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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壞壞的除靈師(轉)作者: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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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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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09
引言回覆
第十四章 約定(下)
街心花園,四季桂枝條緊湊,白色的碎花吐露淡淡的清香。
封閬清把立樂包湊到嘴邊,咬住吸管深吸,一大口牛奶噎在喉嚨,嚥不下吐不出。一如他想對艾思
琪說的話,苦無頭緒。
「春天都能聞到桂花香,這是桂花吧?真反常。」
封閬清想挑明心裡的話,又實在找不到借口。
「四季桂,一年可以開很多次花。」
艾思琪無精打采,看也沒看封閬清一眼。弱弱的聲音帶著一絲懈怠,緊張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
四周馬路縱橫,商舖林立,小小一片公共綠地決非休息聊天的好地方。也有例外,對於托故蹺課的
學生和情緒低靡不思上班的老師而言,木製長椅已經是奢華的享受。
喧嘩紛雜的聲響不絕於耳,還有附近音響店飄乎而至的旋律。隱約中,沉穩的男音伴隨緩緩流瀉的
音符不停叩擊艾思琪的心弦。
艾思琪聽得出神:
跌跌撞撞迷迷糊糊
生死輪迴命運碰觸
紛擾之中我似乎聽見你的苦
哭著說苦你的無助
……………………
似曾相識的歌詞。不知不覺,艾思琪的思緒回到寒冷的冬夜。沒有伴奏,男生低沉的嗓音迴盪在房
間的角角落落。
莫名的情愫,如置於掌心的羽毛,感覺不出重量。當它輕輕撩過手掌,輕柔的觸感讓你確實知道它
的存在。
那夜,未完的歌詞到底是什麼?
「不奇怪嗎?尹醫生要跟表弟的姓。一般人頂多說自己隨母姓。」
封閬清打開話茬,他準備繞個彎。有些事必須讓艾思琪明白,因為艾思琪對他而言,將是舉足輕重
的存在。能為尹曦的人生鋪出另一條路,他樂意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嗯……嗯?」
艾思琪分心應承,結果聽漏最重要的一句。緊張過後,竟發現自己喉嚨幹得要命。
懊惱之下,還不至於遷怒封閬清。艾思琪清清嗓子:
「他和護士小姐開玩笑。」
「玩笑?不。尹家和我家沒什麼分別,延續亙古不變的家族作風,主次分明,長幼有序。被尹家冠
以尹這姓氏,無論是誰,不管是醫生還是學生,他們的本職都是除靈師。作為尹大少,尹家的嫡系,他
和尹醫生就存在主次關係,正式的場合,尹大少可以坐著,他必須站著。尹世伯以外,尹大少擁有絕對
的權力,尹氏一脈務必言聽即從。」
封閬清捏扁手裡的立樂包,偷偷打量已經拙於言辭的艾思琪,接下去說,
「尹大少並不是想像中的那般冷漠。」
「封建。」
聽聞,艾思琪在腦海裡描繪尹曦過去的人生,卻怠於筆墨,只好用最恰當的兩個字去形容。她願意
作為聽客,走進她無法想像的世界。
「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若想統率龐大的家族體系,不得不內斂自己的性格,包容自己的
情感,豈止是『封建』所能表達的。該正視尹大少對你的感情,多少他表露了一點,老師其實很喜歡他
的,刻意的不去回應,你們難道不痛苦嗎?」
封閬清笑著點中主題,笑容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嘴角,難以琢磨他心裡想些什麼。
「我該回應什麼?有什麼是我應該回應的?」
艾思琪神色猛然轉變,反應激烈。她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渾身下上驚起戰慄。
「我是他的老師,他是我有學生,我有男朋友,我快結婚了,我的年紀比尹曦大好多。我的回應只
能是教束他,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從心所欲,不逾距。千百年來的儒家思想。她列出一串自認為不可逾距的理由。
艾思琪臉上顯現緋色,也許是她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也許是她說了違心的話感到心虛。
「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她執意不肯回頭看自己一眼,痛苦啊!」
封閬清不急於否定艾思琪牽強附會的理由。
艾思琪的內心像是一座湖,湖裡有一個人的倒影。艾思琪的困惑和她沒有說出口的思緒,如湖面細
細的漣漪。封閬清要做的就是漫不經心的往不再平靜的湖面投石子,一顆接著一顆,漣漪未散,水波又
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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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0
引言回覆
喜歡的人不肯回頭看自己。封閬清的話值得回味,切身經歷過,方知其中感受。曾幾何時,尹曦同
樣吝於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世世變遷,分分合合,面對錯綜複雜的感情糾葛,最簡單的還是逃避。
「說點別的,說說你們除靈師的事。」
封閬清說的每句話都是在考驗艾思琪的定力,跌宕起伏的心緒再也經不起刺激。艾思琪怕自己下一
刻就會跑回醫院,陪在尹曦身邊。
「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陽光襯托出封閬清身上朝氣,使壞的表情更能突顯他的開朗。
「……隨便。」
艾思琪遏止脫口而出的衝動,遲疑片刻,主動放棄選擇權。
封閬清雙手高舉過頭頂,伸伸懶腰,重點高中的學生太辛苦了,睡不夠。
他不是榆木腦袋,艾思琪雖然說了隨便,他也不會喋喋不休地大談自己的成長史,明顯就違背他的
本意。艾思琪想轉移話題,偏偏給封閬清製造機會。
「第一次見到尹大少,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我很失望。業內傳說的尹曦病蔫蔫的來上課,眼珠像死
魚。看不出他有過人的體質,也沒有超乎常人的靈力,和正常人沒啥兩樣。我私下估摸是不是有人冒名
頂替。」
「剛和尹曦接觸,我以為他家裡有錢,敢在學校橫行。不穿校服、曠課、抽煙、在學校用手機,作
為班主任,經常和他有摩擦。加上他喜歡黑著一張臉,心好也被別人當成惡意。是個好哥哥,對弟弟很
好,對別人……也很好……」
和人談到尹曦,說的儘是些瑣碎的事。艾思琪竟然笑了,特別輕鬆。
「尹二少是庶出,在那種家族,有個照顧他的哥哥,會好過點。有不少除靈師出任務,走著出去,
被人抬著回來。落得個全屍還算幸運,屍骨無存的不乏少數。抽煙可以安定心神。」
封閬清點起一根煙,深吸過後,緩緩吐盡肺裡的濁氣。
艾思琪有異議,「庶出」一詞太過輕蔑,用錯了地方。聽著封閬清往下講,她憶起謝朝恩,憶起尹
曦困在泮池底,她忘了開口。
「除靈師晉級五年一次,不限年齡,可以跨級參加考核。三年前的晉級考試,報考特一級考核的只
通過一個人,尹大少在業內一夜成名。」
封閬清斂起笑容,命中注定他和尹曦勢成瑜亮之爭。
「驅鬼還要考試,那封大師是哪級?有沒有等級評定證書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開開眼界?」
撇開不安的情緒,艾思琪開玩笑地問。心中的不安來自於尹曦除靈師工作的危險,但她不能正視內
心的騷動。
「比他低一級,三年前我沒去報考特一級,更沒料到尹大少會去考。知道他要考,我怎麼著也得咬
牙去拼。考核的內容可不是和鬼打架,是考自身修為的靈活運用。那次特一級考題就是……」
封閬清話說一半,單看艾思琪越坐越近,知道她的興趣上來了。
「考題是什麼?」
艾思琪大腦快速運轉。光尹曦一個人通過的考題會是什麼?
「鏨鋼筋。」
謎底揭曉。
「鏨鋼筋?鏨子和錘子?車、鉗、銑、刨、焊,你們考技工呢!」
艾思琪煞有其事地掰手指一一例舉。做夢也沒想到,除靈師的考核會是力氣活。尹曦真的力蓋群雄
方能脫穎而出?她無論如何不能把尹曦和蠻力聯繫到一塊兒。
「以普通木劍的劍尖,鏨斷一百根直徑十二毫米的鋼筋。要求木劍不損,鏨斷的鋼筋長度一致,斷
口平齊,時限一小時。」
封閬清泰然自若,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情況。講述著類似天方神譚般的神話。
五分鐘前,艾思琪還是將信將疑,百思不得其解。但親耳聽到天方神譚般的神話,她猶豫了,猶豫
地看著封閬清含笑的表情,企圖從他的臉上求證事情的可信度。
「別懷疑!即不是勁大使蠻力,也不是抖機靈用巧勁,靠的就是體力、靈力、眼力、耐力、定力的
完美結合。一直不服,認為如雷貫耳的名聲言過其實,是大家對尹家傳人的吹捧。開學時第一眼見到尹
大少,乍一看,他連虛有其表都談不上。相處久了發現,他真的站在很高的地方。後天的修習到不了他
的程度,和傳聞中那種天賦異秉不謀而合。」
各自的姓氏在兩人之間劃下不可逾越的鴻溝,在封閬清的心中油然而生的卻是惺惺相惜的感覺,他
開始欣賞站在界線另一邊的尹曦。但他不可能放棄視若生命的姓氏,他甚至可以用性命去換取家族的榮
耀,他把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加諸在家世背景相似而又對立的尹曦身上。
讚美老師的文章數不勝數,把老師比作「園丁」、「母親」、「 人梯」、「紅燭」、「春蠶」,
為的是要突出老師的敬業和無私奉獻。
艾思琪意識到,名為「自私」的種子已經在自己心裡扎根抽芽。在必要時伸手索取,在矛盾時毫不
猶豫地放棄尹曦。她學會了裝傻,尹曦想要的,是她不願付出的。在患得患失間,她度日如年。
封閬清的面色凝重起來。
「玄、聖、卜、陣、劍,掌握兩篇天道秘法的尹家自古就是另三個家族最忌諱的。」
「天道……秘法……」
武俠小說裡的武功秘籍嗎?艾思琪心想。
「天道,不要理解成『替天行道』。天道只不過是道教的一支,職責僅是在三界秩序紊亂時,驅逐
不該出現在人界的『東西』。和平外表下的亂世,除靈師是國家統治不可或缺的工具。如果有一天,除
靈師失去利用價值,他們會把『非正常事務處理機構』當成不安定因素,羅織種種罪名連根拔掉。」
封閬清揮動手掌,做一個斬草除根的動作。笑容重新回到他臉上,不過是苦笑,帶著濃濃自嘲味的
苦笑。
封閬清用「亂世」和「他們」隱喻,艾思琪其中深意。受賄的依舊在受賄,腐敗的繼續在腐敗,她
對封閬清超乎同齡人的想法不覺絲毫意外,早在尹曦身上已經體會過。除靈師的職業病吧?
