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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壞壞的除靈師(轉)作者: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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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在版面: 鬼話連篇

Alandoudou
綠豆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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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地球中,某個被人遺忘的微小角落

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36	引言回覆
第八章　執念　　群死群傷的爆炸事件著實讓這個不算太小的沿海城市鬧騰了幾天，地方領導也十分關注。在普通市民眼裏，領導們只是臨時多開了幾場會，會後踏出市政大樓到現場走走看看，各位領導在公衆面前的發言永遠是衆口一辭：抓安全，抓消防，撥款重建並做好死者家屬的安撫工作。　　新聞是講實效的，記者總是沖在最前線。殯儀館外的停車位上各家媒體的採訪車依次排開，攝像機鏡頭對著失聲痛泣的死者家屬，記者有條不紊的問題對家屬來說只是雪上加霜。　　平常人還能安然坐在電視機前看這些近乎殘酷的畫面，這也就是他們所謂的關注。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大家都保持旁觀者的立場，死幾個人對旁觀者來說只是個數位。不屑幾日，都會被淡忘。　　艾思琪無法使自己成爲旁觀者，她有劫後餘生的感覺，總想到如果和尹曦一起她也可能被裝進黑色的裹屍袋裏。但並沒有因此感謝尹曦的救命之恩，她不能認同尹曦對別人的見死不救。尹曦的話很玄，在彈指間預測他人的生死，會認爲他見死不救從另一方面體現出艾思琪對他的深信不疑。艾思琪已經默認尹曦的另一重身份——除靈師，遊走在現實和靈異之間的職業。　　尹曦沒有懺悔，甚至連新聞都沒看，都是命中注定的。　　兩人都忽略了事情的另一面，如果物件不是尹曦那艾思琪就不會一路跟著，更談不上被尹曦搭救。如果沒有艾思琪在場，家長會後尹曦直接帶尹曜回家。兩個人都可以事不關己，既然都發生了這是否也是命中注定？　　藝術周過後，學生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一周的時間高二（四）班的同學對他們的班主任也有一個新的認識，很好相處，像極了姐姐。艾思琪對誰都笑臉相迎，惟獨她的視線落在尹曦身上時，會收起笑容。　　艾思琪告訴自己，對沒有感情的人來說，表情只是多餘的。只是尹曦側臉上淡化的血痕不止一次牽動她的心，讓她想起自己在學生面前任性的行爲。接觸最多的人是尹曦，最不瞭解的人也是尹曦，而她卻一次次在尹曦面前有失老師的身份。　　艾思琪的語文課是尹曦最難熬的。課堂上他或是低頭若有所思，或是看著窗外一臉茫然，始終不肯直視黑板。尹曦不是不肯看黑板，而是他不敢直視站在黑板前的艾思琪。看見艾思琪，總會不由自主想起她站在大街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呼之欲出的淚水扯動他身體裏的某根神經。那真的是艾思琪嗎？　　“請大家先不要翻書，今天要學的《齊物論·養狙》讓大家想到什麽？” 　　艾思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齊物論”，教室裏很靜，粉筆和黑板的磨擦聲略顯尖銳。　　“朝三暮四！” 　　全班異口同聲。　　“看樣子大家預習得不錯，都知道朝三暮四的典故出自這篇課文。” 　　艾思琪露出笑容，她很滿意學生的課前預習。　　“哪位同學可以來講講這個典故？” 　　極欲有所表現的學生紛紛舉手。艾思琪的目光掃過一支支高舉的手臂。　　“尹曦，你來爲大家講講。” 　　尹曦沒有舉手，他壓低頭在所有人中最爲醒目，艾思琪偏點他的名字。　　我有心避你，你何苦爲難我。尹曦心中百味陳雜。他是個倔強的人。　　“艾老師，莊周夢蝶同樣出自《莊子·內篇·齊物論》吧？但有人認爲莊子讀了李商隱的《錦瑟》後在《齊物論》引用莊周夢蝶。” 　　尹曦起身，睫毛陰影下的雙眸隱藏著詭詐。他的話引得滿堂哄笑。　　“靜靜！” 　　艾思琪手指叩擊黑板：　　“尹曦，那你認爲莊子有沒有讀過李商隱的詩？” 　　她也被尹曦逗到了。　　“朝三暮四如果出自莊子，他讀過李商隱的詩也不奇怪。” 　　尹曦認真的表情不似在開玩笑。　　“你倒說說看，朝三暮四出自何處？” 　　艾思琪手持粉筆雙手交錯抱於胸前，饒有興趣地等待尹曦的回答。　　“《列子·黃帝篇》。” 　　尹曦說話時中氣實足。　　“明明列子早於莊子，他完整講述了狙公養狙朝三暮四的故事。” 　　艾思琪心中一寒，手上力道過重，硬生生掐斷粉筆，半截粉筆頭在地上幾個彈跳後滾到一旁。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艾思琪身上。　　尹曦低頭不語，雙手垂於身側，艾思琪沒讓他坐下。有那麽一刻，尹曦認爲做得過火了，心中還有個聲音不斷重復著一句話：弄哭她，不管用什麽方法，都想再看一次那時候的表情。　　艾思琪很樂意有學生站出來糾正她的錯誤，學無先後，活到老學到老，也很歡迎有學生找她探討。但尹曦的舉動無非是想讓她在學生面前顔面掃地。　　“尹曦同學很聰明，課外看得書也真不少。這篇課文要求背誦，相信大家預習時已經背下來了。尹曦，你背一下。” 　　“我不會。” 　　尹曦的聲音很輕，一下子被艾思琪捏住七寸。　　“學生最重要的就是學習，不要仗著聰明就不務正業，考試要考的不是《列子》裏的朝三暮四。你可以坐下了，要是晚上沒什麽事，晚自習以後留下，到我這裏背完再回去。有事當面和我說明，晚上你擅自走人的話，以後我的課你不用上了。繼續上課！” 艾思琪像電影中的酷姐那樣撂下狠話。　　只有這種威脅嗎？尹曦心中不羈。毫無震懾力的威脅，她到底懂不懂，能讓尹曦不上她課的原因只有一個，她不教高二（四）班的語文課。　　一節課下來，尹曦沒有擡頭。　　艾思琪有點在意那顆低著的腦袋，她還沒學會把尹曦視若透明。　　每天六點才能放學，匆匆回家吃飯再回學校上晚自習，這是普通高中生一天的生活。十一月底，六點已是萬家燈火。　　樓雅媛和尹曦並肩而行，今天樓雅媛一反常態，沒有折磨尹曦的耳朵，只是滿懷心事。兩人默默穿過大半個校園。　　“天師，小心泮池裏的東西。” 　　尹曦耳邊傳來滄桑而又陌生的聲音，好似有人在他身旁輕語。尹曦望向四周，又看看身後古樟焦黑的樹幹，有幾根光禿禿的枝椏上抽出嫩枝。初冬的新芽暗示著古樟頑強的生命力，也讓它逃過了被砍伐的命運。明年秋天，大概又能看到滿樹帶著清香的紅葉。　　古板的傢夥，總是天師天師的叫。尹曦停下離去的腳步，對著它出神。　　“看什麽呢？還不走。” 　　樓雅媛回頭看看尹曦。　　“沒什麽。” 　　尹曦只在心裏對古樟說聲謝謝。　　樓雅媛拉住尹曦的手，十指交纏沒能減輕她的不安。尹曦，以後會成爲她丈夫的人，爲何現在有種看著他遠去的感覺？　　從兩人懂事起，大人們怕兩人走散，告訴他們：要拉住對方的手，尹曦要保護樓雅媛，樓雅媛要牢牢跟著尹曦。小時候兩人總是手牽手。　　尹曦的責任只是保護那只手的主人，保護和喜歡是兩碼事。尹曦知道自己對那只手沒有什麽感覺。　　手牽手走到十字路口，兩人都是心不在焉。　　泮池裏有什麽？道光年間裕謙督浙師抗英，城破之日投身學宮泮池與城共亡，一百五十多年了，他還在這裏？尹曦滿腹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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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37

引言回覆

　　直到晚自習，尹曦還處於困惑中，但也不敢怠慢，“緋陽”斜斜倚在他課桌邊。
　　“背書！”
　　晚自習沒有老師管，樓雅媛和別人換個座位，坐到尹曦前桌。厚重的語文書當頭拍在尹曦腦門。
　　“……………………”
　　尹曦神遊太虛沒有回話。
　　“在想什麽？”
　　作勢，課本又要落下。
　　尹曦抓起樓雅媛纖細的手腕，冷冷道：
　　“會笨的。”
　　“笨好，笨就不會像花心大蘿蔔。”
　　樓雅媛生氣，看尹曦不說話，接下去說：
　　“我們轉班。”
　　“不轉。”
　　他沒想過轉班，也習慣了和艾思琪較真。
　　“你再和艾老師鬧下去，連累別人跟著你受罪。”
　　樓雅媛沒說實話，起碼艾思琪沒有因爲尹曦的事遷怒別人。她瞭解尹曦，本性淡泊的尹曦處處與艾
思琪爲難。就連他注視艾思琪的眼光，不是學生該有的。那是男人看待女人的眼光，審視中透出張狂的
欲望。
　　她怕了。尹曦看她的眼神淡得像水，所以她要強迫尹曦做這做那，在平靜的水面上激起漣漪。只是
戀愛經驗空白的尹曦沒有發覺。與其看他懵懵懂懂走遠倒不如趁涉足未深時將他拉回來。她不安了。以
能陪在尹曦身邊，就是特別的。可是，還有更特別的。
　　“不用你管。”
　　尹曦最近總想避開艾思琪，以爲不看她就是逃避。可又不想撇清關係，他還沒捉弄夠那個討厭的女
人怎麽可能轉班。
　　“你和我有婚約，憑什麽不讓我管！”
　　樓雅媛拍案而起。話不是對尹曦說的，她是說給全班聽的。
　　做作業的停筆，看書的擡起頭，更有殺人般的目光投向尹曦。心儀樓雅媛的男生本來還能自我安慰
一下，誰讓尹曦占盡天時地利，可咱還有人合。希望全破滅了，婚約？原來人家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的一對。有人恨不得拿拳頭往尹曦臉上揍。
　　“你只能看我，不許喜歡別的女孩。”
　　雲海版野蠻女友？敵視的目光變成同情，尹曦太要憐了，守著一棵樹連樹林都不能看一眼。
　　原來女人都是不能得罪的，尹曦只希望明天不會弄得人盡皆知。

