素湖,竟然是個鹹水湖。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不是本地人我才和你說這些的。你要去克魯克湖沒關係,但托素湖那一帶,你最好別去。」

  「為什麼?」

  「因為托素湖旁的白公山,那不是個好地方,它會給你帶來厄運的!」服務生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那兒有什麼古怪嗎?」我一臉的不以為然。

  服務生開始變得有些神秘兮兮的樣子:「白公山是妖山,據說那裡面有一些古怪的鐵,是妖物。」

  「……鐵?」

  有時候沒見過世面的小地方的人總會有一些令我們這些久居大城市的人難以理解的迷信,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然而……鐵?古村落的鐵器……

  那一瞬間,我忽然對他那種諱莫如深的態度產生了興趣。

  第二天將是無聊的一天。

  我將照片與報道通過E-mail發回報社後,躺在旅館的床上這樣想著,返程機票訂在再後一天的中午。

  我從包中拿出筆記本電腦,接駁上數碼相機,仔細研究著鐵器和那塊神秘的石板壁刻的圖片。或許在八千多年前,這六個形象所代表的神明每一個都有或驚心動魄或感人至深的傳說,然而時光流逝,舊的傳說在歷史中湮滅了,新的傳說正在興起。

  比如那個侍應生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的有關「妖山」的事。

  我忽然想到了明天的節目。

  與克魯克湖如孿生姐妹般鑲嵌在戈壁中,卻又與之截然不同的托素湖,那個鹹水湖,還有那個神秘兮兮的白公山——在記者提問的時候不也有人提到那座山嗎?不如明天去拜訪一下。

  翌日一早,我就背上些必需品上了路,向當地人打聽後,我知道我還是必須先到達克魯克湖附近然後徒步走過去,對於步行,這是段相當長的路程。

  途中路經巴音河,10月份正是枯水期,巴音河僅有

  涓涓細流。

  在午飯時間,我到達了托素湖。

  托素湖看上去比克魯克湖更寬闊壯美,碧波萬頃,陽光倒映於其上,白得刺眼。我捧起一小捧湖水,用舌頭舔了一下,果然鹹得發澀。

  看來這真是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美人。

  吃過午飯之後,我開始向湖南面的白公山進發。

  白公山與托素湖毗鄰,近到甚至山角就成為了湖岸的一部分。

  再走近一些,我開始發現有些不對勁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繞著山圍了一圈的,那應該是鐵柵欄。

  那些鐵柵欄足有兩人高,隔一段距離就有人站崗,而白公山周圍也搭起了四五個帳篷,眾多軍人模樣的與一些由衣著看不出身份的人在帳篷之間穿梭忙碌著,令這裡看上去像個游擊隊指揮部——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繞著山走了半圈之後,我到了一個類似入口的地方,那裡同樣有衛兵把守,不讓我通過。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奉命執行任務。我向他表明了自己的記者身份,但無濟於事,反而讓他對我越加警惕起來。我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在這裡得到更多的信息,於是我決定走完剩下的那半圈,然後原路返回德令哈去。

  我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這座已經沙化成黃色的小山丘,那些黑紅色的痕跡,似乎的確有些鐵銹的痕跡留在山的表面。

  此行惟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我在白公山的東北角發現了一塊倒伏的水泥碑,碑的一小半已經埋進了沙裡,然而我依然可以分辨上面所刻的刷紅漆的陰文魏體字。

  那上面寫著:

  「德令哈市外星人遺址」。

  我們曾將「北外(北京外國語學院)」戲稱為「北半球外星人遺址」——然而沒想到的是,真的會有人正正經經地將後五個字刻在碑上豎起來。

  在回到上海之後,我將此事當做笑話講給同事們聽。

  「你說你真的見到那塊碑了?」我們的文藝記者張瑩問道。

  「千真萬確!」

  「那你來看這個。」

  ——「新華網德令哈6月16日電(記者王軍、錢玲)頗有爭議的青海『外星人遺址』將迎來首批專家學者對它進行深入研究。

記者從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政府瞭解到,由北京UFO研究會等單位組織的航天、氣象、天文學等領域的9位專家學者計劃在月內前往柴達木盆地的『外星人遺址』進行考察,探討外星人是否真的光臨過這裡。這座傳說中的『外星人遺址』位於柴達木首府德令哈市西南40多公里的白公山。白公山北鄰克魯克湖和托素湖,這是當地著名的一對孿生湖,一淡一鹹,被稱為『情人湖』,留有美麗動人的傳說。『外星人遺址』就坐落在鹹水的托素湖南岸。遠遠望去,高出地面五六十米的黃灰色的山崖有如一座金字塔。在山的正面有三個明顯的三角形巖洞,中間一個最大,離地面2米多高,洞深約6米,最高處近8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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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8 引言回覆
我快速查閱著相關的鏈接,就在我去青海的這一個星期中,幾乎所有的有影響的網絡媒體都爭相報道了關於這個近乎荒謬的「外星人遺址」的消息,像新浪這樣的門戶網站更是辟出大塊版面作相關的深度報道,而在某一時刻,又有各大權威的平面媒體開始一致討伐有關「外星人遺址」的「謠言」。老實說,一時誰也分不清青紅皂白。然而,雖然關於「外星人遺址」的證據都顯得相當可疑,而「闢謠」中說山中鑲嵌有鐵管是西北地區常見的自然現象的說辭就未免近於無賴了,若是如此,那戈壁上早已鐵管橫陳,寶鋼也不必從澳大利亞進口鐵礦石了。

  「呵呵,德令哈想開發旅遊資源想瘋了吧?竟然搞出這麼離譜的東西。」

  「如果這只不過是空穴來風的話,那幹嗎要封鎖白公山呢?」

  我並沒有回答張瑩的這個問題,因為我心中存在著同樣的問題,我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然而我想我的內心已經發生了某種程度的動搖。

  接下來數天緊張而乏味的工作日令這個疑問漸漸蒙上灰塵,我寫的有關克魯克湖古村落遺跡發掘的新聞稿也沒有收到預期的轟動性效果——不單是在上海,似乎其他地方的媒體對這一事件的態度也很冷淡——這多少出乎我的意外,大概是最近爆炸性新聞太多了。當我幾乎要將這事拋在腦後的時候,事情出現了一個轉折。

  這個轉折來源於我的一個朋友出乎意料之外的來訪。

  我和葉瞳大約是在三四個月之前在一次無聊的記者招待會上認識的。

  我們的結識是因為我們的坐位離得很近,我是說,就緊挨著,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都在看同樣的書——《魔戒》。

  我們都是好奇心強烈的人,出於同樣的志趣,我與她很快就熟識了。她對於奇異事件的

  癡迷程度,沒有比用「怪力亂神」來形容更貼切的詞語了。而令我驚異的是,她竟然供職於一家乏味的機關媒體,那家機關媒體至今我仍記不住它的刊名。

  葉瞳應該算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她的漂亮並不是那種精緻的美麗,她的臉廓的分明的線條令她看上去柔中帶剛。

  她出生於青海,是的,如果你還記得我向你提到過的那個出生於常常地震、冰雹能砸死人的地方的朋友,那就是她。據說她並不是漢族人,而是屬於一個早已被歷史所遺忘的小部落,對於這一點她本人諱莫如深,我們誰也說不清楚她到底是哪個民族的。這多少令她披上了傳奇色彩的薄紗。

  然而如果你在上海街頭遇見這樣一個女孩子,你一定不會想到這些——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鄉,獨自到上海來闖蕩,老實說,對於這一點我心底是十分欽佩的。