「劍,尹家其中一定是劍對不對?」
點點星火,熊熊烈焰,水龍絞柱,劍在尹曦手裡變幻莫測,艾思琪由此推斷。
「殺人的劍術,殺鬼的玄術,尹家是正統的天師傳人。我們封家善卜,則是相師;另一家通曉五行
相生相剋,在數百年前遷居國外。至於聖術,北宋中期隨著它的傳人在人間絕跡,因為那家人……」
封閬清加重語氣,輕咳一聲。
「死得乾乾淨淨。起死人,肉白骨,聖術傳人被滅門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艾思琪得出的結論,虎落平陽也有被犬欺的時候。
「可笑的是,封家的家史中,北宋中期到滅亡的記載完全空白。找不出任何關於聖術傳人被滅門的
記錄,相信遷居國外的那家也和我們家一樣,慘案發生前後近百年來的記錄也是空白一片。」
封閬清的話裡有玄機。
「尹家有沒有記載?」
艾思琪沒有察覺,她的反問正中玄機所在。
「修身先修心,不修心來枉修身。天道門人,視金錢如糞土,視名利為浮雲,他們卻對別人手裡的
秘術有莫大的狂熱和企圖心。顧念同門之誼,才未巧取豪奪。是道心還是魔種,誰說得清?尹家賴以成
名的『子午降靈劍』是尹家先祖根據劍、玄兩篇秘術演化過來,所以尹大少一不掐訣二不唸咒,揮一劍
即斬厲鬼。他念『子午劍』的招名,無非是警告對手,他要下殺手了。」
「炎笑。是火焰盛開的景致。」
艾思琪牽動嘴唇,喃喃自語。
「劍訣放在我面前,我會不顧一切的去搶奪,佔為己有。尹大少對別人家的秘術,也會抱有和我相
同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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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1
引言回覆
封閬清很認真,不似在開玩笑。
「他不會的。」
艾思琪毅然決絕的否定。
「瞭解他?」
封閬清反問。他靠著長椅背,雙手枕於腦後,不認同艾思琪的肯定。
「不瞭解,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會覬覦別人的東西。」
艾思琪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自信。
「也許。我不瞭解尹大少,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覬覦別人的女朋友。」
七分玩笑三分認真,封閬清的話使得艾思琪雙頰發燙,無言以對。
「一直想弄清的事,去問尹大少就好了。等他身體好點,我想他不會拒絕你的要求。回學校,政治
課能睡個回籠覺。」
封閬清在班主任面前直言不諱。他站起身,拍拍校服,率先邁開大步。
他心裡暗暗道:尹家辦事效率真高,這麼快就有人盯上來了。
真的不會拒絕嗎?艾思琪猶豫不決。趁尹曦病假,她還有時間考慮。
似曾相識的歌詞依然伴隨著和煦的春風飄散:
……………………
……………………
哭著說苦你的無助
冥冥之中心痛著緊抱住你
跋山涉水為誰停
天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
天知道我動了真情
……………………
原來——
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翌日
艾思琪翻開點名冊,在尹曦的名字後劃一道斜槓代表出席。習慣了一大串的斜槓跟在尹曦的名字後
頭,她的習慣更像是希冀,期待學校裡和尹曦見面的時間。
今天他不會來了,艾思琪確信。
合上點名冊,失望和慶幸兩者皆有。
艾思琪在教室巡視一周,大多數同學在伏案早讀。走到尹曦的課桌邊,停下腳步。桌上的信大概是
昨天下午送來的,艾思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拿起信封看個究竟。
她心虛。樓雅媛犀利的目光,扼殺了她僅有的一點勇氣。像是做賊被主人發現時的尷尬與慌亂,偷
什麼呢?難道是人?艾思琪更加不知所措。
冷靜,艾思琪走出教室。
兩個女人扛上了。封閬清看在眼裡,他勾起的唇線極具詭異。
遠處朝二教走來的人,修長的身影,削瘦的肩。學校靜得出奇,早晨的陽光拉長了他的影子。
冷靜。艾思琪閉上雙眼對鼓勵自己。遲早還會見面的,不是嗎?
艾思琪睜開眼睛,他近在咫尺。
「早!尹曦。」
艾思琪的臉上洋溢著微笑,她努力維持笑容。
沒人回答她。人影在她身邊閃過,輕輕帶起空氣的流動。樓道裡的腳步聲,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
兩種單調的聲音合成悲涼的背景音樂。
艾思琪愣在當場,她的臉上還掛著看似歡快的笑容,那是臉部肌肉僵硬的造成的後果。
自己是透明的嗎?被他無視。剎那,心裡空空的,失落。
尹曦旁若無人地撕開信封,無心理會同學疑惑的目光。
信封正面沒有寄信人地址和姓名,居然還沒信瓤?尹曦仔細打量指尖從信封裡拈出的花瓣,瞧不出
個所以然。
尹曦乾脆往桌上一倒,堇紫色的蝶形花瓣翩然而落,洋洋灑灑散落在桌面,幽幽暗香浮動。
紫籐花?
明顯的示愛,尹曦茫然未知。樓雅媛處境堪憂,不忍回頭。尹曦的沉默寡言並不影響他成為女生心
中的焦點。
紫籐的花語,執著的愛。尹曦可否知道樓雅媛的痛苦?
連日來,低氣壓籠罩在教室上空,低氣壓的中心異常平靜,好事的人在等待今年的「颱風」提前來
臨。當事人還在故作鎮定,有人想忽略尹曦,只顧找異性同學談天說地;有人想走近尹曦,苦於不得其
法,無以應對他的漠視。看似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因為尹曦而糾纏在一起。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尹曦冷眼看待週遭的一切,冰冷的態度往往使他的周圍形成真空,連帶著後
桌的封閬清身價跌停板。有尹曦在,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圍上來求卜問卦。
人家封閬清心無芥蒂,笑著和尹曦搭訕。表面看來,確實如此。
「今天上課的內容是作文講評,作文本已經發到大家手上了。」
艾思琪躊躇滿志,她耍了點小手段。
教室裡頓時唰唰聲響成一片。
眼看尹曦無動於衷,艾思琪又說:
「請大家停下手上所有的事,先看看評語。」
尹曦信手翻閱,目睹艾思琪的兩行硃筆御批,眉心擰緊,朝講台上一瞪。
——週六下午兩點,柳汀街「百怡」不見不散。不是老師約見學生,只想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好好談
談。別失約!!
潦草的字跡後還畫上一個誇張的笑臉。算是評語?尹曦抬頭又瞪一眼。
笑?有你哭的時候。
「有一位同學沒有拿到作文本,就是我手上這篇,寫得非常好,作為今天講評課的範文……」
瞪什麼瞪,怕你不成?艾思琪孩子氣地回敬一眼。
週六,正是明天。約在穿過大半個市區的柳汀街,艾思琪怕熟人看到她和學生約會?明天的計劃在
尹曦心中成型。
「明天中午請你吃飯,十點半學校門口等我。」
請封閬清吃飯以後順路去見艾思琪。尹曦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掩飾自己的期待。
封閬清先是一愣,馬上壓低聲回應:
「明天早上不吃了,留著肚子等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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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1
引言回覆
「酒香不怕巷子深?」
封閬清被尹曦領進一家小飯店。有點寒酸,他又不能直說。
「這裡的東西外面吃不到。」
菜是尹曦昨天就訂好的。
最先端上桌的是一甕黃酒和三碟下酒菜。
拍掉壇口黃泥,解開蒲草繩,撕掉荷葉封口,芳香馥郁,中正平和。倒入白瓷碗內,色如琥珀。
封閬清斟酒滿飲,入口苦、澀、辣相互調諧,一碗落肚,舌根處稍有一絲甜意。
「陳年花彫!」
「十八年陳女兒紅,這裡的老闆特地去跑去鄉下收購。」
尹曦為封閬清斟滿,不忘提醒:
「黃酒後勁大。」
「當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敬你。」
封閬清端起碗向尹曦敬酒,他學乖了,不再一口悶,而是淺嘗回味。
「織紋螺,吃死人常上新聞。」
尹曦的筷子指向用滾水汆熟後剪掉尾尖的青灰色小螺。說完,筷子的方向一轉,指著色澤烏黑的魚
干。
「烏郎鯗,河豚魚乾。」
聽者必是倒抽冷氣,遍身寒意。哪門子的請客吃飯,分明是在謀害性命。
封閬清摔筷子拍案而起:
「知我者,尹大少也!做夢都想嘗嘗鮮。」
