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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壞壞的除靈師(轉)作者: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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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在版面: 鬼話連篇

Alandoud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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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4	引言回覆
第十九章　紫籐之戀（上）　　霪雨霏霏，不絕於日。午夜夢迴，思念像雨後的海裳花，被雨點打得零零散散，無法拾起。思念終究是美麗的，可是易碎。思念過後…… 　　古裝美女，一笑一顰，一言一行，儼然化作最恐怖的夢魘，蠶食他的信仰。雙眼死盯著天花板，期待黎明臨降。缺乏睡眠，在與疲倦和睡意的鬥爭中，時間不知不覺流逝。　　不眠之夜，尹曦細長的雙眼下泛現淡淡的黑眼圈。　　拉開厚重的落地窗簾，尹曦輕啜一口指上的煙，修長的身影躲進窗簾裡，抬頭望向天邊，天空清澈無比，陽光如金色的利劍，刺破雲層。低頭，窗下一方錦鯉池。滿池清水倒映天際流雲，天光雲影共徘徊的景致莫過如此。但他無心欣賞綺麗的良辰美景。　　五月初五，尹曦記得不久前有人允諾，請他吃棕子，豆沙的。那人，是否還記得？　　黃梅天放晴，艾草飄香的日子。老天沒忘記人間有個端午節，半夜裡悄悄收住綿綿雨絲。撥雲初見日，毒辣辣的太陽施展淫威，荼毒大地。地面還很潮，潮濕的地氣被陽光一蒸，到處都濕漉漉的。初晨時分，街上的行人多半垂頭喪氣，潮熱難耐，額頭和鼻尖的汗珠匯到一起，跌落在地。　　五月天，百毒月。古來習俗，喝雄黃酒，掛艾草菖蒲，驅瘴避邪。現如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到處有棕子賣，多少人還會惦記端午節？恐怕更不會有人記起，端午這天要把艾草和菖蒲綁成束，懸在門樑上。　　尹曦走在路上，路人不免多看他幾眼。不合時宜的穿著，在穿短袖都嫌熱的日子，尹曦仍舊襯衫加學生裝外套，黑色長褲。胸前別著學生卡，書包斜挎在左肩，耳邊掛著精緻的藍牙耳機。行色匆匆的學生群當中，他頹廢萎靡，絲毫不見高中生的氣質，常人看來，他也就是個秉性玩劣的浮誇子。　　路上的人大多盯牢尹曦的右手，艾草和菖蒲用紅線紮成束，葉片隨著尹曦的腳步輕顫不息，隱隱散發香味。菖蒲象徵去除不祥的寶劍，艾草是用來治病的草藥，代表著招納百福。鮮少有人像尹家那樣，還保留舊時的習俗。　　區區一把草，勾起不少中年人對年少時的回憶：少不經事，各家長者用手指沾少許雄黃粉在孩童額頭寫下「王」字，他們互敬雄黃酒，大口滿飲，祈求健康。年歲漸長，情竇初開。飲罷雄黃酒，借幾分酒力未散，懵懵懂懂，和心儀的異性互贈香囊。　　「畫額」的風俗一去不返，香囊差不多只有在工藝品店能看到，古樸的民風經不住所謂現代和時尚的衝擊，湮滅在歷史的長河。　　離開記憶裡的凍土，人們加快步伐，迎合忙忙碌碌的現實。尹曦不緊不慢，旁人的視線和他無關，現實和他無關，如果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是難得的幸福。　　耳邊，光良的歌聲細膩清亮：聽雨的聲音，像悲傷的歌曲，滂沱大雨竟如此的冷清…… 　　仰起頭，將視線沒入悠遠天空，心中雨不息。　　艾思琪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全放下，她對自己的心說，忘記某個人的存在。天亮後，枕邊淚痕猶濕。看到窗外的陽光，突然間想到他，心底還有無望的期待。佯作平靜，卻在平靜中痛徹心肺。　　無法忘記的人，無法忘記的事。　　艾思琪起個大早。點心攤多放了只四芯煤爐，上頭架起一口大鍋。鍋裡的水咕咚古咚翻滾著，鍋蓋上蒸汽氤氳升騰，帶出棕葉和糯米的芬芳，熱乎乎甜潤的香氣在空氣裡散播開來。　　端午節，兌現小小的約定。兩隻熱氣騰騰的棕子放在天台上，等他發現的時候，幾片棕葉還能包住多少餘溫？　　避開獨處的機會，能省去很多借口和解釋，艾思琪選了折中的辦法。　　彼此的心意純屬巧合，結果在同一天做了同樣的事。四教天台上不期而遇，兩人來不及找借口去回避對方。很意外的碰面，氣氛顯得極為尷尬，尹曦無須找借口，艾思琪不得不為自己找個恰當的理由。　　「給你，今天……端午了。」　　艾思琪說話生硬。往前走幾步，和尹曦的距離近了點。在幾步開外停下，把棕子連帶食品袋一起遞給他。　　如此突然，她無從應對，不知該說什麼好。　　「算是回禮，回家掛到門上。」　　現代社會飛速發展，送花的多了，像尹曦過節送人一把草，是否更具新意？　　各自只說一句話，交換彼此手上的東西。棕櫚葉做的細繩緊緊紮住箬葉，傳統的棕子，握在掌心有點炙手。尹曦如冰的外表下，狂野的火焰熊熊燃燒。　　艾思琪轉身之際，尹曦人影一晃，欺上前去。單手一抄，一式獅子搏兔，環住艾思琪單薄的香肩。四目相交，僅剩幾公分的距離卻讀不懂對方的眼神。　　尹曦非常意外，衝動的身體不受大腦指揮。他想說，我喜歡你。對上艾思琪飽受刺激的表情，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即不想逗她，也不想嚇她。　　「很累，很累……很困……」　　尹曦的額頭枕在艾思琪肩上，呼吸均勻。　　艾思琪僵直了身體，尹曦的髮絲掠過她的臉頰，耳邊還聽到他微微的鼻息。　　「尹大少爺，你是除靈師啊！上山打老虎，下海擒蛟龍，你哪樣做不到？你說累？我們升斗小民更累，不止是累，還得刻刻小心，時時提防。有些大人物，光是動動手指就足以要了我們的性命。」　　心痛到麻木，所以毫不留情地說出狠話。　　病態的面容泛起少許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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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5

引言回覆

　　「對不起……」
　　尹頭放開艾思琪。一句「對不起」，孰知其間包含的諸多歉意。而他低下頭，不敢正視，怯懦的像
只無家可歸的流浪貓。
　　分道揚鑣，一個走四教正門，一個走邊門。也許不同的人，走的路也不同。命運的蹊蹺會使兩條平
行線交匯，燦爛的陽光，還是悲涼的夢境，命運不在自己手中。

　　白天的大部分時間，尹曦在睡覺中度過。趴在桌上，如入無人之境。其實到了高二，有些科目的老
師並不介意學生睡覺，像政治課，基本就是讓理科班的學生當補眠的。但尹曦就有點過分，早上的四節
課壓根沒抬過頭。老師懶得搭理他，主要是尹曦夠拽，心理素質不佳，經驗不足的老師沒準就被他嚇跑
了。其次他的成績不錯，老師認為他晚上熬通宵用功唸書。
　　成績好，家裡有錢，長得不錯，能拽起來的理由尹曦全佔上了，不免令旁人作如是想。其實不然，
他懶得去經營和別人的相處之道。正事閒事一大堆，有心無力，漸漸在別人眼裡，他酷得可以，拽得夠
勁。反正唸書算閒事，所以睡覺是不打緊的。一溜煙，下午的課已經過去一半。
　　「尹曦！外找。一班的美女。」
　　傳話的同學變身成憤怒的野獸，廝磨著牙齒和利爪，隨時可能撲上去將尹曦一撕兩半。世道不公，
慘絕人寰，有型就吃得開？連別班女生都要登門點名見他。
　　「哦，什麼？」
　　尹曦抬頭，眼神渙散。無端擾人清夢，難得他安然入睡。
　　教室裡一干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一臉迷離狀的尹曦。
　　「一班的美女在門外候著，指名見你。」
　　這位感懷身世的男同學再次從喉嚨裡擠出他的憤怒，雙眼噴火。話帶到了，但他擋在過道中央，沒
有讓路的意思。衝冠一怒為紅顏，狹路相逢，他有拚命的準備了。
　　「找我？文科班沒我認識的人。」
　　理科班也找不出幾個尹曦認識的人，人家認識他，他不認識人家。看起來糊塗，腳下卻不含糊，走
到攔路虎跟前，身形一閃，到了別人背後。
　　冷汗。過道中間站個人，邊上空出三四公分的空隙，尹曦竟然擠過去了。旁觀者看不清楚，攔住去
路的人頓時寒意連連，他沒感覺到尹曦從他身邊經過，沒有身體接觸的感覺。尹曦在眼前消失了，回頭
看看，確實到了他身後。
　　封閬清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心裡還是感歎，好快的身法，差點連他的眼睛都沒跟上。

　　「你好，尹曦同學。我叫舒楓影，高二（一）班蔣欣冉的朋友。她前些天給你寄過一封信，裡面裝
著紫籐花瓣，她一直很喜歡你，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文科出美女，果然沒錯。冷不防有美女跑到自己面前，沒有揚揚灑灑的說辭，直截了當地說別人喜
歡自己，約自己去見上一面。這不是桃花運麼？
　　尹曦聽得光皺眉，沒反應。
　　「你的女朋友和你同班吧？」
　　舒楓影朝教室裡望了一眼。
　　「不是讓你為難，蔣欣冉住院了。給你寄信以後，就在隔天，她突然就暈倒了，一直處於昏迷中。
我想，你去看看她，說幾句話，她會不會有反應。紫籐的花語，永不消失的愛。她偷偷喜歡你，很喜歡
你。」
　　「學生會的會計？蔣欣冉。」
　　面對如此唐突的要求，尹曦努力回憶對這個名字的印象。
　　「對，求你了！」
　　舒楓影雙手抱拳，清澈靈動的眼神看著尹曦，誠心懇求。
　　「不熟。現在去？」
　　尹曦不急，他挑這時候，只不過想知道，班裡缺他一個，艾思琪是何反應？大概無所謂的樣子，一
如以前。
　　「現在？」
　　換舒楓影吃驚，傳聞尹曦冷漠異常，她抱有死纏爛打的心理。
　　「現在。買什麼水果好？她喜歡什麼？」
　　尹曦邁開虎步，大步在前。
　　「人去就好了。如果能對她說『我喜歡你』，她一定開心死。」
　　舒風影跟上尹曦。
　　真像個圈套，尹曦犯疑。只為了普通的見面，裝病這種玩笑開得有點過頭。他打消了怪異的念頭，
畢竟一班是文科重點班，勞累過度引發昏迷不無可能。他幹嘛攪和進去，莫非演一出「睡美人」？

