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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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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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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6 18:59 引言回覆
“我的記憶……我的記憶正在消失,扶我到躺椅上去……那個男人的樣子是……是……”她眼睛裏的光彩一下子消失了,並且瞳孔也在古怪地放大再收緊、收緊再放大,呼吸時嘴唇裏呵出的熱氣溫度高得驚人。

我迅速抱起她,將她放回躺椅上,雙掌貼住她的頭頂百會穴,用自身內力化成溫和的暖流灌輸進去。

“我……忘記那男人的樣子了,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會對地球……的將來很重要,他會竭盡全力拯救地球……他愛上了水藍,從看到她的第一眼……”

唐心半閉著眼睛,每說一句話都要斷成兩三截,精力正在迅速地枯竭下去。

“告訴我他的名字,他有沒有告訴水藍自己是誰?他是誰——”我長吸了一口氣,內力增強十倍,令她昏昏欲睡的雙眼一下子睜大了。

“他是……他是……我忘記了,後面的情節一點都沒有了……還有,我必須告訴你,必須告訴……你……”她的聲音消失了,身子一軟,從我的手底滑下去,縮成一團。

我伸手翻開她的眼皮,瞳孔已經急速放大,再探她的鼻息,已經僅存最後一口氣了。

在我的某些幻覺中,不止一次地夢到過遙遠而荒涼的北極,即便是在盛夏酷暑裏,也會深刻地體會到那種冷入骨髓的寒意。所以,我確信自己生命的某一部分是與北極有關的,可惜,如果早一點聽唐心說出這些秘密,至少能把她看到的那個男人與手術刀所認識的大哥比對——直覺告訴我,大哥會與這段故事有關。

唐心的身材本來就很嬌小,現在瑟縮成一團後,下巴與膝蓋碰觸在一起,後背彎成了一張弓。

“牽機?蜀中唐門的上九流毒藥之一?”我倏地警覺了,只有劇毒“牽機”才會造成她這個樣子。

樓門無聲地開了,門外湧入的勁風與當門而立的那個人的殺氣令壁爐裏的火霍地一閃,險些立即熄滅。當火光重新恢復跳躍燃燒之時,她關了門,抱著胳膊緩緩走向我,臉上不再覆蓋著輕薄的黑紗,而是換成了與阿爾法同樣的黃金面具。

“唐清?龍格女巫?還是被異化了的什麼怪物?我該怎麼稱呼你?”我放開唐心,心底剛剛燃起的希望又一次被澆熄了。她非但失去了記憶,更失去了生命,假如一切都是唐清出手所致,這一次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名字,只不過是代號而已,不是嗎?”她冷笑著,長長的黑袍拖曳在地上。

“你身上背負著太多人的血債——”我仍然能夠保持冷靜。

她搖頭打斷我:“那些是沒有意義的,如果頻繁的殺戮可以阻止愚蠢的人不斷進入‘鏡幻深淵’裏來,你終究會相信,那麼做是值得的。現在請讓開,假如你還希望她繼續活下去的話。”

我只思索了一秒鐘,立刻橫跨一步,站到躺椅後面去,給她讓開空間。這種關鍵時候,所有的廢話都是不必要的,她是唐門高手,能放毒殺人必定也有妙手回春的獨特方法。當然,我只挪開一步,隨時能夠阻止她做出任何不利於唐心的舉動。

“你很聰明,但世間蠢人太多,會令聰明人心蕩神迷,做出某些愚蠢的舉動。”她直盯著我,冷漠的眼神如冰似刀。

“請救救她。”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緩和,唐心是解開謎題的關鍵,在這裏已經錯失了一步,絕不能一錯再錯。

“你在求我?為了一個女孩子求我?她有什麼好,要你如此緊張,嗯?”她的眼神古怪變幻著,面具下面肯定是一個嘲弄的冷笑。

“她不能死,請救救她。”我重複著自己的話,既不勃然大怒,也不低賤乞憐。如果唐心死了,這一次我會要唐清一起陪葬,以安慰那些被殺的人在天之靈。

唐清向前一步,站在躺椅的正面,與我相隔五米的距離。當她的長袍窸窸窣窣地在地面上掠過時,不能不讓我想起她後背上那多出的四隻手臂來,醜陋而兇殘,比及科幻電影裏的外星怪物更令人難以忍受。

“在想什麼,年輕人?”她仍不肯放過我。

唐心的胸口不再起伏,我再次伸手探她的鼻息,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牽機’的毒性剛猛異常,一旦發作先會截斷人的心脈,繼而沿血液、氣息順行,有如千尺瀑布飛流直下,根本無法抵抗。不必試了,她很明顯已經是個死人。”她冷笑著,仿佛我在做的是一件最可笑的事。

“對,她死了。”我試過唐心的頸脈之後,心底的那團希望之火徹底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而起的震怒烈焰,左臂下藏著的刀刃也感染到了我的殺機,刀鋒震顫著發出一陣陣“錚錚”之聲。

“也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聊聊,就像你們剛才喝酒談天一樣。其實,你心裏真正牽掛的是蘇倫,不對嗎?早在第一次見面時,你已經向我吐露過自己內心的秘密,情深意重之極,到現在我還一直記得。”

她清了清嗓子,緊緊長袍,走向右邊的躺椅。

“等一下,這間屋子裏只有兩張椅子,只能容兩個人坐下。”我伸手攔住她。

“怎麼?不歡迎我?”她昂著頭,那張黃金面具反映著火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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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6 19:00 引言回覆
“你猜對了,一路上有那麼多人死在你手裏,包括唐小鼓在內,每死一個人,你身上背負的債就會多一條。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壓住怒火,唐心的死給了我沉重的意外打擊,只有等心情重新平靜下來,才能繼續搜救蘇倫的過程。

“不想再從我嘴裏知道蘇倫的消息了?年輕人,做大事不拘小節這句話想必你也聽過幾千幾百遍了,何必為一些蠢人多慮?他們不過是巨人腳下的螞蟻,多一個、多一百個又有什麼意義。知道嗎?正是這樣一大群無知識、無能力的蠢材拖累了地球的發展,並且他們在不斷地分食著地球上為數不多的能量,也許這些蠢人徹底消失的一天,才是地球發展真正能夠突飛猛進的時候。”

她伸手去推我的胳膊,電光石火之間,我們已經交手十幾招,誰都沒能捉住對方的手腕,只是一個不分勝負的平手。不過,我們都還沒盡全力,她不曾動用手指上的殺人紅光,也沒有露出背後的其餘六隻手臂;而我,則刀未出鞘。

“年輕人,你的師長沒有教育過你,做任何事都要心無旁騖嗎?你到西南邊陲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找回那個女孩子,別的事最好不要插手,懂嗎?”她向無聲無息的唐心斜了一眼,陡然發出一陣淒厲怪異的狂笑,“哈哈哈哈,百死神功……百死神功……人類真的能夠百死而不死嗎?創造出這套武功的唐門先人真是瘋了,他們會死,所有人都會死,練‘百死神功、千死神功’的人也要死,哈哈哈哈……”

