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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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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2:50
引言回覆
我在腦子裏掂量了一下,終於跟了上去。既然土裂汗大神能把如此眾多的歷史人物集中在自己的飛行器裏,而這批人也死心塌地地跟隨他,足見“異化為土星人”這件事,對某一部分人還是極有吸引力的。
下到第十四層時,燈光忽然大亮,一輛黃金鑄成的輪椅就在燈火輝煌之下,上面坐著的男人肩膀寬厚,重眉虎目,正在翻閱著一冊金片訂成的書。
梅應雪等人立刻左右散開,給我讓出路來。
“風,我等你很久了。”他揚起來,拋開書本,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我。
他的聲音與土裂汗大神相像,但面貌卻變了許多,不再是人身鱷魚頭的怪物。
“等我?每次見你都不會有好事,這一次會是什麼?”我表示擔憂,在黑暗中待的時間太久了,眼睛還無法適應這座大廳裏的強光,但明顯地感覺到,這已經不是我上次去過的土裂汗金字塔核心。
他做了個手勢,燈光立刻變得幽暗下來。
“風,事有緩急輕重,跟我來,帶你去看一個人。”輪椅無聲地右轉,他的唇上帶著一個若有若無的淺笑。現在看來,他的外型是標準的地球人,絲毫沒有從前那個怪物的殘留影子。在所有人之中,我並沒有發現薩罕長老的熟悉身影,想必正在“地脈”的出口指揮幽蓮破解龍馭大陣。
我沈默地跟在土裂汗大神後面,把所有的疑問都壓在心底。
“風,你對‘亞洲齒輪’怎麼看?”他側過頭,饒有興致地盯著我。
前面的一扇銀色金屬門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條筆直的青色甬道來,迎面而來的風,帶著潮濕的寒意。
我搖搖頭,在土星人面前,人類的知識並無值得炫耀之處,況且我對“亞洲齒輪”也沒有任何野心。
“風,何必如此謙虛?上次見你,舉手之間擊退幻像魔的影子,何等意氣風發?”他拍打著黃金扶手,笑容越來越深。
“你呢?”我只回了兩個字,甬道頂上滴下來的水珠落進我脖子裏,遍體生寒。雖然經過了一百多次旋轉下降,我的方向感仍然良好,能夠辨認出甬道是通往正東方向的,一直貫穿出去,應該就是封印之門的彼端。
“我?很簡單,獲取足夠多的能量,離開地球,回土星去。我駕駛的大型飛行器——地球人眼中所謂的‘土裂汗金字塔’已經能源耗盡,廢棄在地核附近的水源層裏,只能依靠咱們剛才看到的小型飛行器活動。我相信,‘亞洲齒輪’會帶給我新的希望,一定會。”一提到“亞洲齒輪”,他的情緒明顯亢奮起來,輪椅也隨之加快了速度。
甬道仿佛永無盡頭似的,一直向前延伸,尺寸和顏色一成不變。
“我們去哪里?‘亞洲齒輪’嗎?”我繼續著那個話題,同時抑止著內心起伏不定的激蕩。蘇倫是與亞洲齒輪在一起的,假如前面可以看到齒輪,則一定會見到蘇倫。分開那麼久,現在馬上就要結束噩夢,我怎麼能不激動?
他笑了:“你心裏在想什麼?”
我冷靜地回答:“我在想,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和你平等合作。”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土裂汗大神也不會費了這麼多周折來幫助我,除非是在某件事上有求於我,雙方做等價交換。
他的笑聲停了,在扶手側面輕輕一按,一束白光射出來,照亮了前面三十步範圍內的一切。甬道裏仍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一點人類存活的跡象。
“風,你還記得嗎?我曾從鱷魚和金線蝮蛇的體內吸取能量,才變成了人身鱷魚頭的怪物。現在,那部分能量消耗殆盡,所以我才恢復本來面目。有了那次遭遇,我如同死過一次,再不會隨便浪費生命了,所以,我要得到亞洲齒輪,得到地球的能量核心,那對我至關重要。而你,一定能夠幫我——”
我盯著他身上的灰袍,謹慎地點頭,表示同意。
“我替你找到了蘇倫,能不能救那個女孩子,只怕要看你自身的能力。風,我已經盡了全力,她就在前面——”他舉手向前指著,緩緩地掉轉輪椅,向來路上滑去。
我愣了幾秒鐘,陡然向前狂奔,輕功發揮到前所未有的極致,雙手甩動時磕在石壁上,立刻鮮血迸流,濺在我的臉上,但我什麼都顧不得了,心裏只有一種心思:“向前、向前,蘇倫就在前面!”
失去過才知道珍惜,在接到蘇倫失蹤那個消息後的日日夜夜裏,幾乎每隔十分鐘就會自責一次,追悔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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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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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光明,仿佛就要到達甬道的出口了,突然之間,身子撞在一堵透明的水晶牆上,最先碰上去的左肩“哢嚓”一聲已經骨折,整條左臂都失去了知覺。
“蘇倫——”一聲怒吼伴著一口鹹腥的血噴出來,那面兩米高、三米寬的水晶牆立刻成了一大塊血染的紅布。牆的厚度至少超過五米,澄澈無瑕,毫無遮擋。牆的外面,也是一條甬道,不過相當淺,只有七八米的長度。
我感覺到胸膛裏有十幾股熱流洶湧激蕩著,是不是要湧上喉頭來。那些全部是我五臟六腑裏的熱血,再噴出來,我也就要激憤而死了。
“蘇倫,我來了,別怕,我就要來救你了——”我緊閉著唇,舌尖全力舔著上齶,封閉喉頭,極力控制著熱血上湧,手扶著側面冰冷的甬道,盤膝而坐。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正是因為大哥楊天與蘇倫的失蹤,才會令我永遠有追尋下去的無窮動力,我有責任把他們找回來。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意外,我都要堅強地活著,絕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甬道裏的深度陰冷也給了我運功療傷的良好環境,奔湧的熱血漸漸緩和下來,揮袖擦去了牆上的血跡。牆外沒有人,但從甬道的出口能看到一隻飛旋著的齒輪,直徑約有半米,旋轉速度至少在每分鐘九十轉以上。
“齒輪?亞洲齒輪?”我彈身而起。
有齒輪就必定有輪軸,但我所處的角度,恰好是在齒輪正面,後面的一切都被嚴密地遮擋住,什麼都看不到。
水晶牆與甬道融為一體,恰好在即將到達出口的位置,把甬道一分為二,並且巋然不動。我在牆體上搜索了幾分鐘,確信附近沒有任何控制機關能夠挪開這堵牆,立刻想到了“炸藥爆破”這四個字。不過,以土裂汗大神的能力都無法突破水晶牆,人類的爆炸手段又有什麼用處?