  正如你所預料的,她的來訪就此改變了我的生活。

  「那多!」她在辦公室放肆地叫喊我的名字,好像大家的目光並不是投向她而是穿過她的身體直接投射到背後的牆壁上去了。

  「別這麼大聲,能聽見!什麼事?」我從角落中的方格探出腦袋。

  「你出來,有急事找你!」她的音量絲毫沒有減弱。

  可能是由於辦公室常年籠罩的煙霧阻礙了我們彼此的視線,我的音量也提高了八度:「有什麼事過來說!」

  葉瞳徑直穿越我的辦公室,抓住我的胳膊就向外拖,將大家的笑聲與議論拋在身後。

  「你搞什麼鬼?」我多少有些火大。

  「最近有空嗎?」

  「不忙。」

  「聽說你最近去過德令哈?」

  「一星期以前。」

  「恐怕你還得再去一次。」

  「為什麼?」

  「我邀請你和我一起去。」

  「你瘋了嗎?你去那裡幹嗎?」

  「我正常得很!」她揮揮手中的紙,「剛接到家族裡的緊急通知,要我回去一趟。現在我的部落就在德令哈附近的一個小村莊裡。」

  「那關我什麼事?」

  「換個地方我再給你解釋,」她拽住我的胳膊就向外拖。

  「等等,讓我先收拾東西啊……」

  然而我還是沒有能夠施施然地收拾好東西再下班。在我被硬拽出辦公室後,可以聽見身後同事們爆發出的哄笑聲。

  在報社附近的一家茶坊中。

  大廳裡充斥的打牌的吆五喝六聲令我不得不和葉瞳湊得很近才能聽清彼此在說什麼,這令我和葉瞳看上去像對情侶,不過我們所談論的事,卻和談情說愛完全無關,這種狀態令我感覺有些滑稽。

  葉瞳一邊啜著珍珠奶茶,一邊向我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天前,我收到了一封從家鄉,不,準確地講是從我的家族裡寄來的加急掛號信,信中要我火速趕回德令哈的族裡去,這可是稀罕的事。

  「我們的部落雖然人丁單薄,卻行蹤神秘,至今都在四處遊蕩,連我找我的族人都不是件容易事。在古時候,我們的部落被稱為『德米爾希』,你知道在我們而言這個詞代表什麼意思麼?」

  「不知道。」

  葉瞳伸出舌頭,擺了個鬼臉,陰森森地道:「地獄看門人。」

  這五個字清晰地鑽入我的耳膜,它彷彿具有一種屏蔽我們所處的嘈雜環境的神奇力量,我忽然感覺進入了另一種安靜而僵硬的狀態,我想我可能是被這個詞震懾住了。

  「我想我們是趕上了幾百年才有一次的大祭祀了!」葉瞳的語調因激動而提高了半個音。我忽然驚醒過來,啜了口面前的珍珠奶茶以掩飾我的失措。

  「自古相傳,我們族裡有一個上古傳下來的神盒,隱含著神諭,每過數百年,神盒有異動,神諭降臨,族裡就要從天南地北集齊所有的族人,進行一次大祭祀!據說那個神盒,已經傳了幾千年了!」葉瞳忽然也把臉湊近,面帶微笑,以一種低沉的語調道:「這個傳說我們族裡自古相傳,我小時候就已不知聽過幾百遍了。神盒中所禁錮的,是我們上古的先知降伏惡魔時所斬下的惡魔的手指,當手指有異動時,惡魔將再次降臨!」

  看著她說話的神情,我就知道她非去不可了,而我卻微微感到有些不安,可能是由於「地獄看門人」這個詞語的緣故,或許是因為葉瞳——這個女孩子對於神秘世界的嚮往足以令她做出瘋狂的舉動。

  「這麼邪?」我笑笑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當我是小孩子啊?」

  「信不信隨你。」葉瞳忽然把身子向後仰去,蹺起二郎腿,恢復了她滿不在乎的語調,「如果你不想看三四百年一次的降魔祭祀的話,也隨你,我又不是非要你去不可!」

  然而我最終還是答應和葉瞳同赴德令哈。

  好奇心,又是該死的好奇心。

  我想我又再次落入了好奇心的陷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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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降魔祭 [加入書籤]
(更新時間:2007-8-28 5: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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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領導申請休了一星期的年假,與葉瞳一道第二次踏上了去青海德令哈的路。
  湊巧的是,在包頭上車的人中,葉瞳遇到了她的堂兄。

  據說他們有相當一部分族人分散在全國各地,互相甚至都素未謀面,只剩餘一百多個人仍依照著傳統在柴達木的深處過著遊牧的生活,而奇妙的是族人與族人之間似乎有一種特別

  的辨認方式,葉瞳與十數年沒見的堂兄很快認出了對方是誰。

  他的堂兄是個並不怎麼健談的傢伙,只是偶爾和我搭搭腔,大部分時間,他要麼一個人發呆,要麼和葉瞳聊幾句,看上去似乎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們時而用一種我聽不懂的方言交流,顯然是不想讓我這個外人接觸到他們族內太多的秘密。似乎堂兄所知道的,比葉瞳要多一些。他們談話時,葉瞳時而會露出驚異的,或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也會將他們談話中的一些關鍵的部分翻譯給我聽,那是有關他們族中傳說的主宰者——神盒。似乎這次祭祀相當重要,重要到關乎命運似的,還有一場盛大而嚴謹的儀式——所有這一切令我感覺越來越聳人聽聞。