她霍地振臂一揮,長袍烏雲蓋頂般的一旋,飛落在唐心身上,將她從頭到腳蒙住。

“她死了,蜀中唐門裏人人禮讓尊崇的希望之星就這麼死了,而且是死在‘牽機’之下,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年輕人,你知道不知道,‘牽機、肝腸寸斷、銷魂酥骨花’是修煉‘百死神功’需要服下的入門毒藥。每服一種,生命便接近死亡一次,到只剩一口氣的時候被人救醒,然後嘗試下一種。從前練功的時候,無畏無懼,反而不死;現在好了,她體內的宿毒發作,而且很有可能是幾十種毒素一起造反,哼哼,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哈哈哈哈……”

“你也會死,對嗎?”我冷冷地凝視著火焰。

“不,你猜錯了,我不會死。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夠解除‘百死神功’的餘毒,不是阿爾法,也不是唐門裏的‘甜笑神醫’唐吉祥,而是那個一提起來就令黑白兩道天下英雄凜然俯首‘盜墓之王’楊天。他已經把我身體裏的二十三種餘毒化解掉,並且用內力打通我的任督二脈——”

“真的?”我表示懷疑,盯著她的臉,恨不得一把揪掉那張面具,看看此刻她臉上的表情。

如果大哥曾為她運功祛毒,現在大哥又在哪里?被困在封印之門後面嗎?她怎麼會變成敵人的傀儡?

“當然,沒有他的話,到現在我還被困在五角星芒大陣那些詭異的柱子裏無法脫身呢。”她轉身落座,我驚異地發現,此刻她的後背平平整整,根本不存在那四條手臂。上一次,她跟唐心在阿房宮前交手時,我千真萬確看到過她背上長出來的那些醜陋的胳膊。

“你不是唐清或者龍格女巫?”我擋在唐心前面,盯著她的咽喉。撒謊的人被揭穿之後往往會急促地咽唾沫,那是最大的疑點。

她還以冷笑:“不是?哦,你以為我是誰?”

我聽到門外雪地上正傳來連續的“沙沙”聲,仿佛是某些動物緩緩爬過的動靜,並且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

“你的另外四條手臂呢?像你的主子六臂怪物一樣——”我斜掃了門口一眼,心裏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手臂?什麼手臂?那都是幻覺!那都是幻覺!”她驀地彈起來,雙臂反轉,摸向自己的後背,隨即哈哈大笑,“只是幻覺,年輕人,你也有幻覺,在這裏,人人都會整日沉浸在幻覺裏不能自拔,但總有一天,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不是?”

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地說,當她以六條胳膊的狀態出現時,是真情實景的,絕不會是幻覺。

“那麼,請告訴我,十五嶺在哪里?你曾說過,我朋友被困在那裏,會不會就是山洞那一段的某個地方?”“沙沙”聲突然高亢起來,正在圍繞著這座三角小樓遊走著,令人毛骨悚然。

她冷笑著反問:“你在求我?”

我沈默地連做了三次深呼吸,把一切火氣和怒意吞回肚子裏,慢慢地讓自己臉上浮出微笑,才緩緩地點頭:“是,請前輩指點迷津。”她是唐心的長輩,又和大哥楊天相識,尊稱她一句“前輩”也在合情合理之中。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她得意地笑起來。

“沙沙”聲裏隱約傳來“噝噝”聲,正是毒蛇吐信時的動靜,而且從聲音裏判斷,至少有幾百條毒蛇圍在外面,全部亢奮之極。抱著唐心的身體突圍出去,並非難事,我只想抓住最後的機會,從唐清嘴裏得到進入“十五嶺”這個地方的準確消息。

“請前輩明示,如果能救回我朋友,晚輩感激不盡。”

毒蛇擁堵在門口,兩扇木門開始微微晃動著,同時,窗紙上已經映出不斷蠕動的粗壯蛇身,偶爾也有昂然豎起的三角形蛇頭一掠而過。幸好小樓上只設了一道門、一扇窗,毒蛇們展開攻擊的線路並不多。

“好吧,看在楊天的分上,我就做一回好人。‘十五嶺’的確在封印之門彼端,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是因為通向那地方的路線要經過十五道波折起伏,並且是在絕對的靜默黑暗之中。普通人能夠進入‘十五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黑暗中密佈的不明磁場會令人的腦部思想發生異常變化,往往選中的路會與目標南轅北轍,最終死無葬身之地。年輕人,有興趣走一趟嗎?”

她伸手指向門口,門扇微微晃動時,門縫裏已經能看到黑黝黝的蛇身。

蘇倫才是我憂心牽掛的第一物件,所以不管前面有多少危險,我都要試一試。對於唐清的好意指點,我只存著百分之一的感激,其餘百分之九十九全都是冷靜的戒心。

“我有興趣,不過咱們得把唐心一起帶走。”我伸手去揭那張黑袍。

帶走唐心,把她交給阿爾法或許是此刻最好的選擇,如果她一直說的“宿命”指的就是這種突然死亡的結果,未免讓人有些哀歎唏噓了。觸到黑袍的刹那,我又一次想起了進入金蛋之前老虎那種殷殷冀望的表情。

情到深處,傷心裂肺,遊戲花叢絕不動心的老虎第一次付出深情,換回的卻是最重的挫敗。

“不要碰她——”唐清躍起來,似乎是想阻止我。

突然間,黑袍下的人無聲地蠕動起來。

我吃了一驚,心頭微微一凜:“唐心死而復生了?剛才不是沒有呼吸了嗎?”她的死來得太快,我還沒從感慨中擺脫出來,她又給了我一次更為駭然的意外。

黑袍一翻,唐心猛地坐起來,舉起雙手去揉自己的雙眼。

“好累,風先生,我這一覺迷糊了多長時間?”復活的唐心沒有絲毫的大驚小怪、大呼小叫,只是懶洋洋地伸著腰,仿佛剛從一場美夢中蘇醒過來。她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頭髮,掀掉黑袍,看看我,再看看唐清,猝然彈起身來,撮唇長嘯,發出裂石穿雲般的聲音。

我和她之間相隔不到一米,耳朵差些被嘯聲震聾了,不斷地發出“嗡嗡嗡”的回聲,耳鼓也在刺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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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0 引言回覆
6天旋地轉龍馭大陣

“你怎麼在這裏?你怎麼在這裏?”唐心大叫著,伸手向腰間一探,“喀啦”一聲,弩匣的保險機關已經打開,動作迅速而準確,身體已經完全復原。

我按住她的肩膀,沉聲勸阻:“唐小姐,事情有些怪異,先別忙著動手。”

她們之間的戰鬥是根本沒有結果的,即使她有殺死唐清的機會,也未必會忍心下手,再這樣打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唐門大權不是你一個人的,哪怕是唐門上下三千多口人一起寵你、捧你,你還是不知來歷的野種,永遠都是!”唐清怒斥著,手指幾乎伸到唐心鼻尖上來。

“我不是……我不是——”唐心的腰帶部位“噗”的一聲射出一陣紫色煙霧,散發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我猛然後退,立即屏住呼吸。那是江湖上盛傳的“風月五步殺”,吸入肺裏超過十毫升便會喪命。