封閬清抓起魚乾,沿著細流撕下一塊放進嘴裡。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清明以後是吃河豚魚的好時機,如果只請我吃魚乾太不夠意
思?」
「不怕吃死就等著。」
尹曦一口接一口喝著碗裡的酒,他的筷子始終在夾炒花生米。
「你吃長素?」
封閬清思量後恍然大悟。
「蛋和牛奶可以吃。」
尹曦補充。
「若不去淫,斷一切清淨種;若不去酒,斷一切智慧種;若不去盜,斷一切福德種;若不去肉,斷
一切慈悲種。你去了幾樣?」
封閬清好奇地問。
「盡量。」
尹曦不露色聲地回答。
「好一個盡量,我甘拜下風。再敬你。」
封閬清一飲而盡,彰顯東北人的豪爽。
服務生端上兩盆菜。大盆的水煮魚,切成蝴蝶片的魚肉色澤潔白和湯頭上的紅油相得益彰,光看著
就食指大動。
「新鮮的河豚魚。」
尹曦請舉起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封閬清夾起一起魚肉,白潔如玉,晶瑩剔吃。吃在嘴裡,肉質肥美鮮嫩,入口即化。
「不吃河豚,焉知魚味?吃了河豚,百鮮無味!」
封閬清明知尹曦食素,不再客氣,一口酒一口菜,吃個痛快。美食在口,他依然心有惦記:
「有人拚死吃河豚,吃的不是魚肉吧?傳說吳王夫差將河豚魚的美味與西施的容貌相媲美,是不是
有道『西施乳』?拚死吃河豚該吃它才是。」
「值得東坡甘一死,大家拚命吃河豚。」
尹曦不答,只是示意他看另一道菜。雪白的膠狀薄片,熗鍋以後白燴。
「真的是魚白。尹大少,你沒口福,魚白乃止血良藥,款冬花燉魚白還是治肺咳佳品。」
菜上齊,尹曦才講到正事,他約封閬清不單是給自己開脫,也是另的目的。
「這邊的事,你還是不要管。」
宴無好宴,封閬清笑吟吟地道:
「我們算是同行,但我得聽我老子的。他讓我過來幫忙,我就不會看白戲。」
「尹家的事,不敢勞封家費心。」
尹曦的話聽起來客氣,實際上就是給人碰釘子。
「關係到無辜的性命,那就不能算尹家的事。尹大少是不是在想,如果尹家要除掉我,動手的人會
是自己?沒事,到時候我們痛痛快快地拚命,你別留手。好酒好菜,來,再干!」
封閬清移花接木,一語化解。
「我還有事,約了人。」
尹曦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坐公交車過去得用一個鐘頭,他得動身了。
「穿這身衣服,不妥啊!」
封閬清猜到他和誰有約,可一身學生裝去赴約,太招人注目了。
「你好像知道我約了誰。先走一步,不夠再叫,晚點我來結帳。」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服務生!追加一份水煮魚,再要一罈子女兒紅。」
封閬清抹抹嘴,哪還顧得上和尹曦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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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2
引言回覆
尹曦要使自己看起來徹徹底底的像個學生,所以他沒有開車,轉而選擇公交車。
Blenz Coffee充滿懷舊風情的大堂空蕩蕩的沒幾個人。中國人偏愛喝茶,想改掉千百年來的習慣讓
他們改喝咖啡,難如登天。難怪喝咖啡會淪為調侃小資的專用名詞。
「艾老師!」
尹曦很快找到角落裡的艾思琪。
他是故意的。艾思琪那點心思還想瞞他?老師和學生約在咖啡館難道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艾思琪低下頭,臉快碰到桌子。在學校裡連名帶姓叫得大小聲,偏偏在外面用起了稱謂。人不多,
但回頭率達到百分之百。
「怎麼穿這個出來?」
艾思琪想低調,尹曦穿件學生裝出來。
「高中生就該有高中生的樣,老師不是常說嗎?有什麼事不能在學校裡說,這種高消費的地方不適
合我們學生。」
尹曦臉不紅氣不喘說出一席話。他點了一杯黑咖啡,一邊喝一邊看著艾思琪就差鑽到桌子底下去。
「你的傷不要緊了?」
艾思琪沒有勇氣抬頭,她的臉在發燒。尹曦的話,好多人都聽到了,老師把學生約來咖啡館。
「能走能動,當然沒事了。」
未施脂粉的黑咖啡讓尹曦的舌尖苦到發抖,慢慢的品出其中的酸澀,最後回味唇齒留香的甘甜。
「對不起!」
艾思琪真心誠意地道歉。
「強迫自己來道歉,辛苦你了。」
言語間,尹曦未曾表露接受的意思。
「沒有強迫。」
艾思琪小聲否認。
「還是想知道艾思瑤的事?可以,但我有要求。」
尹曦話像顆原子彈,在艾思琪腦子裡爆炸。
「真的?我答應你的要求。」
太具誘惑力了,艾思琪為之一振,想都沒想,脫口應允。
「真的?你沒聽過我的要求就答應?」
輪到尹曦反問。
「大不了要命一條,不過你要我的命也沒用。」
艾思琪直視尹曦,等他開出條件。艾思瑤的消息,她是無論如何都想得到的。
「好啊,我的要求很簡單。陪我……上床。」
黑色的學生裝下,尹曦宛若惡魔。
「不行!」
艾思琪的回答當然是否定的,她差點端起手邊的Cappuccino潑到尹曦臉上。學生怎麼能對老師說出
如此過分,有違禮教的話?
「因為你是我的老師?再見。以後有事學校裡說。」
不是老師約見學生,只想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好好談談。尹曦記得艾思琪有過這種要求。
「別。讓我考慮一下。」
姐姐的消息,背叛男朋友的行為,對象竟然是自己的學生。艾思琪以乞求的眼神拉住尹曦的衣袖。
「三分鐘。」
尹曦在心中讀秒。艾思琪受驚的表情讓他欲罷不能,遲遲不肯對自己的惡作劇叫停。
三分鐘,一百八十秒。
「一次……」
艾思琪在無形的壓迫和誘使下,不得不妥協,接受尹曦無理的要求。
「一次?邊上就有賓館,馬上能解決。」
尹曦甩下兩張大鈔,拉住艾思琪往外走。
艾思琪的手腳不聽指揮,滿腦子的空白,任由尹曦牽著走進賓館的客房。
「自己脫。」
尹曦嘴上叼起杜蕾絲單片裝,盯著艾思琪機械般的動作。
慢慢解開扣子,脫下外套,褪去長窄裙,一件一件,最後一件蔽體衣物離開身體,伴隨艾思琪的自
尊一起落地。
她平躺在床中央,四肢冰冷,身體橫陳在尹曦眼前。
恨。艾思琪恨尹曦,恨他要脅自己。為何曾經會相信他?無恥、下流、卑鄙……能想到的詞都讓艾
思琪搬了出來。可是她必須讓尹曦滿足,這是交換的條件。事後他一定會如承諾所言,告訴她姐姐的下
落。艾思琪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事到如今還相信尹曦。
玩笑開得過火了嗎?
尹曦衣冠楚楚。
「穿上!我沒辦法和死人做。」
尹曦撿起地主的衣服丟在艾思琪身上。
「你後悔了?你要幾次?兩次?三次?」
艾思琪用一連串的反問宣洩她心中的憎恨。
「我對屍體沒興趣,當警察該不是屍體看多了,喜歡用屍體滿足生理需要?」
尹曦的話特別傷人。想到艾思琪和男朋友交纏在一起的火熱場面,他沒辦法控制理智去主導自己的
言行。
「你到底想我幹什麼?SM嗎?可以。你喜歡,隨便你。但你必須履行你的諾言。」
艾思琪在哀求,放棄自尊說出哀求的話,她連尋死的念頭都有。
「穿上衣服。我改變主意了,做我女朋友。」
尹曦背過身掩飾生理反應。再看下去,理智全線崩潰,他真的會撲上去。
「尹曦,我有男朋友,而且我們快結婚了,你的條件我做不到。」
要一句話難如登天。有的事,她做不到。
「在學校裡,做我的女朋友。瞞著別人,我不會強迫你取悅我,走出校門我們各走各的路。」
尹曦開出的要求是艾思琪能做到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艾思琪難以相信。
「一天就可以。不用答應也沒關係,過兩天我試試帶你去見艾思瑤,希望我能做到。穿好衣服自己
回去。」
尹曦放棄了荒誕的惡作劇,罪惡感在折磨他。
艾思琪目送尹曦出門,再次看到他孤獨悲涼的背影。
對於尹曦的許諾,她高興不起來。
無法恨尹曦,她無法去恨一個連壞人都裝不像的人。真的無藥可救了,無藥可救地喜歡上尹曦。
身體的背叛和心的背叛,哪個更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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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晦澀(上)
立夏剛過去不久,氣溫已經明顯回升,雨水也多了起來。悶熱的濕氣鬱積在胸口,讓人心緒不寧,
壓抑得緊。
尹曦走上天台,粗暴地扯開領子,皮膚和空氣自由接觸,總算感受到一絲涼爽。體內的狂野如冬眠
的野獸在驚蜇的雷聲中甦醒,每每想到艾思琪,異樣的衝動達到最高點。是他愛上艾思琪,還是隱藏在
身體裡不知名的靈魂促使他愛上艾思琪?尹曦明顯感到另一個意識的存在,那是野獸才會擁有的慾望,
生存和掠奪。
尹曦想起封閬清的酒後戲言:人一出生就注定是另一個人的最終歸宿,歷盡滄桑,哪怕在人生的最
後一天相遇,他們依然攜手走到生命的盡頭。
誰又是誰的天定姻緣?