  我對此有些不以為然,相對於這個沒頭沒尾的傳說,我對被封鎖的白公山和那個神秘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的興趣更濃厚些。

  經過了兩天半的勞頓旅途,我又再次踏上了德令哈沙化嚴重的土地,而葉瞳也回到了她闊別十幾年的故鄉。

  葉瞳聯繫了當地的遠親,得知族人暫時落腳的地方在德令哈西面的郊區。

  我們一行三人一直往西走,一路上不斷地有人和我們打招呼,寒暄幾句,然而更多的人卻是避之惟恐不及,我們順路向街邊的攤販買東西時也受到了極不禮貌的待遇,他們顯出畏懼的神情,不肯將東西賣給我們,也不肯碰我們的錢,甚至好像連與我們多說一句話都是令他們厭惡的事,他們只是不斷地用土語轟我們走。當地的族人們也都用布蒙著臉,顯然不願被人認出來。

  街上形成了一種奇特的景象,我與葉瞳的族人們就如同欺行霸市的惡霸匪幫一般從街上揚長而過,路人紛紛走避,好奇的孩子們被大人強行拉進屋子裡,只剩下一些外地人好奇地看著我們這一幫人,卻也不敢靠得太近。

  我忽然明白了「德米爾希」的恐怖傳說在當地民間的影響力有多大,葉瞳與她的堂兄在火車上諱莫如深的交談也並非是為了刻意向我渲染恐怖的氣氛,以致這種恐怖感都已經漸漸侵染到了我的身上。

  越接近郊區,同行的人越多,看來的確如葉瞳所說,所有接到通知的族人都在向那裡彙集。

  在一間古舊但卻打掃得很乾淨的屋子裡,我見到了「德米爾希」的族長,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婆婆。葉瞳與她的堂兄都叫她「奶奶」。

  奶奶似乎並沒有因孫子孫女的歸來而顯得特別高興,她只是淡然地招呼我們坐下,並著人端來一些水和乾果,她似乎心裡也擔著件極重的心事。

  照理說,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婆婆沒有理由讓我覺得害怕,雖然她佈滿皺紋與斑點的臉上面色嚴峻。我總有種受到威脅的感覺,尤其是當她用隱藏在無力的、下垂的眼瞼後的眼睛注視我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奶奶全身上下戴滿的古怪飾品令她看上去有點像個巫婆。

  「他不是我們的族人,他是誰?」奶奶問葉瞳。

  「他是和我一起來的。」葉瞳道。

  「你知道規矩的,我們不歡迎不相干的人。」

  「他是我非常好的朋友,」葉瞳的這句話說得有些曖昧,於是我也向她擺出一個有些曖昧的笑容,她朝我擠擠眼睛。

  奶奶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我想我和葉瞳都利用了一個老年人對某種事情的誤會。

  「那好吧,他可以旁觀我們的祭祀,但你要對他說清

  楚規矩。你們跑了那麼遠的路,都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傍晚在天井中集合。」

  傍晚。

  當我們目力所及的最後一絲紅霞褪盡的時候。

  在空地的中央燃起了篝火,在靠近屋子的那一側架起了巨大的神台,然而奇怪的是神台上沒有擺放任何祭品,只是在中央有一個奇怪的小盒子,那可能就是傳說中禁錮惡魔手指的神盒了,我想走近一些看看,然而葉瞳示意我坐在一邊。

  我午睡醒來之後葉瞳就不見蹤影,直到現在才在人群中再次發現了她。她已經換上了本族的服裝,同樣的,也佩帶著一些我從沒見過的飾品,那與普通的花紋繁複的民族飾品不同

  ,而是一種線條簡約的首飾。她的民族服飾與她的容貌很相配,令她更顯嫵媚。

  要是穿這一身去上班,不知要迷倒多少人。我站在一旁,看著近百人圍成裡外三層,然而令我奇怪的是,族裡的長輩似乎只有奶奶一個人,來參加聚會的似乎都是些不超過30歲的青年男女。

  難道是集體婚禮或是比武招親什麼的?我在一旁胡思亂想。

  忽然有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你很難想像那竟然是一個年逾古稀、看上去氣息奄奄的老人在講話。