“你當然是虞白帆帶回來的野種——‘甜笑神醫’說過,唐君石的身體具有先天殘疾,不可能和別的女人生兒育女,但他卻娶了你媽媽,又不足月便生下你。咱們唐門上下都明白,你絕不是唐君石的女兒——”唐清飄然後退,避開毒煙。

她們的對話涉及唐門家事,我這個局外人無法插嘴。

就在此刻,大門“嘩”的一聲被毒蛇衝開,外面又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白茫茫地彌漫著天際。地上,白雪早就被成群結隊的鐵青色毒蛇掩蓋住了,從天而降的雪片落在蛇身上,便立刻融化,無法存留。

潮水般湧進來的蛇群昂揚掙紮著,撲向我們三個立足的壁爐前。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俯首抓住壁爐裏七八根燃燒著的木柴飛擲出去,把搶在最前面的十幾條蛇射殺。門口已經無法出入,至少我們還可以走那扇蛇影飄忽的木窗。經歷過土裂汗金字塔下的蛇窟與五角星芒大陣裏的蛇海之後,即使面對再彪悍詭異的大群毒蛇攻擊,我都可以等閒視之了。

“唐小姐,我們先出去——”我伸手去牽唐心的手。

唐清也發出一聲尖銳悠長的呼嘯,如同印度耍蛇人的竹笛聲,帶著攝人心魄的顫音。向前猛衝的毒蛇一下子停止了攻勢,硬生生地原地伏下,只有血紅色的蛇信仍在吞吐不休。

“我不走,既然宿命如此,何必再躲?”唐心冷笑著,左手按在腰帶上,右手插入懷中,嘴角噙著一縷長髮,微微屈起身子,蓄勢待發。直覺上,她已經變了另外一個人,驍勇有餘而深沉不足,不像我之前認識的那個冷靜沉著的唐心。

唐清一直都在冷笑,肩頭一搖,有只指甲蓋大小的雪白色蜘蛛從她衣領裏爬出來,沿著頭髮一直攀緣向上。

“唐心,我得恭喜你,能把‘百死神功’真正練到‘死而生、生而死’的境界,最近的十代弟子裏已經無人能及。只是你應該知道,當死生迴圈的過程開始之後,你需要千年雪蜘蛛吸去血管中的毒素,防止毒血逆入心脈,而且‘牽機’過後,還有至少十五道毒藥能令你死去活來,在此期間,不能與人對敵。你實在不該來的,江湖之大,不是你在唐門的後山深閨,沒有人會再寵著你……”

蜘蛛爬上唐清的頭頂,隨即匍匐不動。

“百死神功”的詭異性早就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如果不是身懷遠大抱負的人,是不可能選擇走這條路的,但面前的兩個女子,卻同時走上了這段獨木橋。

“我是誰、我的生死並不重要,你是必須死的,因為你是開啟災難的鑰匙。這件事,在我一出生第一次看到你時,就已經明白。我之所以存在,就是要毀掉鑰匙,讓封印之門永遠無法打開。”

唐心吹開了唇角的頭髮,緩緩吸氣,後背越發躬得厲害,轉眼間就將發出石破天驚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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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2 引言回覆
“這一刻,你不是唐心,我也不是唐清,我們都只不過是別人衝鋒陷陣的傀儡,不是嗎?”唐清哀歎著,忽地伸手摘下黃金面具,露出蒼白但清秀的一張臉。看她眼角深淺堆疊的魚尾紋,年齡至少過了四十歲,但眉梢風情猶存。

唐心怔了怔:“什麼?”

我能感覺到,此刻有某種或者是某幾種強大的力量,已經控制了她們兩個的思想,做任何事都是迫不得已的。

“我替你解毒,你馬上回唐門去,毀掉祖先祭壇上供著的黃金鼎。它存在一天,唐門的命運就無法避免地與毒為友、與人為敵。聽到了嗎?我死,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著,把這句話帶給門下弟子——”

唐清長髮一甩,雪蜘蛛彈起來,準確地落在唐心的頭頂百會穴上。“嚓嚓”兩聲鏗鏘怪響傳來,那是雪蜘蛛的毒牙在交錯摩擦,接下來便會毫不客氣地吸食人血。

唐心已經陷入了迷茫,仿佛是被唐清摘下面具的動作魘住了,一動不動地定格在那裏。

我只能出刀,刀鋒妙到毫釐地將雪蜘蛛與唐心的頭髮分隔開來,平端到眼前。這是憑直覺發出的一刀,因為我不相信已經被怪物控制的唐清會有那麼好心。雪蜘蛛焦躁地豎起了身子,毒牙不斷地發出“嚓嚓、嚓嚓”的亂響,露出腹部的一條箭矢一樣的黑色細線。

“媽……媽媽……”唐心喃喃地叫著,蹣跚著向前。

唐清立即張開雙臂,做出一副要將對方摟在懷中的姿勢。

“這不是雪蜘蛛,而是南美叢林裏的‘穿腸箭’,你想殺人,而不是救人,對不對?”我長歎著,刀光一旋,雪蜘蛛被削成十幾片,隨即被拋擲到火堆上,“嗞啦”一聲化為青煙。直覺是不會欺騙我的,唐清無論如何作態,她的狼子野心是不會改變的。

“我怎麼會殺她?她是唐門上下最漂亮、最——”唐清擁住唐心,但卻沒能繼續說下去,驀地大叫一聲,心口正中已經多了一柄翠綠色的尖刀。

唐心倒退了一步,搓著雙手,不無遺憾地笑著:“你的‘攝魂術’始終還是練得不夠爐火純青,總是留有破綻。還有,這一次你易容成我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世間沒有一個女子能像她那樣高貴而冷傲。你連她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永遠都比不上,所以才會那麼嫉妒她,放出各種子虛烏有的謠言來中傷她,對不對?”

我預料到了這種爾虞我詐的變化,唐心的智慧之高,絕不是唐清之流能夠想像的,並且她反復在說,已經預見到了宿命的結局,當然也就包括唐清的詭計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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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3 引言回覆
“當然,你也不會死,這柄‘破玉刀’上浸了‘花枯子’的毒,只會令傷口永不癒合,一直流血。你的主子會讓你活下去的,畢竟還需要你來驅趕這三萬條毒蛇。不過,希望你記住,唐門中最擅長驅蛇之術的唐君石恰好是我父親,這項本領已經完完全全地傳授給了我。”

她嗖地轉身,雙手舉過頭頂,渾身掠過一陣急速的震顫,驀地開口長嘯,聲如獅吼虎嘯。匍匐在地的蛇群立刻躍起來,翻身向後逃遁,掙紮著擠過大門,遠遠地逃開,地上只留下原先被我射殺的十幾條無頭蛇身。

唐清沮喪地搖頭,緩緩走向門外,忽然又回頭看著唐心:“你不是唐君石的女兒,我敢用性命擔保。知道嗎?當你出生時,第一次發聲,不是普通嬰兒的啼哭,而是在吟誦著一首古體詩。當時,所有人都出去了,包括‘甜笑神醫’唐吉祥,只有我這個神醫的掛名弟子負責接生。你是帶著前世記憶出生的,忘了嗎?”