「喜歡站在高處,看別人被自己踩在腳下,很切合你的性格。」
艾思琪來完成一場交易。為了找回主動權,她冷笑著對尹曦的背影發出一聲輕哼,僵硬的臉部曲線
又暴露了她的緊張。她在四教的樓梯上徘徊已久,鼓起勇氣才踏上天台。
尹曦並不打算回頭去看身後的人。
「你沒必要來。」
他漠然。輕輕的說話聲像是在自言自語。
「前天說的話還算不算?我答應你的要求。」
艾思琪依舊佯裝鎮定。
「沒必要答應,有些事情,還是忘掉吧!適當的時候,我會帶你去見她。」
尹曦轉而面對艾思琪露出微笑。
艾思琪不禁懷疑尹曦的顏面神經失調,他也會有清澈的笑容,看起來親近許多。
「等價交換,我認為只有答應你的開出的條件,你才會盡力去做。」
如果愛是不計回報的付出,那艾思琪的話單方面否定了尹曦的感情。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無法在
出軌的羞恥感中回應這份感情。
純粹是為了艾思瑤嗎?在艾思琪的心裡,交易的結果和過程漸漸失衡。
「好的,就一天。今天很快會過去,因為……我準備請假。」
尹曦竟說不出狠話。
當尹曦錯身離去,艾思琪的衝動戰勝了理智,張開雙手從背後圈住尹曦的腰。
「我在履行女朋友的義務。而且我以老師的身份命令你,今天不許請假。」
無數次在夢中抱住尹曦,用雙臂禁錮他離開的腳步。手臂緊緊擁住的真實感讓艾思琪明白,對尹曦
的感情已然決堤。
「不是一天,以後都可以……」
和尹曦交往的快感淹沒了原先充斥心間的羞恥。
有一刻,尹曦手足無措,腰部的緊箍感令他動彈不得。很快,他清醒過來,用力拉開交握在他腹部
的雙手。
「何必呢?要想見艾思瑤,別以為還能留住性命看以後的日出。還有幾天,陪在你喜歡的人身邊,
也許以後沒機會了。但是……我沒有死的話,不會讓你比我先死的。」
尹曦無從分辨艾思琪到底是真心還是應付,沉重的許諾成了他最簡約的告白。
「姐姐在哪裡?」
真的嗎?她所追尋的真相竟然要尹曦賠上性命去換取。
「你看不見的世界。」
風從敞開的衣領灌入,尹曦藉著些許涼意驅散煩躁。
命運是注定的,尹曦還在順從和反抗之間舉棋不定,命運之輪卻已經悄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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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雨夜。
端午節前一個不起眼的日子,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天。濕漉漉的雨絲仿若潛入心扉,撫平焦灼不
安的情緒。
看窗外的雨,艾思琪陷入某種憂傷。尹曦和她約在今夜。
前兩天,她去過醫院。在渾渾噩噩的母親面前,她坦露心扉。母親目光呆滯,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以前她總是在說靳森,如今她句句不離尹曦。
兩個人慢慢熟悉,最後相互走進對方的生活,艾思琪習慣了自己的生活中有靳森的影子。但那是愛
嗎?尹曦幫她找到了答案。於是,出現在她生活中的靳森又讓她不習慣。愛是如此複雜的感情,尹曦無
意間織出的網著實將她牢牢困住。
姐姐失蹤,父親早逝,母親瘋了,悲劇始於九八年姐姐失蹤的那一天。為了一連串發生在家人身上
的不幸,艾思琪執意回到雲海中學。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
艾思琪把一封信壓在教參下。若是她回不來,整理遺物的時候自然會轉交到靳森手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艾思琪走進雨夜。冰涼的雨點掠過面頰,思緒被抽得透明。滿目的夜雨融化
了心裡的防線,多了一份淡淡的牽掛,牽掛著被她拖累的人。
雨絲落在煙上響起絲絲聲。尹曦站在五捨樓下抽完第三根煙,艾思琪走進他的視野。
「給你。」
尹曦伸出握劍的手。「緋陽」在他手上,而他根本未去樓家登門道歉。
艾思琪想伸手接過長劍,無奈看清後發現,尹曦給她的只是一支黑色強光手電筒,夜色中和劍鞘的
顏色難以分辨。「緋陽」作為聘禮她是知道的,一驚一詐不免在心裡浮起幾許失望。
緊緊握住手電筒,妄圖留住尹曦的體溫。
住校生還在上晚自習,學生宿舍裡人跡罕至。
「要是你活著出來,過幾天記得請我吃棕子,要豆沙餡的。」
尹曦引領艾思琪在雜物間門口站定,掏出鑰匙抽進鎖孔,開門前他回頭囑咐。他不適合開玩笑,想
寬慰艾思琪,結果弄得氣氛更漸壓抑。
「一起出來才有得吃。」
艾思琪突然想去阻止尹曦開門。真相若是用別人的性命去換取,對她來說還有什麼意義?自己的傷
感要用另一家人的悲劇去撫平,不如讓過去的事隨時間一起湮滅。
「死還不是結束。」
尹曦慢慢扭動鎖芯。
霉味和灰塵在黑暗中肆虐,尹曦以陌生的心境踏入熟悉的空間。私心,因為艾思琪他有了觸碰禁忌
的借口和勇氣。多年來,他和真實擦肩而過,決然不越雷池半步。
他在黑暗裡邁出一步,同時也是在自己的人生中跨出第一步。十幾年來,他終於背離尹家的決策,
脫離尹天昊為他鋪陳的命運。
「記住路。」
尹曦執著的希望踏上不歸路的只是他一個人。
不加修飾的話聽來生硬,短短的三個字卻傾盡尹曦的執念。沒錯,你要活著回來。如遺言一般,他
惟恐艾思琪忘記回來的路。
門關上了。艾思琪的眼睛無法適應突然降臨的黑暗。
「不想再看到身邊的人離我而去……」
艾思琪哽住了。死也要死在一起。她不願用手電筒的光亮去破壞兩個人的世界。
「不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還是你後悔了?摸黑是跟不上我的。」
尹曦示意艾思琪打開手電筒。
普通房間,到處都堆放著雜物和清潔用具。艾思琪能想像的僅是劉易斯筆下的魔衣廚,連接兩個世
界的大門。小小的雜物間,是否具有相同的效果。
爬過天花板窄窄的間隙,灰頭土臉的艾思琪如願以償地見識到什麼是別有洞天。
陰森森的甬道向地下延伸,手電筒的一束強光無法驅散其中的黑暗。
「地下室?」
艾思琪驚奇不已。學生宿舍會有如此隱蔽的地下室。她把手電筒的光線對著尹曦。
「五捨從裡到外都不是學校的,只不過是尹家借給學校安置學生住宿。你有命活著出來,最好對這
裡的一切守口如瓶,否則……你會被徹底抹殺,世界上不會有你存在過的痕跡。」
尹曦的警告不帶半點誇張。
「你嚇不倒我,我見過你們家的人。」
艾思琪執意否決。大方得體的夏靜茹,天真無邪的尹曜,不拘小節的尹烈,看來最可怕的還是你尹
曦,這話她可沒敢說出來。
「我們殺人的理由的理由非常簡單,有人必須死。為了要維持局勢穩定,駭人聽聞的事件不能聲張
出去。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讓知情者死去。術師殺人不一定非要動刀動槍,有種詛咒會使身體器官在短時
間內衰竭,看起來像病死的。」
「我爸不是病逝的,是你們下的毒手。」
艾思琪打斷了尹曦的話。無法克制的顫音,握住手電筒的手無力地垂下,兩人間多了層朦朧。
艾思琪怨毒的眼神直逼尹曦。
「草菅人命混蛋、兇手,你們這幫禽獸有什麼權力去掌控他人的生死?」
「你父親看過艾思遙的日記,他偏偏來找過尹家的人對質。」
尹曦看著艾思琪一步步挪開,兩面牆壁的夾縫沒有多少空間,艾思琪再退還是在他伸手可及處。
「在你眼裡我爸很愚蠢?自己往槍口上撞。但是!失去女兒的痛苦你懂不懂!」
光線跟著艾思琪的手在顫抖,忽明忽暗。
「你們這些人,以為自己是凡間的神詆,你們的話是神諭。你的俄狄浦斯情結滿足後,我也會死在
醫院的哪張病床上?」
艾思琪出手一推,手掌壓在尹曦的胸口,將他狠狠推向牆壁。
「你們尹家哪位高人害死我爸爸?」
她恨不能將殺父仇人大卸八塊。
尹曦後背緊貼牆面,陰冷滲入脊柱,轉瞬瀰漫全身各處。
「你沒辦法讓死掉的人再死一次,他臨死前的痛苦勝過世上最惡毒的酷刑。」
尹曦握住艾思琪按在他胸口的手腕,纖細的手腕不盈一握。
艾思琪的臉上幾分淚痕,宛若梨花帶雨,靜靜地抽泣。家破人亡,生離死別,竟然是尹家堅持荒誕
的理由而一手操控。
手腕處傳來的溫度使艾思琪倍感脆弱,號啕大哭。可笑嗎?她和尹曦多了一層關係——世仇。
這是真相的第一面,等待她的還有什麼?艾思琪收起眼淚。
「閉上眼睛。」
艾思琪非但不聽,還把眼睛瞪得圓圓的。
「恨我?你想見到艾思遙就必須相信我。閉上眼睛。」
艾思琪閉上雙眼,尹曦的面容更加清晰。
尹曦咬破左手中指,在艾思琪額前劃下一道血跡。
「天道明心,陰陽雙結,靈光掠影,三界頓現。」
艾思琪一聲嬌喘,咬牙挺過眉心如烈火燒灼的痛苦。
「睜開眼睛,到了下面看到古怪的東西別哇哇亂叫。」
尹曦步入甬道。
艾思琪緩睜雙眼,跟上腳步。兩人的腳步聲彼此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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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5
引言回覆
「你帶外人進來?」
艾思琪不知身在何處,聽到陌生的說話聲,敏感的她用手電筒四下掃過。
「不勞你過問。」
介於艾思琪在場,尹曦不能讓尹焱燁的身份曝光。他的回答非常冷淡。
「你們不能進去。小曦,帶她走,馬上離開。」
尹焱燁似乎明白尹曦此行的目的,苦心經營不能功虧一簣,他得擋下外甥腳步。
「你擋不了我。」
尹曦很篤定。
艾思琪的手電筒掃到一個人影,光線穿過他半透明的身體在牆上留下模糊的圓影。
「鬼。」
「鬼,聽到沒?你只是鬼。」
尹曦擠出中指的一滴血,細小的血滴懸浮在空中。
藉著晦暗不明的光線,艾思琪看到尹曦左手疾書,中指劃出紅色的軌跡一閃即逝。瞬間記憶加上推
測,艾思琪猜想金、雷、破、邪、靈、律、令、罡由上至下排開,其間又陳雜有交錯扭曲的線條。
「驅雷奔雲,統領神兵,急急如律令!」
尹曦凌空畫完破邪符,左掌猛一沉,屈腿蹲下,掌心按住地面。
氣浪激盪,地上泛現慘白的雷光圍成圓圈,滋滋聲不絕。尹曦直起身子,以鮮血繪成的符祿硬生生
的嵌進水泥地。
他沒出劍,甚至連右手都未有動彈。
「天師符法。你小時候最討厭學這個。」
尹焱在避魔圈外打轉,往前一步,罡雷會把他燒成劫灰。
「右手伸出來,手指搭住燭芯,心無雜念,想著點起蠟燭。」
尹曦的手上多出一根蠟燭,燭芯在暗處螢光閃閃。
徒手點燃蠟燭,艾思琪自問無此神通。無故在心中多添雜念。
「集中精神。」
尹曦像嚴師在訓斥蠢鈍的學生。
「你為什麼不自己點?我學不會禽獸之流的異能,何況你身上有打火機。」
殺親大仇當前,艾思琪說話難免夾槍帶棒。
「廢話什麼?普通的火是點不著的。」
尹曦發現自己在艾思琪嘴裡成了禽獸之流,大動肝火。蠟燭遞在艾思琪面前。
「你愛玩不玩,耗到天亮一起出去。」
艾思琪憋屈,擎住眼淚耍小孩脾氣,偷偷踹了尹曦幾腳。
她老老實實地用兩根手指夾緊燭芯,百念俱消,祈禱燭光亮起。體溫從兩指間抽出,身體一點一點
涼下來。
突然,燭影搖曳,艾思琪的手指感覺不到半分火焰的炙熱。
「白的?」
尹曦納悶,燭芯上純白的火焰跳動不息,沒有一絲雜色。
「著了,竟然著了!」
難以置信,艾思琪認為自己幹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尹曦沒心思顧及艾思琪的元神會在元辰燭上留下的投影為什麼顯現白色,他把蠟燭立在地面,雙手
合什,虎口托起「緋陽」橫在當胸: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能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金光潺潺流動,尹曦如同披上透明的灑金薄紗。兩掌分開,抽出劍,銀鋒上金光閃耀。
「天地靈結,三元歸一,貫通寰宇。」
尹曦對空劈下,空氣中剖開黑色的裂縫。如幕布被拉開,裂縫逾漸擴大,可容一人通行。
透過裂縫,艾思琪看見的是死寂。陰霾的天空,靜寂的大地,黑白的畫面中到處都是濃得化不開的
灰色。分不清天地在何處相接,只剩下遠處的方形隆起屹立在天地間。
「走,去見艾思瑤。」
尹曦擠進裂縫,向艾思琪伸出手。
是否還能堅持和尹曦同生共死,撥開紛亂的思緒,艾思琪拉住尹曦的手。
死也要死在一起。死後,不再有愛怨情仇,死是最完美的結局。她堅信。
尹曦掬起一捧灰白色的乾土,土質異常鬆軟。仔細端詳,灰白色細粉中夾雜大量的黑色炭粉,還有
不少白色的碎屑,森森陰氣侵蝕掌指關節,尹曦拋去手中灰土。
骨灰鋪灑在一望無垠的大地上,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尹曦不得而知。
兩人一路走近顯眼的立方體,靜得出奇,聽不到蟲鳴鳥叫,看不到飛禽走獸,只有走路時鞋底發出
的摩擦聲陪著兩人行進。
「會不會有鬼?」
艾思琪剛問完,她再也拔不起自己的腳。
風乾的枯手扒開軟綿綿的灰層握住艾思琪的腳踝,摸索著攀上她的小腿。
「鬼啊——」
聲嘶力竭的尖叫在寂靜的天空下迴盪。一聲驚叫猶在耳際,扒開灰層的骨骸越來越多,重重疊疊像
低矮的叢林。尹曦和艾思琪就被困在黑色的手臂叢林中。
劍光過處,削斷的枯骨化作青煙散去,越斬越多。
不對勁,尹曦覺得不對勁。冷汗順著他的面頰滴落,瞬間被骨灰吸收得一乾二淨。靈力在身體各處
流竄,無法駕馭道術和劍術,變得一無是處。
倚勢「緋陽」的能力,他陷入肉搏戰。汗如雨下,他能否在力竭前砍光這堆令人反胃的鬼手?放眼
望去,黑壓壓更勝先前,尹曦無能為力。
「地獄!」
艾思琪抱頭蹲下,在這個駭人的世界裡,尹曦自身難保,還能給她什麼安全感?