　　兩人的冷戰在十分鐘後以樓雅媛率先開口而宣告結束。尹曦趴在桌上頭歪在一邊，像只惹人憐愛的
小貓，對女孩的殺傷力太過強大，迫使樓雅媛打消了尹曦不開口我決不先和他說話的念頭。
　　“你真要留下來背書？”
　　樓雅媛手指插進尹曦的頭髮裏把玩，弄亂他的頭髮，然後理齊，再弄亂，再理齊……不少人用曖昧
的眼光看著她親昵的舉動。尹曦是她的，誰也不許搶，最好能讓艾思琪也知道。
　　有別的事。
　　尹曦只用筆在翻開的筆記本上寫下四個字。說不清算不算騙人，兩種原因一半一半。
　　我不等你了，自己小心。
　　樓雅媛看看“緋陽”，依樣畫葫蘆拿支筆在筆記本上寫開了。尹曦的事她幫不上忙，更不會礙事。
　　兩人的頭趴在一起，耳邊只有寫字的沙沙聲。
　　我討厭艾思琪。
　　尹曦想到什麽，突然寫下這句話。白紙黑字他想證明什麽卻又什麽都證明不了。他想想又在前面加
上三個字——我發誓。
　　我發誓我討厭艾思琪。樓雅媛寧可相信這話是真的。尹曦真的沒愛過人，分不清喜歡和討厭。心好
痛，十幾年尹曦竟不動情，十幾年竟比不上三個月。
　　尹曦！我愛你！會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愛你。
　　寫完，又在下面畫兩道橫線。
　　尹曦的筆寫不下去，四個“一直”的沈重使他無法回應。四個一直能到什麽時候？滿面風霜還是兒
孫滿堂？生命的終結還是死後的執念？
　　良久——
　　我們爲什麽要長大？？
　　尹曦的字異常潦草。
　　因爲我要嫁給你。
　　樓雅媛的字出奇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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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37	引言回覆
艾思琪歸心似箭，收到靳森發來的短信，在校門外等她下班。赴外地辦案的男友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接她下班，艾思琪收拾一下提早半小時離去。被高興沖昏頭的她顯然忘記威脅尹曦留下背課文的事。　　二教的人都快走光了，教室裏只剩尹曦一人，靜得出奇。關掉教室的燈，他還在等艾思琪。黑暗中尹曦抱著“緋陽”蜷縮在教室最角落，認爲這樣等下可以嚇嚇艾思琪。　　辦公樓到二教的路很長嗎？聽校警在拉上二教的鐵柵欄門，尹曦有種被人耍弄的感覺。四樓困不住他，可他不想走。　　靳森眉飛色舞講起出差發生的事，艾思琪在床上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下，聽得津津有味。每次靳森辦完案子，就會有說不完的新鮮事。艾思琪會像個興奮的孩子，打破沙鍋問到底，他總會一五一十悉數道來，偶爾賣個關子，看艾思琪著急的神情。　　尹曦，背書。明白回家後會什麽一直惶惶不安。他平時專橫跋扈，沒等幾分鐘早該回家了。艾思琪再無心情聽靳森講的趣事。　　要不要打他手機問問？她怕尹曦的囂張。　　“老婆！老婆！” 　　靳森看出不對勁，拍拍艾思琪的臉。剛才起她就表現得興趣缺缺，一味敷衍。　　“都怪你，害我忘了正事。” 　　艾思琪像在撒嬌。　　她拿出包裏的手機，只求尹曦到家了。　　“喂，尹曦？我是艾老師，我臨時有點事……你到家了沒？” 　　“我在教室。” 　　聲音很乾澀。　　“…………” 　　艾思琪大喘氣，喪失思考能力。　　“我挂了，晚安。” 　　冷冷的道別後，尹曦把手機摔在地上，他氣自己居然被艾思琪耍到了。　　“老婆？” 　　“我的學生被關在教學樓裏了。” 　　艾思琪呆呆地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聲。　　“騙你的，人家早回去了，就我老婆最單純，最好騙。” 　　靳森忙不叠安慰她。　　“我相信他。” 　　艾思琪趕著換衣服，她不敢想象尹曦現在的表情。　　“我陪你去。” 　　靳森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夜路。　　“你先睡吧，剛下火車就跑學校去接我。” 　　艾思琪承認對尹曦有成見，他出事艾思琪肯定被雲海掃地出門。此刻她卻什麽都沒想，純粹只是擔心尹曦。　　校警得知有學生被關在教學樓，趕緊拿起大串鑰匙跟艾思琪來到二教樓下。學校規定校警關門前必須檢查每間教室有無學生滯留，他貪圖方便，在樓下拉上門了事。他獻媚地看著艾思琪，希望她高擡貴手，生怕偷懶的事情鬧大了就得失業回家吃自己。　　艾思琪沒理會校警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一口氣跑上四樓。　　“尹曦！” 　　教室門沒關，裏頭漆黑一片，艾思琪按下牆上的電燈開關。　　日光燈嗡嗡的交流聲，尹曦的手擋在眼前，突然而來的強光讓他感到不適。　　“你現在來要我背書嗎？我一個字都沒記，可能會到明天早上。” 　　尹曦不生氣了，短短的幾行古文就能讓艾思琪在教室裏陪到天亮。　　“爲什麽不回家？” 　　艾思琪的聲音回蕩在教室中。　　“你不是說過嗎？沒你允許就回家，以後不用上你的課。” 　　尹曦的眼睛漸漸適應光線，他坐在地上擡頭直盯盯看著門邊的艾思琪。　　“我……” 　　艾思琪只想到會被尹曦凶一頓，聽到的卻是他輕柔的嗓音。老虎成了小貓，尹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馴。　　“我擅自走人，你明天又會有藉口整我。你會說我能做到的卻不去做，你總是認爲我可以像你所想的那樣，不管我能不能做到。” 　　尹曦看著地面，話中隱含的無助和彷徨一字一句傳入艾思琪耳朵裏。　　艾思琪不語，走向尹曦，直到她踩到肢離破碎的手機。原來尹曦有生氣，通完電話後連手機都摔爛了。　　“你很出色，你成績是我們班最好的，年級段都能每次拿第二，你對弟弟很好……” 　　艾思琪撿起手機碎片，她還要說些什麽呢？　　尹曦牽起唇角苦笑。　　“你不懂，什麽都不懂。我只想做個普通人，除了念書別的不用管。不足以成爲出色的兒子我哪有臉面去見我媽。” 　　“別勉強……” 　　“快離開學校，馬上就走。” 　　尹曦霍然起身，打斷艾思琪的話。他拿起艾思琪手上的手機吊墜，又放回到她手裏。　　“拿著這個，穿過沁園走後門，敢靠近辦公樓我宰了你。” 　　說完，尹曦躍出窗口。小貓又變回老虎，艾思琪看看手上的東西，摔爛的手機，銀色的金屬牌和串在一起的琥珀。　　這裏是四樓，爲了證實，艾思琪望向窗外。她親眼看到尹曦跳出去，真的是四樓。視野所及，月光下尹曦的身形高高掠起，起落間如夜幕下舞動的精靈。　　他想回去早就能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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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38

引言回覆

　　走在沁園的小徑，園中佈置的假山盆景在黑暗裏張牙舞爪，使人不寒而悚。
　　艾思琪心裏犯嘀咕：
　　尹曦變了個人似的，還要走後門，不能靠近辦公樓。我是老師他是學生，我爲什麽要聽他的？辦公
樓裏有鬼？
　　站定，毅然轉身。要宰就宰，艾思琪大步流星，朝警衛室走去。辦公樓也是鐵將軍把門，擋不住尹
曦擋擋艾思琪不在話下。

　　鬼氣，又是辦公樓裏傳出來的，尹曦在空曠的校園內肆無忌憚地展開身法。幾個起落，借最後一次
點地的餘力，尹曦掠進二樓窗戶未關的洗手間。
　　劍出鞘。
　　“再讓你跑掉我跟你姓。”
　　尹曦站在本該空無一人的洗手間內，此處正是當日陳老師被嚇昏的地方。
　　洗手間碩大的鏡子前站著一人一鬼，月光自窗口泄入，鏡子裏只有尹曦一人的影像。與尹曦對峙的
　　鬼臉色煞白，頂帶、花翎、朝珠、朝服、補子，滿清官員行頭一應俱全。
　　暗淡的月光，尹曦看不清補子上的圖案。只想到一個名字，裕謙。
　　鬼不動，尹曦更不會動。他只想看清補子上的圖案是不是仙鶴。

　　“尹曦？在不在？”
　　艾思琪的叫聲遠遠傳來，離洗手間大概還有段路。
　　尹曦大感不妙，笨女人就會礙事。
　　鬼也聞得聲響，輕飄飄的身體穿過洗手間的門，逸到門外。
　　“艾思琪，你再過來我真的宰了你。”
　　尹曦心中莫名的著急，急到踢飛洗手間的門沖出去。
　　狹長的走廊裏，尹曦的劍脫手擲出，自己沿牆面疾走，在白牆上留下一排腳印。
　　“緋陽”鏗鏘一聲落在清服鬼前方，鎮住他前進的身形。這點時間足夠了。尹曦右手支地，左手撿
起長劍，就勢後翻，擋住去路。
　　尹曦鬆口氣，總算趕得急救回艾思琪。
　　“尹曦？”
　　艾思琪走進辦公樓，打開沿路的燈。樓道裏陰森森的沒有半分人氣，說不怕是假的。明明剛才尹曦
在吼她，聞聲過來，又靜悄悄的。
　　“開燈，站在那裏別過來了。”
　　尹曦左手伸直平舉於胸前，手上長劍橫垣於走廊中間。
　　艾思琪打開走廊的燈，掩身在拐彎處探頭一窺，視線被不遠處背對著她的尹曦檔住。
　　昏黃的燈光灑下，尹曦看清那塊補子。四周金色祥雲紋環繞，深棕色的獅子仰頭長嘯，腳踏海水江
牙。原來生前是武將，官居二品。
　　“在下狼山總兵謝朝恩。”
　　清服鬼雙手抱拳作揖。
　　與尹曦兩次對峙，不見尹曦面露懼色且身手了得，他心生佩服，暗贊英雄出少年。
　　“爲什麽不入輪回？況且你不是死在此處。”
　　尹曦心中敬仰，但不露聲色，也不回禮。來頭也不小，竟是與葛雲飛齊名，並稱“四鎮雲”之一的
抗英將領。
　　謝朝恩臉色變爲青黑，眼前少年這般傲慢無禮，他冷哼一聲，開口道：
　　“粉骨碎身，魂歸何兮？”
　　尹曦想到地方誌中的記載。四將中的其餘三位總兵均有屍身得以安葬，謝朝恩是被火炮擊中，戰死
海疆粉身碎骨，肢骸又跌入大海無法尋獲。隨後城破，也再無人爲其焚香告慰在天之靈。
　　“神人鬼妖都按天命行事，你已經死了，也該遁入鬼道。”
　　敬謝朝恩是英雄，敬的是他生前。他死後在雲海中學內徘徊近兩百年，還能躲過尹家上幾代人。而
今能被普通人看到，恐怕不是普通的鬼魂。
　　“身雖死，斷不敢忘裕公重托。”
　　想他一生盡忠，死後還力圖保家爲國。
　　“天下太平，你可以去地府報到了。”
　　尹曦極力說服，他不願意對民族英難出手。