唐心“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唐心,這就是你當時吟誦的詩。虞白帆的臉當時便慘白如紙,用力捧著你的臉,然後又把你抱到梳粧檯側面的一柄古劍前面。你的眼睛剛剛睜開,眼珠烏溜溜地盯在劍上,一眨都不眨。那柄劍,是唐君石花了幾千美金從一個美國博物館裏買回來的,據說是當年楚漢戰爭時霸王項羽的佩劍……”

唐清絮絮叨叨地說著,慢慢出門,所有的蛇聚攏過來,跟在她後面,像一條碩大的灰色影子。

壁爐裏的木柴就要燃盡了,唐心仿佛剛剛從噩夢裏醒來一樣,猛地抬頭:“風先生,我說到什麼地方了?”

我立即接下去:“你說到,那個從迸碎的冰山裏躍出來的男人到了飛行器前,與水藍面對面站著。唐小姐,你再想一下,那男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唐心愕然一笑:“什麼?什麼飛行器和冰山、男人?我只記得自己坐在雪後的門廊下,膝蓋上攤放著一本巨大的彩色畫冊。最醒目的一頁上,一個背對著我的男人雙手持著一柄古劍刺進了一個高大的六臂怪人的胸膛。怪人背後是一面陰森森的石牆,劍鋒透過他的身子,一直釘入牆裏,但他的六隻手同時禁錮著那個男人的喉、肩、腰肋和膝蓋,兩個人處於生死相搏的關頭。那男人的身材極其彪悍,所有的肌肉都在發力賁張著,顯出一股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英雄氣概來——”

她又一次搓著手,不好意思地笑著:“對不起,記憶有些顛三倒四的,我真是不記得有什麼冰山了。”

我的心情正在慢慢下沉:“不記得了?你是帶著前世記憶出生的,難道——那麼,你還記得剛才睡醒前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我說過,我在門廊下看圖冊,感到有點困倦,回房去小睡了一會兒,然後醒過來就到了這裏。”她萬分無辜地笑著,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我苦笑起來:“還記得‘牽機’嗎?你體內的‘牽機’毒素發作,死過去一次,然後又復活了。”

她駭然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牽機’無藥可救,只有練過‘百死神功’的人才能中劇毒而不死。我沒有……哎呀,我的頭又開始痛了,好多事只能記得一星半點……”她無助地捂住自己的臉,低聲抽泣起來。

我只能判斷她的記憶開始層層消退,不但是與前世有關的章節,而且今生經歷過的事也都在急速的遺忘之中。這下真是糟糕透頂,原先有可能獲得的消息一點都不存在了。

“我們……走吧。”我拉著她的手,緩步出門。假如她連自己修煉過“百死神功”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就真的是讓人無話可說了。

雪仍在下,唐心的頭上、肩上立刻落滿了巨大的雪片。

“這是在哪里?我好像來過,不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開心地揮舞著雙手,撲打著空中飄過的雪。

我望向山洞那邊,靜悄悄的毫無動靜,心情總算平靜了一些,牽著她的手向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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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4 引言回覆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大雪落下時撲簌簌的聲音,左右兩側的小樓全都靜默地立在雪中,像是頑皮的孩子們堆就的一排排雪人。每一座小樓單獨成陣,每一片樓群又能組成一個繁複變化的大陣,推而廣之,山洞以外,已然是層層佈陣,可見阿爾法的心機之深。

我很想現在就看到他,問清所有與大哥有關的細節,免得像唐心一樣,突然失去記憶,什麼情況都說不清楚了。

距離空院的缺口還有幾百步時,我猛然感覺到了殺氣。雪片不再像平常一樣緩緩飄落,而是忽上忽下淩亂飛舞著,有時候還會被飽含殺氣的朔風倒卷上去。

我拖著唐心飛奔起來,躍上缺口右側的一座小樓,極目遠眺。空院裏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只有“地脈”井口的位置露著一個黑糊糊的圓洞,仿佛是一張巨大的白紙上小心翼翼地點下了一個頓號。殺氣四面八方,所有攻殺的指向,全都瞄準了井口。

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天地間無所不在的殺氣引而不發,蓄勢以待。

地脈裏究竟會有什麼?土裂汗大神發出了非洲鼓的聲音,他們的飛行器又距離此地有多遠呢?我希望他們能成為幫手,就像當時在金字塔內部我幫他們打敗幻象魔的影子一樣,大家還可以聯手對敵。

唐心頭頂堆了一層雪,但仍然興致勃勃地盯著那個空院子,絲毫沒有露出不耐煩的樣子。其實,她現在應該是快樂的,總比那個日日惦記著振興唐門、找到宿命的女孩子活得輕鬆,也許誠如心理學家所說,只有拋開一切思謀心機的人最快樂,比如什麼都不懂的白癡。

假如老虎能擁有現在的她,他們將會一生都過得無比幸福。

“你在這裏等著,我下去看看。”我替她拂掉身上的雪。

“什麼?”她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

“你——在這裏等著,下面很危險,千萬別亂動。”我重複著。

她皺了皺眉,舉手在自己額頭上敲了幾下,眼神忽然變得明澈起來,緩慢而堅決地搖著頭:“不,你不要去,那是取材於上古《鬼穀子神篇》裏的‘天旋地轉龍馭大陣’,一個遍地死門、毫無生路的絕殺陣勢。而且,佈陣者估計到敵人的反擊力量強悍無匹,才會放棄一切顧忌,放手攻殺。你去,只會增添更多變數,令局面變得無法收拾。”

我驚喜地笑了:“你清醒了?唐心,你差點嚇壞了我!”

“謝謝,我的思想變動太大,紊亂得厲害,所以有時候會語無倫次,不知所以。風先生,一定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從前我明明知道結局的,但這一部分記憶卻被突然抹去,你一定要小心,我感覺到四面皆是殺氣,沒有一方力量可以放心倚靠,知道嗎?”

她疲倦地抹去了眉梢上的雪片,屈膝跪倒在雪地上,悒鬱地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掬起滿滿的一捧雪,按在自己臉上。

據史料記載,“天旋地轉龍馭大陣”在歷史上只出現過一次,那是在隋末唐初時期,江湖奇俠司空鬼神幫助“靠山王”楊林圍剿十八路反王時所使用的。當年一戰,堪稱絕地反擊、以少勝多的戰爭典範,十八路反王的三十五萬人馬幾乎在大陣中損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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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5 引言回覆
此時此地,能布下這種陣法的只能是阿爾法,但我找不到他的影子。或許他已經把“地脈”中即將出現的力量當成了絕對的死敵,才會堅決地予以剿殺,毫不留情。

我唯一擔心的,是他全力對付即將出現的第三方力量時,封印之門裏的怪物會不會得到機會反撲出來,造成玉石俱焚的沉痛結局?