　　「這裡？」
　　住院部樓下，尹曦眉毛跳了一下。同一家醫院，不久前剛來過。
　　「對啊！有什麼不對？」
　　舒楓影手上提著水果籃，當然是尹曦買的。
　　「庸醫多。」
　　尹曦無可奈何，回想上次在醫院被惡整，有沒有艾思琪的份？
　　腦科病房很安靜，雙人間的一張床位空著。蔣欣冉穿著白底藍條的病號服，躺在病床上，薄薄的被
單蓋在身上。烏黑的長髮披散在枕頭邊。
　　尹曦再次承認，蔣欣冉摘下眼鏡更為漂亮。
　　她面有紅潮，不似病人的蒼白。病號服下胸口緩緩起伏，像是處於熟睡中。
　　病房裡，醫生和蔣欣冉的父母都在場。中年女人坐在床邊，兩眼紅腫，手還在不停抹去眼角的淚。
他們看到尹曦和舒楓影推門進來，他們有點期待，希望開門聲，甚至路過的腳步聲能驚醒昏睡不醒的女
兒。
　　「阿姨，欣冉好點沒？」
　　舒楓影把水果籃放到床頭櫃上，看著好朋友的眼神裡有一絲不捨。活生生的人怎麼說變就變？
　　中年女人搖搖頭，臉上多痕幾條淚痕。中年男人長歎一口氣，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什麼情況？」
　　尹曦一把抽過醫生手中病歷。
　　「處於深度昏迷，心跳正常，有自主呼吸，瞳孔對光反應稍有遲鈍，腦部斷層掃瞄無異常，巴彬斯
基征陰性。準確地說，她像睡著了，醒不過來。高壓氧倉和電刺激這些催醒療法均無效果，靜注納洛酮
未見起色。」
　　醫生對尹曦的態度顯得恭敬有加，僅僅是冰冷的恭敬。
　　「沒有確診？你的看法。」
　　尹曦一頁一頁翻著病歷，醫生個個是能人，短短幾天，朝蔣欣冉血管裡灌進去的藥水可不少。
　　「我還在上班。」
　　醫生斷然拒絕，病房裡火藥味漸濃。
　　「尹傲。」
　　尹曦表現得不耐煩，焦灼地等待醫生的回答。
　　「嗯哼！用你的身份命令我嗎？出去說。」
　　醫生尹傲的保留使蔣欣冉雙親有所不滿。同時，他們也驚訝於十七八歲的學生能指揮醫生。
　　「可以說了嗎？」
　　尹曦在門外站住腳步。
　　「人之將寐，神先收斂，魂隨之入內，魄無魂之激發，處於抑制狀態。裡面的病人七魄俱在，魂不
知所蹤。可能被人強行拘魂，也有可能隱藏在身體深處與外界隔絕，到底是哪種情況我就不得而知。你
想出手幫他們？」
　　與其他幾位表兄弟不同，尹傲和尹曦的關係不佳。他天生排斥除靈師的工作，很少主動過問尹家的
事。他還排斥現在的姓氏，說起來他對尹家嗤之以鼻。平時大大咧咧的尹烈能和他多聊幾句。
　　「你去辦出院手續，醫院不缺這點油水。」
　　尹曦手中的病歷還給尹傲，催他快點。
　　「那等著看尹少當家的手段了。」
　　白大褂帶起微風，轉而從尹曦面前消失。

　　站在天台向下望去，紫籐架上垂瀉的生命妙不可言。隨著時間的推移，堇紫色的花瓣慢慢褪色，直
到變成白色，凋零，一地落蕊。
　　白色，沒有生命的紫籐架；白色，已然凋謝的紫籐花。白色，似乎代表了生命的逝去。沒有來由，
看到紫籐花，想起蔣欣冉，想起白色被單下失去意識的身體，還有無力承受愛慕。
　　他沒有把握，卻無法放任。失去了步調，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他本不該在意這些，可以視若無
睹，世界上的人何止千萬，他能救得了幾個？
　　潛移默化下，他找回了一種被稱為人性的東西，讓他以普通人的身份，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事物的
層面。
　　尹曦緩步走向辦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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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5	引言回覆
第二十章　紫籐之戀（中）　　「你再說一遍！」　　艾思琪火冒三丈，一掌拍在辦公桌上。　　尹曦站在艾思琪面前，高出她一個頭，還是被艾思琪驚人的舉動嚇到了。平地一聲驚響在小小的辦公室裡迴盪開來，一驚一吒，眾老師暗自留意艾思琪過激的舉動。　　老師訓學生是很平常的事，今天的艾思琪出奇的反常，憤怒之外還有那麼點算是妒意的情緒。　　尹曦的注意力被廢紙簍裡的東西吸引著，揉成一團的艾草和菖蒲塞在裡頭，葉子蔫了吧唧耷拉著。尹曦的不滿沒直接表露出來，應艾思琪的要求，重複剛剛說過的話。　　「你去找一班的班主任，你們一起陪我去趟……」　　艾思琪迫不急待地打斷。女人愛口事心非，衝口而出不代表她真想讓尹曦去重說一遍，她已經聽得清清楚楚。　　尹曦慵懶的語氣正是火上澆油，徹底激怒了艾思琪。　　「你想找老師幫你說媒？荒唐，太荒唐了。自己班裡還沒鬧夠，還準備到別的班去亂搞男女關係，你太荒唐了！」　　在場的幾人竊笑不已。艾思琪哪像諄諄善誘的老師，不分青紅皂白，迎頭痛罵。　　沒人站出來勸勸艾思琪，保持冷靜的前頭腦。辦公室裡的人大多秉持看戲的心態，眼看著艾思琪上演虎口拔牙的鬧劇，就是要等她出醜。校長對尹家的人還禮讓三分，艾思琪罵誰不好，偏挑上他。　　「出來。」　　尹曦滿臉陰雲，拽起艾思琪的手往外拖。留下別人詫異的目光和滿腦子驚歎號。　　「在你看來，和我有關就沒有好事。我很差勁？」　　僻靜處，尹曦甩開艾思琪的手。　　「我承認自己主觀，但不是沒來由。」　　艾思琪揉揉酸痛的手，避開尹曦的直視。　　尹曦的目光另有所圖，她想逃，從他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身邊逃開。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姓尹的果然不是好鳥。偶爾，壞人會閒著沒事去做幾件行善積德的好事。一班的蔣欣冉碰上麻煩的事，昏迷了好幾天。醫院處理不了，昨天接回家了。我想去趟她家，你和她們班的班主任陪我一起去。」　　陰轉多雲，尹曦寒著的臉有所好轉。艾思琪不能原諒尹家的所作所為，他理解。　　「沒人攔著你做好事，我們不想沾你的光，你一個人去好了。」　　艾思琪略有酸意。　　「你搞不明白嗎？誰家的爸媽會放任昏睡不醒的女兒和一個男的單獨窩在房間裡？」　　「單獨？單獨幹嘛？」　　艾思琪緊咬嘴唇，氣勢跟著聲音一起弱了幾分。　　「救人。」　　尹曦狡猾地一笑，嗅到空氣中的一絲酸味，竟然莫名其妙地開心起來。　　「你約上封閬清……」　　尹曦的身體突然靠前，艾思琪的心猛然一陣狂跳。往後退，腳跟碰到了牆壁。她勉強擠出半句話。　　「壞人做好事必須有人監督。」　　心碎到無法拼接，依然在臉上展露歡快的笑容。光鮮的笑容背後，悲愴如迷霧，籠罩著尹曦。　　三口之家突生橫禍，老天毅然決絕地奪走了他們臉上的笑容，普通的家庭怎能承受太多的悲哀。　　靜悄悄的，讓人忘了客廳裡還有六個人。桌上積起一層薄薄的灰，似乎女主人因為女兒的事，無力再操勞家務。大家一言不發，麻木地聽著空調工作時製冷劑流動的聲音。他們需要的不是安慰，他們要的是希望，乖巧的女兒是他們活下去的惟一希望。　　當幸福伴著蔣欣冉沉睡不醒，這個家只剩下冰冷的寂靜。　　「她晚上睡下以後，第二天沒有醒過來嗎？」　　尹曦一開口，幾個人的視線集中到他身上。　　蔣欣冉的母親呆了一下。一日之隔，她想起眼前的高中生即是昨日在醫院裡見到過，醫生對他畢恭畢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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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6