　　“小兒騙我，我日日聽聞那洋人的說辭。”
　　謝朝恩勃然大怒，右手翻出一掌拍向尹曦面門，左手成爪，暗扣於袖中。
　　這是學校啊，英語普及連小學生都要上英語課。
　　尹曦左手下沈，劍鋒向前挑出，迎上謝朝恩青黑色的手掌。掌風帶起陰氣，尹曦還嗅到一絲腥味，
水和草的腥味。
　　“緋陽”是消滅靈體的法器，對常人來說只不過是普通的劍。然而劍鋒若觸及謝朝恩，恐怕他要魂
飛魄散。
　　尹曦擅使右手，他左手出劍本是虛招，意在逼退謝朝恩，料想他不敢徒手應對。
　　謝朝恩不知此中厲害，只當尹曦是個會點武功套路的黃口小兒，一掌結結實實迎上劍鋒。
　　他不是在搏命，只是仗著自己已非當日肉身凡胎，普通刀劍傷他不得。尹曦無心傷他，硬是撤劍倒
退半步，右手掐訣護在胸前。
　　謝朝恩蓄有後招，右掌未及，左爪又取尹曦下腹。
　　“敕！”
　　尹曦別無他法，左手持劍柄，右手捏住劍尖，靈力在雙手指間貫入劍中，催動“緋陽”光芒大盛。
白光傾瀉，謝朝恩渾身上下猶如針紮。不得已，只能抽回身形。
　　尹曦兩手端起一條白練。
　　“鬼就是鬼，你生前縱有千般功迹，死後害人我照樣可以打散你。投胎去，喝過孟婆湯了斷今生的
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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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謝朝恩不敢靠得太近。　　“你是流芳百世的英雄，但你的責任到頭了。” 　　尹曦不敢鬆懈，提防他再度出手。　　流芳？謝朝恩想起裕謙還有矗立于泮池邊上的“流芳”石碑。當年誓死守城的將士哪去了？在石碑前立誓的欽差大人哪去了？只剩下他孤單一人。　　真的該走了？　　“尹曦？尹曦你還在嗎？我能不能出來了？” 　　艾思琪聽走廊裏靜下來，又探出頭。　　“洋毛子！” 　　剛被安撫下的謝朝恩再度激動起來。　　尹曦不用回頭就猜到艾思琪闖的禍，她頭髮是焗成深黃色的。　　謝朝恩強忍身上痛楚，雙腳拔地而起，在空中雙手齊張十指如勾，一式惡鷹撲兔，撲的正是探頭張望的艾思琪。　　“僵屍！” 　　艾思琪認爲僵屍都是穿著清朝官服，一下就能跳得老高。不管是僵屍還是鬼，正常女人看到都會怕得叫出來，艾思琪非但不怕，心裏還在怨尹曦不早點讓她出來看。　　她賺到了，回去可以和靳森吹噓一番。　　“你腦子進水的。” 　　尹曦怒駡。右手鬆開劍尖，雙手持劍高舉，白刃豎起抵住天花板。心知謝朝恩能遁牆，便以全身靈力透過劍尖鋪在牆面、地面及天花板形成結界。　　“他哪來的？以前沒見過。” 　　艾思琪興奮得要死，不理會尹曦罵她，反倒走近幾步踮起腳尖觀望。　　“你敢幫那洋毛子。” 　　謝朝恩雙腳懸空，浮在尹曦面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她不是洋人。” 　　解釋沒用尹曦還是解釋了，謝朝恩不可能會明白焗油是怎麽回事。　　“胡說。” 　　身形微錯，繞到尹曦左偶，雙掌切下。　　負隅頑抗。尹曦劍式大開，朝左側斬下。他不信吃過一次苦頭的謝朝恩還敢硬接。　　劍斬不下來。兩米寬的走廊容不得他有大動作。謝朝恩似早料到這點，尹曦的劍勢一落，他跟著身形下壓，劍砍在牆上。　　謝朝恩武將出身，又通行軍布陣，尹曦被他算計一回。長劍在狹窄的地方施展不開。　　尹曦強用蠻力，劍尖掃過，大片牆皮掉落。劍鋒再壓，謝朝恩身形再低，直到他腰以下沒入地面。上當了。劍斬下的同時，尹曦撤去四周布下的靈力。眼睜睜看謝朝恩遁走。　　尹曦提劍向艾思琪跑去，邊跑邊吼：　　“艾思琪，你快跑。別給我傻站著，快跑！別跑，到我這來！” 　　尹曦慌了，失去冷靜。　　艾思琪正在興頭，突然只剩下尹曦一個人。他又像老虎一樣吼，都不把老師放在眼裏，還直呼老師的名字。　　“你把僵屍打跑了？” 　　“你動她一下我讓你永不超生。” 　　只差幾步路，尹曦停下來。　　“你凶什麽？” 　　艾思琪看到尹曦眼底的怒火。不過他的視線好像落在更遠處。　　背後有點冷，艾思琪挺起背脊大氣都不敢出。尹曦的眼神告訴她，她的背後有東西。　　艾思琪寒毛倒豎，望向尹曦求助，她沒膽子往身後看。遠處看看是好玩，可她不要和鬼力亂神的東西有親密接觸。　　謝朝恩故意漠視尹曦的怒意，乾枯的手指點點艾思琪的肩。　　“尹曦……” 　　艾思琪牙齒打架。　　“銀牌往身後丟！” 　　尹曦瞧見艾思琪手中拽著的繩結，差點忘了那塊銀牌。　　艾思琪惟命是從，手中銀牌抛向身後。謝朝恩懼怕似的向後飄開。　　落地聲未響起，艾思琪栽進尹曦懷裏，頭埋進尹曦的臂彎。　　好可怕，她還是沒膽量回頭看個究竟，只是牢牢抱住尹曦窄窄的腰索取安全感。　　“我給過你機會的，你不要。” 　　尹曦的聲音在艾思琪頭頂響起，冷的像冰。　　尹曦拍拍艾思琪的背，將她推至身後。艾思琪的手牢牢擎住他的衣服下擺，頭貼在他後心。　　殺氣。無止境地宣泄。　　“緋陽四刻，晨明，炎咲。” 　　火光，熊熊烈火，不再是星星點點的小火星。　　走廊，火焰的地獄。　　自覺退路無多，謝朝恩欺身上前，大有同歸於盡之意。　　“裏四刻，晨明，絕炎。” 　　長劍的白刃帶起赤色火焰，尹曦手腕一翻將“緋陽”疾射而出。　　尹曦手下不留情，劍勢穿過謝朝恩的身體，釘在走廊末端的牆面。　　謝朝恩的身體變成半透明狀驟然消失。　　　　“放手。” 　　走廊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沒有一星半點的燒焦痕迹。　　艾思琪努力鬆開僵住的手指，只是徒勞。她只能亦步亦趨跟住尹曦。　　“居然還能跑。” 　　尹曦站在謝朝恩消失的地方仔細檢查。　　“你可以放手了！” 　　緊緊抓住他衣服的手讓他感到不便。　　“你後面又來個鬼。” 　　“啊！” 　　艾思琪嚇得鬆手，躲到尹曦身前，臉色灰白，身子抖如糠篩。　　尹曦受不了，又不忍再嚇她，輕言細語地說：　　“什麽都沒有，嚇你的，可以放手了。” 　　艾思琪驚惶失措，窒息著，緩緩擡頭。　　尹曦怔住。他看到艾思琪狼狽的臉，眼眶中閃爍的淚光。　　艾思琪的手圈住尹曦的腰線。　　四目相對，尹曦看著楚楚可憐的艾思琪。　　氣氛很古怪。　　“我……我剛才嚇到了。” 　　艾思琪試圖打破尷尬的局面，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收回雙手，和尹曦保持一定的距離。　　燈光下艾思琪嬌羞的容顔讓尹曦心跳加速，他努力控制呼吸，繞過語無倫次的艾思琪，撿起落在地上的一方銀牌收入口袋。　　當他擡頭看到艾思琪還跟在身邊，又從口袋裏摸出來遞給她。　　“先拿著。” 　　“謝謝。” 　　艾思琪咬緊嘴唇支支吾吾。　　尹曦拔下牆上的劍，艾思琪如影隨形。　　相繼走進洗手間，尹曦撿起情急時丟下的劍鞘，長劍收回鞘中。他不懂，爲什麽討厭的女人有危險自己就會變得不知所措。大概還沒整夠這個討厭的女人不能讓她挂掉。他在心裏告戒自己。　　艾思琪怕過後回到本性，指指洗手間的門，又比比洗手間外面的牆。　　“都是你弄的？” 　　“明天我會賠的。” 　　尹曦不悅，表情漸漸冷漠。　　他知道謝朝恩沒有真的魂飛魄形，鬼氣竟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謝朝恩的鬼魂是附著在什麽物品上才能讓普通人看到他的樣子，也讓他逃過一劫，但學校裏沒有法器能幫他收斂鬼氣。　　謝朝恩爲何兩次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尹曦在小小的洗手間裏找線索。　　“僵屍哪來的？還會不會有？” 　　靜得可怕，艾思琪希望尹曦能陪她說說話。　　“是鬼。” 　　尹曦目光冷傲。　　“鬼？裕謙？你把他殺了？” 　　艾思琪的表情像是在告訴尹曦，你完了。　　人死了變成鬼，鬼還能再死嗎？　　“艾思琪！第一，我不是殺他。第二，他不是裕謙。第三……” 　　第三，我是爲救你。尹曦把話又吞回肚子。　　“我是你老師。不過，第三是什麽？” 　　艾思琪嘟嘟囊囊。　　“第三，你再敢礙手礙腳，我就宰了你！” 　　尹曦口是心非。　　話像是一把刀在艾思琪心底劃過，說不出的悲涼。看著尹曦的背影，艾思琪不可質否。　　看到鏡子裏艾思琪受傷的表情，尹曦心中一緊。幹嘛裝得像只受傷的小兔子。　　“他是謝朝恩，身上補子繡獸，衣冠禽獸知道吧？” 　　尹曦很矛盾，他不會逗女孩開心，只是說些無關緊要事儘量讓艾思琪別在意先前的話。　　“說的是文官補子上繡飛禽，武將補子上鄉走獸，當官的把飛禽走獸穿在身上，衣官禽獸以前說的是當官的人。裕謙是兩江總督，文官正二品，外加欽差大臣，官至從一品，補子上就是——日出海水，仙鶴踏雲，鶴頭望目。” 　　艾思琪誇誇其談，貌似等待老師誇獎的學生。　　尹曦毫不吝嗇，給她一個褒獎的眼神。兩人立場本末倒置。　　　　尹曦看著鏡中的艾思琪，別一側是月光下明晃晃的泮池，二樓洗手間的鏡子能照到整個泮池。謎團解開了。　　尹曦站到窗前，凝視著泮池微微皺眉。　　“兌位臨水，震位又是大塊鏡子對準泮池，鏡中死水破震宮，活煞。好風水，陰到底。” 　　對風水只懂皮毛的尹曦都知道此地陰盛，難怪謝朝恩老往這裏鑽。尹家上下能出手的都是男丁，怪不得女洗手間的格局大凶都沒能看到。　　泮池裏的東西十有八九是謝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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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39