現在的情況,關鍵不在於我要不要參與,而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這個世界的平衡格局被打破,山洞彼端的蘇倫會不會也因此而出現危險?

“我必須去看看,東南方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有暗藏的生門,你在這裏等我,好不好?”我俯下身子,輕拍著唐心的肩膀。她拋下那捧雪,鼻尖、下巴、掌心、手背已經凍得通紅,假如老虎在這裏,一定會心疼死了。

“那不是生門,風先生,我知道你同樣精通奇門遁甲陣勢,但阿爾法的佈陣手法,已經脫離了普通變化。不要去,否則只會成了無辜的殉葬品,你是救世主,你的使命根本不在於維護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生死,而是地球的安危。”

唐心喘息得厲害,但她是無比清醒的,目光望著空院的東南角,伸出食指在雪地上劃了幾道:“看,表面看來是萬裏挑一的生門,實際上只要稍加變換,這個角落裏就成了四面楚歌的死門,進退不得,生死不能。”

她畫的是一個七長八短的五角星圖形,極不規則,但卻蘊含深意。

我一下子明白了:“唐小姐,那是《碧落黃泉經》裏的內容?那套經書揭示的就是這個地下世界裏的秘密?”

蜀中唐門對於奇門遁甲之道並不精通,所以唐心是不可能從前輩那裏獲取這方面知識的,只可能是於《碧落黃泉經》。

“是,但也不是全部,經書博大精深,我只能看懂很微小的一部分。風先生,我的記憶損毀嚴重,我只能說你要善加保重自己,對於一個真正的救世主來說,只有把自己作為‘人’的身份忘掉,才能真正無往而不利。不管即將陷入龍馭大陣的是敵人抑或是朋友,都與你無關,因為你是神,而他們是人。”

她揮袖擦去了那個五角形,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地脈”井口。

“你錯了,他們不是人,我猜那裏將要出來的,也是異星來客,而且是我曾經見過的。”我在心裏默默地回應她,卻沒有說出來。

樓頂的風越吹越冷,我站在唐心側面替她擋風,但她的身體一直都在打顫,嘴唇也凍得毫無血色。空院裏的陣勢如同一張被無限拉伸的長弓,相持的時間越久,發作的威勢便越猛烈。

雪已經沒過我的小腿,我仰面向天空望去,滿眼都是紛紛揚揚的雪片,永無盡頭。

“戰鬥再不開始,這個世界就要被大雪埋沒了。”唐心悠然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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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6 引言回覆
“我送你繞回山洞去吧,這麼冷,免得生病。”我希望她能避開這場大戰。

“不必,這是我最終的宿命,我希望看清每一幕,再次大夢方醒的時候,或許就是在另外一個陌生世界裏了。風先生,我跟你不同,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她慘笑著,四處張望了一番,仍舊注目在井口。

“放心,我會保護你。”我低聲安慰她。在她的預見裏,是一個穿著灰色長袍、以月牙彎刀為兵器的男人殺了她,我希望盡自己所能,改變這一命運。

“可是,那個結果是我的宿命啊——嗯,鼓聲?你聽到鼓聲了嗎?”她的眉刷地揚了起來。

又是非洲鼓的聲音——“咚咚咚咚”,神秘而喑啞,旁若無人地按著那種單調古怪的節奏響著。

我點點頭:“聽到了,非洲鱷魚皮鼓,就在那口井下。”

“他們就要來了,身在地脈之中,每一刻都會消耗巨大的能量。明明看到外面的陷阱,卻不得不跳進來。這會不會也是他們的宿命呢?”唐心站起來,撲打著膝蓋上的雪,向左右兩側無邊無際的樓群望瞭望,“風先生,他們是敵人。”

我和氣地反駁她:“假如來的是從前消失在沙漠裏的土裂汗大神,那麼,即使算不上是朋友,至少也是不親不疏的故人,而不是你說的敵人。”

她決然搖頭:“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當朋友或者故人開始爭奪你的利益時,他們的身份自然而然轉化為敵人,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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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7 引言回覆
7 為能量而戰

我不想爭論下去,在“追殺幻像魔”這件事上,至少我和土裂汗大神是站在統一戰線上的。暫時看來,我和他們之間並沒有利益之爭。

鼓聲越來越強勁,漸漸的,回聲與鼓聲融為一體,在空院裏飄忽流蕩著。那邊的雪出奇的厚,有幾個地方漸漸與三米多高的院牆持平。

“風先生,無論如何,你不要參戰,否則一定會後悔,就像你我都不可能衝動之下殺死唐清一樣。戰爭勝負,生死存亡,跟一柄鑰匙永遠無關,而她永遠都只是鑰匙,你能明白嗎?”

她拍打掉滿身的雪,意味深長地望著我。

我淡淡地問:“唐清說,蘇倫被困在‘十五嶺’,她真的能帶我到那個地方去嗎?”

“我說過,鑰匙要做什麼,是握著它的人才能決定的。人要它帶你去,你就能去,她永遠也不可能自己作主。”唐心的語意越來越晦澀。

“你呢?也是鑰匙嗎?”我皺了皺眉,連阿爾法都說沒辦法越過封印之門到達“亞洲齒輪”,唐清會有什麼辦法?

“我不是,之所以到這裏來,本身就是一個意外。”她冷冷地搖頭,忍不住再次撫胸長歎,“千年之前,我就該去了,並不願意再次墜入凡塵輪回裏來。如果活得不快樂,就算從商周秦漢一直活到宋元明清,又有什麼意義?”

她的眼神變得空洞而迷惘,仰面向上,任由雪片飄落在微張的雙唇上。

“我懂了。”把她的片斷敍述連綴起來,我漸漸明白了她的身份。

“懂了?什麼?”她悽楚地笑著,眉睫一閃,雪花飄進眼睛裏,再化成水滴流出來,從她的眼角滑落。

“人的身體其實是很累贅的東西,不賦予思想認知的話,它只是一具毫無意義的軀殼,行屍走肉一樣。你是不是唐心都不重要,那是別人眼中的你,只要你快樂地活著,何時、何地、跟什麼人在一起都不重要了。記憶消退並非壞事,當你的思想裏不再有過去的陰影,便只活在這一刻,等於一個剛剛出生的個體,嶄新而單純。忘了過去吧,你只是你,跟任何江湖仇殺、千年咒怨毫無關係,豈不更好?”

我希望她能從記憶裏掙脫出來,不再沉迷於宿命。

“無論我怎麼堅持,那些記憶都在高速消退,看來,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使者,把那些需要傳達給救世主的資訊全部忘了,對不起——”她歉意地垂下頭,臉上的雪水潸潸落地。

“你不是唐心,我自然也不會是救世主,忘掉那些故事吧。”我大度地揮揮手,滿臉都是笑意。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救世主的話,我希望是大哥楊天,只有他那種撼天動地的大英雄,才能一往無前地承擔起一切重任。而我,情願成為輔佐他成功的左膀右臂,因為自己始終明白,沒有人能分掉他的光彩,普天之下的英雄都會在他面前俯首。

“風先生,謝謝。”沈默幾分鐘後,唐心終於恢復了平靜。

我重複著先前的承諾:“唐小姐,我會保護你,懸崖上面,老虎還在等你。我答應過他,要把你毫髮未傷地帶回去。”

“好。”她只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倏的向前一指,“來了!他們來了!”