幾百種突破手法在我撞到水晶牆的刹那就都想到了,思想在一瞬間運轉過速,才會導致大口噴血。
“毫無疑問,這堵牆是無法攻破的,比起在沙漠裏鑽探土裂汗金字塔的那次行動,這一次的難度增加了何止百倍?”在封印之門前已經受過一次挫折,所以我能清醒地認識到,在這些人力無法掌控的神秘機關前,必須要打破慣常思維,才能奏效。
我仔細地擦拭著水晶牆,一顆血點都沒留下,以確保它純淨如新,能夠仔細地觀察到牆外的一切動靜。它給我的感覺,如同在封閉的深海潛水艇裏透過舷窗向外觀察一樣,什麼都能看到,但卻什麼都摸不到。
那個齒輪一直在轉,但在我的感覺中,它只是“空轉”,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動力傳遞。也許過了這面牆,就能目睹“亞洲齒輪”的神秘面目了。幸虧站在這裏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對傳說中的“亞洲齒輪”趨之若鶩的科學家,譬如冠南五郎之流了。
當我確信自己留在這裏已經沒有意義了之後,才戀戀不捨地返回。到了這時候,阿房宮空院裏的激戰早就成了無關緊要的事,唐門恩怨、唐心的前世、異化的唐清等等等等,全都拋在腦後,只有蘇倫皺著眉的苦笑在我眼前閃動著。
她本來是快樂無憂的,即使是在手術刀猝亡之後,她也沒有任意消沉下去,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清理手術刀遺物、搜尋大哥楊天的遺蹤上。是我與關寶鈴的邂逅、沉迷、糾葛、癡纏,才令蘇倫傷心欲絕。
我忍不住在自己額頭上重重拍了一掌,滿心裏懊惱不迭。
向回走的路還很漫長,我走出約一百多步,步履沉重之極,手背上磕破的地方也在隱隱作痛。突然之間,我的後背上有了異樣的感覺,仿佛有一種無聲的暖流正隨風拂來。水晶牆嚴密無比,甬道裏是不可能有風的,那一定是某種錯覺。
“風哥哥、風哥哥……”耳朵裏傳來蘇倫的聲音。
普天之下,只有她才會用這三個字叫我,刹那間,十三號別墅裏第一次見面時她那個長髮披拂的清麗形像湧入我的腦海。
“蘇倫?”我倏的轉身,腦子裏一陣眩暈,只能向側面的石壁靠過去。
牆外的光線變得極其刺眼,但我視線裏卻隱約地多了一個人,長髮垂腰,雙臂揮舞,正在急促地拍打著那面牆。我定了定神,她的動作一下子停止了,臉貼在牆上,怔怔地望著我。
“蘇倫——”我大叫,一瞬間,思想凝滯不動,被魘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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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2:54
引言回覆
在那個飛旋的齒輪背景下,她的腰更顯得細若楊柳,不盈一握,滿頭長髮像瀑布一般飛瀉著。
我向前飛奔,什麼話都叫不出來,腦子裏什麼思想都沒有,只是拼命奔向那團光影,如同努力掙紮的飛蛾正在投奔烈焰。
“嘭”的一聲,我毫無控制地撞在牆上,額頭火辣辣的,一股粘稠的液體立刻沿著鼻凹淌下來。站在對面的,千真萬確就是蘇倫,兩腮上閃著濕漉漉的淚光,烏黑的眼眸也正淹沒在亮晶晶的淚水裏。
水晶牆隔斷了所有的聲音,我們面對面望著,帶淚而笑。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羊皮獵裝,脖頸上掛著一條纖細的銀鏈,一顆紅寶石的鏈墜沉甸甸地垂在胸前。李康曾向我詳細描述過蘇倫失蹤前的衣裝,就是這身衣服,出自開羅著名女裝設計師卡塔蘭之手,也是我第一次送她的耶誕節禮物。
蘇倫是極愛潔淨的女孩子,在開羅時從來不曾連續三天穿同一套衣服,但此刻失陷在“亞洲齒輪”的詭異世界裏,又有誰伺候她換裝?雖然看不見對面有下雪的痕跡,但這種天氣裏,夜晚的溫度直線下降,她怎麼睡?又是睡在哪里?
當我凝視著她,心底裏一片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一毫關寶鈴的影子,直想張開雙臂,把她攬在懷裏,溫暖她,再令她唇角浮起笑意。
一堵牆,把我們隔成了兩個世界,但至少能彼此看到。
“蘇倫——”我撕心裂肺一樣地大叫,雙拳猛擂著透明的牆壁,血花飛濺著,把牆面染成了斑斑點點的寒梅圖畫。即使明知她無法聽到,我仍舊一聲接一聲地叫著,直到喉嚨乾裂嘶啞,再也無法發聲為止。
她含著淚光看著我,無助地撲在水晶牆上,兩行淚長流不止。
這一刻,我們這兩個曾在埃及沙漠裏出生入死、被江湖上尊為“無敵勇士、無敵女俠”的別人眼中的“高手”,同時陷入了滅頂的悲慟傷心裏。
我的回聲仍在甬道裏久久不絕地飄蕩著,假如此刻土裂汗大神能妙手回春,將蘇倫從水晶牆後面解救出來,我願意答應他任何條件,包括自己這條命。
額頭、手背、肩頭鑽心入骨般的疼,我眼前一亮,蘸著自己的血,迅速在牆上寫著她的名字:“蘇倫,我想你,放心,一定能救你出來。”
那些字倒映過去,全部都是反著的,但她只掃了一眼便用力點頭。
第二行字,我寫的是:“蘇倫,對不起,我以後再不會離開你了,無論是人還是心。”
無數次夢到她脫險回來,我握著她的手,一遍一遍說的就是上面兩句話。現在,親眼看到她,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要她知道這個事實。
她的眼淚流淌得更洶湧,在腮邊沖出兩道淺淺的污痕。在這種環境裏,洗臉、化妝都成了無法企及的空想,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狼狽。
這是一次從未在預想中出現過的見面情景,看到她又無法牽她的手,更沒有辦法掀掉這層透明而滯重的障礙,我的視線禁不住迅速模糊了。
她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龍飛鳳舞地寫了三個字,又在最後加了一個工工整整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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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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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字是“關寶鈴”,也是造成我和蘇倫勞燕分飛、天各一方的起源。如果不是她再次提起,或許我已經把那個女孩子忘了,永遠不再記起。
我頓了頓,擦淨面前的血污,咬破中指,莊重地回了一行字:“一萬個關寶鈴也抵不過一個蘇倫,這一生,不會再辜負你。”寫下這句話,心裏就像放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感情的天平上只剩下“蘇倫”這個唯一的籌碼,無人能及。
她側著頭看著那行字,臉上驀的出現了一抹羞澀的紅暈,沉思了幾秒鐘,回了一個大大的“好”字。
到這時候,我才記起來,兩個人都是精通唇語的,立即向她“說”:“那邊發生了什麼?有沒有危險?”