  「族人們!」她用的是略帶生硬的普通話,那可能是因為族裡的年輕一代並不全都通曉族裡的方言——葉瞳曾對我提過這一點。

  「惡魔的手指蠢蠢欲動,神盒的徵兆再次降臨,擊退藏於冥冥之中的惡魔,令它無法吞噬世上的任何東西,這是神賦予我們的使命,你們心中都應該有這樣的信念,我們是神的僕人,這一使命從數千年前流傳至今,而新一代的英雄,將從你們當中產生!」

  人群靜默無聲。

  坐在一旁的我微微感到有些涼意,不知是因為中秋十月戈壁上的蕭索還是因為這奇異而肅殺的場面。

  一個族人端出一個巨大的、幾乎可以盛一升水的玻璃杯子放到神台的中央,杯中盛了大半杯水。

  「我們依舊沿用古老的規則,每人在地上抓一把沙子,投入杯中,當杯中的水溢出時,那個人就是神選出的勇士!」

  人們開始排著隊向杯中投沙子,杯中的水位越升越高,接近葉瞳的時候,杯子已經差不多滿了,排在葉瞳前幾位的年輕人開始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沙子一點點投入杯中。

  在人影攢動的儀式隊列中,我隱約看到了葉瞳半瞇著眼睛微笑的神情。

  到了葉瞳,她忽然將一大把沙子一下子都撒在杯中,杯中的水立即就溢了出來。

  奶奶捧著神盒走在前面,一言不發。

  我與葉瞳跟在奶奶後面步入老屋子昏暗的地下室,葉瞳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每次我看見這笑容時,她都會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瘋狂的事。

  當杯子裡的水溢出來的一瞬間,人群歡呼起來,而我瞥見奶奶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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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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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7:39 引言回覆
在遠離文明的戈壁,神秘的部落裡,去做擊退惡魔的勇者,沒有什麼比這更瘋狂的了。任誰都能聽出奶奶話中危險的預兆,天知道是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然而葉瞳卻得意非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可能很危險?」我有些激動。

  「這才是真正的冒險!」葉瞳看上去真的像個躊躇滿志的勇士。

  「你真行!」她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令我有些火大。

  「你要是珍惜自己的性命,那你一個人回上海好了,我自己去!」葉瞳輕描淡寫地說。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道。

  地下室。

  這裡沒有電燈,只靠四支蠟燭照明。

  奶奶將神盒放進嵌在牆壁中的神龕中,這令我得以近距離地觀察這只盒子。

  這的確是只奇妙的盒子。

  盒子的下半部分沒有任何光澤,在這昏暗的環境中無法判別是用什麼材料做的,而上半部分卻似乎是透明的玻璃,令我可以看清楚他們所謂的「惡魔的手指」就是一段銹跡斑斑的鐵管子,沉於透明的液體之中。

  「別去動那個神盒,它不會給你帶來好運的。」奶奶的聲音又變回了我初次見到她時的那般蒼老,她正在擦拭著牆角木箱上的灰。

  「我們該怎麼做?」葉瞳問道。

  奶奶打開木箱子,拿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裡面是兩卷羊皮,她取出其中的一卷,有些痛惜地道:

  「即使你是我的孫女,也不能壞了祖宗的規矩,你們成為神挑選的降魔者後,就要永遠

  離開部落,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再回到族裡,族裡的人也不會再見你,所以從明兒起,奶奶就再也見不到你啦。」

  「為什麼?」葉瞳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驚呆了。

  「這是祖宗的規矩。」

  「奶奶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這也是祖宗的規矩。」

  「奶奶……」葉瞳忽然撲倒在老人懷裡,像個孩子那樣泣不成聲,「對不起,奶奶……」

  「這一切,都是天意啊!」

  「拿好這卷羊皮卷,它將指引你擊敗惡魔的道路。」奶奶將羊皮卷塞在葉瞳的手中,「這次有人幫助你降魔,我就放心多了。」老人看了我一眼,「希望你們二人能夠安然度過這一劫。」說到此,她那張表情總是深藏不露的臉上,忽然老淚縱橫。

  這一晚,葉瞳的心情很糟糕,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斷地流淚,又變回了一個脆弱的女孩子——即使在幾小時之前她還儼然是一個降魔勇士。我也不知該怎麼勸她,這是在青海時格外壓抑的一晚,我在昏暗的燈光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很早我們就都醒了,青色的陽光沒有什麼阻礙地照進屋子裡。出了這個村子,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戈壁。