引言回覆

　　「欣冉平日起得比我們早。早上我們沒注意，以為她到學校去了，結果……我中午下班回家，進她
房間看看，就看到……就看到……」
　　四十出頭的女人頭髮散亂，絲毫沒有往日的儀態，說著說著就哽住了，眼淚緊跟著落下。
　　「看到她趴在電腦前面，不像出去過的樣子。我很生氣……可是……不管我怎麼叫她喊她，她沒有
答應我……」
　　想到久久未醒的女兒，她哭得更傷心，泛紅的眼睛僅有絕望。
　　大家沉默著，聽著哭聲和斷斷續續的傾訴，偶爾還伴著蔣欣冉父親長長的歎息。
　　「是電腦！一定是電腦把我女兒害成這副模樣。丟掉……丟掉……快點拿出去丟掉，女兒會好起來
的……快點丟掉！」
　　「哭哭啼啼吵什麼！在欣冉的老師和同學面前還嫌不夠？」
　　男人充滿怒意的吼聲打破了妻子的幻想，讓女兒醒來，僅是他們夫妻的幻想。
　　他擔起家庭的大部分責任，生活的重擔沉沉地壓在他肩上，加上女兒突如其來的急病，堵在心裡的
積鬱爆發出來。
　　「蔣叔叔，我們去看看欣冉，哪間是她的房間？」
　　封閬清率先站起來，拍拍尹曦的肩。
　　尹曦朝艾思琪使了個眼色，照約定好的，他們沒出來前不能讓蔣欣冉的父母進房間。
　　「那間。」
　　蔣欣冉的父親用手指指，聲音嘶啞無力。
　　「電腦在房間裡嗎？知道她最後用電腦幹什麼？」
　　尹曦扭動門把手，不忘回頭多問一句。
　　兩夫妻對望一眼：
　　「我們不知道，出事後我們沒碰過。我們也大不懂。」
　　封閬清輕輕帶上門。
　　「睡美人，尹大帥哥親自來看你，你不醒過來，吃虧得是你。」
　　真不明白他調侃的是尹曦還是昏睡不醒的蔣欣冉。
　　「待機。」
　　顯示器上橙色的指示燈亮著，尹曦移動鼠標，指示燈隨即轉成綠色，主機箱和顯示器切換到工作狀
態。
　　「她最後可能是看這篇東西。」
　　「雲海的論壇。」
　　封閬清奪過鼠標主控權，把滾動條往上拉。論壇頂部有歡迎「若然無心」到訪的字樣。
　　「《讓身處同校的他知道，你喜歡他！》？無聊。」
　　尹曦不悅。帖子的正文是一份問卷，要求填寫對方的概要。
　　「無聊嗎？看看睡美人有沒有回復。」
　　封閬清在眾多回帖中搜尋「若然無心」的回復。
　　「我不感興趣。」
　　尹曦走到床邊，撥開蔣欣冉額前的髮絲。
　　「你錯了還是我錯了？」
　　尹曦講著令人費解的話。他的指背觸及一張恬靜的睡臉，輕輕勾勒出臉部優美的輪廓線。手指感覺
到蔣欣冉的體溫偏低。
　　「誰錯了？尹大少你來看，睡美人的回復你應該有興趣。」
　　封閬清背對尹曦，盯著屏幕看得有滋有味。
　　尹曦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心中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興趣上來了吧？能對號入座的，學校裡恐怕只有一個人。」
　　封閬清用手肘捅捅尹曦的腰，眉飛色舞地說。
　　「我們推測下。睡美人的回帖在最後，現在點擊刷新，估計下面還有別的回帖，她差不多是發完這
個回復後出的事。」
　　「針對我？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尹曦一字不落通篇看完，揣度起舒楓影的話，封閬清說得不錯，雲海中學只有他能和蔣欣冉描述的
人相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尹曦自責起來。
　　「非也非也！你們之間還是有關係的，你難道強迫她別喜歡你？」
　　封閬清手上功夫不比他的嘴差，兩指搭住蔣欣冉手腕。
　　兩分鐘過去，他傻了，眉心一擰，這架勢分明和尹曦的招牌表情有得一拼
　　「鱉犢子，是個狠角，咋整這邪門玩意。」
　　封閬清連忙解釋：
　　「中醫管嗜睡症叫『多寐』，患上這種病的人，脈象濡緩，氣短浮腫。她的脈象順達，氣血沖和，
無病無痛。」
　　「有人強行將她三魂拘出體外，生魂離體，七魄尚全，生命體征表現正常。」
　　尹曦接口封閬清沒說完的結果。
　　「怪不得我們的尹大少非來不可。晚上十點出頭髮的主題，弄個管理員帳號查查他的底。雲海竟然
是臥虎藏龍的地方，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走人，此行目的達到了。」
　　封閬清敲敲顯示器屏幕，出聲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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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6	引言回覆
「還沒完。」　　臨窗放置一張寫字檯，尹曦從筆筒抽出美工刀。　　「你想救醒她？」　　封閬清搶上一步，死死抓住尹曦拿刀的手。　　「放手。」　　尹曦的憤怒對封閬清無效，手無法動彈。　　「喂！你想當王子，去親一下就好了，喜歡你的人都要你去救，你有幾條命？」　　封閬清的勸說同樣不起作用，尹曦用眼神再次示意他放手。　　「短命的，你想清楚。」　　「你有更好的辦法？」　　尹曦冷笑以對。　　封閬清無奈，卸去力道。尹曦的手重拾自由。　　「別讓他們進來。」　　尹曦靠在床頭，刀片劃破手腕，冰涼的痛意還不至於讓他皺眉。尹曦動作輕柔，掰開伊人絳唇，滾燙的鮮血灌入蔣欣冉口中。　　「有些東西我可以給你，有些我給不了。」　　「血喝多了不消化，她身體裡有你一滴血，足夠你找到她的生魂了。她爹媽看你摟著她，大不了招你作女婿，如果艾老師看見，沒準以後都不理你。有完沒完？我正愁夏天沒新鮮豬紅涮鍋子。」　　封閬清站在一旁貌似著急乾瞪眼。心裡犯疑，尹曦原來是深藏不露的泡妞高手？心甘情願為了女人去拚命，遲早死在女人手上。　　尹曦手指拭血，於蔣欣冉雙眉正中書下十字符號。　　血十字泛出光澤，紅波流轉，映得滿室生輝，妖異萬分。　　尹曦半抱起蔣欣冉，撩開睡衣，露出一大片光潔白皙的雪背。　　封閬清深曉其間奧妙，但如此不雅的行為舉止，迫使他扭過頭，一手撐在房門後，如臨大敵。開玩笑，若是有人進來，他跳到黃河都洗不清。封閬清好歹也算一世英名，萬不能落下淫亂的罪名。　　尹曦再次以手指沾血，點出蔣欣冉脊椎兩側三十四處夾脊穴，手掌緊貼命門，騰出一手食指按住眉心十字。　　「道之妙，性之明，神之化，法之靈，心息相隨，識神破啟，護我命門，提我元神，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尹曦受識神激發，元神分成兩股，主神由命門逆溯，沿三十四處夾脊穴，一路遊走；副神滲透眉心向腦內三寸，直達泥丸宮。兩神交匯，復合成一人形。　　雙目緊閉，元神出竅，房中尹曦軀殼緊摟蔣欣冉酥胸半露的玉體。兩人姿勢曖昧，凝脂白玉般的肌膚流露春光無數，見者準以為尹曦心動邪念，醉翁之意不在酒，救人是假，輕薄是真。　　封閬清緩步來到床前，鎮定自若，全無之前那般慌亂。　　「道似無情別有情。佩服你天資高，弱點比比皆是，天資高有什麼用？我現在輕而易舉能擰斷你的脖子。」　　封閬清的手掌移到尹曦頸上，掐住氣管，虎口慢慢收緊。　　「現在掐死你，我好像會惹上麻煩吧？我最怕招惹麻煩，如果元神潰散，留下肉身也沒啥大作為，後悔沒和你過幾招，掂掂你的份量夠不夠水準。夢中蝶兒雙雙飛，可惜美女為你墊背。」　　封閬清轉臉變得陰狠味十足。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一分一秒等時間過去。境況如他所預計，異常順利。　　魂主意識，魄主身體，三魂七魄各司其職，相依相存。尹曦幾滴血融入蔣欣冉七魄之內，借魂魄彼此呼應，以自身血作引，搜尋生魂下落。　　這片土地使尹曦駐足不前。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遍地陰霾。灰色是尹曦當前最忌諱的顏色，陰冷四起，令他恐懼的記憶銘刻在骨髓深處。　　意識鳴動，蔣欣冉的生魂在附近，他卻雙腿難聽使喚，邁不開腳步。　　來錯了嗎？不能面對，也不敢面對的人，難道蔣欣冉的生魂落在她手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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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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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紫籐之戀（下）

　　尹曦為自己的怯懦感到悲哀。閱鬼無數，如今過不了艾思瑤那關。退卻嗎？絕對不行。就此回頭，
他過不了自己這關。保住性命又如何，他欠不起情債，蔣欣冉一輩子臥床不起，他鐵定內疚一輩子。他
也輸不起，封閬清看著，蔣欣冉若不復原，他哪裡還抬得起頭來。
　　進亦難，退更難，既然進退兩難，何必再畏畏縮縮。尹曦索性閉起雙眼，目不視物，憑仗意識引路
前行。揮之不去的夢魘從這片天地起始，希望也是在此結束。
　　尹曦黯然，回想起夢中見到艾思瑤，心悸神搖過後，他在冷汗中驚醒。忘不了與艾思瑤對峙的那一
刻，他人生中最挫敗的一刻，十幾年苦心潛修付之一炬。
　　憶起封閬清同她交手，召出鬼鎧，仍敗落下風。灰暗的世界，艾思瑤稱為尹氏墓場的地方，尹曦絕
望的空間。艾思瑤佔盡地利，他無半分勝算。
　　兩手空空，「緋陽」未能傍身，尹曦到底還有些虛。細細想來倒也無妨，初識艾思瑤，尹曦仗劍莫
過伢兒揮起燒火棍，難成氣候。
　　尹曦此行未居劣勢，元神出竅，無肉身拖累，全身而退大概不難。難在哪裡？他要帶走蔣欣冉的生
魂，搭救不成，斷然無顏面抽身。典型的沙文主義反面教材，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
　　尹曦察覺不妥。
　　艾思瑤身居之所，遍地骨灰，陰氣之重，戾氣之甚，此種陰煞絕地當世僅見。
　　元神分陰陽二神，陽神有形，純陽無陰，可破體而出，擺脫肉體禁錮遍游天下；陰神無形，純陰無
陽，具有超常的心靈潛能，待入定時可遙感、預知。
　　純陽對陰氣敏感，尹曦覺得此地陰氣平和，而非極陰。他突然想到，有人故佈疑陣。
　　艾思瑤精心佈置，為的是克制尹家道法，尹曦的靈體哪有可能進去。他不禁大罵自己後知後覺，一
開始居然領悟不到這層。
　　誰會和尹家為敵？有個名字在尹曦心底浮起，他通曉鬼道，拘魂役鬼不在話下。他有能力佈局，而
且他見過艾思瑤。
　　尹曦猶豫再三，是否真該懷疑封閬清。想除掉自己，他算成功了。尹曦叫他在旁守候，無異是引狼
入室。先前的百般阻撓莫非惺惺作態？
　　尹曦猜想，封閬清不會笨得去毀肉身，尹家的地盤上，他沒理由做傻事。
　　前門拒虎，後門迎狼，多半是拜艾思琪所賜。