第一步是保證她的安全,六臂怪物的殺傷力無比巨大,她根本不是對方的敵手。
“我到了‘亞洲齒輪’旁邊,沒有危險,但所有的甬道出口都被截斷了,無法走出去。”她用唇語回答。
我點點頭:“說下去。”
她揮袖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唇語變得流暢起來:“我通過磁場進入這裏,毫無疑問,家師冠南五郎畢生搜尋的就是這個地方。這是一個無比廣大的空間,‘亞洲齒輪’則是一個巨大的立體齒輪組,如同一個不規則的圓球,下半部分深陷在山體裏。我看到不計其數的齒輪同時運轉著,但找不到驅動它們的動力,更沒有動力輸出的途徑。風哥哥,家師的“無重力磁場”理論是完全正確的,在物理意義上的‘上去、下來、前進、後退’等等動作,都不是進入‘亞洲齒輪’的關鍵,而是要憑藉多維世界裏時間運轉的‘契機’。”
冠南五郎的著作我全部看過,很多國際物理學專家指摘他的“無重力磁場”理論屬於異端邪說,地球上是永遠創造不出那種矛盾環境的。
“你既然能循著時間的‘契機’進入,難道就沒有一條可供退回的原路?”我只是想讓她寬心,稍具物理常識的人都明白,進入多維世界的入口是不可能固定不變的,而是每一秒鐘都在異變,遵循著只有超級電腦組才能計算出的某種規律。
所有的出入口都是單向的,無法用人力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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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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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七數就要來了
“我找不到,但家師一定會有辦法。”她撩開被淚水打濕了的長髮,露出信心百倍的一笑。作為冠南五郎的關門弟子,她對老師的理解與尊重超越了先她之前入門的幾十名學長。
我心裏也有了希望,請冠南五郎出手總比與土裂汗大神做交易要容易得多,而且在走入金蛋之前得到的消息,冠南五郎已經與自己的大弟子動身向西南邊陲而來,目的就是為了搜救蘇倫。
“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她微笑著,從悲喜交集中清醒過來,這才是我以前熟知的那個鎮定自若、處變不驚的蘇倫。
青石地面很涼,但我們已經渾然忘了這些,我原原本本地將自己從北海道趕來後經歷的種種事件講給她聽,每次遇到有生疏的名字時,便需要反復地比對口型。她時而微笑點頭,時而皺眉沉思,聽得非常仔細。
等我的敍述告一段落,她指指自己的額頭:“我在想,顧傾城小姐有備而來,目的絕不是一架絕頂古琴那麼簡單。我這邊的四壁和穹頂上,嵌著幾千張七弦古琴,每一張上面都鏨刻著朱印、指模以及造琴師、收藏家的名字。如果說她的目標在於所有的古琴,還算說得過去,但是,家師說過,到達‘亞洲齒輪’的人,無論以任何托詞掩飾,都逃脫不了貪婪的本性——”
我忍不住張嘴,無聲地問了一句:“他呢?冠南五郎大師的目的又是什麼?”
不僅僅是我有這樣的疑問,美國物理科學家聯合會的名宿們也曾在聯席辯論會上詰責過他,至少那些聰明絕頂的美國人是不相信冠南五郎這個日本人會胸懷地球和平的。
“維護和平,保證地球環境的良性發展,並且阻止‘亞洲齒輪’的控制權旁落到心術不正的人手裏。”這些全都是冠冕堂皇的政客套話,不過從蘇倫那邊傳過來,總算還能聽得下去。
她忽然記起了什麼:“席勒呢?他還好嗎?”