引言回覆

　　話完，連劍帶鞘捅到鏡子上。嘩啦一聲，滿地都是破碎的鏡子。
　　“明天一起賠。”
　　尹曦對著呆若木雞的艾思琪補充。
　　“等等，走門。”
　　別留下她一個人，尹曦又攀上窗臺，艾思琪急了。
　　男性的氣息靠近，有力的手攔腰抱起她，縱身……
　　跳樓，艾思琪心跳狂飆，臉色潮紅。這還只是二樓。
　　尹曦放開雙腿無力的艾思琪獨自朝泮池走去。
　　黑夜中孤獨的背影，長長的雙腿，勻稱的身材，路燈下長長的影子。
　　十八歲，青澀中透出成熟的氣息。
　　“去借應急燈過來。”
　　尹曦的差遣讓艾思琪的雙眼不再空洞。

　　拿著警衛室借來的應急燈，艾思琪站在泮池邊忍受冬夜的寒意。
　　“捂住耳朵。”
　　高高站在泮水橋上的尹曦面無表情，他的眼神倨傲，他的話是命令。
　　月光下，尹曦手中的“緋陽”寒光四溢。拿著劍鞘的左手伸出兩指，修開的手指撫上劍刃，從吞口
滑至劍尖。
　　他的手指撫過處，寒光更盛，劍在鳴動。
　　“緋陽七刻，清明，鳴神。”
　　錚鳴，徹入耳膜，深入骨髓。
　　風聚在尹曦周身，撩動他的頭髮、衣服。
　　劍指向一池碧水，鬆手。
　　“緋陽”沒入池水。泮池像滾開的湯鍋，池面水花翻騰。
　　尹曦雙手在胸前結印，高呼：
　　“引！”
　　轟然，池面激蕩，水花四散。
　　一聲龍吟，池中“緋陽”破水挂於月下，滿池流水形成一股水柱湧上半空裹住長劍，勢若遊龍。再
看池內，只剩下黑色的爛泥。
　　“撐不了多久，應急燈對著池底，趕著找東西。”
　　泮池長近十米，寬三米多，池底離石欄的高度也足有三米。尹曦從泮水橋上落下，腳下頓時有種粘
稠的吸力使他雙腿深陷淤泥，直到腥臭的爛泥沒過他的膝蓋才踩上池底堅硬的石板。
　　難怪謝朝恩藏身一百多年，原來只是修繕過石欄卻沒有清淤。泮池又正對大成殿，收斂他鬼氣的怕
是大成殿裏那位老糊塗。孔聖也有愛國主義精神，護了他上百年。害他半夜要在爛泥裏尋物，找一天非
拆了大成殿不可。
　　尹曦在爛泥中艱難行走，每一步都用踏上好幾腳，試探著腳下有沒有能讓謝朝恩附著的東西，踩到
石頭之類的硬物他會伸手摸上來，丟到池邊的石欄外。艾思琪手上的應急燈跟著尹曦不緊不慢地徘徊。
　　“以前學校有沒有在泮池裏撈出來金屬、玉器或是首飾？”
　　尹曦從爛泥裏翻出來的儘是些石頭、瓦片，還有幾個玻璃瓶。
　　“不清楚，你想發財想瘋了？半夜讓我陪你找珠寶首飾？”
　　艾思琪一場虛驚後又看尹曦把泮池的水弄得半天高，居然是爲了找什麽金器玉器。
　　“問你不如問菩薩。菩薩啊，池底有什麽東西能讓謝朝恩附身的？”
　　尹曦隔著鞋底觸及硬物，腳下來回碾壓，確定硬物形狀。他不想再摸塊石頭上來。
　　寬厚相當，長約摸十公分。印章？當下大喜，還是問菩薩管用，俯身雙手伸出泥中，側頭瞥見“緋
陽”已成強弩之末。
　　“走開點！水要下來了。”
　　艾思琪剛退開幾步，半空中的龍形水柱轟然潰散。尹曦來不及悶哼，池水鋪天蓋地罩下，劍落於泮
水橋上，暗淡無光。
　　“尹曦？有沒有事？”
　　黑漆漆的一池水，無人回應。
　　尹曦捏緊方柱形硬物，手腳被淤泥緊緊吸附。不識水性的他手腳大亂，腥澀的池水直往他嘴和鼻子
裏灌。
　　堂堂尹曦，要是在泮池裏淹死，尹家上上下下不用出去見人了。
　　尹曦屏氣，凝住心神，費九牛二虎之力拔出陷在淤泥裏的雙手。雙開平舉開，測量與池壁的距離。
只有右掌能觸摸到光滑的石板。
　　石板上無可攀附之處。
　　尹曦右手四指並攏，運氣將全身力氣集中在右手指尖，四指在距池壁一寸處發力。尹曦右手所習寸
勁能以拳頭開碑裂石，無奈握拳夠不到石板。指力尚不及拳勁剛猛，池底水壓劇增無法使勁全力，尹曦
四指下去石板紋絲不動。
　　不氣餒，一下，兩下，三下……直到手指戳進石板傳來鑽心的疼痛。
　　手指摳緊鑿出的一點凹陷，竭盡全力把身體上托，使雙足脫離淤泥。
　　天無絕人之路，嗆了幾口水，他總算露頭呼到新鮮空氣。他不怕鬼神卻被小小水池困死。
　　“我不會游泳，拉我上去。”
　　尹曦緊緊抓住池壁上的一點縫隙向艾思琪求助。
　　“哦——”
　　艾思琪在石欄出垂下手臂，喊打喊殺的尹曦連游泳都不會。
　　尹曦坐在石欄邊，臉色蒼白，嘴唇呈淡紫色。右手手指上泛白的傷口還在流血。身上的淤泥在池水
裏洗去大半，但還是散發出腥臭。
　　在路燈和月光下打量左手的硬物正是枚印鑒。石質溫潤，黃中泛白且半透明，並有暗線色絲狀盤格
紋路。
　　尹曦端看方形印鑒上所刻的字，分左右兩半。一半爲“魯山”另一半七拐八扭的大概是蒙古文或滿
文。魯山，裕謙字魯山，投池後遺下一方印鑒。
　　“玉的？路不拾遺，中學生守則！”
　　池下真有寶？艾思琪想拿來看看。
　　“田黃石。易金十倍，又是裕謙的私印，拿去拍賣值百萬。”
　　尹曦兩指夾住，對著月光仔細端詳。
　　文物？激起艾思琪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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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0	引言回覆
“大膽小兒，敢將裕公印鑒私相收授，還與洋毛子爲伍。” 　　謝朝恩立於兩人前。半透明狀的他元氣大傷。　　“謝朝恩，這裏不是你久留之地。你附身在裕謙的私印上，你再強留此地，我毀了這枚印章。” 　　尹曦勉強能站起身，身上的衣服濕答答的極不舒服。　　“自甘墮落，本將軍今日饒你不得。” 　　謝朝恩見尹曦無劍在手，心中盤算有幾分勝算。　　“我是中國人，你別叫我洋毛子。” 　　艾思琪不吃眼前虧，躲在尹曦身後以保萬全。她極度不滿，謝朝恩真是欠揍，頭髮黃色不見得就是外國人，她要澄清。　　“詭辯。當年攻城的洋毛子，就是這般德行。” 　　“你真的要我毀掉裕謙的印章才甘心？” 　　尹曦手中托起田黃石印鑒，陰氣遊走於他掌心，他可以確定這就是謝朝恩的本體所在。　　“無恥小人，以裕公遺物要脅。” 　　謝朝恩不敢枉動，怕真如尹曦所言，要毀去印鑒。他不怕魂飛魄散，只怕印鑒一毀，他再無顔面去見九泉之下的裕謙。　　“你重新投胎做人，我就保全它。沒了它你就是孤野鬼，也是去地府報到，你要我怎麽做？” 　　尹曦收緊拳頭。　　“當日不知身死，回歸大營。只見余升、陸喜命人擡矯出城，以爲裕公像那余步雲一般臨陣脫逃，盛怒之下我躍入此池，渾渾噩噩中附於印鑒之上。後聽人說起兩總江督投池殉國，我才知裕公落水留下這一方印鑒。我立誓守在此地，不容洋毛子再犯我大清寸土。” 謝朝恩沈迷往事，未見尹曦將手伸入口袋。　　“滄海桑田，你該走了。” 　　“走也得殺了你身後的洋毛子。” 　　謝朝恩死後執念如此深。　　“那我只能送你一程。” 　　尹曦手中使力，清脆聲響過，碎屑自他手上紛紛掉落。　　“你怎可……” 　　謝朝恩半透明的身體再次淡化，直至消失去空氣中。　　“毀掉文物，殺頭的！” 　　艾思琪心痛，大大的心痛，不等她看過就給捏碎了。　　“你說捏碎塊雪米餅要殺頭？” 　　尹曦拿出口袋裏獨立包裝的雪米餅，還好是在池子裏沒受潮，否則騙不到謝朝恩。　　“雪米餅，哪來的？” 　　艾思琪搶過來，還真是雪米餅。　　“有人怕我被老師留到太晚，讓我當宵夜的。謝朝恩信以爲真，以爲再空有執念也無法在人世間逗留，自然而然就去甘心輪回去了。” 　　尹曦手上還掂量著印章。　　“老是給你發無聊短消息那位元同學吧？” 　　艾思琪肯定那位還是女同學。想到偷看尹曦的短信，馬上改口。　　“鬼都這麽執著，相比之下人不如鬼。” 　　“會嗎？沒有執念的鬼是不會留在人間的，人的執念也不輸給鬼。就像你討厭我，一直討厭到我高中畢業，再過幾年還可能在你學生面前拿我當反面教材。這就是你的一種執念。” 　　尹曦收起劍，趕著回家洗澡。　　刺中艾思琪痛處，她總以爲尹曦很討厭，會強壓下心中對尹曦的正面評價。　　“不過想想你也捏不碎石頭。” 　　艾思琪想換個話題，她怕承認不討厭尹曦。　　冰冷的陰影籠罩在她頭頂。　　“看清楚！” 　　尹曦右掌包攏，鬆開手手掌一傾，碎石和粉末撒下。不是雪米餅，是真正的田黃石。　　“別自以爲是。” 　　尹曦抿緊嘴唇。負氣離去。　　價值過百萬的文物成了灰飛。　　“靳森！你沒睡？” 　　學校大門口，艾思琪一眼就看到靳森負手而立。　　“老婆，你看看幾點了，擔心你。你們學校的警衛居然不讓我進去，我都告訴他們我是警察，他們還是不讓我進。” 　　靳森好委屈，來接女朋友還被攔在校門外吹風。　　“好了好了，回去了。” 　　“剛才走出來一身濕的就是你學生？” 　　靳森指著並沒走遠的尹曦問。　　“是啊，他不小心掉進池子裏。” 　　艾思琪挽住靳森的手，凍得太久，他的手冰涼冰涼。　　“喂，那個掉進池子裏的同學。” 　　他喝住尹曦，尹曦正回頭看來。　　“不許欺負你們艾老師，不然……” 　　靳森開玩笑拿出手拷在手裏晃。　　尹曦只看到他手上銀光閃閃，走近看清是副手拷。　　艾思琪和靳森眼中的驚悚來自于尹曦的身影。好長一段路尹曦像是一步跨過來。鬼魅也不過如此。　　尹曦疑惑不解，辦公樓裏他腦子空白，身法步法全忘得一乾二淨，結果讓謝思朝搶先一步。　　“這是我們班的學生，尹曦。” 　　艾思琪向靳森介紹。　　“我男朋友，靳森。他和你開玩笑的。” 　　她傻笑著指指靳森。尹曦的眼神不會是想在校門口火拼吧？　　“警察？幸會。你聽過‘非正常事務處理機構’對嗎？有沒有人告訴你在這個機構面前警察是什麽身份？我叫尹曦，是‘非正常事務處理機構’東部區行動副指揮。” 　　尹曦瞟瞟艾思琪，笑容輕輕淡淡。　　警察不可能對殺氣遲鈍，尹曦的殺氣讓靳森無法呼吸。　　“你學生真拽。” 　　尹曦離去許久，靳森擠出句口齒清晰的話。　　“回家，他就是那種人，不過成績很好。” 　　艾思琪眼神中有責怪靳森的味道。平白無故去惹尹曦。　　匡當—— 　　金屬落地聲。看看地上半個圓環，靳森摸摸別在手腰只剩半截手拷，冬夜中他一身冷汗。　　尹曦是怪物。　　艾思琪夢中，又看到尹曦，看到他落寞。他問：　　你爲什麽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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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2