尹曦眼前不再是數不盡的枯手,四周熊熊烈火高達千丈,而他的雙腿深陷血池。
地獄?艾思琪剛才說的是「地獄」。
「想開心的事,想想寒假前校長塞給你紅包,想你馬上要結婚了!」
尹曦搖醒深陷在恐懼中無力自拔的艾思琪。
「別再想那些讓你害怕的東西。」
尹曦扶住艾思琪搖搖欲墜的身體,木偶般的身軀瑟瑟發抖。
「和你一起……開心……」
驚恐過後,艾思琪吞吞吐吐,不由自主地道出心底的感受。
天地依舊,滿目皆是黑白。
「是不是我想到的都會出現在我眼前?那我只想姐姐……」
叮呤——叮呤——叮呤——
是誰敲擊悅耳的鈴清?人未出現,清韻先聞。
「貴客臨門,奴家有失遠迎。」
女子徐徐走來,一身淡雅素色,作古時打扮。頭髮梳七寸高髻,配兩鬢垂肩的繡領花冠,鳳形「步
搖」綴以珠玉簪於發上,珍珠玉石一步一搖,晶瑩輝耀。逾尺髮髻還插有白角「冠梳」,走近再看,竟
有六把之多。
素衣窄腰短袖,長裙掩足拖地,裙上多褶襉。蓮步輕移,裙擺下露出一隻小巧的弓鞋,三寸金蓮的
鞋面繡工精美,鈴聲是由鞋底傳出。
「外頭點起的可是元辰燭?燭光晃眼,不如熄了吧!」
古裝女子皓腕一舉,尖銳的破空聲呼嘯而來。
尹曦自知事有蹊蹺,又是心有所繫,早有防備。劍鞘擊擋來勢,帶起勁風的暗器卻是片指甲,在空
中幾番飄逸,方得落地。
艾思琪親手點起元辰燭,元神一拆兩半,一半留在體內,一半寄宿在燭芯。
尹曦此舉不無道理。倘若遭遇不測,能保全艾思琪一半的元神,不至於落得魂飛魄散。一根蠟燭保
不了兩個人,尹曦不挑明。
見出手陰毒,尹曦借勢出劍還以顏色。
青鋒半露,古裝女子玉指輕扣劍身,打斷尹曦拔劍的動作。玉臂微抬,柔若無骨的纖纖素手將長劍
壓回劍鞘。
尹曦驚,虎口發麻,勉強支住身形不退。一彈一壓簡單的動作制止他拔劍,此女子是何等力道和速
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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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6
引言回覆
尹曦更驚,古裝女子的容貌正是他魂牽夢縈的人兒。艾思琪,不!那是和艾思琪如出一轍的容顏。
「『緋陽』,來人可是尹公子?奴家恭候多時。」
女子欠身問候。
「姐姐……」
艾思琪好似看到鏡中的自己,古裝女子不是艾思瑤又能是誰。
「尹公子把小琪也帶來了,好極好極!千年雖過,我沒白等。」
古裝女子神情愉悅。
「姐姐!」
艾思琪撲身過去,想抱住久違的親人。尹曦大跨一步,後背死死擋住她的去路。
「她是艾思瑤?」
穿著一身戲班子裡出來的行頭,見識廣博,出手辛辣,舉手投足能置人死地,二十開外的艾思瑤能
做到?除了一張臉和艾思琪一模一樣,尹曦找不出別的證據能證明她就是艾思瑤。
「奴家確是艾思瑤,尹公子太多疑了。」
艾思瑤梨渦淺笑,甜美的笑容只對尹曦流露。面對被尹曦護著的艾思琪,她笑得有些陰狠。
「小琪,你來了也好。把不屬於你的東西還給我!」
「……姐姐,你?」
艾思琪不解,久別重逢,姐姐為何擺出討債的臉孔。
「握緊,千萬別鬆手。快逃,別再回頭,出去以後忘掉今天看到的。她不是你認識的艾思瑤。」
尹曦一味將艾思琪護在身後,「緋陽」塞到她手裡。
「姐姐……你要我還你什麼?」
艾思琪自言自語,有什麼深仇大恨是她不知道的。她又起到無辜受牽連的尹曦。
「你自己走,我們姐妹的事不用你管。」
「笨女人,你有完沒完?快滾!礙手礙腳的我都嫌煩,你真以為我會喜歡你?討厭你都來不及,年
紀一大把的老女人,有多遠滾多遠,別礙眼。」
尹曦的視線不離艾思瑤,絲毫不敢鬆懈。說出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話只為逼走艾思琪,她肯走,再難
聽的他都說。
「我不要!大不了和你一起死。」
騙小孩子還行,想騙她離開,不可能。
「誰想和你一起死?帶她走,快!」
尹曦轉手指「緋陽」大喝道。
「緋陽」得令,如被賦予生命,架起艾思琪。
「讓剛才看到的鬼教你怎麼熄滅蠟燭。」
尹曦喊完,艾思琪已被架出好遠。他在心裡默念:
你要人償命,就當我替他把命還給你。
尹曦看著裂縫一寸一寸逐漸閉合,退路在他眼前慢慢消失。
「無力施展尹家傳承的道法,你不害怕?害怕過後就是絕望。我經歷過絕望,親人們相繼倒在血泊
裡,我們掌握起死回生的秘術,來不及救活親人就死在別人的劍下。你該醒了,讓你的獠牙在沉睡中復
蘇。這片天地是我送給尹家的禮物,作為他們的墓地,你看合適嗎?」
艾思瑤的笑容令花兒為之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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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7
引言回覆
晦澀(中)
「跟我來。」
艾思瑤飄然離去。月牙白的長裙曳地,婀娜生姿。
艾思瑤美得秀氣,美得驚艷,彷彿她是那仕女圖裡走出的仙子,細眉窄目,柳肩纖腰,古韻綽綽。
她絲毫不忌諱後背暴露在對手面前,只顧走在前方帶路。如此輕敵的行為無異於告訴尹曦:你的命掌握
在我手裡。
今非昔比,尹曦自比螻蟻,艾思瑤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他。
尹曦還記得尹焱燁曾說,有心人布下陷阱等著他跳。今次他偏偏自投羅網。此時此地,突然想到艾
思琪是否也是他們布下的一顆棋子,以她為誘餌請君入甕。若事實如他所料,尹曦確實佩服佈局者的心
機,面面俱到。
身犯險境,手無寸鐵,尹曦跟在艾思瑤身後步步驚心。
他左手五指攥成拳頭,心中天人交戰許久,手掌放鬆,伸出兩指。左胸天池穴灌注至陰靈力,直達
天泉穴後向下貫通曲澤、卻門、間使、內關、大陵、勞宮,最後由中指指尖的中衝穴逼出體外。靈力凝
住空氣中游離的水汽,結成一根細如牛毛的冰針,暗扣在中指。
若非尹家的法術受制,他不至於使這一招;若非窮途末路,他也不至於使這一招。千百年來未有人
說破的秘密就扣在尹曦的兩根手指下。失傳的秘術卻在尹家代代相傳,毫不起眼的冰針有一個響亮的名
字。
「哎喲!」
艾思琪和堅實的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衝撞的後果就是身體的某個部位正被沉悶的酸痛折磨著。她
忍不住同情公堂上挨板子的犯人,簡直是慘絕人寰。
大活人被一柄劍高高架起,重重拋下,劍和它的主人一樣,不懂憐香惜玉。
艾思琪摸索著撿起跌落在地的「緋陽」,這一刻它恢復成沒有生命的死物。維繫兩個空間的通道無
聲無息地消失在眼前。
黑白的世界沒有景物,感覺不到無盡的荒涼向身後倒退,像一場夢,或許艾思琪根本就在希望發生
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夢中見到了已經不再真實的姐姐,但雙手抱住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它的主
人真實地留在了那個世界。
他馬上會出來的,數到十他就會出來的。艾思琪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
白色的燭火依舊跳動不息,艾思琪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數到十。是放棄離開還是接著等下去?
符篆散去,艾思琪一個激靈,她不能幹坐著枯等。去尹家,她惟一能為尹曦做的事。即使像父親那
樣被他們滅口也沒關係,她不願虧欠太多,更不願虧欠仇家的人。
恨不得尹家的人在一夜之間死光,此時卻希望尹曦能平安歸來。猶豫再三,艾思琪霍然起身。
「你去哪?」
尹焱燁在角落裡抱膝而坐,見艾思琪作勢離開,當即攔住去路。
「走開!」
焦急等待的艾思琪差點忘了和鬼魂共處一室。面對在眼前的鬼影全無懼意,她堅信「緋陽」可以驅
散妖邪鬼魅。
「去尹家搬救兵的話就不必了,尹天昊能做的只是多下幾道封印,到時候是人是鬼都出不來。」
說完,尹焱燁退到一旁讓出路。眼神知會艾思琪,不信你就走。
女孩很面熟,應該見過。呆在黑漆漆的地下太久,曾經發生過的事已經模糊不堪。雖然如此,尹焱
燁還是很清楚,那是個很重要的人。極力回憶,連接腦海中的片斷,記憶與他作對,再怎麼努力也拼湊
不出一張臉的模樣。
她是誰?