那個可憐的美國生物學家已經死了,我只能如實告訴她。
“接近磁場的時候,他被旋風拋了出去,其實只差一步就能隨我一起進來了。”她摸索著胸前的紅寶石,歉意地搖了搖頭。
我們此刻顧不得為別人的厄運而歎息,最重要的是展開有效的救援措施。
“你自己小心,我去跟土裂汗大神交涉,以他的智慧和能力,一定能——”我意識到自己說“一定”這個詞太多了,不禁黯然收口。在這個世界裏,就算簡單如“一加一等於二”那樣的事,都有可能發生變故,我實在不該向蘇倫做過多的承諾。
“你也小心,風哥哥,我等你。”她笑著揮手。
我轉過身子,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大步向回走,背上一直感受著蘇倫注視的暖流。其實這一刻真的不想和她分開,生怕一回頭便錯過一生,永遠不能再見到她。
走到甬道的盡頭時,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縝密地分析眼下的困境——“阿爾法無法開啟‘封印之門’,那麼阿房宮盡頭的山洞那條路就已經堵死了。‘地脈’在土裂汗大神的掌控之下,如果可以幫他得到能量,以土星上的高科技技術,或許能試著突破水晶牆的屏障。兩相權衡,依靠土裂汗大神才是上策。”
哭過、笑過、驚喜交加過之後,我仍然是千軍萬馬等閒視之的楊風、“盜墓之王”楊天唯一的弟弟。正如十幾年揚名非洲的手術刀一樣,我真正欽佩的人也只有大哥。
金屬門自動滑開了,想必甬道裏暗藏著清晰的監視鏡頭,所有情況盡收眼底。
我走進去,梅應雪迎上來:“主人有請。”
她仍然背負著那柄長劍,仿佛長途跋涉的旅人永遠不肯放下自己的貼身包袱一樣。
土裂汗大神不在大廳,梅應雪帶路走向側面的小門,忽然自言自語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動情時。”
我的臉色微微一紅,想必她從監視畫面中看到了我和蘇倫對視時的一切。
“那面牆很難打開,主人已經運用了包括冷凝、熱熔、電磁分解、尖銳衝擊在內的幾百種方法,都沒有奏效。所以,只能在地球物理學的理論之外想辦法,千萬不要再做無用功了。”梅應雪黯然長歎著。
一個披著灰袍的高瘦男人疾步從對面走過來,高高地揚起右手:“風先生,老朋友又見面了。”他的臉上掛著疲憊不堪的笑容,但是精神還好,花白的眉毛下面,目光仍舊熠熠放光。
那是埃及人民萬眾擁戴的薩罕長老,只不過現在卻是土裂汗大神的追隨者,與俗世凡人絕緣了。
梅應雪轉身離去,這條晦暗的長廊裏只剩下我和薩罕長老。
“風先生,我開門見山說好嗎?外面的戰鬥仍在繼續,我們必須沖出‘地脈’,進入上面的世界。所以,主人需要你貢獻出自己的智慧,共同破解‘天旋地轉龍馭大陣’,我們迫切需要能量,的確沒有多少時間好耽擱了。”
看上去,他比在埃及沙漠時更年輕,眼神中燃燒著熾烈的鬥志。
我仔細思索著與唐心一起俯瞰空院的情形,毒蟲的力量只需要分一半精力應付,如果阿爾法向陣法中施加晶石的力量,將會立即佔據絕對的上風,瞬間補齊大陣的所有缺憾,殺傷力成十倍、百倍地增加。
“幾乎是沒有辦法破解的——除非有十幾人肯主動犧牲,引佈陣者現身,然後以後備力量群起而攻之,必要的話,甚至可以逼對方墜入‘地脈’,以黑暗中本方提前佔據的‘天時、地利、人和’攻擊。”
這是我的個人意見,作為誘餌的十幾個人生還的可能性非常小,只怕沒有人那麼傻。
薩罕長老“哦”了一聲,伸手指向側面的一個亮著燈光的房間:“請到這邊來,恭聽指教。”他的態度非常謙和,不再是沙漠裏執掌乾坤的部族長老,卻更像個癡迷於科學求證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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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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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薩罕長老,我要見土裂汗大神。”
攻擊阿爾法的防禦系統並不是我的責任,如果大家能夠兵不血刃地和解下來,那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了。我總覺得,被封印之門禁錮住的六臂怪物才是共同的敵人。現在,我迫切需要找到營救蘇倫的方法,無論偏激還是遲緩,總要先定出一個方案來。
“主人在休息,暫時不想見任何人。咱們先來討論,有了合適的方案再呈交給他,怎麼樣?”薩罕長老抬頭凝視著我,他的眼底深處開始閃爍著一雙湛藍的光點。
我笑了:“咱們之間,沒什麼好討論的。我不是手術刀,對埃及文化沒什麼興趣。薩罕長老,上次在沙漠中發生了那麼多事,很多賬留著以後慢慢算,現在,我想見土裂汗大神,請代為通稟——”
薩罕長老作為埃及人民篤信的天神使者,並沒有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反而任那些無辜的雇工和士兵們慘死,並且連屍骸都沒留下一分一毫。在這一點上,他的叵測居心,簡直昭然若揭。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是鐵娜,只怕早就對他拔槍相向了。
他仰面打了個哈哈:“風先生,那些事都是過去式了,而且地球人的總量早就超過了四十億的物理定額,多餘的那一部分應該以一種合理的方式消化掉,否則,總有一天,地球的固定結構會遭受難以預料的毀壞。那時候,地球就不存在了,你所站的位置,將會成為宇宙黑洞的一部分,沒有人再記得這個曾經散發著迷人光彩的蔚藍星球。”
我無法再以笑臉相對了,只能冷冷地看著他。
“我所做的,正是要把星球精英從蠢人裏拯救出來,他們才是地球的希望。按照主人的預想,只要把這些人帶離苦海,即便是地球毀滅了,也可以在同樣的位置再造一個地球二號,由這些人繼續繁衍生息——風先生,那才是宇宙高等生物們應該遵循的成長模式,而現在,地球不過是一個被垃圾和蠢貨們牢牢盤踞著的又髒又亂又臭的地方。”
薩罕眼睛裏的藍光越來越亮,帶著攝人心魄的迷幻色彩。
土裂汗大神的飛行器上曾經載著很多願意接受“異化”的地球人,並且是人類社會裏的精英分子,但我並不以為這些人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只重複最後一遍,帶我去見土裂汗大神,或者帶他前來見我。”我向甬道深處邁進,憑感覺,土裂汗大神就在前面的某一處黑暗裏。