　　疑惑之際，尹曦一個激靈。近了。
　　目視前方，巨木參天。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尹曦心中篤定。灰色調蒙蔽了他，說是遵從意志去尋
找，其實他是不得不閉上雙眼去逃避灰色。
　　孤零零的一棵大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枝椏處垂下兩根籐條架起鞦韆，女孩坐在鞦韆上，雙手抓
住籐條，鞦韆起落之間，青絲飛揚，笑語不斷。起落如風，反反覆覆。女孩開心的笑聲傳到很遠，傳入
尹曦的耳朵。
　　佳人當前，可歎尹曦心有所屬，容不下第二人。
　　元神與血的共鳴愈漸強烈。沒錯，是她，蔣欣冉，坐在鞦韆上的女孩。尹曦終歸要負了她的情誼，
明白說出來嗎？尹曦舉棋難定。
　　在背後推她的人是何方神聖？怪眼熟的。尹曦自認熟捻，突然就患上失憶症，想不起來時常看見的
身影到底是何許人。本能地想到封閬清，身高相近，封閬清要壯實些。
　　尹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鬆了口氣，他並不想看到封閬清。曾經藐視封家，出生入死的經歷，和封閬
清產生點交情。憑空推測懷疑封閬清，他多少有點慚愧。
　　再近些。大樹下，兩人裝束對比鮮明。蔣欣冉一身清涼裝扮，她身後，不急不徐推動鞦韆的人，身
著黑色學生裝，立領豎起。
　　他左手邊，四尺多長棍支地，深紫色外漆剝落，留下斑駁痕跡。
　　玩笑開大了。那是——「緋陽」。連帶它邊上的人，尹曦認識，很熟。
　　世界上最不瞭解自己的人也是自己。人也許不能完全瞭解自己的內心世界，起碼不會不瞭解自己身
形長相。尹曦恍若看到鏡中的自己，陪伴蔣欣冉左右。
　　笑容為心儀的對象綻放。花季少女，一笑傾城，二笑傾國，因為她身後的人——尹曦。
　　兩種可能，尹曦心裡琢磨。
　　第一，蔣欣冉相思成疾，三魂深藏體內。她放棄現實，用潛意識創造了一個世界，連同尹曦一起被
創造出來，這裡屬於她的夢境，蔣欣冉在夢境中追逐快樂。
　　第二，尹曦自身一部分意識實體化。
　　第一種想法，無實現的可能。尹曦深知，蔣欣冉可以在潛意識裡造出一個尹曦，難道她還能造出一
把「緋陽」，惟妙惟肖。
　　想到此，尹曦心亂得越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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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7	引言回覆
「跟我回去。」　　尹曦的視線粘在蔣欣冉身上，無視她身後的人。說是無視，其實是怯於正視。換作別人，精神不崩潰也得嚇個半死。　　蔣欣冉和「尹曦」相繼一怔，他們沒注意到他走近，尹曦突然發話打攪了他們嬉戲作樂的興致。　　「他是誰？和你好像哦。」　　鞦韆停止擺動，蔣欣冉大惑不解，轉首問身後的「尹曦」。　　「不知道。」　　聲音、語氣乃至說話的方式，似模似樣，難辨真偽。　　「我不回去！」　　蔣欣冉拋開以往的成熟乖巧，俏皮地說。　　「我喜歡和曦一起。」　　她的後腦勺輕輕倚在「尹曦」胸前，蕩漾著幸福的笑容。　　「你父母會傷心難過，你不想看看他們？家不成家，就是喜歡和他呆在一起，他是誰？」　　尹曦顯得極不自然，但咄咄逼人。　　「他是尹曦啊！你和他很像，連衣服都一模一樣。」　　蔣欣冉印象中的尹曦，沉默寡言。眼前的尹曦稍顯呱噪，還多管閒事。所以她認為，身後才是如假包換的尹曦。像　　「馬上跟我回去。」　　尹曦領教了蔣欣冉的任性。他不懂，女人得到愛情後，任性猶如孩童。　　「小冉不走，別逼她。」　　「尹曦」理順蔣欣冉一頭烏黑的秀髮，抬起頭。手指撫過伊人玉頸，衝著尹曦露齒一笑。　　蔣欣冉渾然不知，輕熙的愛撫只是一種示威，「戀人」充滿愛意的手瞬間能讓她香消玉殞。　　「白夜？」　　尹曦不經意間叫出這名字。對視中，他看到一雙野獸般綠幽幽的雙眼。　　尹曦摀住抽痛的左眼。他兩眼顏色截然不同，右眼是普通的黑色，左眼卻綠得嚇人，像狼在黑暗裡的眼睛，閃爍著貪婪和凶殘。　　元神失去隱形眼鏡的掩飾，雙眼的色差直接曝露出來。就在他摀住眼睛的剎那間，「尹曦」抓住端倪。　　白夜。尹曦認定對方是白夜的意識。　　「小冉不會跟你走，請回，別打擾我們。」　　「尹曦」看出對方臉上的三分懼色。他清楚底牌，隨時能挾持蔣欣冉作為要挾。真有能力，他早打發走正牌尹曦。他明白，除靈師尹曦被唬住了，和眼睛的秘密有關。　　「否則，我不客氣了。」　　「尹曦」左手抽劍而出，一劍指向前方，準備趁機再唬一把。　　尹曦大概從沒想到過，有一天「緋陽」調轉劍頭指向他。長劍寒光逼人，三人僵持，默不作聲。　　　　「緋陽」鑄於盛唐，以漢代「環首刀」為底本，摻入「唐樣大刀」的各種優點，用包鋼法打造，劍身細窄加厚，開雙刃，兩側不開血槽。　　劍脊上兩條凹形細紋落入尹曦眼裡，那不是血槽嗎？冒牌貨，有失水準的盜版。　　「『子午降靈劍』你會嗎？」　　尹曦輕描淡寫，言語輕佻。　　他只在艾思瑤嘴裡聽聞白夜的相關瑣事。前世的淳於若縈到後世的艾思瑤，白夜是她們追憶千年的對象。尹曦相信白夜的「人」格魅力。　　「冒牌的，當著小冉的面，我不想開殺戒。」　　惡人先告狀「尹曦」已經底氣不足，臉上的得意不復存在。　　「開殺戒試試！」　　尹曦冷冷的聲音自蔣欣冉背後響起。兩個尹曦貼背站到一起。　　「不認識尹家的『天地瞬塵』？別找了，在你身後。」　　話沒說完，尹曦反手拽起冒牌貨後領，拉開弓步，狠狠一記單手背負投。　　「仆街仔，下手挺重。」　　「尹曦」沿大弧線落地，眼冒金星，暈乎乎地站起來，找準方向感。　　蔣欣冉的心懸到嗓子眼。相同的外貌，相同的氣質，相同的衣著。尹曦是她的最愛，她卻分不出哪個才是她真正的尹曦。先入為主，她直覺認準手中有劍那個。　　她恨死了擋住去路的尹曦，舉起粉拳朝他背上招呼。　　「喝水沒嗆到，別太用力。」　　尹曦用他們之間僅有的一次肢體接觸暗示蔣欣冉。　　「曦？尹曦！」　　蔣欣冉大夢終醒，低頭尋思著找條地縫往下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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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8