「尹曦在裡面。」
艾思琪被唬住了,進退兩難。
「還有尹曜。尹家少他一個不少。」
尹焱燁直覺感到,站在面前的女孩是尹曦命中的羈絆。「緋陽」和尹曦一起認定了她。艾思琪的局
促不安讓他更為肯定。
「我為什麼相信你的話?」
艾思琪怕受鬼的迷惑。
「我是小曦的舅舅,幹嘛要害他?」
尹焱燁看到艾思琪的臉上仍有懷疑。
「我教你熄掉元辰燭的方法。雙掌包住燭火,平心靜氣,跟著我念:身中諸內境,三萬六千神,動
作履行藏,前劫並後業,願我身自在,常往三寶中…………」
溫熱感流入艾思琪的四肢百骸。
Alandoudou 在 2009-05-27 19:20 作了第 1 次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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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17
引言回覆
「敢問尹公子名諱。」
艾思瑤在方形建築前站定。
「尹曦。」
長方木壘成巨大的方形建築足足有七八層樓那麼高,屹立在蒼穹下,外層上過油亮的黑漆,光可鑒
人。彷彿只有黑白才能與灰色的世界交相輝映。
「尹,治理。曦,陽光。以陽光的浩然正氣掃平群鬼群魔,尹家果然是天下正道的表率,天道第一
家當之無愧。尹公子坐擁如此桀驁的名字,可看出這方天地的奧妙?」
仔細推敲,艾思瑤一席話明褒實貶,暗指尹曦配不起他的名字。
尹曦細細思量:五捨地底封印著陰穴,彙集天地陰氣,離鬼門關最近的地方。以前陰穴出現缺口,
至使學生時期的艾思瑤誤入其中。近十年忍受陰氣噬體,她的肉身和魂魄早該化為灰燼,成為遍地骨灰
中的一粒塵埃。
壓制他拔劍的瞬間,艾思瑤的手和他相觸,不僅是實體,還有暖暖的體溫。她被什麼厲害的東西附
身了。陰穴裡強大的靈體附在她身上,一定是。這就可以解釋得通,她為什麼能抗衡陰氣。
尹曦的心思全放在艾思瑤身上,因為她是艾思琪最為關心的人。他忽略了很多事。
這片沒有生氣的土地將是尹氏門人的墓地,想起這句,尹曦頭皮發怵。他想得太單純。自稱艾思瑤
的人和尹家有瓜葛,尹曦猜到個大概。仇恨緣何而生,他無從想起,不是沒有頭緒,而是千頭萬緒拎不
清主次。
「你想到什麼?想我是不是艾思瑤?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就是艾思瑤。」
艾思瑤的花容月貌竟透出幾分陰狠。
「艾思瑤是一個名字,你設想一下,艾思瑤這個人並不存在,出生起她就是另一個人。」
艾思瑤笑得花枝亂顫。
尹曦聽罷,心裡一沉,驚出一身虛汗。
「裡面是你前世的屍身?」
黑色巨物突兀而起,巍然高聳。尹曦陡然起疑,再看造型,槨室!裸露在地上的槨室。天子七棺七
槨尚且無法比擬其龐大,槨室主人更以鬼域的天地為陵寢,必有來頭。
尹曦的劍眉在額前打了個結。
「貪、嗔、癡、妄、妒,人生前的種種慾望死後還銘刻在骨灰上。腳下細細的粉末映射出你內心的
慾念,佛說這是如意界,我稱這裡是魔界。世人為名為利,哪個當得起正人君子。修道?修的什麼道,
修到魔由心生,修到殺戮四起,修到同室操戈,修到無辜枉死。前世的債今世討,種下惡因報應在子孫
後代身上,我要尹家不得善終。裡頭葬的雖為異類,他至少有人性。借口說他狼性未滅,意在強搶別人
家的天道秘法,妄稱自己是天道第一家,姓尹的真當是披著人皮的狼,天下第一強盜才對!」
艾思瑤雙肩輕顫,如風中飄零的落葉,楚楚可憐。
尹曦任憑她胡言亂語,辱罵尹家祖宗。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反覆在心裡念叨「狼性」。
艾思瑤竟然提到「狼性」。尹曦有個解不開的心結,他害怕去面對,甚至怕別人在提到狼。
「艾思瑤,不!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恐懼來自心靈深處,尹曦超脫世俗、看破生死的雙眼失去了靈性。艾思瑤字字句句衝撞他的心智和
靈魂。
他想捅破窗紙一窺究竟。他有預感,自己回不去了,他再也做不回以前的尹曦。
慍色褪去,艾思瑤輕撫槨板,愛憐的神情就像在撫摸情郎的臉龐。回頭嫣然一笑:
「我是艾思瑤,艾思瑤卻從來沒有存在過。」
尹曦的倉皇無助落入艾思瑤眼裡,她甚感滿意。
「奴家中州淳于氏,賤名若縈。」
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引領尹曦進入無底深淵。
手電筒的光線暗了下去,電池快用完了。艾思琪來回踱步,囈語連篇:
「怎麼還不出來。」
她有些恍惚,但還是記得與尹焱燁保持距離。人鬼殊途,能避則避。
「等吧……」
尹焱燁重拾腦海裡的記憶碎片,重疊過後又四散開來,反反覆覆,樂此不疲。他始終沒能記起關於
艾思琪的點點滴滴。
他錯了,錯得很離譜。因為尹曦,他不惜犯下彌天大罪,死後還在忍受懺悔和煎熬。秘密並沒有隨
著他的死而石沉大海,宿命是逃不過的,面對劫數,尹曦義無返顧。
尹焱燁坐在角落,兩隻鞋尖在他身前停下,踱步聲驟停。
「尹曦的……舅舅,你和尹家的人比較熟,有沒有聽說艾思瑤的事?還有艾建國,他到底是怎麼死
的?被誰……」
艾思琪拿捏不準,停頓一下,她還是說下去。
「艾建國是被誰害死的。」
尹焱燁仰起頭,注視著艾思琪的面容,想起來了。他記憶中的女孩,叫艾思瑤。
「是我。」
「你再說一遍!」
艾思琪深吸一口氣。熊熊怒火竄上腦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是我。」
尹焱燁不加掩飾。兩人對視許久。
「騙人的……騙人的……你說自己是尹曦的舅舅……」
艾思琪連連後退,不能自持。
「我跟了姐夫的姓,為尹家做事。」
歉意沒表現在尹焱燁臉上,他有些無奈。
「害得別人家破人亡,你們的人性去哪了?」
氣勢由弱漸強,艾思琪接近瘋狂,歇斯底里地衝著尹焱燁大吼大叫。
騙人的,尹曦和其他人一樣,擁有虛偽的面具做人。尹家的人都是如此,仁義道德背後,用卑劣的
手段迫害別人。怨恨能化為詛咒,她會不惜一切代價詛咒尹家的每一個人。
「保護欲過了頭,不知不覺剝奪了別人生存的權力。他是個孩子,對他來說生在尹家已經夠不幸的
了,為什麼還要他去背負宿世的罪孽?他是無辜的……」
越往下說,尹焱燁更覺悲哀。悲,因為尹曦的宿命,一場可以預料的悲劇。
「我爸是死有餘辜?我姐姐呢?難道她也是罪有應得?他們哪裡礙著你們尹家?你們要保護什麼人
就把他藏著掖著,到頭來拆散別人的家庭,我媽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裡神志不清。普通人家的命就那麼不
值錢,被你們視若草芥,任意踐踏。」
艾思琪憤怒了。他怎麼還能保持平靜,不帶一絲歉意地說出迫害別人的理由。
尹焱燁的安詳在艾思琪眼裡幾近冷酷,禽獸尚有憐憫之心,說他是禽獸簡直是對禽獸的污辱。
「恨我就夠了。我相信你是小曦的緣起,和他一起歷劫。有一天他走錯路,請溫柔地拉他一把。」
淡淡的笑並不陌生,總有人笑著提到尹曦。一拂即過的笑容裡飽含滿足之情。仇恨蒙蔽了艾思琪的
雙眼,她忘了自己提及尹曦時如水的笑意,平淡且自然。
「我當然恨你,我恨不得殺了你。可是我能讓你再死一次嗎?還有,我憑什麼相信他?他裝作不認
識你,難道不是在維護你?一個維護罪犯的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艾思琪何等的痛苦。仇人不受法律的約束,變成鬼還站在她面前。是示威嗎?顯示尹家不可侵犯的
「偽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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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22
引言回覆
「你可以!拔劍,斬去諸惡,你的怨恨和我一起消失,永遠……消失。」
尹焱燁低頭,自我贖罪。明晃晃的劍鋒懸在頭頂,頓覺靈台清明,感悟解脫。惟有毀滅方可超渡罪
惡的靈魂,斬斷生前種種業障。
「『緋陽』是尹家代代相傳的婚娶聘禮,你一定認為我沒資格管你叫侄媳婦。你切記,三尺秋水憐
世人,別讓小曦淪為復仇的工具,別讓劍沾上活人的鮮血。」
他等待制裁的降臨。
劍鋒落下,蒼白的雙手顫抖不止。手背上纖細的筋絡虯結,有若縱橫的阡陌。
緊鎖的眉頭,咬緊的牙關,誓殺仇人的決心,艾思琪全力以赴,劍僅是架到尹焱燁肩上,刺入他身
後的牆面。
為什麼?為什麼下不了手?