薩罕身子一錯,攔住我的去路,雙手按在我肩膀上:“風先生,冷靜點,這是在土星飛行器上,做什麼都要按規矩來!”他比我高出一頭,向前微屈身子之後,我們兩個的臉部距離只有兩尺不到,那已經是施展“攝魂術”之類武功的絕佳範圍。
他眼睛裏的藍光刷地亮了起來,如同兩顆高強射燈照耀下的藍寶石,晶瑩剔透,光影迷離。
“看著我……把你的心交給我,我們會去極樂世界……去天堂,去和雲絮做伴……看著我……”他的聲音輕柔而充滿了莫名的誘惑力。
我靜靜地站著,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著。
“黑色的夜空,風暴即將來臨,只有飛離這片地方……才會永遠長生,相信我……我能滿足你所有夢想,因為我是神的使者,是神派我來搭救水邊的羔羊……來吧……”他繼續喃喃低語著,雙手扣向我的頸後,掌心裏帶著一股詭譎的寒意。
“你能……幫我找回蘇倫嗎?”我脫口而出。
“能……任何事,只要你說出來,在我這裏,一定會得到滿足。你看……到我們的星球來,放心地把靈魂託付給我,一切就與從前不同了。”他的頭漸漸俯低,額角幾乎頂在我的天靈蓋上。
我知道,那是他的“攝魂術”全力運功的關鍵時刻,腳下一轉便撲到了他的身後,右掌“啪”的一聲拍中了他的頸後大椎穴。他想用催眠一類的功夫降服我,給我洗腦,這主意真的是打錯了。再輝煌的人物,一旦陷入衰老的過程,就再也跟不上形勢了,比如他,竟然大錯特錯地低估了我的能力。
“哦——”薩罕一聲哀歎,身體顫動了一陣,踉蹌著向後靠在牆上。
從打破小樓牆壁一直到這裏,我對眼前的地下世界並不是十分瞭解,畢竟從扶梯上下來的第一時間裏,就已經被土裂汗大神帶著去了甬道。從長廊向左邊看,滿眼漆黑一片,那是一種深邃而冷酷的死黑色,多看幾眼都會令人後背上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右邊,是薩罕要請我進去的房間,我拖著他的手腕,立即閃身進去,免得被其他人覺察。
“已經是……毀滅的最後時刻,如果不能攫取能量,最終一切化為粉末……我看到了末日,地球的……末日……”他的嘴唇緩緩嚅動著,掙脫我的手,撲倒在門邊的一張轉椅上。
房間空蕩蕩的,四周的牆壁呈現出一種幽深的灰白色。我警覺地看看頭頂,提防有什麼監控探頭之類的,但屋頂也是灰白色的,平滑乾淨。
“怎麼能靠近‘亞洲齒輪’?突破那道水晶牆?”我低聲詢問。
當他的“攝魂術”被外來的作用力突然逆轉的時候,施術者的思想將會發生突變,進入深度催眠的半昏迷狀態,心裏最隱秘的話都會毫無遮攔地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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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3:01
引言回覆
“不能……過不去的……這也是困擾我們的問題……”他在搖頭,灰袍窸窸窣窣地亂響,雙手也在胸前揮來揮去。
“主人呢?他也沒有辦法?”我進一步逼問。
土裂汗大神的飛行器是從遙遠的未來穿越時空溯流而回,我不相信以他們的超級科技會對地球上的事無能為力。
“我們需要能量……能量……地球就要毀滅了,我們要進入太空……‘大七數’、‘大七數’就要來了……來了……”他吃力地抬了抬頭,眼皮沉重之極,幾乎馬上就要進入完全昏迷了。
土裂汗大神說過,能量就來自于亞洲齒輪。聽到“大七數”這個詞從薩罕嘴裏重複地說出來,我突然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一直以來,我、手術刀、蘇倫三個人就對《諸世紀》上描述的“一九九九大災難、大七數”這兩段與地球命運密切相關的預言非常重視。宇宙萬物都是有生命力的,譬如地球,它在宇宙中凝聚形成,出現原始生命,而後生命進化,隨地球人創造的曆法一起成長至今——有“生”就會有“死”,它的所謂死亡就是毀滅,無論是人類毀滅還是星球分崩離析,都是這段文明史的最終句點。
薩罕陡然抬起頭,額頭上的青筋全部迸跳出來,如同十幾條盤繞糾葛的粗大蚯蚓。
“找到救世主!找到救世主!我們也不……不願意看到地球消失,快去找到……救世主……”
我湊近他,伸出小指戳在他的人中位置,讓他暫時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誰是救世主?他在哪里?”我控制住思想裏的混亂焦灼情緒,每個人都在談論地球命運,都在振臂疾呼“拯救地球”,但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系統地理順“大七數”的神奇毀滅是如何降臨的。
他陡然抬手,抓住了我的前胸衣服,眼珠用力地凸出來:“你……楊天,就是你、你們……你們的智慧,你們以為自己是地球人嗎?不、不、不、不是,你們不是……你們才是地球的主人,幾億年來,你們一直都是主人……九天之上、九地之下、九泉之間,只有你們,統馭著地球的運轉,哈哈哈哈——”
我舉手按在他的頭頂百會穴上,感受到掌心裏傳來的熾熱,足以證明他的腦部活動正處於一種火山噴發一樣的沸騰狀態。
他的狂笑足足持續了一分多鍾,直到我傳輸到他體內的真氣開始發揮作用,他才用力地打了一個嗝,倏地收聲。
“看,這就是地球的毀滅。”他清醒了,黯然轉動著右手邊的一個黑色旋鈕。
牆壁亮起來,那原來是一幅縮小的外太空圖像,遠近不同的星球大大小小地分佈在灰色的天幕裏,顏色也各不相同,但是灰白色的居多,少數幾顆呈現出恐怖的火紅色,像剛剛從爐子裏夾出來的巨大火炭。
地球仍舊是蔚藍色的,那是全人類都萬分熟悉的形象,山海湖泊覆蓋下的它,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
“我們會看到爆炸,來自地核內部的猛烈爆炸,相當於兩萬億顆重磅炸彈的威力,換算一下的話,約等於地球人擁有的全部核武器同時引爆一千次的破壞力總和。宇宙歷史上,至少有十萬顆行星經歷過這種爆炸,所以才會產生大大小小的黑洞,不過這次不同,按照星球運行軌跡測算,地球的毀滅直接導致了太陽系的失衡,九大行星無一倖免,都會……”
他的表情平靜下來,走向圖像前面,伸手指向地球。
驀地,一道耀眼的光芒從地球上射出來,無聲無息地穿透天幕,將附近的所有星球一起照亮了。光芒閃過之後,地球消失了,在它原先停留過的地方,只剩下一團圓形的灰色影子。
“土裂汗大神說過,地球會成功地避開‘大七數’的災難,然後科技文明一直永遠傳承下去,才產生了土星文明,不是嗎?”