引言回覆

　　「誰是主謀？」
　　尹曦氣得夠戧，不明不白被人擺了一道，臉色難看得活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趁我沒防備偷襲，下三濫。」
　　「尹曦」剛站穩，仗著手裡有武器，言語相激挑釁，心裡盤算著落跑。
　　「哦。」
　　尹曦輕哼。
　　「現在你有沒有防備？拿劍的手臂夾緊。別站著發呆，人在你後面。一身狐騷味，原來是只學不乖
的狐妖。」
　　「尹曦」一聽，說話聲從背後傳來，手裡一抖，趕緊轉身迎敵。
　　尹曦就是等他轉身，握緊拳頭，朝側臉一拳揮下去，尹曦稱作狐妖的冒牌貨一個後趔趄，還沒止住
倒退的腳步，腹部再挨一拳，被撩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沫。
　　「想死嗎？」
　　尹曦不像說玩笑話，空氣中殺意湧動。
　　尹曦走一步，地上的狐妖向後挪點。真的是人類的眼神嗎？被森綠的左眼盯住，不能呼吸，不能動
彈。死的恐懼激發起狐妖生存的潛能，一寸一寸後移。
　　不多久，狐妖汗如雨下。求生的本能下，他死死握住劍。
　　「我超渡你。」
　　貓捉老鼠的遊戲結束了，貓玩夠了。
　　尹曦手掐「引雷訣」，口中念起「五雷神咒」，請動玉清真王。尹曦元神默朝天尊，身前空門大開
大合，破綻百出。狐妖自恃掌中三尺凡鐵，卻入不了尹曦的眼。
　　「無上玉清王，統天三十六，九天普化君，化形十方界，披髮騎麒麟，赤腳躡層冰，手把九天氣，
嘯風鞭雷霆……」
　　灰色的天幕，雷聲頻起。慘白的閃電，撕裂長空。
　　「能以智慧力，攝伏諸魔精，濟度長夜魂，利益於眾生，如彼銀河水，千眼千月輪，誓於未來世，
永揚天尊教。」　　
　　尹曦右臂高舉，兩指指天。
　　「敕！」
　　一聲疾呼，徘徊天際的閃光挾萬鈞氣勢，浩然引下。
　　雷法無上奧義前，狐妖能做的，只有閉眼受死。劫數，當作五百年修後的雷劫提前了。
　　雷聲震耳欲聾，響徹過後，狐妖性命猶在。不敢置信，他仰起頭看看尹曦，尹曦也正居高臨下看著
他。
　　尹曦的手舉過頭頂，隱隱有青白之氣閃動。他請下一道神雷，正對自己當頭劈下，不遠處蔣欣冉已
經嚇得花容失色，掩面瑟瑟發抖。
　　「敕！」
　　青白之氣暴長數尺，沿尹曦兩指所指方向延伸，形似利劍，劍指蒼穹。劍鋒雷光跳動。
　　狐妖猜測，尹曦說出第三聲「敕」，劍就跟著落下。
　　劍首下沉，尹曦唇啟。
　　「放過他！」
　　蔣冉欣張開雙臂，護在狐妖前。
　　「假如沒有他，你會主動找我嗎？」
　　「他是妖，傷害到人……就該死。」
　　尹曦職責所在，表情木然地說道。
　　蔣欣冉走近尹曦，臉上寫滿了疑問。
　　「換作別人，你會做同樣的事，對嗎？」
　　尹曦答不上來。他沒哄過女孩子，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他一竅不通。
　　「差點死在這裡。」
　　狐妖趁尹曦分神，翻身躍起，舉劍挺刺。
　　劍穿過蔣冉欣，沒入尹曦胸膛。狐妖沒心沒肺，以怨報德，眨眼忘了前一刻蔣欣冉救他性命。
　　尹曦靈力潰散，撤去雷劍，聚力拍斷胸前劍刃。拔劍時，蔣欣冉身上散去一層淡色影子，一劍傷及
靈體，劍刃浸過符水。
　　四下尋找，哪還有狐妖的影子。尹曦後悔沒用雷劈死他，一道雷就解決所有問題，偏偏自己腦子短
路，賣弄「雷劍斬妖訣」。
　　「跟我回去，沒事，會好的。」
　　尹曦扶起蔣欣冉。弄出這麼大的紕漏，迄今為止頭一遭。
　　蔣欣冉極度虛弱，點頭應允。尹曦的要求，她百依百順。

　　尹曦元神回竅，手掌攤在封閬清面前：
　　「定魂符。」
　　封閬清心裡暗罵尹曦命硬，臉上笑盈盈，取出大疊黃符，抽出其中一張遞給尹曦。
　　「你不帶符紙出來嗎？」
　　接過符紙，尹曦又說：
　　「去外面倒杯水進來。」
　　封閬清不急著去拿水，見尹曦只顧端詳懷中春色，上前替蔣欣冉扣起睡衣紐扣，這才大模大樣走出
房間。女人的名潔重要，男人的名聲就不重要嗎？
　　封閬清端了杯水進來，候在床邊，身後還跟著一票人，緊張兮兮地盯著床上的兩個人看。
　　尹曦兩指夾住符紙抖直，黃紙燃起火光，眼看燒得差不多了，尹曦迅速將焦黑的符紙投入杯中。房
間裡瀰漫著紙張燃燒後的焦香。
　　艾思琪早就見怪不怪了，蔣欣冉的父母和班主任不同，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神鬼電影裡出現的場
景，活生生搬到現實裡，敬畏多過好奇，怔怔地看即將發生的事。
　　一杯符水餵下，不出五分鐘，蔣欣冉劇咳起來，越咳越烈，一張俏臉紅的像要滴出血來。
　　「醒了，醒了，欣冉醒了……」
　　蔣欣冉的母親喜極而泣，牢牢抓起丈夫的手。女兒醒了，整個家雨過天晴。
　　尹曦臉色更沉，蔣欣冉的反應不是什麼好現象。
　　「不對！」
　　封閬清捏住蔣欣冉的手腕。
　　「是不是出事了？」
　　「她可能散掉一魂。」
　　尹曦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面對現實。蔣欣冉身上散去的一層淡影正是三魂之一。
　　「哪一魂？」
　　封閬清神色緊張。
　　「命魂。」
　　外人聽不懂他倆嘀嘀咕咕說的話，封閬清一聽即明。尹曦給蔣欣冉判了死刑。
　　「封竅。多留一天算一天。」
　　中醫叫穴位，道家稱穴位叫作「竅」，人的三魂能從人體幾個特定穴位溢出。活人三魂缺一不可，
蔣欣冉命魂已散去，性命就此終了，尹曦帶回的天魂和影魂不得安分，各奔去處。天魂要附於靈位，影
魂要長伴墓地。命魂去地府報到，投入輪迴，尹曦失手，蔣欣冉失去了再世為人的機會。
　　封竅，封閬清打算將剩下的二魂封在蔣欣冉體內，造成多活幾天的假象。到底能封幾天，不是封閬
清能說了算的。
　　他摸出暗袋裡的綢布包攤開，裡頭密密麻麻插滿了金針銀毫，按粗細長短的不同分組，整齊排列。
　　「有沒有酒精燈？蠟燭也行。」
　　封閬清發號施令，蔣欣冉的雙親屋裡屋外的忙開了。
　　「尹大少，你太不小心了，有人跟你較真？」
　　封閬清緊挨尹曦，交頭接耳一陣小聲低語。　　
　　「狐妖。」
　　尹曦被他一說，心中更覺內疚，當場就想往自己臉上甩幾個耳光。他想負責，畢竟是一條人命，補
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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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8	引言回覆
「漂亮麼？」　　封閬清浮想連翩。手指悄悄伸到尹曦的腰眼上捅幾下，意指尹曦因色誤事。　　「雄狐狸。」　　尹曦清純得不解風情，很難理解封閬清色瞇瞇的眼神，其實這樣的眼神大多數男人都有，何況正題說到「狐狸精」。　　「蠟燭，蠟燭來了。」　　一小截蠟燭頭送到封閬清手上。　　「尹大少幫忙，幹活了。」　　封閬清耍帥似的，一個響指，蠟燭應聲點燃。他徹底表露出大男人主義，尹曦才使喚過他，現在報應來得真快。　　封閬清雙手各抽一枚毫針，長三寸六分，經燭火煨炙，找準蔣欣冉後腦兩處玉枕穴，捻轉銀針末端推進針身，沉入腦內三寸。旁觀者心驚肉跳。　　再取一枚毫針，扎入後頸風府穴半寸。　　封閬清用袖口拭去腦門上的汗水，選中一溜匙針，細數一下，正好夠用。匙針長三寸半，針芒比毫針稍粗。　　他將銀針過火，摸到蔣欣冉背後的胸椎第一節，手指沿椎節棘突下旁開半寸，隔衣施針，入針一寸二分。同法，至腰椎第五節，左右各扎一針，足足下了三十四針。　　再換毫針。作為醫者，封閬清心無旁騖，面不改色，一針扎進到臀下尾閭穴，下針精準。　　封閬清面對蔣欣冉。由頭頂至下，取毫針封住神庭、天突、神藏、太乙、水道等穴。　　蔣欣冉有了悠悠醒轉的跡象，咳嗽頓止，臉上血潮消散，恢復常色。　　「尹大少，幫忙托她起來。」　　封閬清抽出布包中最長的針。長針扁平，長七寸，看得人心裡發毛。　　這回封閬清下針的部位特殊，蔣欣冉坐不得，背後扎針躺不得，只好讓尹曦施術憑空托起，懸在床的上方。　　封閬清站到床上，和尹曦分踞蔣欣冉兩側。右手持針，左手緊捏右腕，穩住針勢。長針斜插入臍下氣海穴，緩緩推入，只留出一點針尾。　　一針雙穴，尹曦一頭冷汗。長針由氣海斜入，貫通會陰，人體兩大死穴，封閬清真有膽子下手。　　封閬清依舊抽取長針，取胸前膻中穴直下，針身盡入體膚。又是一處死穴。　　「尹大少，賊好用的處男血借點使使。」　　封閬清說著，取出鋒針，一寸八分的鋒針攔腰裁斷，留下三稜形的針芒和半截針身。　　尹曦用力擰拳，手腕處傷口鮮血汩汩。　　鮮血並未滴落到封閬清掌心，而是隔著空氣被他托起，變成一顆鮮紅渾圓的血珠。銀針過血，鍍上紅色，受燭火一烤，由紅變黑。　　「半根鋒針要沉入泥丸宮，鎮住天魂和影魂。」　　封閬清施重手法，黑針從頭頂百會穴垂直打入蔣欣冉腦內。　　「痛！」　　蔣欣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伸手快碰到天花板。　　扭頭，脖子痛。視線往左瞟，平頭男生，不認識。往右，趕忙閉上眼晴。　　「尹……尹……尹曦，你好。」　　蔣欣冉全身血液都朝臉上湧。她以為做夢，夢裡見到尹曦，醒來發現尹曦就在身旁。　　「床呢？」　　蔣欣冉揮動雙臂摸不到床板，會不會又是一個夢？為什麼只能在夢裡和尹曦相處。　　「睡美人，別動。等我拔完針，送你一個叫『尹曦』的人形娃娃，很大哦。」　　封閬清按扎針先後，拔出銀針，分門別類的插回布包。　　「痛的話咬咬牙。」　　最後，拔長針時封閬清特意叮囑蔣欣冉。後者沉醉在甜蜜中的樣子哪會感覺到痛。　　半根鋒針留在蔣欣冉腦中，將陪她走完最後一段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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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9