  葉瞳忽然對我道:「那多,這次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我把你一起拖來就錯了。我想過了,這是我們族裡自己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一個人回上海吧。」

  在經歷了一夜的心情的多次跌宕之後,我已經變得相當平靜了,甚至連原先的恐懼在我心中都已經成為微不足道的灰塵:「從一開始被你拖下水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要一個人回去。」我平靜地望著她道。

  「可這是我族裡的事,而且可能很危險!」

  「呵呵,你也知道危險嗎?你一個人去豈不是更危

  險?」我微笑一下,盡量令自己臉上的笑容顯得輕鬆一點,「還記得奶奶說過的話麼?我早已經被捲進去了。」

  葉瞳望了我三秒,微微一笑。她還未換下那套民族服裝,在晨光中,信心與意志力彷彿又回到了她身上,她又成為了那個神秘的遊牧民族的女兒、降魔的鬥士。

  「那好吧。」她聳聳肩,揉著她的黑眼圈,「我需要去換套衣服,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我們下午出發。」

  在出發之前,我們仔細研究了那卷羊皮卷。

  羊皮卷共有五張,已經變得相當乾燥,發黃發脆,必須極小心才不至於損壞,看上去,這是幾百前年流傳下來的古物了。

  第一張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一篇「神諭」:

  「吾懷聖心自天降於大地焉,但見鬼樹猖肆而托素泛血,沃土敗蝕而素民垂淚,欲授汝輩後人重得百年安居之法。」

  ……

  「汝乃勇士,當持吾圖而取聖石,投入妖山以治鬼樹。汝所履乃天責也,汝必大義,投畢聖石即遠遁他鄉,終生不見族人,若不其然,大難臨於族中,汝之罪也。」

  「汝輩後人,當尊此諭,若有違者,土則非土,家則亡家,從此顛沛漂泊,再無棲息安居之地。」

  文章若是放在數百年前,算是相當直白的了,我和葉瞳理解起來都沒有什麼困難。

  而第二張羊皮上所繪的圖形則完全令人一頭霧水。

  羊皮的左上方畫著一個圓圈,圓圈旁邊有一個圓點,以圓點為起點,向圓圈的圓心的反方向拖出一條線;右上角的一個圓圈上不規則地遍佈著長長短短的線段;而下半部分的圓圈上的線段比右上角的稀疏了些,卻有許多小圓點圍在圓圈周圍,並且每一個圓點都拖出一條指向圓心的線。

  我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跳過這一張。

  第三張羊皮的圖案有著關鍵性的啟示。

  圖案上下分別畫著兩個不規則的圖形,在兩個圖形之間有六個呈梅花狀排列的圓點,正中的一個旁邊畫有一個小而精緻的蜘蛛圖案,還特別標注了一行文字:

  「尋入聖室,須照此圖。」

  這顯然是一張地圖。

  然而這張地圖卻連任何的方向與參照地點都沒有標注,也不知該到哪裡去找這「聖室」的所在。

  而當我們鋪開青海省地圖相對照的時候,一切都豁然開朗,那兩個不規則的圖形,竟就是那對一淡一鹹的雙生湖——克魯克湖與托素湖的輪廓,分毫不差。

  第四張羊皮,滿幅地畫著一條巨大的蛇,一個人手執寶劍,步入蛇的口中,剖開它的心臟——我還清晰地記得一個多星期之前在克魯克湖畔發現的新石器時代的遺跡,這幅圖竟然就與當時所發現的石刻上的部分圖案如出一轍,那遺跡在那之後再沒有傳出過什麼消息——新石器時代的農耕村落,不合常理的鐵器,神秘而古老的遊牧民族,神盒、惡魔的傳說,我一時也無法理出這之中所暗藏的微妙的、紛繁的頭緒。

  而這件古怪的事,我也沒有向葉瞳提起。

  最後一張羊皮,又是一張地圖,其內容雖然如迷宮般紛繁,但入口與目的地都以圓圈標示得很清晰,相比上一張地圖就要易懂得多了,只是這張地圖上並沒有文字標注,也不知在哪裡會用得到。

  五張羊皮中,我們惟一弄明白的是第三張上所標示的「聖室」之所在,在吃過午飯之後,我們動身趕往克魯克湖,這個我拜訪多次的小湖泊,就像一個上古的妖精,變得越來越神秘。

  當我和葉瞳離開這個德令哈近郊的小村莊時,我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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