我記得退出土裂汗金字塔時,與他的那次詳談,土星人之所以降臨地球,為的就是探索地球人成功化解“大七數”的秘密。
薩罕困惑地點點頭:“是,主人說過,但他現在發現,地球生命的進化規律並非一成不變的,現在馬上會到達‘大七數’毀滅的臨界點,卻沒有出現任何奇跡。所以,我們只能冒險升上地表來攫取‘亞洲齒輪’的能量,希望暫時飛離這裏——”
“不,薩罕,你想錯了,飛離地球並不足以保證我們活下去,地球毀滅之後,宇宙文明也會相應停止發展,甚至以‘逆向運轉’的方式運行,一切進化都變成倒退,所有已經出現生命的星球會一步步倒轉,那才是最可怕的。”
土裂汗大神緩緩地從角落裏踱出來,向我友善地微笑著。
我忽然有些慚愧了:“你一直都在看著我們?”他的存在,比一粒灰塵更不起眼,進了房間之後,我根本沒有覺察到,那才是真正高明的隱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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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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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否則薩罕怎麼那麼容易被你催眠?作為我選中的第一個異化目標,他的智慧超過普通地球人三百倍,行動能力更是創紀錄地達到七千倍。在地球人的語言詞典中,通常將他這樣的人稱為‘超人’,我只不過是想借他的表達方式告訴你一個真相——大毀滅即將來臨,最後的機會也許存在,也許不存在,已經不是我們所能掌握的……”
他在光影裏抱著胳膊,顯出無比的蕭瑟。
當畫面上那個地球猝然消失的時候,我覺得整個房間都跟著震顫了一下,仿佛有一種巨大得無法描述的力量,正從無窮深處的地球內部澎湃爆發出來。“地球毀滅”這個沉重無比的命題,從科幻片導演的劇本裏一下子活生生地跳了出來。
“你怕嗎?”他苦笑起來,這一刻,他不像是科幻小說裏另類無比的外星人,而是與所有地球人沒有什麼區別的我們的同類。
我沈默地搖搖頭,在這種空前災難前面,個人恐懼沒有任何意義。
“你不像地球人,最起碼,你不像薩罕他們——對預知的危險迅速採取逃離計畫,加入到我的‘異化’程式裏來;當然,也不像普通地球人那樣,明知道毀滅總有一天會降臨,卻仍舊無所事事地沉浸在聲色犬馬、尋歡作樂當中。在地球的歷史長河中,我也曾見到過很多像你這樣的另類,他們的思想永遠不會局限于一時、一地的得失,而是放眼於國家、國際、全人類乃至整個宇宙。他們,是某種意義上的‘巨人’,而不僅僅是‘超人’般的個人英雄。風,假如地球不毀滅得這麼早,總有一天,你也將成為‘巨人’中的一員……”
他踱向房間右側,觸動了一個開關,畫面上立刻出現了一口幽深無比的井。
薩罕嘴裏立刻發出“噝”的一聲怪響,緊接著打了個寒噤,猛地後退一步。
“你感覺到了?”土裂汗大神的苦笑越來越深。
畫面在一直向井的底部推進,但我感覺那井是沒有底的,即使探測深度超過了地球的直徑,也永遠到達不了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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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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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受困與破陣
“那是毀滅的嗎?我看到了火、死亡、蠕動的充溢、子宮裏甜睡的嬰兒,還看到海水不斷地後退為陸地而後上漲為汪洋,直到全部視線裏都充滿了波光粼粼的大海,再沒有一絲陸地的影子,我們的未來,是生活在一個水的世界裏——”薩罕喃喃地走向那面牆壁,雙手觸摸著那口井。
“它通向哪里?”我並沒有受薩罕那種悲觀情緒的影響。
“無窮無盡,就像人類數學上的‘無窮迴圈’概念,由‘小到極點’至‘大到極點’,再回歸‘小到極點’。無所謂大小、長短、粗細,它只是一條通道,在這個星球上,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它是地球的血脈經絡。”土裂汗大神的語氣顯得極為平淡,仿佛是一個醫學專家,在描述著一個理智的專業命題。
“明白了。”我歎了口氣。
薩罕霍的回過頭來:“你明白了什麼?風先生,把答案告訴我,告訴我——”他的前額上出現了三道極深的皺紋,狠狠地刻進皮肉裏,比三條刀疤更加醒目。
“地脈一斷,地球必死,就算不爆炸、不在宇宙裏灰飛煙滅,對我們人類也不再有任何意義。所以,爆炸是其次,人類毀滅才是最大的危機。”在我的觀點裏,假如人類不存在了,對宇宙的憧憬、遙想、探索都已經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存在與否都成了未知數。
“你也錯了,風,作為科技文明遠遠超越地球人的土星生物,我們關心的是整個宇宙的未來。現在看來,假如有一種方法能挽救太陽系的其他行星,即使是以毀滅地球為代價,我也會毫不猶豫去做。”土裂汗大神一笑,輕彈著那面牆壁。
“毀滅地球?”我冷靜地反問。
古人“圖窮而匕現”,我知道土裂汗大神最終會暴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房間裏出現了突然的冷場,只有那畫面上的井一停不停地向下延伸著,一直通向未知的漆黑遠方。
他微微頷首:“你沒有聽錯。”
“毀滅是絕對的,總有一天到來;存在是相對的,只能維繫在時間這一脆弱座標上。風先生,在我看來,人類並不一定要依賴地球而生存,在主人的‘進化 ’過程中,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和快樂——”薩罕轉過身,不再愁眉苦臉,嘴角上浮現出神往之極的微笑,展開雙臂,上下撲扇著,“我能像鳥兒在天空中飛,像電腦機器一樣博覽群書而且過目不忘,可以遠離疾病永生不死,可以消除所有愛憎怨恨的欲望……總之,‘進化’之後,我很快樂,比起從前淪陷在地球世界裏的時光,我已經‘重生’了。”
冷場仍在繼續,土裂汗大神揚起了眉:“風,地球人的理想其實很簡單,譬如薩罕這樣,只求高出於同類、傲立獨行而已。結果,我讓他做到了,他快樂地活著,享受著土星科技帶來的變化。其實我知道你一點都不快樂,為什麼不能放鬆自己,跳出三界俗世,上升到我們土星人的境界裏來?”
我歎了口氣,截止了一切無關緊要的話題:“我只想找回蘇倫,你能幫我嗎?”
當蘇倫還被困在水晶牆的彼端受苦,我不想在此時此刻談論人類興衰的大話題。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一切都該等到蘇倫脫困之後再來討論。
“地脈”雖然神秘,但它已經存在了幾億年,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判定它生死的,而且這個所謂的“判定結論”,也不該有土星人來做。
土裂汗大神聳了聳肩膀:“我做不到,至少目前來說,以飛行器日漸衰竭的能量,什麼都做不了。”
我換了一個方向繼續問:“告訴我,這些水晶牆是怎麼出現的?難道是隨著地球的形成同時存在的?或者那些奇怪的障礙就是‘亞洲齒輪’的一部分?”