「我恨尹家所有人!我們擔不起天下大任,也許這些犧牲在你們看來微不足道。但是,失去他們,
我們家的天塌了,天塌了,你知道嗎?」
艾思琪一手扶住牆壁,撐起搖搖晃晃的身子。
淚水,穿過尹焱燁的手掌,落在地上,悄然無聲。他的手承載不住眼淚的重量,但淚水熾熱的溫度
在他手心暈散開來。
他得以感受艾思琪的痛苦。死不是結束,除靈師對死亡的認識與常人不同。一滴淚水,他找回正常
人的感情觀。
恨,是棲身在心裡的惡魔,吞噬人心。恨,可以長久十年二十年,乃至一千年。因為痛苦,至使恨
意的延伸。千年宿仇,豈是尹焱燁區區一己之力所能化解。也談不上化解,他僅以自己的綿薄之力阻止
事情的發展。失敗的結局,多添一段仇恨。
「沒有艾思瑤,你是獨……」
「蠱惑人心,其罪當誅,留不得你。」
回音未散,洪聲又喝:
「天圓地方,六令九章,吾今下筆,萬鬼伏藏,急急如律令。」
來人手勢不停,玉簡飛舞,交織出眩目的流熒。
符篆祭出,氣勢疾若驚雷,直撲艾思琪後心。尹焱燁挺身越過艾思琪,硬扛下來。他隱隱察覺道家
心法驅策的符法內隱含煞氣。
靈體受創的他只得隱去身形,暫避鋒芒。
「別信鬼話,鬼最喜歡迷惑人的心智。」
拾級而下的人耐不住性子,索性從台階上跳下來,驚起一聲巨響,混著厚重的回音,徘徊在耳際不
肯散去。
「尹大少呢?」
平頭帥哥步入手電筒的照明範圍,陽光帥氣的五官因焦急而扭曲在一起。
艾思琪一愣,趕緊抹去淚痕。封閬清從天而降讓她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進去了,沒出來。」
艾思琪不知道自己的手該往哪裡指。
「進去了?哦。我進去幫尹大少打打下手。鬼只會惑人心智,別信鬼話。」
封閬清持玉簡躬身一揖,踏開丁字步,三步九跡,成坎離卦,暗合天地星辰。口中朗朗道:
「天道門人封氏四十六代傳人參上,拜會四聖六凡。十界之內,此地眾生,開門迎客!」
封閬清再次作揖拜下。
猶如一場水幕電影,朱漆大門,飛簷立柱,憑空映入眼簾。高高的門樓上,排角風鐘,脊嶺獸頭。
大門無聲洞開,門後灰濛濛的單調與沉寂,灰的天,灰的地,慢慢滲入視網膜底。
「你別去。」
封閬清邁進門檻,大門四合。無聲無息地出現,又無聲無息地消失,厚重的朱色消失殆盡。
死寂。
「裡面的是狼妖,白色的狼妖,綠眼森森,對不對?」
尹曦手指槨室,心亂如麻。
「你在害怕嗎?你可明白,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是何等興奮?你真像他,像極了白夜。為什麼害怕?
不想做回自己嗎?」
艾思瑤疑惑不解。輪迴後的靈魂忘卻了使命,忘記了血海深仇。
「我叫尹曦。」
尹曦說的想的都是這句話,無力再思考多餘的事。借一句話、一個信念苦苦支撐起自己。
「不如聽我說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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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22
引言回覆
晦澀(下)
「你沒有聞到手上的血腥味嗎?劍是殺人利器,縱然用劍的人能篡改歷史,劍自身保留著對血的記
憶。慈悲的借口掩飾不了日月雙劍猙獰的面目。你沒感覺到嗎?日劍『緋陽』千年不散的血腥。那是,
我親人的血,還有,你的血。」
艾思瑤杏眼半閉,雙眸潮水漸起,水波漾漾。千年逝去,仇恨和屈辱一如往昔。
「五代八姓十四君,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有財有勢的都想當皇帝。北方政權動盪,
烽火連連,兵燹不斷。儒釋道三教紛紛避世,整整五十三年,儒風難平天下,佛光不渡世人,道影無佑
蒼生。道消魔長,亂世中亂的何止是人。五十三年間,正道無光,魔臨天下。五十三年後,天道門人重
涉人間,框扶正義。難得的是,尹家劍、玄二法融為一體,始創『子午降靈劍』技驚群魔。趙匡胤平定
了亂世,天下異士結束了群魔亂舞的時代。」
「天道以尹氏為尊,道教惟尹氏宗主獨執牛耳。十五年天下太平。異類未必盡數邪惡,魔心始於善
念亦可修佛,逐諸邪念,妖魔鬼怪無一不可稱之為人。太平盛世,人魔共存,大家盡情享受來之不易的
平靜,正邪之間屏棄前嫌,止戈為武。」
「淳于氏乃貞觀年間所定的皇族七姓,後為避諱憲宗李純,改姓于,就有了天道于氏好長生一說。
建隆元年,我們恢復淳於一姓。姓于或姓淳於無關緊要,我們歷代受君王禮遇,得了天下,就想得到長
生不死。聖術不是神跡,不能助人延年益壽,我們以道術畫符祛除病邪惡疾。起死人肉白骨不假,充其
量不過從鬼差手上搶些魂魄回來,但淳於家立誓嚴明,只救枉死的人。」
「開寶九年十月,太祖皇帝駕崩,淳于氏先輩門人入宮遭晉王趙光義百般阻撓,可見『斧聲燭影』
並非空穴來風,『金匱之盟』更是疑點重重。晉王繼位,改年號太平興國,準備成就一番新的事業。趙
光義恐怕沒料到諸多妖邪嗅到血腥,跟著他蠢蠢欲動。人魔兩界又拉開一場生死圍剿。正道也會做齷齪
的事,打著正義的旗號,做些天理難容的勾當。」
「家父為人豁達,個性剛烈,眼裡只有善惡之分,決無種族成見,結交的朋友中不乏異類。白夜是
家父的至交好友,狼妖白夜,獸妖一族的翩翩佳公子。」
艾思瑤兩腮浮起紅霞。少女懷春,她回憶起春心萌動的往事。
「白夜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對於地位僅次於妖王的白夜來說,能保有與世無爭的心態真是難能可
貴。」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尹曦打斷艾思瑤的話。尹家家訓中,除魔衛道的教條自古流傳。自小受此熏陶,他聽不得有人為妖
歌功頌德。
「白夜比起人面獸心的偽君子,好過千倍萬倍。」
艾思瑤振振有辭。誰都可以誤解白夜,但尹曦不能。
「白夜和家父是忘年交,每年開春會來家中小住,找家父敘舊。我不知道白夜的年紀,打我小時候
第一次見他,他的樣子一直未變,二十歲左右。既然是忘年交,他的年紀當然要比家父大很多。」
說到心儀的對象,艾思瑤的眉宇間少了幾分陰冷,憑添一點羞怯。
「他少言寡語,幾乎不與人交談。父親告訴我,他是『烏鴉嘴』,言語不慎就要橫生禍事。白夜能
操控『言靈』,所以他三緘其口,說話前三思而行,避免傷人的字眼。孤高冷漠的外表下,是憐憫他人
的心。」
「我盼著每年桃花綻放的季節,院落裡的桃花含苞欲放時,白夜就會來。十六歲,我拒絕和尹家合
親,因為我的心裡除了白夜沒有其他人。在我眼裡,他就是神。」
艾思瑤神情興奮。回憶中,隨著年齡的增長,兒時的崇拜變成了傾慕。
「景祐三年,那是丙子年臘月初八,惡夢的開始。家裡正忙活做臘八粥,白夜卻來了。我心裡別提
有多高興,躲在書房外偷聽他和父親談話。最後他們吵起來,白夜執意讓我父親舉家遷移,找個地方隱
居。父親不同意,兩人就吵了起來。相持不下,白夜摔門而去。我與他照面,他白衫上血跡斑斑,一看
就是劍傷。我猜想和尹家有關。」
「父親出來看見我,只對我說:你隨他去吧,以後莫要回來了。我以為父親看穿了我的心思,盛怒
下欲將我逐出家門。我苦苦哀求他,沒想到他老淚縱橫。喝過臘八粥,家父找來家裡的傭人和幫工,借
口年關已近,發放銀兩讓他們早早回家過年。最後留下只有淳于氏叔侄表親。」
「那天我跟白夜走,也許今天沒有艾思瑤了。」
艾思瑤歎了口氣。
「天道四支惟有淳于氏受皇帝倚重,高官厚祿,賜宅邸。太祖皇帝起,父輩們就長居京城,其實就
是皇帝把我們族人軟禁在汴梁城。白夜此舉無異是教唆我們背叛皇上,難怪父親大怒。事情不是我想的
那樣單純,原來他是好意……」
「臘月十三早上,家父收到兩封信,分別是封家和征家送來的。封家久居關外,征家世居金陵,兩
個送信的人同時進門,內容的差異只在於筆跡不同,兩封信各自寫的都是『來者不善』。家父看完信,
打賞兩位送信的人,遣他們離開。」
「同日,未過午時,尹家的人登門造訪。一天之內,天道另三支皆有差人前來。尹家來的竟是尹子
昕和尹辰旭兩兄弟。他們各持『日劍緋陽』和『月劍蒼輪』,進門後也不解劍,見到家父就開口要人。
他們要的正是白夜。我想理論幾句,被父親攔住。」
「家父只說,善惡勿以種族論,劍只可斬去眼前的惡,斬不盡邪惡的根源,人心所偏即為惡。長兄
尹子昕氣焰囂張,目空一切,拍桌子叫囂。弟弟尹辰旭倒還懂點禮數,以晚輩自居。他們要不到人,也
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在府中住下。」
「入夜,天斷黑不久,我們家被禁軍團團圍住。父親似乎早就料到,他埋怨我為什麼不跟著白夜離
開。我恍然大悟,趙禎那狗皇帝,欲圖長生不老,垂涎我家秘術已久,派遣禁軍強搶。同為天道門人,
淳於家應付朝廷的軍隊還是綽綽有餘,你現在可知道,殺光天道淳於一支的人是誰?」
艾思瑤勾起一絲殘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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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5-27 19:23
引言回覆
「尹氏兄弟。」
尹曦多少知道點。聽到艾思瑤自報家門,他就明白了,血債血償。
「尹氏兄弟,狗皇帝懼人三分,於是請了尹家的人前來助陣,各取所需。血流成河,一雙青鋒無人
能敵。『子午降靈劍』的威懾讓守在門外的禁軍沒有一個敢衝進來。降靈劍?活脫脫的殺人劍。我們想
掐訣救人,可是我們唸咒哪有他們揮劍快。老弱婦孺……一個……不留。」
說到最後,艾思瑤字字停頓,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仇人剝皮拆骨,飲其血,食其肉。
「面對一場殺戮,家父負隅頑抗。他自身難保,還要顧及家人,且戰且退,死守在後院。白夜突然
出現讓尹家兄弟大吃一驚,他們沒料到白夜敢在他們面前公然現身。家父像是知道白夜會回來,見了他
才頹然倒地。」
「白夜沒有帶我們走出絕境。他不願出手,怕尹家以此為借口,殘殺他的同類。以他的性格,既然
回來,就肯定會插手。他只是脫下長衫蓋住家父浴血的屍身,對尹家兄弟倆說了一句話,這筆血債有朝
一日會討回來。他願為知己者死,毅然回來,死意決絕。用言靈許下三個承諾——」
艾思瑤伸出蔥白小手,比出三根手指:
「第一,他輪迴後必轉世為尹氏後裔。第二,血洗尹家。第三……」
「為什麼我想不起白夜第三個承諾?我怎麼可能忘記他說過的話?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會想起來
的,他的第三個承諾是什麼?我會想起來的……」
艾思瑤扶住槨板,蛾眉緊蹙,粉拳輕捶,有萬般痛苦。
「我不信,我不相信有什麼言靈,有誰說兩句話就能成真?」
尹曦按捺不住怒氣。他憤怒,難道他這輩子只是一千年前幾句承諾?