引言回覆

　　封閬清收起針包。蔣欣冉躺回床上，後背觸及床板她才安心。
　　母親抱住女兒放大痛哭。
　　「欣冉，媽擔心你……」
　　「媽，你怎麼了？別……我今天起晚了？」
　　尹曦犯難了。五個人圍著一張單人床，他和蔣欣冉被堵在床上。封閬清明顯就是故意的，扎進人堆
裡堵著他。
　　「老師？尹曦？爸，媽，我怎麼了？」
　　蔣欣冉一個一個面孔看過來。
　　「你一睡就是半個月，我和你爸急瘋了。」
　　抱著女兒，幫她整理打結的頭髮，女人感到欣慰。她突然想起封閬清，站起來直挺挺的跪下去。
　　「謝謝……謝謝……謝謝……」
　　一位母親用最原始也最樸素的方法表達感激。四十多歲的人，給高中生跪下，不停磕頭。她想不到
其它方法感謝封閬清的大恩大德。
　　艾思琪為尹曦讓路解圍。
　　尹曦藏於人後，他心裡只有愧疚，不敢面對任何人。
　　「別，我受不起。」
　　拉拉扯扯相持許久，封閬清沒轍，燙手的山芋丟給尹曦。
　　「阿姨，扎幾針算個啥？救欣冉的是那傢伙，差點搭上他一條命。」
　　艾思琪聽罷，心裡不是滋味。賠上性命救人，出風頭啊！越想越氣，伸手往尹曦的腰上狠掐一把。
　　蔣欣冉的母親作勢要給尹曦下跪，卻被封閬清扶住。
　　「阿姨，你別嚇到他。欣冉一定餓了，你給熬點稀飯，病人最大。」
　　封閬清忙不迭暗示尹曦，欠他個人情。
　　「老公，你還不去買菜？晚上都留下來吃飯。」
　　半個月沒開過伙倉，冷冷清清，蔣欣冉復甦，找回了家裡久違的笑的笑聲。
　　尹曦和封閬前對望，他們心裡有數，蔣欣冉撐不了幾天。他們不忍心道出真相，沸點到冰點只差一
線，他們狠不下心。
　　「我們出去說。欣冉躺在床上快恨死我了。」
　　封閬清把尹曦拖到床邊。
　　「睡美人！超級人形娃娃『尹曦』，送你了。」
　　蔣欣冉羞澀地拿毛巾被掩住臉。

　　房間裡的人魚貫而出，只剩下兩人。艾思琪出去前瞪的那一眼，也不知道在瞪誰，多管閒事的封閬
清？到處留情的尹曦？還是……
　　「我們……交往吧！」
　　尹曦急於補償，可他明白，傾盡所能，還是補償不了多少。
　　「你剛剛有說……」
　　蔣欣冉坐起身，懷疑剛才的話是幻聽。
　　「做我的女朋友。」
　　這段日子，尹曦經常笑。每次笑，他的心裡不是無奈就是苦澀，甚至還有心痛，笑是他悲傷和痛苦
的表情。
　　蔣欣冉雙手絞著毛巾補，久久不肯回答。
　　「你要不要名叫『尹曦』的人形娃娃？」
　　尹曦現學現賣，學起了封閬清開玩笑的方式。只要能補償，他願意做任何事。
　　「要！馬上就要。」
　　蔣欣冉聽到過傳聞，尹曦有女朋友，她還親眼看到校門口樓雅媛怒打薄情郎的鬧劇。她沒辦法割捨
將近五年的感情。她喜歡尹曦，快五年了。
　　五年，如願以償地撲進尹曦的懷抱。
　　「好大的人偶，抱起來很舒服，好想抱著睡。」
　　蔣欣冉興奮得說過了頭，怕被尹曦誤認為放蕩，不敢多話。
　　「請把你的娃娃抱上床。」
　　尹曦裝出任由你擺佈的模樣。
　　蔣欣冉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願意用生命交換幸福。
　　「我撿來的，沒還你。」
　　蔣欣冉拉開抽屜，找出學生卡。雲海中學初中部的學生卡，上頭的名字是尹曦，還有他的一寸免冠
照。
　　「初一時的，好傻的人，這人是我嗎？」
　　尹曦拿著學生卡舉到自己腦袋邊，讓蔣欣冉比對。
　　「你很拽，初一就開始拽。沒人見你笑過，雲海中學不會笑的校草。人堆裡你最顯眼，想不看著你
都不行。週一不穿校服，走路總是低頭數自己腳步，常常帶古怪的東西來學校，喝水還要嗆到。」
　　蔣欣冉一樣一樣數落起她瞭解的尹曦。
　　「我不會笑？」
　　尹曦的笑容是最好的證據。
　　「你變了，終於變得可以讓別人接近你。」
　　蔣欣冉堅信，她得到了幸福。
　　尹曦掏出手機，拍下彼此相擁的情景。過不了多久，這些照片就要變成回憶的一部分。
　　「能借我嗎？我想把照片存進電腦。」
　　擁有和尹曦一起的合影，蔣欣冉雀躍不已。
　　艾思琪送的手機對尹曦來說，意義非凡，但他卻大大方方塞進蔣欣冉手裡。
　　蔣欣冉握住手機的手貼近胸前，金屬外殼殘留著尹曦的體溫，竟是如此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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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30	引言回覆
瓷器落地的聲響，清脆的空響過後，滿地的碗碟碎片。　　「還剩幾天？」　　蔣欣冉的母親半蹲在客廳，撿起碎瓷的手顫顫悠悠，瓷片上殘留著新新鮮的血跡。　　「三天。三天後申時一刻。」　　封閬清掐指算過。想了想，他又補上一句。　　「下午三點以後。」　　「不是已經好了嗎？」　　艾思琪憋了一肚子氣，她不信，活蹦亂跳能和男生調情的人只剩下三天性命。　　「蔣欣冉沒病，她的三魂離開身體，尹大少找回來兩魂，我們盡力了。別讓她帶著遺憾離開。」　　封閬清不停地比劃，一下比出三個手指，一下比出兩根手指，磨破嘴皮，還有人似懂非懂。　　三口之家為何招來不幸？尹曦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誰都沒心情留在蔣欣冉家裡吃晚飯。　　尹曦太累了。邁出蔣欣冉家的大門，他再也擠不出一絲笑。習慣了隨性而為，卻得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尹曦覺得自己變了，變得虛偽和膽怯了。　　「別死撐，靈體受傷撐不過的。」　　封閬清招手攔下計程車，把尹曦推進後座。　　「他的傷嚴不嚴重？」　　艾思琪等車開走才問。　　「重！肯定比蚊子叮一口嚴重。現在的蚊子個頭真大，專叮尹大少。」　　艾思琪回過神，封閬清早就跑出好遠。　　週五，封閬清斷言的第三天。　　午後，尹曦又見到了蔣欣冉。長髮披在身後，如黑瀑布。白色的紗質上衣配湖藍色的淑女裙，格外清秀。　　尹曦跟著蔣欣冉走上四教天台。尹曦意外，他獨自偷閒的地方，知道的人好像不少。　　「我的時間不多了。」　　手機物歸原主。手機和酒瓶一起交給尹曦。蔣欣冉嘴角揚起，笑容燦爛。　　「幸福離我很近很近，我知道你喜歡的是別人。這個，我要了，來世我喜歡的人依舊是你。」　　蔣欣冉扯下尹曦衣服上第二粒扣子。　　「別說對不起。」　　她似乎看穿了尹曦的心，堵住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現在的你，永遠不會屬於我。回到從前，那個很拽的尹曦，我有機會嗎？」　　不是想像中的回答，尹曦的吻落在蔣欣冉唇上。冰涼的吻帶著煙草味，蔣欣冉閉上雙眼，享受舌頭交纏的感覺。　　狂跳不止的心停止了跳動。　　手心緊握一粒扣子，寄寓著她對來世的憧憬。但是，她沒有來世。　　尹曦抱起蔣欣冉，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走出校門。她的父母候在校外，殯儀館的靈車隨行。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人倫悲劇。白髮人等著替黑髮人送終，等待無疑是悲劇中痛苦的一幕。　　靈車遠去。　　手機上有一條已讀短信：　　艾思琪滿足不了你嗎？準備向一班發展？　　樓雅媛發來的，字裡行間充滿了火藥味。　　擰開酒瓶，淡紫色的酒泛著紫籐花的清香。仰起脖子猛灌一口，甜絲絲的酒滑過喉嚨，化作苦水。　　緣起，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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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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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生命的紐帶（上）