土裂汗大神怔了怔,忽然滿臉苦笑:“風,這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就像地球人爭論‘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沒有答案,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存在即是真理’的活生生例證。”
我也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不去想,只去做,對不對?”
假如眼前存在一個難題,那麼努力去解開它,作對了自然就是“作對了”的正確答案;做錯了也就會得到“做錯了”的答案。行動之前,無法預見結局,土裂汗大神的回答就是這個意思。
“對。”他皺著眉只回答了這一個字。
一個灰袍男人匆匆穿過長廊小跑進來,附在薩罕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薩罕臉色一變:“主人,他們攻不破阿爾法布下的陣勢,毒蟲的來勢仿佛無窮無盡,陣勢的變化更是出乎電腦程式的運算範圍。我想咱們應該暫時退避,等待更好的機會。”他的臉上已經滿是慚愧之色。
我猜得沒錯,阿爾法所布的“天旋地轉龍馭大陣”埋伏著極其繁複的變化,他擁有的知識量屬於鬼穀子奇門遁甲中的精華,而不是後世人所學習到的殘破不全的部分。以師長對學徒,自然穩操勝券。
土裂汗大神抱著胳膊踱了幾步,沉吟著搖頭:“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能量儲備艙連續發出底限報警。如果不想永遠墜入地脈深處,隨地球一起毀滅的話,大家就得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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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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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雄渾氣勢正在衰竭,處於這種“生存或者毀滅”的危急關頭時,無論是哪個星球的人,恐怕無一例外會變得憂心忡忡。
“龍樹僧,告訴幽蓮,採取‘自殺式攻擊’,一定要撕開生門的口子。有必要的話,可以發動能量爆破,一定要打開缺口。現在,這是大家唯一的活路。”薩罕拍打著那灰袍男人的肩膀。
灰袍男人默默地轉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龍樹”是泰國僧人裏比較常見的別號,據我所知,泰國本土境內至少有十一位名為“龍樹”的高僧,全部隱居在曼谷城外的“佛骨塔”裏修行。現在我懷疑眼前的這一個,或許就是隱居起來的高僧之一。
僧人閉關清修為的是解決自己人生的困惑,假如土星人能夠輕而易舉地幫他們答疑解惑,十有八九,他們會變為土裂汗大神的信徒,徹底放棄原來的信仰。
忽然之間,我很想試試土星人的“異變”過程到底是什麼樣的,竟然能讓那麼多橫行天下的絕世高手為之傾倒?
“假如大哥遇見土裂汗大神,他們之間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
灰袍男人的腳步聲消失了,房間裏重新靜下來。
畫面上那口井仍舊隨著鏡頭的推近而疏忽變化著,多看幾秒鐘,人就被弄得目眩神迷起來,仿佛自己也跌進了井裏,正滑向一個無底深淵裏去。
“我能幫你什麼?”這句話不必問,我也能猜到答案。他們是想沖入阿爾法的世界裏,為攫取“亞洲齒輪”做鋪墊。當然,到目前為止,阿爾法、土裂汗大神兩方都無法突破障礙,進入山洞的那一端。
他笑了:“幫我什麼?你知道的,只是不願意做而已。”
我輕輕地點頭:“也許大家有共同的敵人,六臂怪物幻像魔。假如咱們能夠和解,就一定會消滅幻像魔,成為統一戰線上的戰友。”
阿爾法禁錮住六臂怪物,但無法徹底將其消滅,始終是無法拆解的禍患,也就永遠沒辦法進入封印之門。他們都要借助“亞洲齒輪”的巨大地球能量,卻暫時誰也沒辦法靠近它。
“我當然願意——”
“我們當然願意——”他和薩罕長老急不可待的回答。
“敵人存在一天,產生的變數就會呈幾何倍數增加。我希望世界上永遠都不再有幻像魔,只有如此,埃及沙漠才會徹底平靜下來,不再有風沙塵暴,人民安居樂業,國家與國家之間友好相處。風,我想請你向阿爾法轉達我的意見,開放那條防禦通道,讓我們的飛行器上去。”
他的真誠溢於言表,略顯焦灼地來回踱著步。
我知道,阿爾法必定有自己的想法,才會刻意地全力佈陣,不給土星人突破“地脈”的機會。戰鬥已經開始,就一定不會輕易結束。
“風,你才是解開這個死結的唯一人選,否則,我真怕兩敗俱傷之後,被幻像魔控制了局面,後果就嚴重了。”土裂汗大神長歎,他按下開關,所有的影像都不見了,只剩下灰白色的牆壁。
僅僅幾分鐘後,又一個灰袍人狼狽不堪地飛奔進來:“龍馭大陣開始反擊了,幽蓮等人暫時退入地脈,無法前進。敵人正在使用‘天兵紙馬術、五雷定心術’進攻,空院裏的被十五種毒蟲封鎖得嚴嚴實實的,毒氣遮天……”
薩罕臉色一變:“怎麼?這麼說,對方的幻術能夠一直殺入地脈裏來?這可有點麻煩了!”他向土裂汗大神合掌躬身,然後隨著灰袍人迅速地離去了。
鬼穀子作為奇門遁甲術的宗師,曾傳下很多匪夷所思的幻術,幾乎每一項都令人心蕩神馳,墜入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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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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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懷疑——”
“我真懷疑阿爾法就是鬼穀子本人或者是鬼穀子的師父也未可知,他的遁甲術非常厲害,而且背靠‘亞洲齒輪’的巨大能量源,更能發揮幻術中的精髓。而且,他還擁有晶石的力量。”
我跟土裂汗大神幾乎同時開口,但最後,他變成了靜靜微笑的聽眾。
僵持下去,受到挫敗的只能是土裂汗大神這一方,畢竟地脈以外的世界是阿爾法一手創建出來的,其中的陰陽進退、變化轉折都儲存在他腦子裏,彈指之間,大陣就能自動生變。
“必要的時候,只能以殺止殺?不擇一切手段。”他冷笑起來。
那是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局面,但阿爾法有了唐清的毒蟲相助,龍馭大陣幾乎沒有破綻可循。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在‘墜入地脈永遁黑暗’與‘殺出血路走向光明之間’,我會選擇後者,你呢?”他盯著我,猶如一隻桀驁不馴的鷹凝視著黑暗中的世界。
“你有把握嗎?”我冷靜地提醒他,假如土星人的能量已經不足,冒死沖出去並不比待在黑暗裏更有意義。
“沒有——風,我用一個大秘密換你的幫助可以嗎?你帶領薩罕他們破陣沖出洞口,事成之後,可以從我這裏得到一個問題的答案,好不好?我保證,那個問題是你最想知道的,而且為此已經追逐了很久。”房間裏的光線黯淡下去,但他的眼睛卻如兩顆冉冉升起的星子,越來越明亮。
四周仍舊一片死寂,留在外面的人仿佛可以輕易地摒住呼吸一樣,根本不發出任何多餘的響聲,不知道蘇倫在水晶牆的那邊,會不會受齒輪飛轉時的巨大噪音折磨?想到蘇倫,我又有些走神了。
土裂汗大神的意圖相當明顯,他的交換條件更是古怪。我苦苦尋找的是大哥楊天,現在又添了蘇倫,但他能知道事實的真相?抑或是給我一條明確的線索?