一道灰色的影子從黑黝黝的井口裏彈出來,箭一樣地沖天而起,直飛起十幾米高,半空中身子打開,雙手裏展開兩柄雪亮的彎刀,向東南角的生門方位冉冉下落。那人的身材極為瘦削,灰袍上連著的帽子遮住半張臉,看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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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39 引言回覆
“進退之間,生變為死。”唐心低低地冷笑。

那人的腳尖還沒觸到皚皚白雪,方圓五步之內,積雪驟然翻騰起來,裏面竟然藏著無數條頭頸昂揚的黑色毒蛇。頃刻之間,雪白的地面已經成了黑黝黝的蛇陣,根本無處落腳。那人左腳在右腿膝蓋上一點,施展“連環梯雲縱”的輕功,身子嗖的彈起來,一下子拔高三米有餘。

“幽蓮,是她!”我在心裏叫起來。

那種飛騰跳躍的身法與中國武術裏的任何一種都截然不同,我只見識過一次,就在埃及沙漠裏,那個起初醜陋如鬼、最終蛻化成土裂汗大神身邊的美女——我記得她的名字,幽蓮,一朵冷幽幽的蓮花,也即是薩罕長老唯一的女弟子。

昂揚的蛇信險些舔到了她的腳,有幾條粗壯之極的毒蛇竟然急彈起來,追逐著她的身影。刀光一閃,蛇血飛濺,她已然借著一劈之力,身子再次拔高兩米,像一隻悠閒飄逸的風箏在半空滑翔著。

“變生肘腋,四面楚歌,能往哪邊落下去?”唐心長歎,抬腳踢飛了身前的積雪,洋洋灑灑地落下小樓。

龍馭大陣一旦被引發,立刻展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淩厲變化,整個空院裏已經沒有幽蓮的落腳之地。

當她上升之勢殆盡,再次翻身下落時,位置是在院子的正南方位。看似平平無奇的那一大片積雪左右一分,立刻露出滿地張牙舞爪的巨型毒蠍來。赤紅色的蠍背瞬間在地面上湧動如赤潮,聲勢驚人,毒性更是相當恐怖。

我和唐心都只是旁觀者,既不受陣勢的牽制,也不貿然出手幫助任何一方。

“她只有一條生路,便是回井下去,不過,這將引發毒蟲的追殺倒灌,再想沖出來也就難了。風先生,換了你,該怎麼應對?”唐心喃喃自語。

“像你說的那樣,只能原路返回,再折進‘地脈’裏去。”要想全身而退,這應該是最無奈的選擇。生門尚且兇險四伏,如果她勉強拔起身子,轉向正西、西北、正北、東北方位,執意立足,就更是自尋死路了。

幽蓮出現,土裂汗大神與薩罕長老必定就在附近。手術刀曾經說過,薩罕長老作為開羅城最具智慧的人,對於東西方的異術都有過極深的研究。我希望他能及時出現,化解龍馭大陣的攻擊,而不是把幽蓮丟出來送命。

無奈之下,幽蓮選擇了最簡單的逃命道路,雙刀急促地飛旋著,化成一張銀光閃閃的刀網,從蠍陣上空掠過。她的身子仿佛是毫無重量的,能夠借助任何一點支撐輕鬆彈起來,才有機會躲過在毒蟲大陣裏的滅頂之災。

她飄向正西,雪地上立即湧起洶湧跳躍著的青背蟾蜍;再轉向西北,這一大塊地面隨即被密密麻麻的紅色毒蟻覆蓋,只能連環躍向正北。

任何一種毒蟲都會噴射毒液,院子裏的空氣似乎也已經變了顏色,被毒蟲帶來的汙濁之氣籠罩著。

“強弩之末而已——下一次落地,恰好與最是難纏的千足蜈蚣相遇。風先生,這個人到底什麼來頭,怎麼會全身沒有一點重量,可以像氣球一樣彈來彈去?”唐心有些困惑,因為幽蓮的行動能力已經超越了人類滑翔的極限。

嚴格來說,幽蓮屬於被土星人異化後的地球人,可惜土裂汗大神的飛行器缺乏能量,無法帶她離開地球,只能名不正言不順地停留在這個星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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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41 引言回覆
“她是……”我不知該怎麼描述。

唐心及時地擺擺手:“不必說了,她即將是個死人,死人通常是不必留下名字的。”

果然,當幽蓮翻滾到空院正北方向時,雪地上伏著的是一群焦黑色的蜈蚣。這些毒蟲竟是能夠淩空飛躍的,幾百隻半尺長的巨大蜈蚣一起彈起來時,情形至為壯觀,並且它們嘴裏噴出的淡黃色煙霧,瞬間結成一道霧牆,擋住了幽蓮的去路。

毒蟲總是由人來驅使操控的,我懷疑背後驅趕它們的主人就是唐清,但隨即有一個無法解答的疑問浮上來:“唐清屬於被異化的怪物,與阿爾法是針鋒相對的死敵,怎麼會在他的‘天旋地轉龍馭大陣’裏擔任主攻手?”

這一點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幾批毒蟲的性情各不相同,除非是此道的老手,否則難以驅動它們發起攻擊。我猜阿爾法未必具有這種手段,而唐心又一直在我身邊,值得懷疑的驅蟲高手就只可能是唐清。

幽蓮瞬間越過霧牆,只是灰袍上瞬間多了幾十條黑色的蜈蚣。她甚至來不及停步撣掉毒蟲,腳下又遭遇了新的危險,那是一群密集如雨的金翅黃蜂,不等她松一口氣,已然“嗡”的一聲狂飆出來,一下子將她圍住。

到此為止,龍馭大陣裏潛伏的危機已經被全部引發,所有的攻擊力量都露出端倪。

我忽然覺得,真正上當的應該佈陣的一方,以土星人的智慧,絕不會愚蠢地猛衝猛打,故意撞進圈套裏。土裂汗大神曾經說過,土星的科技發展水準遠遠超過地球。

心念方轉,井口裏又悄無聲息地躍上來一個黑衣男人。他的手裏捧著一個土黃色的盒子,沿著井口週邊五米處,迅速撒了一圈褐色粉末。空氣裏彌漫著高純度硫磺的刺鼻氣味,他丟下盒子,雙掌“嚓”的一搓,已經燃起了一把火,將那圈硫磺粉末點燃。

毒蟲螻蟻最怕硫磺,而他出現的時機正是所有的毒蟲被幽蓮吸引的當口,根本沒有毒蟲來得及回身攻擊他,圓圈已然布好。

用這種平淡無奇的地球方式抗拒毒蟲,既出乎我的預料,又簡單而有效。

幽蓮側翻入圈,落地時跌跌撞撞的,顯得十分狼狽。

“如果這也算得上是破陣的話,也真顯得太容易了,你說呢,唐小姐?”我松了一口氣,現在才有機會跟唐心開玩笑。

“她已經中毒,身體最少有十一處受傷,我並不以為大陣告破,這只是雙方交手的第一個回合而已。硫磺燒盡,毒蟲們的攻擊還會第二次瘋狂展開。到那時候,他們大概就要從哪里來回哪里去了。”