　　端午節前，高三的學生已經放假了。這是雲海中學的慣例，高考前十天，讓考生自行回家複習，美其名曰「考前自我調整期」。調整期關係到考生的狀態、情緒、信心，直接影響考生的臨場發揮。十天的日子，家長是最難過的，戰戰兢兢，惟恐打擾孩子複習。端午節吃的棕子，沉甸甸地壓在了考生和考生家生的心頭。
　　老師不是撒手不管，雲海中學的大門始終敞開。他們可以選擇回學校複習，疑難問題找各科老師解答。黑板邊上的高考倒計時牌依舊每日一翻，等待顯示為零的時候。看著數字遞減，學生的心理起了微妙的變化。
　　鮮紅的「３」掛在倒計時牌上，離高考只剩下三天了。高三各班的教室裡稀稀落落坐著幾個人，瀰漫著緊張氣氛。和這裡的死寂不同，四教被學生老師圍得水洩不通，裡三層外三層的人都是看熱鬧的，他們無一例外地仰起頭。有人準備跳樓。
　　從下面往上看，男生坐在天台邊緣，兩腳懸空，隨時可能縱身跳下來。
　　事發前，他的班主任正呆在辦公室裡，給學生家裡撥電話，挨個給考生和他們家長做心理輔導。聽聞自己的學生爬上天台要輕生，嚇得她失了魂，丟下電話就往四教跑。每年高考，總是有悲觀的考生經不住考前的壓力，做出極端的事，地點也都挑在四教，成了雲海中學不可思議的傳說。沒想到今年輪到她這班。
　　聚集在樓下的學生紛紛打賭，天台上的人會不會跳下來。傳說千篇一律，想跳樓的主角最終沒能跳成。今年是否出點新花樣？雲海中學的經典鬧劇，每年一出，早就乏味了。
　　男生頭朝向天台裡側，和他的班主任僵持了不下半個鐘頭，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不少。再經典的戲碼，看多了一樣會膩的。結果還不是被老師說服，乖乖走下來。他們並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在繁重的壓力下逐漸扭曲變形。別人性命攸關之際，他們追尋的只是刺激，血和腦漿瞬間綻放的景象。
　　麻煩。尹曦擠進人堆，心裡暗忖。
　　「我腦子裡很空，空白的。要背的，要記的，我全忘了。只有三天，黃浦老師，我還怎麼去參加高考？」
　　「程健翔，你聽老師說。」
　　班主任黃浦鴻不敢挪動腳步，心裡像塞進一團亂麻，亂紛紛沒有頭緒。她得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太緊張了，高考前大家都會緊張。等你靜下心，以前學過的東西一定能想起來。聽老師的話，快下來。」
　　天台上圍觀的人也不少，能站到此，大多是老師。程健翔的各科老師紛紛支招，學生在學校裡尋死覓活，老師的責任最大。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卻無力撼動程健翔輕生的念頭。
　　他們用錯了方法，老師們苦口婆心的勸說只適用於課堂，但四教的天台絕不是課堂。尹曦用行動證明，最有效的方法是抓起跳樓者的前襟，拽離天台。
　　尹曦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
　　黃浦鴻只覺得眼前一花，程健翔的身邊多了個人，大熱天披著黑色的立領裝，白襯衫下擺沒有系進褲子裡，長袍短套黑白分明，不甚整齊的著裝卻透出男生特有的性感和魅力。
　　尹曦表情懶洋洋的，臉上稍顯倦色。惟一讓黃浦鴻定下心的，正是他抓住程健翔前襟的那只右手。
　　黃浦鴻的視線離開尹曦的手，注意力慢慢移到他身上。突然間，心律失常，劇烈的心跳使她難以維持呼吸。
　　「你想死嗎？」
　　尹曦站到水泥護欄上。他是站到護欄上以後，才伸手扯起程健翔的前襟，老師們太關注他手上的動作，乎略了他所站的地方。尹曦提起右手，伸到天台以外。
　　程健翔臉色青白，整個人懸空就掛在尹曦的手臂上，腳下踩的是空氣。雙手觸碰不到結實的物體，能抓住的只有尹曦的手臂而已。一百多斤的體重全靠一件薄襯衫維繫著，六樓的高度，跌下去不死也落個半殘，程健翔真正感受到來自死亡的威脅。
　　「你想死嗎？」
　　見他不語，尹曦又問了一遍。
　　「不要！我不想死。」
　　程健翔感到風帶動他的身體左右搖擺，無力的雙手緊緊箍住尹曦的手腕。
　　隨著他的動作，尹曦右腕結痂的傷口又有血絲滲出，創面的血跡濡濕袖口，像朵盛開的紅花。
　　「他是艾思琪班上的，打電話找艾思琪。」
　　還有頭腦比較清醒的老師，摸出手機撥打語文組辦公室的電話。手沒有頭腦那般靈活，短短的幾個號碼按了好幾次才撥通。
　　很多人以為老師嚇糊塗了，這種時候找艾思琪還有什麼用？要找也是找消防隊，在樓下放上一個救生氣墊。其實他們迫於形勢，事情傳出去，有損學校聲譽。迂腐的想法，加上歷來準備在四教跳樓的學生最終被老師勸服，所以類似的事再發生，他們寧可關起門來自己解決。
　　此時黃浦雁徹底沒了辦法。尹曦看上去更加亡命，橫貫手腕的傷口說明了一切。
　　「死了多好，不用高考，不用背公式、背單詞，不用擔心今天背了明天忘了。」
　　尹曦的話像是蠱惑人心，想解脫就選擇死亡，想生存就要再次面臨壓力。
　　「我要高考，我全記起來了，我不想死！我現在不想死了。」
　　恐懼慣穿全身，傳遞到每根神經的末端。程健翔褲襠裡涼颼颼的，深色的濕意順褲管蔓延。
　　兩人一臂之遙。尹曦聞到淡淡的腥騷味，低頭朝程健翔的鞋望去，鞋尖處水滴下落。
　　「活著多好，下次跳樓，不要選四教。」
　　尹曦神色鄙夷，把程健翔丟進天台，如同丟開骯髒的垃圾。他沒回頭，輕聲說了句只有他自己聽到的話：
　　「死在這裡，我會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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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31	引言回覆
人潮散盡，天台恢復平靜。　　「有時候幫人要挑對方法。」　　艾思琪居然沒用稱謂，很熟很熟的語氣。　　「我只選最簡單的方法，因為……」　　尹曦猛然間回頭。他也想用那種說話的方式，四目相接，想說的話瞬間面目皆非。　　「我是壞人！」　　他的眼神沒有惡意，沒有邪佞，卻侵略侵略性十足。　　「我陪你去醫務室。」　　艾思琪傳遞著異性間隱約的好感，她不希望尹曦鮮血淋漓地去挽回別人的性命。莫名的關心換來莫名的尷尬，艾思琪掩飾流露出的柔情。　　「壞人長命。」　　尹曦跳下護欄，走近忐忑不安的艾思琪。　　「你很失望嗎？」　　聽似不著邊際的話。直到尹曦自眼前消失，艾思琪得以從半懵半醒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不是……」　　風捲起寂寞的聲音迴盪在耳邊。自言自語，想解釋，已枉然。　　當天下午，最後一節自修課，艾思琪向學生傳達教務處發佈的通知。　　「明天開始停課佈置高考試場，今、明兩天之內，大家必須把各自的課桌清理乾淨，所有的課本、參考書一律帶回家，一張紙片都不許留下。明天下午，區教委會派工作組過來封場。」　　「老師，休息幾天？」　　嘴快的同學搶先問道。　　「我說停課，沒說放假。」　　艾思琪眼前黑壓壓的腦袋低下去一大片。　　「唉——」　　哀歎四起。當學生容易麼？沒地方上課，學校還不讓人休息。面對老師，沒人敢出頭反駁。　　「你們想休息啊？我去和總務處說，我們班全體同學不想參加三天兩夜的校外旅行。」　　艾思琪笑容奸詐，丟下一顆深水炸彈，卻裝作揚長而去。她走得不快，靜待著學生的反應。　　「耶！」　　異口同聲。書本拋到了半空。　　教室裡，笑聲、掌聲、歡呼聲、擂桌聲，熱鬧的景象就如艾思琪所想，分毫不差。　　「我愛你，老師！」　　一句戲言，原本對校外旅行缺乏興趣的尹曦四下張望，捕捉聲音的來源。　　「老師，去哪兒？快說快說！」　　拍桌子的聲音，附和著學生迫不急待的詢問，教室裡吵翻了天。　　「初一、初二，去杭州。高一，去千島湖。高二……」　　艾思琪清清噪子，嚥下半句話，吊人胃口。　　不少人伸長脖子，靜待下文。　　「高二的八個班，去東陽。」　　「東陽？參觀盧宅用不了三天兩夜。」　　私底下有人嘀咕。　　艾思琪是老師，自然覺得自己比學生見多識廣。本想賣關子，卻被學生揭了底。　　「東陽只是行程的一小部分。我們的目的地，新世紀中國大陸第一縷陽光首照地。」　　到底是老師，說起來頭頭是道。　　「六月份，去米篩浪看的不是日出，是括蒼雲海。」　　小聲說話的人就是尹曦。當他說起「括蒼雲海」，兩眼無神，若有所思。　　括蒼雲海？米篩浪？括蒼山主峰。　　「不能去！東陽北上，是西施故里諸暨，可以去『小雁蕩』五洩；往南，到永康，看看丹霞奇境也不錯；往西，金華雙龍洞。東陽去臨海，路過的仙居有不錯的風景點。為什麼偏要上括蒼山？」　　小聲嘀咕變成了高聲喝止。尹曦瞪著艾思琪看，生怕少看一眼，人就給看丟了。　　他看著艾思琪，更多人的目光注視著他。班裡的同學習慣尹曦那種漫不經心的低語和漠不關心的態度，凡事表現出淡淡然的樣子，尹曦死板的撲克臉上居然還能看到緊張的表情，不少人嘖嘖稱奇。　　艾思琪希望落空。她曾想像尹曦會像別人一樣，露出興奮、期待的神情。高中生始終還是孩子，愛玩是他們的天性，為迎合學生舉辦的校外旅行，竟然無力打動尹曦的心。　　「這是各年級老師聯名爭取到的機會，教工大會商議決定行程，你想更改行程，自己到總務處提要求。」　　艾思琪心生妒意。自己翻過幾頁導遊手冊，現學現賣，尹曦張口就說了一堆旅遊常識。無法容忍學生的強勢和目中無人。　　她有些上火，揚起下巴，氣勢上不能輸給尹曦。　　「我不參加。」　　尹曦收起眼裡的焦躁。他明白艾思琪個性，任性、倔強，不碰南牆不回頭。　　「不行！必須參加。去米篩浪還有另一重寓意。下學期，大家升高三了，明年這個時候，等著上考場就是你們。看到中國的第一縷陽光，象徵你們的人生翻開嶄新的一頁。只有一年的時間，大家努力，考上理想中的大學……」　　語文老師的厲害之處，是用大道理去闡釋做事的理由。毫無意義的事，經由他們推敲後，總會發掘出深意。艾思琪的遲鈍只針對尹曦，她不想推敲，還是她不敢推敲尹曦的所作所為？　　「相關事宜明天再說，大家收拾一下，提早放學，晚自習消取。」　　一件讓人開心的事，結果鬧得不歡而散。　　「你不想去？艾老師真可憐，被你小看了。其實你早料到她會反對。男女關係的角度來看，男人總要比女人強點，趁這機會，和以前的自己說拜拜，近水樓台，兩天三夜，嘿嘿……尹大少……」　　艾思琪前腳剛走，教室裡的氣氛又活絡起來。封閬清從後座探出身，趴在尹曦肩上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借我一張符。」　　尹曦面對一桌子的書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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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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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
　　封閬清哭喪著臉，翻數符紙，抽一張給尹曦。看他的動作，好像遞給尹曦的不是黃裱紙，而是一張百元大鈔。說是借，尹曦沒準備還。
　　「有沒有桃木劍？借我。」
　　尹曦想請五鬼，符紙往桌面一貼。
　　「俺們家不用那玩意兒。」
　　封閬清老老實實抽出玉簡。
　　「和田羊脂白玉。」
　　尹曦把八寸長的白玉簡拿在手上把玩，玉質如油似脂般光澤含蓄，潔白細膩。
　　「現在請鬼搬書不怕嚇到別人？括蒼山是不是有啥問題？」
　　封閬清正色道。
　　「許多毒蟲放到一個器皿裡，讓它們相互撕咬吞食，最後剩下不死的就是『蠱』。」
　　尹曦小心翼翼，環視四周，壓低聲說。
　　「許多人困在一個地方，它們相互撕咬啃食，最後剩下不死的人算什麼？」
　　「人蠱？括蒼山上？」
　　燥熱的六月裡，封閬清感受到一股涼意，但心中的不安分也隨著六月的酷熱逐漸升溫。
　　太扯了，人吃人，吃到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比鬼還恐怖。
　　「我不清楚。八個班，四百多條人命，學校這回玩上火了。無知者無畏。」
　　尹曦不住地搖頭。
　　「刺激。」
　　封閬清難以抑制內心的獵奇慾望。
　　「如果出事，你帶著艾思琪和他們趕緊跑。……」
　　「埋汰我呢？俺們不當縮頭烏龜。」
　　封閬清耐不住性子，搶白一通。
　　「隨你，大不了你拚命，我跑。」
　　教室裡沒剩下幾個人，尹曦站起，擺起架勢。
　　「天塌了還有兩米二的人頂著，砸不到咱們。」
　　封閬清無憂無慮，總是一張樂天知命的笑臉。
　　「精靈精靈，不知姓名，授爾五鬼，到吾壇庭，順吾者吉，逆吾者凶，輔吾了道，匡吾成真，命爾搬運，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斬灰塵。」
　　尹曦從未使過玉簡招鬼，持簡在手，全當是在比劃桃木劍。寶玉通靈，玉簡寄宿的浩瀚靈力猶勝於「緋陽」，桃木劍等區區凡品絕不可與它同日而語。
　　「啊？」
　　尹曦掐決念完咒，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
　　「哈哈哈哈——」
　　封閬清爆笑連連，他拍拍尹曦的肩以示安慰。
　　尹曦的課桌不知所蹤。五鬼哪敢怠慢，連書帶桌挪了地方。
　　「大不了明天我自己扛回來。」
　　尹曦悻悻地說，紅著臉逃離現場。