引言回覆

第九章家訪

　　靳森告訴艾思琪，所謂『非正常事務處理機構』就是警務部隊的一個分支，處理無法用正常思維方
式解決的案子。他們隸屬於國家特別防務機構，沒有配槍，手中卻握有先斬後奏的權力，都是拿著冷兵
器去草菅人命的混蛋。
　　靳森義憤填膺。
　　在和平年代，他們殺人後還能逍遙法外。靈異事件是他們的擋劍盾，可以直接干預警察辦案。氣焰
囂張，有人放話說，警察在他們眼裡還不如警犬實用。
　　靳森血氣方剛，一腔熱血在當晚被尹曦的殺氣死死制住。他還是無神論者，在當晚卻對尹曦畏如鬼
神。尹曦的笑，藐視蒼生，將他人的尊嚴踩在腳下。他勸艾思琪不要帶這個班。
　　艾思琪笑靨如花，她認為靳森說得太過誇張。草菅人命就冤枉了尹曦，他起初總會凶相畢露，結果
都會出人意料。杜言平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想知道艾思瑤失蹤的真相就得通過尹曦，在此前她必須瞭解尹曦。靳森的話太過片面，只能再找
嚴勵。明天就是週五，晚上學校沒有晚自習，艾思琪決定直接去他家裡拜訪一下。

　　週五，下午會比平常少上一節課，為了方便住校生回家。艾思琪趕著去把頭髮焗回黑色，早上她還
遠遠繞開泮池，怕再有鬼跳出來指著她叫「洋毛子」。
　　還頭髮本色，看鏡中削薄的中長直髮垂至頸部，大斜分的發線，行雲流水般的灑脫。艾思琪對著鏡
中的自己吐吐舌頭，原來一頭黑髮能使整個人看起來成熟不少。
　　靳森都在警隊吃完回家，艾思琪就在麥當勞對付一頓。在街上逛兩圈，錯開吃飯時間，隨後買個水
果籃趕去嚴勵家。
　　叩開門，對上一張冷若冰霜的瓜子臉。
　　「請問這裡是不是嚴老師的家？」
　　艾思琪怯生生，怕敲錯門。提著水果籃的手不知所措。
　　「沒錯。爸，有人找你。」
　　嚴婷婷纖細的柳葉眉擰成一堆，臉上微微變色。心想一年到頭來敲門的學生家長可真不少。
　　「喲，小琪。還買什麼東西。」
　　嚴勵從書房出來，看艾思琪手上的水果籃，裝作生氣。
　　「嚴老師，我都沒怎麼來看您。」
　　艾思琪脫掉短靴。
　　「老太婆，來客人了。婷婷，去倒茶。」
　　「師母好。」
　　艾思琪頷首。
　　「叫阿姨就好，讓我們家婷婷嚇到了吧？」
　　張雪芬放下沒洗完的碗，笑盈盈從廚房走出來。
　　「小琪，我以前的學生，現在人家都是雲海的老師，該算我同事了。人家還是帶尹曦那班。」
　　嚴勵樂呵呵的，學生有出息，做老師的也自豪。
　　「爸！我還以為是學生家長。」
　　嚴婷婷放下兩杯茶，向艾思琪伸出手，臉上歉意滿滿。
　　「你好，我叫嚴婷婷。」
　　「你好，我是嚴老師的學生，艾思琪。剛才還以為敲錯門了。」
　　兩手交握，心中釋然，在場四人忍俊不禁。
閒聊中，艾思琪得知嚴婷婷和自己年紀相當，互有好感。她大學念的是七年制臨床醫學，今年最後
一年在本地醫院實習。

「小琪今天來，該不會又是為尹家小子？」
　　艾思琪失神，看著茶杯上淡淡裊裊的水汽。
　　「他可能救了我兩次。」
　　她和盤托出。杜言平、謝朝恩，還有小吃街的爆炸。
　　「別在意，尹曦欺負你的話，我幫你揍他。」
　　艾思琪繪聲繪色的講述自己認為驚世駭俗的事，她娓娓道出，嚴婷婷不以為然。不止是嚴婷婷，就
連嚴勵和張雪芬也不為所動。
　　「我也搞不懂他，凶得像老虎的人在家一定很孝順，他成績好可能是為了讓媽媽高興。」
　　艾思琪想到尹曦蜷在角落裡，說怕沒臉見媽媽。
　　客廳中沉寂。
　　「不單是成績好，他力求在別的方面也做到最好，可他看不到媽媽高興。看不到，他就更迫使自己
做到更好。」
　　嚴勵打破寂靜。
　　「這算什麼母親？強迫孩子，使他性格扭曲。」
　　艾思琪怒目。想到尹曦要去參加弟弟的家長會，他的父母吝嗇於在兩個孩子身上花心思。
　　「不對。瑾瑜阿姨不在了，強迫尹曦的是他自己。」
　　嚴婷婷脫口辯護。
　　「瑾瑜是尹曦的生母，尹曦三歲沒了媽，這孩子苦啊！」
　　張雪芬接口。尹家和嚴家往來甚密，歐陽瑾瑜和她親如姐妹。至今說起，還是滿懷傷感。
艾思琪手中一抖，急忙端起杯茶掩飾。幡然醒悟，她傷了尹曦。沒有刀劍相向，一句「你從石頭縫
裡蹦出來的」足以讓尹曦恨她。
　　她錯了。
　　「尹曦以前是愛哭鬼，瑾瑜阿姨走了以後，他沒在別人面前流過眼淚。」
　　嚴婷婷在房間裡拿來本影集，指著一張舊照片。
　　「這就是瑾瑜阿姨，邊上的是我媽。拍這張照片時尹曦還沒出生。」
　　照片上的人有點眼熟，艾思琪想到尹曦錢包裡的照片，他在錢包裡放的竟母親的照片。
　　「嚴老師，我想去次尹曦的家，只是……」
　　家訪是必然的，她真的該去向尹曦道謝和道歉。
　　嚴勵眼中，艾思琪和尹曦都還是孩子，他有心化解兩人的矛盾。
　　「沿江大道二十三號。不用記地址，你過去看到獨門獨院的三層樓就是他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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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2	引言回覆
艾思琪起身告辭，嚴勵讓兒女送她。　　老舊的樓房裡，樓道裡的燈壞了也沒人修，嚴婷婷走慣了，叮囑艾思琪千萬小心。　　「尹曦總愛裝酷，對人還是很溫柔的。」　　下樓後，嚴婷婷執意要送艾思琪到大路。她抬頭看看夜空，邊走邊說。　　「他好幾次說要宰了我。」　　艾思琪仰頭，天上只有月亮。在繁華的都市中，看星星是種奢望。　　「他一害羞就不會好好說話，不過他很可靠。好男人，倒貼也要追。」　　嚴婷婷快步超過艾思琪，轉身站定。　　「他不懂活著是為了誰，多幫幫他。」　　艾思琪暫時弄不清這番話的用意，她只是望著嚴婷婷堅定的眼神點點頭。　　她不討厭尹曦了，可在她的心中還有種糾結的情緒。如果已經不是討厭，剩下的是什麼？　　　　尹曦家有錢，還不是一般的有錢。　　他們家的房子一面臨江，僅隔一條馬路就是熱鬧的商業區。算不上寸土寸金，但能在鬧市地段買下一大塊地皮來建住宅，不是有錢是什麼？　　艾思琪沿白色的圍牆走到正門，藍底白字的門牌上寫著沿江大道二十三號。　　黑色鐵門敞開。一眼望去，院落深深。白色水泥路直通車庫，半腰分出一條由大理石鋪成的路面通往主屋。　　冬日裡，庭院中大片的草坪依舊泛著少許溫柔的綠意。　　草坪上一高一矮兩個男孩持劍對立。　　「雙臂夾緊腰，出劍再用點力。」　　高個子的是尹曦，一身黑色運動裝，跟尹曜比劃喂招。　　尹曜舉著差不多等同於身高的木劍，努力按哥哥的要求去做。他直視尹曦，下盤一沉，手中木劍連削帶打。　　木劍相交，尹曜虎口一陣發麻。　　尹曦呵斥再起：　　「用力。」　　「姐姐！」　　尹曜看到門外舉足不前的艾思琪，丟下劍跑開，乎略了尹曦臉上的黑線。　　黑影一閃，尹曦身形飄忽，手上木劍在尹曜腳下一絆　　「當心。」　　艾思琪心驚肉跳，尹曜在她面前摔了個嘴啃泥。　　尹曦還不放過，木劍對著尹曦的頭敲下，低頭問：　　「你高興什麼？」　　尹曦大為不悅。木劍壓在尹曜頭上不肯移開。　　「你弄疼他了。」　　艾思琪毫不猶豫踏入庭院，蹲下撥開木劍，拉起尹曜撣去他身上的草。　　「你來幹什麼？」　　尹曦看到艾思琪，他的不高興全擺在臉上。整個人像萬年化不開的冰山，冒著絲絲涼氣。　　「我來家訪。」　　艾思琪心中尹曦那種好哥哥的形象被顛覆了。她搞不清，甚至懷疑尹曦有多重人格。　　「家訪？」　　尹曦斜著眼看她。他就擋住艾思琪的去路，不趕她走也不迎她進屋。　　夏靜茹在屋裡目睹院子裡發生的一切。　　尹曜最聽尹曦的話，從小都是由尹曦手把手教他寫字，教他練劍。尹曦很寵尹曜，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只有在尹曜學得不好，他才露出做哥哥的威嚴。　　尹曜不會恨尹曦，夏靜茹也不會。愛之深，責之切，大家心裡有數。　　一個陌生女人出現在自家門口，尹曜對她很熱絡，尹曦好像也認識她，兩人僵在大門口。　　「不要緊的，小曜偷懶，就該被哥哥教訓。」　　夏靜茹不見陌生女人離去，適時出現打圓場。　　「您好，我是尹曦的班主任，我姓艾，是來家訪的。」　　艾思琪見有大人出來，急著自我介紹。她怕尹曦會說她拐賣未成年兒童。　　夏靜茹詫異，懷疑是聽錯了。看她把尹曜攬進懷裡，該是尹曜的班主任吧？　　「我老師，上次帶小曜去學校看演出就認識了。」　　尹曦朝艾思琪遞了個眼色，你敢說實話我就宰了你。　　「哥哥老是凶……」　　尹曜看到哥哥瞪住自己，硬是不敢再往下說。　　「老師裡面坐，尹曦沒說你今天過來，不好意思。」　　夏靜茹招呼艾思琪進屋。　　靠近庭院裡的水池，池面上橫七豎八漂浮著幾塊木板，池中十幾尾錦鯉怡然自得。有錢人的玩意，確實能吸引人的目光，艾思琪不免多看幾眼。　　背後傳來的冷哼讓艾思琪挺直背脊，他真的是嚴婷婷所說的尹曦麼？差太多了。　　艾思琪在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上坐定，打量客廳的佈局。　　磨砂的璃玻屏風將客廳隔成兩半。　　靠近門的外廳陳設極其簡潔，進門處螺旋型的鋼架樓梯直上二樓，中央擺放著一組象牙白的真皮沙發，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正中是一張玻璃茶几，貼牆則是與我無聊！以後不說沙-發同色系的酒櫃。深色的實木地板與淺色系的家俱形成極大的反差，相互襯托下使象牙白更為搶眼。　　內廳較小，兩米多長的酒紅色西式餐桌佔據大半空間，與之配套的是八把高靠背椅。另一側的門應該是通向廚房的。　　整個客廳線條流暢，沒有過多的裝飾，設計獨俱匠心。　　艾思琪挺喜歡這類風格。　　想像著尹曦手長腳長可能因為在飯桌上要伸長手站起身才能夠到菜，心中一陣好笑。花錢買鈣片吃還不如買張長餐桌。　　「尹曦的爸爸不在，尹曦在學校裡沒惹事吧？」　　夏靜茹托著茶盤出來，在艾思琪對面落座。面帶微笑，將茶盤中的點心置於茶几中央，而後右手端茶，從艾思琪右手邊奉上。　　夏靜茹身著居家服，一身素色卻也端莊得體，舉手投足間表現得落落大方。　　「您是，尹曦的……」　　艾思琪總覺得在尹曦面前會有壓力，可面對夏靜茹時她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壓力。面對這個溫婉的女人，無形的壓迫感排海倒山般襲來。她的舉止恰到好處，每個動作都透露出屬於中年女人的賢淑。　　對上她的視線，艾思琪有些侷促不安。　　夏靜茹淡淡的微笑，折射出母性的威儀，但艾思琪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尹曦的母親。　　「我是尹曦的阿姨，尹曜的媽媽。他們是異母兄弟。」　　艾思琪沒注意夏靜茹臉上一閃而逝的異樣。　　「尹曦常像剛才那樣？」　　「尹曜差不多是尹曦帶大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尹曦小時候是被他爸爸打出來的，相比之下他在教尹曜時寬容得多。」　　母親都會一臉幸福地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孩子，就像夏靜茹提到尹曜時那種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艾思琪察覺，夏靜茹在提及尹曦時，那不僅是幸福，還有一種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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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3