唐心敏銳地指出了雙方的得失,但她不知道,土星人對於豢養、驅趕毒蛇也很在行,比如金字塔下那個由孟加拉金線蝮蛇組成的蛇窟,聲勢並不比唐清的蛇陣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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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41 引言回覆
“她不會死的,在她背後,有更高明的指揮者。”我只相信自己的觀點。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土裂汗大神的能量已然喪失了七七八八,仍將有餘力破陣而出,降落在這個世界裏。對那個人身鱷魚頭的異族人,我始終抱有憐憫之心。流浪異星已經夠可憐的了,他還失去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成了半人半獸的怪物。

唐心又向東西兩側張望了一下,自言自語地問:“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與綿綿不絕的鼓聲相比,她的聲音顯得微不足道,只是我也有了那種預感。東西兩側小樓正是龍馭大陣的“陣眼”,敵人要想破陣,不毀掉這兩邊的十幾座建築物是無法奏效的。

“轟、轟轟轟、轟——”連續幾聲巨響,東西各有七座小樓飛上了半空,隨即青磚灰瓦化為粉末,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唐心捂住嘴,皺著眉苦笑:“原來敵人還有另外的伏兵?難道那道‘地脈’會有其他出口?可能嗎?”

“陣眼”被毀,龍馭大陣立刻出現了破綻,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個方位門戶大開,有四名灰布蒙面的矯健大漢飄然沖了進去,與幽蓮會合在一起。

非洲鼓聲停了,只有滿天飛雪無休無止地墜落著,仿佛要將空院裏的人和毒蟲全部埋葬似的。幽蓮身邊的火圈正在漸漸熄滅,毒蟲又一次蠢蠢欲動,向空院的核心靠近。

“啪啪、啪啪”,後來出現的四名大漢同時拍掌,他們越過的路線上一下子燃起了大火,空氣中再次充滿了濃烈的硫磺味道,把毒蟲隔成四部分,首尾無法相顧。火勢來得猛烈之極又突兀之極,大約三分之一的毒蟲瞬間已經葬身火海,發出“滋滋吱吱”的怪叫聲。

“嗚——”一陣口哨聲響了起來,遍體黑衣的唐清從正東方向踏雪而來,倒背著雙手,亂髮隨風齊飛。她的臉上毫無遮掩,透著一種比寒冰更冷漠的青碧色。

“他們有備而來,而且那四個人明顯是地球人中的高手,唐清沒有機會取勝的。”我說不清是在為誰擔心。

“風先生,如果我也出手,你會站在哪一邊?”唐心冷冷地笑起來,抓了一把雪,在掌心裏緩緩揉搓著,“那四個人的身手讓我想起了很久前的一段江湖典故,蒙古鐵騎橫死歐洲的時候,據說軍前有風、雲、雷、電四員猛將,四個人是被蒙俄邊界上的山魈撫養長大,擅長獸語,百毒不侵,基本屬於半人半獸的怪物。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做先鋒,元朝才成就了中國歷史上版圖最為壯闊的時代。”

我點點頭,不發表任何意見。

她能這麼想,是因為四個大漢闖入的時候,隨手攫取了地上的毒蟲,掀開蒙面的灰布擲進嘴裏,毫不在意地大口嚼食著。食毒蟲、飲毒血,正是江湖傳說中“風、雲、雷、電”四名異人的成名招牌。

“不過,那些都是幾百年前的人物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的眉皺得更緊,百思不得其解。

“地脈”裏很安靜,幽蓮等六人散部在井口四周,對呼嘯而來的唐清視而不見。

我突然記起了土裂汗金字塔裏那些正在被異化的“人”,記得幽蓮說過,很多聰明絕頂、在地球上已經無法滿足求知需求的人,自願加入土星人的行列,接受那種詭譎的“異化”過程,希望最終成為異星上的一員。

可以想像,“風、雲、雷、電”四個人也在“異化”的行列,甘願受土裂汗大神任意驅使。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很快就要演變成了地球人之間的互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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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44 引言回覆
我挺身而出:“唐小姐,咱們下去阻止他們,唐清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唐心搖搖頭:“不,那只是一個引子,她不會死——”

話音未盡,唐清俯身在地,雙臂一招,身前身後的幾萬隻毒蟲如同密集如雨的箭矢沖了出去,刹那間將大陣中央的人遮住。

“風,又見面了?過得怎麼樣?”有個溫和的聲音響在耳邊。不必多想,也能明白那是土裂汗大神在說話。從非洲鼓聲第一次出現時,我就預感到他會光臨這個世界,現在,預想終於變成了現實。

“你在哪里?在地脈裏嗎?”我開門見山地反問。

激戰之中,一切客套寒暄的過程也就免了。

“對,大約在地面以下十一公里處。真沒想到,又會遇到你。風,是不是地球上的所有神秘地帶都會留下你的腳印?抑或是你早知道我會出現,預先在這裏等我?”土裂汗大神的心情很好,居然知道跟我開玩笑。

我疲倦地搖頭:“我怎麼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恰好遇到罷了。你不是已經安心沉入地下了嗎?怎麼會再次浮上來?”

上一次土裂汗金字塔的下陷,險些害死鐵娜和全部的埃及政要,一想到災難發生的那一刻,就令人忍不住膽戰心驚。我能夠預感到,當他再次出現時,只怕又將引發一場非同尋常的大陣仗。

“哈哈,這裏有我需要的東西,當然不能錯過了。”他又笑了。

“你需要什麼?”在我記憶之中,他的飛行器已經能源耗盡,即將自生自滅。

“風,你該知道我需要什麼,何必明知故問——能量,我需要大把大把的能量,有了它們,飛行器才能順利地擺脫地球引力,進入宇宙航行的正常軌道。這裏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量,我當然要來,對不對?”他哈哈大笑,比起從前遁入地下時奄奄一息的可憐樣子,簡直有天壤之別。

唐心叫起來:“風先生,你在跟誰對話?你沒事吧?”

她的臉色漸漸輕鬆起來,視野之內的毒蟲遮天蔽日的壯觀景象還沒有結束,唐清不必親自動手,便似乎已經穩操勝券。

我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打擾我。

“風,我要送你一件意外的禮物,但是在接受饋贈之前,先答應我一件事,可以嗎?”土裂汗大神的語氣非常謙和,正應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那句古話。

我略一沉吟:“好,只要不損害到地球人的安全,我答應你。”

他拉長了聲音:“我把你心愛的女孩子交還給你,你不要來管我和‘亞洲齒輪’的閒事,怎麼樣?那些複雜的利益清算與地球人無關,同意的話,後退五十步,右轉三十步,我們可以慢慢談。”

我的心頭猛然一震:“誰?你看到蘇倫了?蘇倫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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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45 引言回覆
他哈哈大笑起來,並沒有進一步地明確作答。

我轉身向後望,滿眼裏只有茫茫白雪和被雪片覆蓋的鱗次櫛比的小樓。

“風,我們上一次的合作非常成功,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她在等你,我知道,你也在焦灼地牽掛著她,來吧,我等你……”他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只在天空中留下一個帶著笑意的尾音。

我心裏牽掛的蘇倫,土裂汗大神一定會知道這一點。那麼,我該相信他的話,前去赴約嗎?