　　校外旅行如期而至，學校承租的快客從客運中心出發，第一站便是擁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的木雕之鄉——東陽。
　　同學們輕裝簡行，隨身攜帶的包裡除了換洗的衣物就是些車上吃的零食。當今銀行業發達，出門旅行甚至不用帶很多現金，身邊有張銀行卡就夠了。
　　上車後，尹曦搶在艾思琪之前，挑了副駕的位置落座，隨手把背包和「緋陽」置於行李架上。艾思琪滿不願意，瞄了他幾眼，賭氣地在他後座坐下。
　　七點發車。仔細看座位上的人，一個個睡相正酣，時不時還作勢吞嚥口水，看他們的樣子，估計昨晚興奮得一夜沒合眼。
　　尹曦看著窗外景物飛逝，單調的高速公路，青黃的郊野風光。有那麼一刻，尹曦心弛神往，心靈彷彿在廣闊的天地間飛翔。後視鏡裡，看到艾思琪閉目養神，尹曦的心神被牢牢捆綁。世間有多少安排令人無奈，相見不如不見。難道前世注定？緣若不滅，後會有期。尹曦在束縛中無法自拔。
　　九點，東陽市吳寧鎮東門外，車隊整齊停泊。
　　三面環水，一面朝山，風景優美。舉世聞名的「盧宅」坐落於此，親眼見過的人才知道，它不是普通的古宅，而是房屋千間，院落連片，街巷縱橫，佔地達五百多畝的古建築群落。集江南民居之精華，融東陽木雕、石雕、磚雕、堆塑和彩繪等裝飾手法。
　　遠遠望去，卵石鋪路，曲徑蜿蜒，兩側黛瓦粉壁，清淡高雅。
　　踩著鵝卵石鋪設的曲折小路，馬頭牆錯落穿插在建築群落中，時空又回到了數百年前。
　　東陽木雕不愧以「鬼工神技」贏得「天下第一雕」美稱。大至斗拱樑柱，小至窗欞檁條，乃至生活器具、擺設，無一例外，件件都是極具觀賞價值的藝術精品。難怪稱「北有故宮南有盧宅」。
　　「畫龍描鳳，以前要殺頭的吧？」
　　以班級為單位參觀盧宅。艾思琪領著四班，踏進「肅雍堂」，有同學對彩繪龍鳳產生疑問，龍和鳳應該是古代皇室專用。
　　「這個肅雍堂，屋深九進，堂寬五間，暗合九五之數，封建時代只有皇宮才允許使用的建築規格。還有這裡的龍鳳彩畫，都是得皇帝認可。東陽盧氏家族富甲一方，出過八位進士，二十九位舉人。外面『解元』、『都憲』、『柱史』、『忠直名臣』、『風紀世家』，二十幾座牌坊是古代官方對盧家的肯定。」
　　尹曦當起了臨時解說，他不忍庸俗的眼光埋沒了盧宅的輝煌。
　　「肅雍堂裡有三百多盞宮燈，其中一盞是盧宅的鎮宅之寶。」
　　尹曦舉起「緋陽」指向懸在大廳正中的堂燈，所有人的視線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寶蓋索絡聯三聚七彩穗羊角燈，它被列入吉尼斯世界紀錄裡『堂燈之最』。」
　　拗口的名字記不住，巨型堂燈華麗典雅，令人歎為觀止，過目難忘。
　　「女生看你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她們一定想吃了你。」
　　封閬清挨近尹曦，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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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32	引言回覆
走馬觀花一圈下來，已經到了下午時分，吃晚飯前要趕到臨海的張家渡鎮。　　臨上車前有一段自由活動時間，封閬清趁這點工夫，買回來一包煮雞蛋。尹曦還是坐在副駕，封閬清二話沒說，搶了艾思琪原先的座位，惹來白眼。　　「造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雞蛋五塊錢一個，茶葉都不捨得放。尹大少，你能吃雞蛋的吧？」　　封閬清手裡的袋子移到尹曦面前，張開袋口，示意他自己拿著吃。　　尹曦拒絕，他碰都沒碰一下。　　「五塊錢一個嗎？你先吃個試試。」　　封閬清剝去蛋殼，一口塞進嘴裡。　　「很香，有點鹹，挺入味的，你不吃？」　　嘴裡塞滿了蛋，聲音含糊不清。　　「你怎麼不多買點，五塊錢一個，讓你撿了便宜。」　　尹曦看到封閬清喉結滑動，一口嚥下，嘴角不經意地露出笑意。　　「五塊錢能買一打雞蛋。」　　封閬清沒閒下來，開始剝第二個雞蛋。　　「櫻桃好吃樹難栽，嘗味道，你應該吃得出。」　　尹曦笑得更直接。　　「嘗？」　　封閬清剝開褐黃的蛋殼，他不急著吃，放到鼻子下仔細聞，蛋香之外還有點……騷腥味。　　「值！用童子尿煮的。」　　封閬清二話沒說，往嘴裡塞。　　「東陽風俗，童子尿煮蛋，能買到算你運氣。」　　尹曦看上去像是興災樂禍。　　「拜託！童子尿主治大熱狂走、潤心肺、去咳嗽，對你咳嗽有好處，冬病夏治。你真不吃？我全吃了。後悔沒多買。尹大少，回去你提供點煮蛋的原料，我回宿舍燉去。」　　一包雞蛋落肚，封閬清抹抹嘴，說出一句話，差點氣死尹曦。　　「忘了你是處男，不是童子。」　　封閬清大感惋惜，對尹曦正欲殺人的表情視若未見。　　「尹曦！你瞭解很多事，不如講講臨海的風土人情。」　　旅途行車無聊，突然有女生提議。尹曦在盧宅裡的一段講解，拉近了他和同學的距離。　　「張家渡的喪葬風俗很出名。家裡有人過逝，出喪不用挑日子。男單女雙，死了就扛。男的死了逢單日出喪，女的死了逢雙日出喪，以陰曆為準，出喪時要鳴十三響鑼聲開道。」　　尹曦涉獵的知識領域比較廣，不代表他是百科全書，有問必答。他想來想去，對臨海的瞭解就只有張家渡那個奇怪的喪葬風俗。　　「不講究，死了就扛？」　　車內議論紛紛。　　「很久以前，張家渡一戶人家死了人，風水先生挑的出喪日子對死者很利，但對活著的人不利，需作水陸道場化解。這戶人家很窮，辦不起大排場。時間一天天過去，遲遲不能出喪，家人急得團團轉。這時，來了一位老道，告訴他們『男單女雙死了就扛』。話剛說完，老道就不見了。鄰居都說這一定是仙人，所講的日子一定是好日子，百無禁忌。這戶人家就按他說法出了喪。從此以後，張家渡就形成喪事『男單女雙死了就扛』的風俗。」　　尹曦回想起寒假那會兒，他一個人跑到括蒼山下挖墳掘墓。刨開的墓葬簡陋，白骨上留有觸目驚心的齒痕。他擔心的不止如此，他刨到過空墳包。浩劫過後，活下來的人便是「蠱」。　　「那位老道是不是尹家祖上？」　　封閬清不由得出此一問，尹家管轄範圍，哪有別人說話的份。　　「喜歡跑去攪和別人紅白事的可是另有其人。」　　尹曦口中的「另有其人」相信封閬清能意會。　　　　夕陽西下。　　窗外山勢起伏，落日的餘輝中，紅雲輕染綠蒼山。括蒼山主峰米篩浪，披著一層紅色的雲紗，近在眼前。　　尹曦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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