引言回覆

　　「我是來向尹曦道謝的，還得向他說聲對不起。」
　　艾思琪沒忘此行的目的。她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兩隻手不知該往哪放。
　　「老師遇上不乾淨的東西了？」
　　夏靜茹其實挺風趣的，她翻白眼，舌頭吐得老長。
　　「結果我還誤會他，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艾思琪慢慢放下戒心。
　　「這是尹家的責任。很多人不相信有鬼怪存在，難免會產生各種誤會。尹家的人都要有覺悟，尹曦
拼了命都會去保護別人，以後尹曜也會。做父母的都不知道孩子今天出門還會不會再回來，這是尹家的
宿命。」
　　夏靜茹也無可奈何。
　　艾思琪的內心翻江倒海。
　　「尹曦是很讓人放心的孩子，只是心裡積壓很多事，他不說我們也不好問。在學校也請老師多提點
一下。」
　　夏靜茹眼中流露的是真真切切的關心。
　　「會的。」
　　艾思琪下意識點頭。她心裡沒底，尹曦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凶相。

　　尹曦捧著書站在鋼架樓梯上，手裡拿的白瓷盤上放著麵包。
　　他現身打斷了夏靜茹和艾思琪的談話。
　　「尹曦，天冷你別去外面看書了。」
　　夏靜茹皺眉，擔心尹曦的身體。
　　「掉不下去的。」
　　尹曦從樓梯上下來，撇著頭始終不看艾思琪一眼。
　　他心裡老大不爽。因為艾思琪在他面前介紹自己的男朋友。
　　「別在意，尹曦像是在和誰鬧彆扭。」
　　夏靜茹不說穿。艾思琪出現在門外，尹曦就沒正常過。
　　「我想是我。」
　　艾思琪承認。
　　「在你面前他會有自己的情緒，我也希望尹曦能對我鬧鬧情緒。」
　　夏靜茹羨慕起艾思琪來。尹曦的順從、謙讓，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隔閡。尹曦溫柔地將所有人拒之於
千里之外。
　　艾思琪是不同的。尹曦會對別人笑，只對她凶。尹曦在別人面前處之泰然，只因為她而慌亂。
　　當局者——迷。

　　艾思琪沒有機會向尹曦道歉。
　　夏靜茹告訴她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過去的事就該過去。
　　她說尹曦未必在意。
　　可是尹曦心裡在意，但在意的卻不是艾思琪要道歉的事。

　　飼養錦鯉的水池中，池面上數塊散亂的木板整整齊齊拼接起來，尹曦就躺在木板上看書。每塊木板
都是獨立的，稍有動作就會落水。
　　尹曦為求心靜，他只求片刻的心靜。
　　左手舉書，右手將瓷盤裡的麵包捻成碎屑灑於池中，引得錦鯉爭食。
　　心神合一，心如止水。
　　艾思琪出門沒多久，幾塊木板四散漂去。美男戲鯉圖瞬間變成帥哥落水記。
　　尹曦不識水性，兩尺深的池水也夠他撲騰好久。
　　艾思琪真的打亂了他的心思。
　　見到艾思琪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再也沒平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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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4	引言回覆
第十章合合分分（上）　　形同陌路的兩個人，以為彼此相距甚遠。只要其中一方向前跨出一小步，會發現原來對方就在伸手可及處。　　艾思琪萬萬沒有想到，一支手機竟成為她和尹曦的開端。如果知道以後注定痛苦，也許艾思琪不會刷掉一個月工資特地為尹曦買手機。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手機款式與尹曦先前所用的相同，艾思琪小心翼翼地吊墜掛到手機上，最大的問題是怎麼交到尹曦手上。　　把尹曦叫到辦公室來？不好。辦公室裡還有別的老師，平白無故哪有老師送學生手機的。　　在教室裡偷偷塞給他？不好。他不可能默不作聲收下。　　要找獨處的機會，最好當然是他曠課去四教的天台。世風日下，老師會希望學生曠課。　　尹曦暫時不想看見艾思琪，想起艾思琪和靳森攜手站在校門外招呼自己，他就會莫名其妙的生氣。以為是「厭」屋及烏的心理，兩個討厭的人站到一起，還不讓他恨得牙癢。大不了以後不上語文課，隨便找個家教就能對付過去。　　相反的，艾思琪對著尹曦的座位會心一笑。未見其人，只見桌上疊起的書。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機不可失，提早五分鐘下課不過分吧？　　尹曦喜歡四，他喜歡呆在四教的天台是因為沾到數字四還是四教比較偏僻？兩者皆有，艾思琪的直覺。　　站在地面沒什麼感覺，到了天台，風還不是一般的大。　　四下無人，不曉得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　　和尹曦單獨相處，艾思琪一路心跳加速。有一天晚上，她在學校辦公樓裡摟住尹曦的腰，兩人身體相貼，隔了數層衣服還是能感受到男性的氣息。想到此，她羞得無地自容。她又不是有意要輕薄尹曦。那晚上還會溫柔地拍她的背，第二天馬上變臉。之後在他家門口又看到他像凶神惡煞，連話都講不到兩句。　　尹曦不在，就當是來天台透口氣。艾思琪的手撐著護牆，仰頭做幾次深呼吸，望望不遠處梓蔭山上的綠意，疲勞一掃而空，身心豁然開朗。　　長時間的腦力勞動會使大腦缺氧，引起頭暈、頭痛，還會引起失眠、記憶力衰退。艾思琪以前不信這個，以為是保健品公司的炒作，什麼「亞健康」、「猝死」無非就是想讓人乖乖掏錢買保健品。　　加上做老師的要天天和粉筆灰作不懈的鬥爭，課餘時間呼吸下新鮮空氣，還真能提神醒腦，舒緩緊張的情緒。　　明明四周都沒有人，為什麼還會有被人偷窺的感覺？　　艾思琪的視線搜尋先前忽略的地方——溫室。根本不用搜，艾思琪轉頭就對上一雙眼睛，很大。　　嚇死人不償命！尹曦為了避風正躺在溫室的地上。他有些失神，黑色的眸子沒有焦點。　　艾思琪的心跳漏了一拍，想轉開視線，可尹曦一身黑色英氣逼人，教她難以逃開。　　裝酷也該有個限度。隔著溫室的玻璃，乍看之下尹曦穿的是黑色毛料中山裝，但沒有中山裝標誌性的四個貼袋。立領，長袖，左胸處有明口挖袋，下側各有兩個帶蓋大暗兜，三袋七扣，標準的學生裝。他認為自己不夠搶眼還是日劇看多了，這副行頭出現在學校，也不怕被女生的口水淹死。　　七顆扣子解開兩顆，露出黑色的四平針機織高領羊毛衫。黑色毛料長褲大概和學生裝是一套的。鞋子踢到一邊，腳上一雙黑襪。尹曦是從頭黑到腳。　　黑色是大眾色，但從物理學角度而言，黑色是密度的表達，密度越大，對外界的吸引力越大。就如尹曦的裝束能吸引艾思琪的視線。　　帥！天生的衣架子。艾思琪都看癡了。　　女為悅己者容，反之亦如此吧？尹曦是在為誰？艾思琪心裡微恙。　　尹曦一身的慵懶和頹廢，像是拿學校當成他們家後花園，悠閒地享受太陽。指上還夾著根煙，手邊放個剪開的百威啤酒罐當煙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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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4