空院裏的戰事又起了變化,毒蟲布成的天網瞬間被撕裂了一個缺口。假如那四個人真的是歷史上的“風、雲、雷、電”四位奇人的話,唐清的蟲陣只怕難以奏效。然而,龍馭大陣的威力在於陰陽變幻,而不僅僅限於伏兵的戰鬥力強弱。

“唐小姐,我要離開一下,保重。”我終於做了決定,真正需要幫助的是困境中的蘇倫,而不是尚在阿爾法掌控中的戰局。

唐心詫異地雙眉一挑:“怎麼?你去哪里?”

“去見一個老朋友。”我沒時間詳細解釋,拍去肩頭的雪,長吸了一口氣,走向樓頂邊沿。

“喂,風先生,請留步——”她想舉手攔我,但隨即放棄,只是垂下嘴角連連苦笑著,“你也保重,龍馭大陣發動全力攻擊時,這個世界裏的能量平衡將會完全打破,弄不好封印之門也會發生突變。所以,小心些,還有大局需要你回來維持……”

樓下的雪已經很深了,我向東發力狂奔五十步後,折向北面,沿著兩排小樓間的甬道急速前進。三十步之後,迎面被一座正方形的小樓擋住去路。

我縱聲大叫:“土裂汗大神,我來了,你在哪里?”雪片灌進嘴裏,帶著刺骨的寒意,轉瞬化成了冰水。站在小樓下仰望,白牆盡頭是高挑的飛簷,銅鈴鐵馬、泥雀瓦狗栩栩如生,在飄雪中隱約透著氣氛凝重的無盡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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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7 12:48 引言回覆
8 地脈下的水晶窗口

無法想像土裂汗大神怎麼會在這個位置出現,畢竟“地脈”的出口是在那個空院裏,否則阿爾法的“天旋地轉龍馭大陣”也不會布在那個位置。

“土裂汗大神會跟蘇倫在一起?蘇倫明明是在封印之門的彼端,難道他也到達了‘亞洲齒輪’那裏嗎?”滿腦子都是糾葛不清的疑團,絲絲縷縷地纏繞在一起。

左右兩側的小樓錯雜排列著,根本沒有明顯的通路,走到這裏,也相當於進入了一個死胡同。

“蘇倫——”明知道她還被擋在山洞的那一端,但我滿懷激憤無處宣洩,只能仰天長嘯,猛的向前一沖,雙拳狠狠地擂在小樓的白色山牆上。我無意破壞阿爾法為封印六臂怪物而設下的奇門陣勢,但雙拳一擊之力剛猛之極,牆上應聲現出了一個兩米多高的窟窿,磚石坍倒,灰塵翻飛。

十步之外,竟然站著一個身披灰袍、頭戴風帽的人,沈默地肅立在房間中心的一個三米直徑的黑洞前。

“來了?走吧?”是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她揮袖拂去灰塵,向我輕輕招手。

房間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同時映入我眼簾的,還有她肩上束著的一柄古怪長劍,從右肩一直垂落到腳跟,足有五尺。

“去哪里?蘇倫在哪里?”我越過斷牆,全神戒備。這個房間裏連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都沒有,四壁只是光禿禿的白牆,沒有一絲生氣。

她邁向黑洞,一步步地下落,原來裏面藏著一架同樣漆黑的螺旋形扶梯。

“要答案,跟我來吧?”那梯子非常陡峭,她只邁了七八步,便已經沒到肩頭。

我大步走過去,低頭一看,無盡的黑暗中映出幾點暈黃的燈光,漸漸延伸到無窮深遠的地底。回頭望了一眼破洞外的白雪世界,我毫不猶豫地跟了下去,踩得鐵梯噔噔直響。

下降八圈之後,到達了另外一個靜僻幽暗的房間,一個身材瘦削如竹竿的灰袍人高舉著左手,掌心裏托著一顆發光的珍珠,一動不動地站在鐵梯旁邊。他的腳下,也有一個黑洞,鐵梯一直向下延伸著。

“走吧。”女子簡短地吩咐著。

灰袍人立刻轉身,帶頭下了梯子,我們兩個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再次下降八圈後,仍舊有一個沈默寡言的灰袍人侍立在梯子旁,並且做了我們三個的先導,一起向下。

假如阿爾法的世界已經是在山腹下面、懸崖下面,那麼我們此刻進入的便是更為深幽的地下,已經無法用恰當的辭彙來描述它。神話傳說中,閻羅王的地獄有十八層,而十八層下更有無法標識的地心黃泉。當一行人沈默而且沉重地魚貫而下時,我真的懷疑已經到了黃泉。

“告訴我,土裂汗大神在什麼地方?”我停住腳,左手緊握住欄杆,仰面回望,黑洞的入口早就不見了。

“前面。”女子也停下來。

“你是誰?”我追問著,越是出言謹慎的人,心底裏越能藏下秘密,看得出,她是這一隊人馬的頭領。

“那不重要,走吧。”她頭也不回。

“我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想去見他了。”我瞄著她肩頭的劍柄,感到有些氣悶,很想立刻從黑暗中掙脫出去,在外面的雪地上暢快地呼吸幾口。

“你必須去,沒有第二條路。”她的聲調很平靜,聽不出恫嚇的味道。

“我想闖出一條路來,不行嗎?”我在黑暗中無聲地笑起來,現在我不像是土裂汗大神的客人,反而像是重罪在身的囚犯。

“不行。”她的肩頭一扭,長劍“嚓”的一聲出鞘,掠起一道湛藍的寒光。但我早有準備,身子一矮,避開長劍,反手抓住她的腕脈。劍身上鑿印著一隻開屏的孔雀,每一根翎毛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年輕人,大神要接見你,是你的無比榮幸。我們的時間很寶貴,錯過了這次機會,要想飛升蛻變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她掙開自己的手,反手把劍插回鞘裏。

我們都沒有竭盡全力地出手,但我仍然從那柄劍的特殊標記上認出了她的名字,“孔雀妃子”梅應雪,一個連老江湖們都快忘記的女飛賊。那是一個曾經活躍在二十年代的大上海時期的江湖名人,死在她手裏的軍政要員、大亨富豪不下五百人,但當她暴斂財產逾九億美金、名聲如日中天的時候,卻猝然失蹤,不知去向。

“你需要他的幫助,他也需要你的,請吧?”她繼續向前走。

“我知道你是誰了?‘孔雀妃子’梅應雪。”我叫出了她的名字。

“那些事早就過去了,我現在沒有名字,不必用任何代號來稱呼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沒有名字,也沒有過去的,希望你將來也是這樣。”她保持著自己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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