「事情沒有結束,白夜一生修行葬送在『日月雙劍』之下。他的言靈不會隨著他的死消失,他們兄
弟倆別無他法,犧牲其中一人困住白夜的魂魄。可惜尹辰旭低估了他長兄,被『緋陽』從背後一劍貫胸
而過。他為尹家而死,無怨無悔。尹辰旭的魂魄和白夜融為一體。」
「你看,尹家的人多卑鄙,哥哥尹子昕竟然偷襲弟弟。你不知道,尹辰旭天資高過其兄,他們的老
子意欲違反祖訓,把衣缽傳給次子。他一死,尹子昕順理成章的繼承家業。尹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最後,尹子昕得到天道秘法的聖術篇,尹家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獻給狗皇帝。封家畏懼尹家的
勢力,無記載傳給後世。征家被迫避居海外,也無留下隻字片語。」
「故事講完了,你到底是白夜還是尹辰旭呢?」
「不敢回答?那我來猜好了。你愛上了艾思琪?」
艾思瑤繞著尹曦打轉。仔仔細細打量尹曦。
「沒有。」
尹曦矢口否認。
「看看,一地盛開的並蒂青蓮,你的慾望可是赤裸裸地展現在我面前。」
自古以為,人們把並蒂蓮比作纏綿的情愛,尹曦的心思在幻象中化作千朵萬朵並蒂蓮花。
「你是白夜,我不會認錯。時隔千年,你還記得我。你把艾思琪誤認作我,我不怪你。千年以前,
我在你眼裡只是不起眼的小女孩。這一世,別再錯過我。」
艾思瑤輕輕貼在尹曦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此時變得異常紛亂。
「不要。」
尹曦不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左手指尖暗扣冰針。
「幫我殺了艾思琪,我要找回屬於我的魂魄。幫我殺了她,她搶走了我一半的魂魄。白夜,只要她
死了,我就是你一個人的,殺了她好嗎?我完完全全給你……」
艾思瑤用水靈靈的眼睛與尹曦對視。
衣帶漸寬,羅衫輕解。片片輕縷自身際滑落。
半點朱唇,一雙藕臂,玲瓏的胸部,兩腿間若隱若現的陰影。艾思瑤的身體足以撩動男人的慾望。
「不要。」
尹曦還在抗爭,他的聲音卻比剛才要輕得多。硬是哽在喉間。
「你真的不要?這裡沒說不要啊!它似乎現在就想行周公之禮。」
艾思瑤肌膚如玉,滑至尹曦背後,手圈住他的腰線,落在他胯間。扯開拉鏈,手指探入褲內,輕輕
拈住尹曦灼熱的要害。
「不要。」
尹曦第三次出口,已經聽不到聲音。與艾思琪一樣的臉幾乎擊潰他的意志。
「為什麼不要?為了艾思琪那種魂魄都不完全的賤人?白夜,我好失望。」
艾思瑤沮喪萬分,瞬時出手擒住尹曦的左手,拎到面前。
「玄影針,渡穴救人的聖術到尹家手裡,變成點人死穴的陰招。和尹家一貫的陰險很搭調。你該和
我同仇敵愾,你真的記不得我們和尹家仇深似海?」
「我不是白夜!」
尹曦兩處受制,再難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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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地球中,某個被人遺忘的微小角落
Alandoudou
發表於 2009-05-27 19:23
引言回覆
「錚錚戰魂埋四方,鬼道借法掃不祥。魑魅魍魎,金剛不破,急急如律令。」
轟隆一聲巨響,漆黑的武士鎧甲拔地突現,高兩丈餘,巍巍而立。鎧甲中空,一團亡靈聚成的黑氣
游離其中。
高高站在鎧甲護肩處的人可不正是封閬清。
「枉我擔心你,真想不到,尹大少居然在這種地方泡美女。我來的不是時候,敗人好事,實再是罪
過罪過!」
有他出現的地方總會有玩笑開。瞧尹曦動彈不得的模樣,不雅至極。
「鬼術,哪門哪派?」
艾思瑤扭頭質問封閬清,控制尹曦的手沒卸去力道。
「鄙姓封,小字閬清。」
封閬清見到一絲不掛的美女,不免多看幾眼。雪白的肌膚甚是誘人,他懷疑尹曦中了美人計,失手
被擒。居高臨下,封閬清看著艾思瑤古色古香的高冠髮髻,自己也文縐縐起來。
「封家後人?為謝你們封家先祖報信之德,饒你一命,速速離去。」
艾思瑤無驚無懼,在鬼氣森森的鎧甲前,依然口氣狂妄。
「說得可是區區在下?不可,我們封家和尹家同氣連枝,我怎麼能丟下尹大少跑路?尹世伯會看不
起我,我爸會打死我,倒不如死在美女手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封閬清一面拉關係,一面還輕薄幾句。
「不客氣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留你在此給尹家的一干人等陪葬,應了你們同氣
連枝。」
艾思瑤手上一鬆,放掉尹曦,腳尖挽起薄紗踢向空中,順勢掠起,雙臂穿過衣袖。薄衫掩住曼妙的
胴體。足尖再度輕點,艾思瑤身輕如燕,迎向充滿鬼氣的鎧甲。
三寸金蓮凌空踢出,鈴聲大作。笨重的鎧甲受挫,單足抵住,抑止身形後仰。
站在護肩上的封閬清猛地一個踉蹌,大驚失色。這哪還用得上使美人計,白如羊脂的美腿差點把他
踢得人仰「鎧」翻。
地上的尹曦猶如失心瘋發作,瞪著戰局,不知所謂。封閬清不名就裡,暗暗指責尹曦袖手旁觀,看
見長相酷似艾思琪的女人就下不了手。說起來,封閬清這才注意到艾思瑤的長相。
鎧甲伏低身姿,鋼鐵重拳相繼落下,激起地上的飛灰。每次大的動作,關節處發出猙獰的金屬摩擦
聲。
苦了封閬清,飽受顛簸,還劈頭蓋腦吃下一頓灰。
「鬼術不過如此,封家身為正道,怎叫後輩習得這般邪術。」
艾思瑤從容以對,遊走在動作空隙間,剛猛的拳風拂過她的衣袂,銅鐘大小的拳頭頻頻被閃。
封閬清叫苦不迭,實力懸殊,他已無心戀戰。趁塵幕未退,艾思瑤分心乏術,他潛到尹曦身邊:
「快點跑路,這破玩意不夠她打。喂?尹大少,你被她打傻了還是迷暈了?」
「我……」
尹曦答不出個所以然。他看到的,聽到的,是關於尹家的禁忌,怎能對外人提及。
「別我我我的,趁它還能擋幾下,我們快點回去。」
封閬清的玉簡繞手指劃了個圈,朝斜下一指。
「送客!」
一聲令下,朱漆大門重現,在眼前緩緩拉開。
「尹大少,你的『石門水庫』開了。」
封閬清調笑著返身出門,把尹曦弄了個大紅臉,手忙腳亂地拉上拉鏈。
尹曦當即立斷,趁大門未隱,咬破手指,在門上龍飛鳳舞烙下符篆。封閬清也未閒著,玉簡翻飛,
起筆落筆,絲毫不遜於尹曦。
「一令辟惡鬼,二令驅百邪……」
「三令凶穢消散道氣存……」
二人不約而同,施下相同的符咒。心中難免產生英雄惜英雄的感覺。
「處男血比法器還好用。」
封閬清拍拍尹曦削瘦的肩膀,翻腕看看夜光表。
「哇靠!五點多了,外面天都亮了。誰請吃早點?」
看他們相繼出來,艾思琪定下心。封閬清進去後,她沒再想仇恨二字,只是祈求兩人都能平平安安
出來。尹曦真當出來,她馬上又在心裡劃下界線,仇人家的兒子。
「還給你。你沒發現嗎?劍上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艾思琪把「緋陽」遞到尹曦跟前。
兩姐妹說了同一句話,尹曦把她們的影子重疊,到底誰才是真實的一個?他接下劍,不語,沉默良
久。
「怎麼會?尹家的劍,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我可沒聞到血腥味。」
封閬清搭腔。
「可惜用過它的人滿手血腥。有些債是還不清的,只能一輩子受良心的譴責。我們走,早上這頓我
請!」
艾思琪拉過封閬清的手,摸黑踏上歸路。手電筒沒電,失去了照明的功能。艾思琪記得路,尹曦要
她記下的。腦子裡時時刻刻都閃過尹曦的影子,無法抹去。
尹曦跟在最後。萬念陳雜。
有些債,到死也還不清。
「尹大少,一起!老師請客。」
兩個人各自擺出一張臉,可想而知,他們又鬧矛盾了。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天大的事都能在飯桌上
解決。封閬清邀上尹曦,明擺著要幫兩個通氣。
「很累,想回家睡覺。今天不會來學校了。」
尹曦默默離去,兩人固執的不去看對方一眼。
「尹家再有錢,元辰燭也就這一根。他讓你用的話,什麼債都還清了。」
封閬清變了個人似的,極為嚴肅。
「以後還給他。他不是在還債,他是喜歡你。有些債還不清,有些東西用錢買不到,恐怕你欠他的
人情債更多。我也累了,這頓早點先欠著,我以後留著肚子去吃。」
說完,他朝自己所住的宿舍樓走去。能湊成這一對,他封閬清可以改行當紅娘了。彆扭的一對。
一經提醒,艾思琪發現手上還抓著一根蠟燭。為了能劃清界線,她恨不得馬上丟棄任何與尹曦相關
的物品。
她想任性,寂靜的學校裡沒人能包容她的任性。他能回頭道歉,也許她就不會恨了。為什麼他總是
自以為是的不肯回頭。
「仇恨真的蒙蔽了你的心?你可以報復,為什麼偏偏選他當成你復仇的工具?他是你的……」
黑暗的地下,尹焱燁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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