引言回覆

　　「就猜到你又在這裡，當心記你曠課。」
　　艾思琪推開白色的塑鋼玻璃門，溫室裡的空氣不流通，煙味掩蓋了花香。她說得輕鬆，走路差點被
自己絆倒。
　　呲啦！尹曦手上的半截煙丟進裝水的啤酒罐裡。
　　「隨你高興。」
　　尹曦不耐煩地冷哼。
　　「他們知道你抽煙？你爸爸和阿姨。」
　　艾思琪目不轉睛看著尹曦的動作，拿起地上煙盒，抽出根煙。白底的煙盒中間印有深藍色鑲黃邊的
英文「KENT」。
　　「知道。」
　　尹曦將煙送至唇邊，輕輕銜住過濾嘴。他上上下下打量艾思琪，扯掉還沒點著的煙，揉爛後再次丟
進啤酒罐。過濾嘴上還有他的齒痕。
　　「你的手機。」
　　艾思琪看得出，尹曦的心情不是很好。不過確切的說，是尹曦看到她後心情非常不好。
　　「送我手機？你怕被校長訓？放心，我自己會買。」
　　尹曦叛逆的眉毛上揚。手機是他摔爛的，還能不能用他心裡清楚得很。他不想要艾思琪買的水貨。
　　嶄新的金屬外殼在陽光下煞是耀眼。尹曦沒有接。時間彷彿是靜止的，連空氣都為之凝結，只有吊
墜在做著單調的鐘擺運動。
　　「是我的錯，害你半夜滯留在學校。」
　　還是瞞不過尹曦，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原來的手機。
　　「夠了。明明就很討厭我，還要裝成什麼都沒發生過來接近我。那個警察不會不告訴你關於我們的
事。你別抱什麼希望，我不會透露任何與艾思瑤相關的資料。」
　　不帶半點情緒的聲音。
　　別人提起艾思瑤，艾思琪都能一笑置之。尹曦嘴裡吐出這名字，她眼前一陣暈眩。
　　姐姐的失蹤就像是人間蒸發，失蹤五年後向法院申請宣告死亡。尹曦竟會是知情者，艾思琪心中的
疑惑急切需要答案。姐姐到底是否還活著。
　　真相就在面前，而自己不得不停下索求真相的腳步。痛苦和悲哀又一次折磨艾思琪。
　　「不……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只是承擔自己的過失，沒有別的企圖。」
　　艾思琪咬咬牙，硬挺著。
　　「三星水貨也不便宜。」
　　尹曦支起身體，背靠在溫室的玻璃上。緩緩接過手機，想想還能湊合用兩天。
　　Anycall？行貨。尹曦識貨，自覺失言，似乎總在小覷艾思琪。
　　「你買的？其實……不用……買給我……」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尹曦再解釋也是枉然。
　　「真沒良心，早知道就買水貨。手機號和MMC卡都是原來的。」
　　艾思琪都不相信眼睛看到的，尹曦居然會臉紅，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很可愛的大男生。
　　「覺得欠我人情，期終考試就考個全年級第一的成績出來，校長大人會封個大大的紅包給我。」
　　「你認為我可以？」
　　尹曦調皮地問。心中陰翳淡去。
　　「入學來穩坐第二的人，再下點工夫，考次第一也不算難事。」
　　艾思琪示意捨你其誰。
　　尹曦勾住艾思琪伸出的小指。
　　「幼稚。尹曜都不會做。」
　　「小指的約定，一百年都不會變。你得好好上課，考不到第一，我變鬼都纏著你。」
　　艾思琪坐到尹曦身邊，進行帶有恐嚇性質的愛心教育。
　　「你和那警察同居？」
　　尹曦很想知道。
　　「哦？嗯。」
　　艾思琪不自然。她以誠相待，渴求有一天尹曦能坦白相對。
　　「真隨便。」
　　尹曦臉色一沉。
　　「要不是他工作忙，我們都準備結婚了。」
　　她不是生活作風隨便的人。
　　「頭髮很漂亮……」
　　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滔滔不絕的艾思琪。
　　尹曦雙唇緊閉，要不是小小的溫室裡只有兩個人，艾思琪都想不到剛才是他在說話。
　　算是誇獎？艾思琪受寵若驚。
　　原來艾思琪不是太討厭，可以省下請家教的開銷了。
　　
　　日子在平靜中一天天過去，任誰都看得出尹曦和艾思琪的轉變。
　　尹曦只要人在學校就會老老實實上課。更會在艾思琪的公開課上積極發言，難免有人要想他是不是
艾思琪的暗樁。
　　究竟尹曦成了沒牙的老虎，還是艾思琪兼職訓獸師，總之他們關係融洽。不再出現兩人劍拔弩張，
錯拿學堂當公堂的戲碼。也不用再提防被颱風尾掃到被地震晃到。以後的日子陽光燦爛。
　　大家歡呼雀躍，樓雅媛黯然神傷。
　　尹曦心中有別的女人。她不會認輸，尹曦是她的。

　　樓雅媛不但瞭解尹曦的性格，對他的身體狀況同樣瞭若指掌。
　　尹曦用手背摀住嘴輕咳著走進教室，一包梨膏糖和一袋塑封裝中藥已經丟在他桌上。
　　咳嗽是尹曦的舊患，和他同班過的都清楚，入冬到初春的幾個月裡，耳邊總會伴有尹曦的咳嗽聲。
碰上天氣突然降溫，他就咳得更厲害。
　　每年如此。尹曦連聲謝都沒有。
　　拿根吸管插進塑膠袋，才吸一口，尹曦就垮下臉抱怨：
　　「好苦。」
　　「新方子裡有黃蓮。還有兩袋，一袋中午喝，一袋給你晚自習前喝。」
　　樓雅媛乾脆坐到尹曦腿上，翻開他的領口，數數到底穿幾件衣服。
　　「苦……咳咳……咳……」
　　一天三頓喝上三個月，會喝死人的。
　　頭一次兩人在公眾面前有親密的肢體接觸。艾思琪可以和男人同居，他為什麼不能讓樓雅媛坐在自
己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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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5	引言回覆
尹曦漸漸喜歡把兩個人拿來比較。　　「黃蓮還可以治……」　　樓雅媛的下巴抵住尹曦的肩，笑起來像個惡魔。　　「我沒有。」　　尹曦耷拉下腦袋。　　「你這傢伙還真純情。」　　大清早就打情罵俏。有人在心裡高呼：吃點黃蓮就叫苦，換了我砒霜都吃。有這種念頭的人還不止一個。　　「黃蓮還可以治什麼？」　　樓雅媛剛離開，有好奇的男生湊近尹曦小聲問。　　對上尹曦正欲殺人的目光，他就退縮了。沒弄清黃蓮能治什麼，不過猜想尹曦能治投錯胎。　　為了不影響到別人，尹曦在上課時強忍著不咳出聲。　　一連幾天都看到尹曦拿手背捂著嘴，他以為這麼做別人就不知道他很難受？艾思琪走下講台，伸手摸摸他額頭，半句話都沒說。　　沒有發燒，那就是抽煙抽的。艾思琪憤而離去。　　不是艾思琪所想像的。　　尹曦上幼兒園前，因「鷺鷥咳」就診不及時，久咳傷肺落下的病根。就診不及時是有隱情的，只是大家都諱莫如深。　　樓雅媛濃濃的敵意顯露無疑，恨不得馬上在尹曦身上貼張告示：艾思琪勿近。　　女人性格難以捉摸，前一秒還莫名其妙生氣，下課後就跑去醫務室拿來盒克咳膠囊。　　尹曦脖子僵硬，都拿他當藥罐子呢？看著艾思琪留下的藥，抽出盒子裡的說明書，權當是中西結合了。為什麼說明書上還有手寫的字？　　再抽煙咳死你。　　尹曦心想，艾思琪又在自以為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剝開鋁箔干吞下兩粒藥，樓雅媛拿著張紙拍到他桌上：　　吃死你！！　　天哪，五分鐘內兩個女人咒他死。　　爾後，尹曦每天出門前都會接到樓雅媛的電話，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多穿衣服。到學校還得做拚命三郎，皺著眉頭灌下大包湯藥。天天照例還有美人在懷，檢查他的「御寒指數」。　　高中生不談戀愛那是假的，校園地下情比比皆是。出了校門再拉手，回家偷煲電話粥。地下情的堅辛不亞於抗戰時期地下黨的工作，要瞞過父母的眼睛，還要躲過老師的掃蕩，三年下來也算是走了次兩萬五千里長征。　　畢竟還有高考這座大山壓在頭上，大部分高中生的戀愛還過是場遊戲，愛玩瀟灑的相約在畢業典禮那天分手，喜歡含蓄的就等著時間一長無疾而終。結果沒有分別，各奔東西。　　有男生在同學間大放闕詞，妄求天長地久。邊上馬上潑他一桶冷水，你當自己是尹曦？人家那是有婚約的。　　有人羨慕，也有人不滿。　　校報編輯室收到不少關於尹曦和樓雅媛的稿子。　　當然不會是頌揚樓雅媛可歌可泣的愛情保衛戰，千篇一律的橫眉痛訴兩人道德敗壞，作風不正，影響他人學習。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哪怕是虛構的，可憐當事人也得背個處分，然後當成反面教材通報全校。　　眾多舉報者盼望著校報頭版頭條會登出自己文章時，校報總編親愛的教務主任正囑咐身為編輯的學生，當作從來都沒看到這些稿子。抑揚頓挫的文字轉手送進廢紙箱，等放假送去廢品收購站。　　登？想讓他教務主任提早退休？一個是「天水房產」的老總千金，另一個尹家公子身份更複雜。提早退休是小事，雲海丟了九成的資金贊助，怕校長雙腿一登就翻白眼了。　　兩人有婚約在先，以前十八歲三姨太都娶進門了。學校可沒能力管別人家務事。　　　　壓迫下，等待中，課堂上，每個人都在消磨自己的時間。　　期終考試迫在眉捷。　　樂觀向上，喜形於外。期終一到，過年還會遠嗎？　　憂心忡忡，食不下嚥。成績不好，過年還能開心嗎？　　尹曦盯著書，一節自修課上完，頁碼都沒變。他的心思完全不放在書上。　　艾思琪轉性了？聽到傳言該來講一通大道理，說高中生不能談戀愛之類的。真是自虐，居然想聽她說教，甚至希望她大發雷霆。　　對你許下的諾言一定會做到。為了實現小指的約定，尹曦收起遐想。　　尹曦不以天才自詡，不付出哪來的收穫，全年級第二不是白白砸到他頭上的。挑燈夜讀外加一點小手段，恰到好處的第二名。　　他埋首於書案前，偶爾挽一勺冰糖燉梨送到嘴裡。　　以前尹曦會把夏靜茹燉的一盅梨汁分成兩碗，一勺一勺餵給鑽尹曜喝，聽他口口聲聲說媽媽偏心哥哥最好。到最後兩碗都祭了尹曜的五臟廟。　　有一次被夏靜茹撞破了，她拿起燉盅摔在尹天昊跟前，劈頭就罵。罵他對不起瑾瑜，不配當尹曦的爹。　　尹天昊大權在握，在外面聽慣奉承，在家怎麼能容得下老婆罵他。還是當後媽的指著鼻子罵他這個親爹。　　當夜吵得很凶，尹曜很害怕，以為自己錯了，不該搶哥哥的東西吃。尹曦安慰他，你沒錯，錯的是哥哥，哥哥不配活在世上。　　尹曦的病根是尹天昊一手造成的。因歐陽瑾瑜的死遷怒尹曦，疏於照顧，使年僅三歲的小尹曦咳傷肺。　　尹曦的舅舅勸他：尹曦是姐姐用命換來的，別做讓姐姐傷心的事。尹天昊猶如醍醐灌頂，方纔如夢初醒。尹曦每一聲咳嗽都在揪他的心。　　夏靜茹陪尹曦走訪市內大小醫院，看遍西醫中醫，醫生的診斷大同小異。　　西醫的意思是：想根治不太可能，只能用藥物麻痺氣管，輕減咳嗽症狀。　　中醫更明瞭：內傷，不能受寒，多注意潤肺滋養。　　沒辦法，夏靜茹開始燉兩盅，尹曜還是能吃掉一盅多。他還小，潛意識裡哥哥的東西比自己的好。尹曦任由弟弟予取予求。　　懂事的孩子也會讓大人操心。尹曦的冰糖燉梨比尹曜的多一樣材料，夏靜茹的眼淚。太甜了，兄弟倆誰都沒吃出一滴眼淚的鹹澀。　　尹曜慢慢長大，不再呈口舌之欲，他會替哥哥難過。　　尹曦開始獨享濃稠的梨汁。兄弟感情是濃了還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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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5

引言回覆

　　手機鈴聲響起。
　　天天早上的搔擾還不夠，連半夜都還打電話過來。有工作都是尹天昊通知他的，現在就樓雅媛有這
心情找他。過了十二點了，她都不看時間的嗎？尹曦不喜歡做事情時被別人打斷。
　　艾思琪？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正是艾思琪的手機號。
　　尹曦心裡怪怪的。猶豫片刻，按下接聽鍵。
　　「有鬼！有鬼！有鬼啊！」
　　手機裡傳出艾思琪的尖叫。
　　尹曦把手機從耳側拿開，艾思琪對著手機鬼叫什麼。
　　「好多鬼……我家有鬼……尹曦，尹曦你在哪，你快來我家，快點來。」
　　艾思琪變得歇斯底里，語帶哭腔。
　　「我好害怕，尹曦，你有沒有在聽電話，尹曦——」
　　「馬上來，地址？」
　　尹曦找出車鑰匙，取下劍座上的「緋陽」。
　　他臉色好看不到哪去，艾思琪只有見到鬼才會想到他。
　　好端端的怎麼會鬧鬼，艾思琪又看不見普通的鬼魂。
　　「白龍苑小區六棟三單元一二一零，尹曦求你快點……」
　　說話聲中伴有艾思琪的啜泣。
　　走出屋外，好冷。
　　尹曦一個哆嗦，身上只有一件襯衫。
　　「緋陽」丟在副駕，發動汽車，把空調開到最大。
　　夏靜茹聽到引擎聲走到窗邊，只見車庫大門洞開，尹曦早已駕車離去。
　　掛到六檔，尹曦的腳就再也沒離開過油門。銀灰色寶馬７６０在限速攝像頭前創下瞬間時速二百公
裡的超速紀錄。

　　尹曦的車停在六棟樓下，搭電梯直達十二樓，在標有一二一零的防盜門前站定，瞄一眼手機上的時
間，出門不過五分鐘。
　　「艾思琪！」
　　尹曦大力地拍門。想到是半夜十二點多，怕吵到隔壁鄰居，轉而按門鈴。
　　半天都沒人應門。
　　「艾思琪，你搞什麼？我在白龍苑小區六棟三單元一二一零門口，你沒聽到我按門鈴？」
　　他對著還沒掛斷的手機吼。
　　「聽到了，你自己想辦法進來，你快點進來。」
　　艾思琪連聲音都在發抖。
　　「不開門我走了。」
　　十二樓，難道讓他爬窗進去？
　　「不要走，尹曦快進來，有鬼，家裡全是鬼，好多鬼。」
　　「別指望我會賠你門。」
　　尹曦捏緊的拳頭重重擊在鎖芯上。
　　「咳咳……咳……艾思琪，人呢？」
　　小小的一套房子，竟能引來這麼多遊魂。還都是剛死的，鬼差還沒來得及帶他們回去。
　　「這裡。」
　　回答他的是艾思琪怯弱的顫聲。
　　推開臥室的門，滿室柔和的燈光。
　　艾思琪縮在床頭，光裸的玉臂拉起被子擋在胸前，卻沒遮住雪白的香肩。裹在被子裡的身體未著寸
縷。
　　死於車禍的遊魂正對著艾思琪，重複著他死時的情景，半個腦袋撞得稀爛，紅白相間的腦漿大塊大
塊往下滴。
　　還有落水淹死的，被水泡得發白，身體腫脹，皮開肉綻。
　　皮膚粉紅色的是死於煤氣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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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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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地球中,某個被人遺忘的微小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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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6:49	引言回覆
他們知道艾思琪能看見自己，故意嚇她。　　「弄走……弄走他們。」　　艾思琪見救星出現，慢慢停止抽噎，破涕為笑。　　「你為什麼能看到他們？」　　尹曦瞪大雙眼，目光深黯。　　「我不知道。」　　艾思琪很無辜，她半夜睜開眼睛就有人影在眼前晃。　　「不知道？你和男人上床了吧？」　　尹曦咬牙，聲音從他牙齒間擠出來。　　艾思琪可憐兮兮地點頭。她不敢看尹曦。　　「那個警察？連安全套都沒用。」　　尹曦隱忍怒氣，呼吸急促。　　「你男朋友呢？滿足你以後閃人了？你不甘寂寞到要找學生來陪你？艾老師。」　　「我怕，六神無主只想打電話叫你來……你能不能讓他們走。」　　艾思琪看到尹曦就不怕鬼，可尹曦的樣子更嚇人。　　「找明天就要考試的學生來給你們的尋歡作樂善後？」　　尹曦身上寒氣逼人。傻瓜，尹曦你是傻瓜。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就出來，看到的是什麼？　　「不是……不是……和你一起我不怕他們。」　　艾思琪使勁搖頭。　　房間裡低氣壓盤旋。　　「去洗掉他留在你那裡的……你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尹曦緩和語氣。　　剛才怎麼了？居然為艾思琪和別人上床的事生氣？氣到想殺人。不對，哪裡錯了。　　「洗什麼？」　　艾思琪一頭霧水。　　「白色的……」　　很輕很輕，都看不到尹曦的嘴唇有動過，身上一陣燥熱。　　尹曦說不出露骨的話。　　艾思琪會意，臉漲得通紅。　　「讓他們走開，我去洗澡。」　　「敕！」　　悶聲傳來，尹曦拔出「緋陽」釘在木質地板上。淡色的光暈擴散，遊魂被逼到臥室外。　　「尹曦。」　　「還想幹嘛？」　　尹曦面無表情。　　「頭轉過去，不要看。」　　艾思琪衝進臥室自帶的配套浴室。　　流水聲響起。身體享受熱水帶來的暖意。　　「尹曦，你不許走。尹曦，聽到沒？尹曦！尹曦？」　　嘩。浴室門大開。　　尹曦和艾思琪同時一怔。　　艾思琪一絲不掛地出現尹曦眼前，全身上下一覽無遺。　　砰。門又關上。　　「我怕你走開，能不能弄點聲音出來。」　　艾思琪很尷尬。她怕尹曦一走了之，想都沒想就拉開門。　　女性成熟的身體對十八歲男生來說是極具誘惑力。　　篤——篤——篤—— 　　尹曦斜靠在浴室門邊，用劍鞘不緊不慢擊打著浴室的門。　　很單調的聲響，卻能撫平不安的情緒。　　「尹曦，唱首歌聽聽。」　　艾思琪覺得尹曦還是很好說話的，意識到這點，她馬上得寸進尺。　　「你有完沒完？我走了。」　　尹曦不滿。　　「別走，不唱就不唱。」　　艾思琪就怕他說要走。尹曦一走她又會怕，怕鬼。　　敲擊聲驟止，取而代之的是尹曦低沉的嗓音。　　「跌跌撞撞迷迷糊糊　　生死輪迴命運碰觸　　紛擾之中我似乎聽見你的苦　　哭著說苦你的無助　　冥冥之中心痛著緊抱住你　　跋山涉水為誰停　　天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　　天知道……」　　「天知道什麼？怎麼不唱了？」　　艾思琪聽得入神，聲音一下子沒了。　　「不想唱。」　　尹曦瞳孔緊縮。　　天知道我動了真情。他唱不下去。他開始明白一些事情。　　「謝謝你，口是心非的傢伙。和你一起真的一點都不會怕。」　　只剩下水聲和艾思琪一個人的說話聲。　　艾思琪也沉默了。　　水聲中夾雜著嬌喘，如同自瀆時的呻吟。　　尹曦口乾舌燥，可以感覺到身體某處的反應。　　「尹曦，你不許轉身看。」　　浴室裡沒有大點的浴巾，艾思琪窘迫萬分。　　「我走了，你應該看不到那些遊魂。他們連鬼都算不上，只是剛離開身體的魂魄，會有鬼差來帶他們走。留了護身符在你床上，不用怕，走在街上都能遇到好多。艾老師，答應你的我會做到。」　　「能不能留下劍？」　　艾思琪手腳冰涼，像個木偶。手扶住門把，無力拉開門。　　「不可以。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忘掉你看到的，你只是普通人。」　　尹曦拔起劍。　　他真的走了。艾思琪眼前沒有尹曦，沒有恐怖的人影晃動。　　他的手機吊墜就是護身符，靜靜躺在床上。艾思琪握在手中，身體被抽空一般滿是失落。　　情願他連名帶姓叫艾思琪，老師和學生的距離太過遙遠。　　尹曦呆在車裡天亮前走的，十二樓的距離並不遠，沒有人願意再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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