“怎麼樣?”他追問著。
我想了想,沉鬱地搖搖頭:“不,我要找的,只怕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手術刀做為江湖上一呼萬應的高手,在大哥失蹤後的十五年裏,已經試過了所有方法,並且耗資逾兩千萬美金,卻始終沒有一條讓人信得過的消息,所有努力付之東流。我對“消息”兩個字已經免疫,絕不會輕易相信。
“呵呵,世事無絕對,地球人和土星人都信奉這句話。風,本來想把這個秘密當作最值錢的殺手鐧留到最後向你換取什麼的,不過生死存亡之際,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大笑起來。
我仍然非常冷靜,不想希望被挑動起來,又讓更多的失望砸得頭破血流:“請說,不過咱們都很清楚,我要的你不一定能給,你要的我也沒有把握完成,對不對?”
與唐心一起在樓頂觀察“天旋地轉龍馭大陣”時,我沒有看到它的破綻,因為成群結隊的毒蟲填塞了大陣的任何一處生機,把固有的“十四死門、九空門、一生門”都變成了絕對意義上的“死門”。除了以命搏蟲,目前看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土裂汗大神皺起了眉:“你能做到的,至少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更強大的力量。在擊殺幻像魔的影子時,你表現出來的氣勢和採用的思維方式,已經超越了地球人的界限。現在你之所以仍舊滯留在地球上,或許是因為腦子裏的桎梏還沒有完全解脫開來——風,相信我,土星人是不說謊的,從來都不。”
“希望如此。”我不想解釋更多。
“我也希望如此,否則,毀滅就成了不可更改的定數。知道嗎?在沒完成任務之前,我不想死,假如地球的‘大七數’毀滅劫難是即將真實發生的,我希望能看到它,並且及時地向土星傳送出報告,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慘笑著,但臉上仍然流露出無所畏懼的神情。
“誰——”他陡然向我身後叫了一聲。
在能量差不多耗盡的時候,他與所有的地球人一樣,毫無遁形變化、提前預知的能力,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普通人。由神到人,顯然是個極其難以適應的過程。
兩個花白鬍子的灰袍人出現在門外的長廊裏,其中一個出神地盯著我,兩隻手狠命地揪著下頜的長須。他們的頭髮很古怪地盤在頭頂,然後用一根亮銀簪子別住,像是古裝劇裏走出來臨時演員一樣。
“你是誰?”另外一個很冷傲的灰袍人幾乎是在用下巴指著我,不可一世地提問。
“我是風,兩位是誰?”我猜他們是被薩罕長老說動要升天堂的江湖高手,只是年紀太老了,差不多要過八十了。
“知道嗎?很多年以前,用這句話來問我的,通常只能問一遍、說一句話而已,然後就會死在我的劍下。不過,那麼久了,我們的性情已經好了很多,不再隨意殺人。否則,這裏的人這麼少,豈不一夕之間就殺得乾乾淨淨了?”他冷笑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竟然連一個缺失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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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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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師弟,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難道激動就能幫你脫困?就能幫你回淩煙閣去?過了那麼久,這些話還沒忘下?”長須人輕聲咳嗽起來,走過門口,一路向著走廊深處而去。
“我見過你,小子!別裝得不認識,那天我在淩煙閣上磨劍的時候,你從鏡子前走過,還一直瞪著我看,對不對?嘿嘿,我在江湖上的綽號叫做‘火眼金睛流星一劍’,任何人物,只看一眼,十年不忘,懂嗎?”
他的下巴倨傲地高挑著,根本不把我和土裂汗大神放在眼裏。
“師弟,來,走了——”長須的人在叫。
冷傲的人嘿嘿一笑,眼睛裏的寒光像兩柄出鞘的尖刀,仿佛隨時都會直搠過來。
我腦子裏沒有關於他的印象,更不記得自己曾到過什麼“淩煙閣”,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想招惹是非。
他向後退了一步,追向走廊深處,突然扭頭問了一句:“嘿,你上次問我,鏡子裏面能看到什麼?現在我已經找到答案了,要不要聽?”
我為之一怔:“鏡子?”
土裂汗大神低聲叫起來:“不要管他們,他們是瘋子,兩個無可救藥的瘋子,腦電波的跳躍頻率比虎鯊還要紊亂,他們只是瘋子。”
“想不想聽?要聽的話,拿那顆‘碧血夜光蟾’來換,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冷傲的人放肆地笑著,大踏步離去。灰袍一動,展現出他腰帶上懸著的十幾柄長劍,叮叮噹當地碰響著。
我再次愣怔起來:“他怎麼會知道我身上有‘碧血夜光蟾’?”
土裂汗大神欣喜地提高了聲音:“風,我就知道你有辦法,‘碧血夜光蟾’呢?它能辟邪殺毒,是地球毒蟲的剋星,快拿給我,破陣而出有希望了,快給我——”
做為文明高度發達的外星生命竟然會為了在地球上生存下去,情緒如此失控,這可能是地球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在全球各國的幾萬部科幻片裏,外星人總是強大殘暴、窮兇極惡的,能夠把地球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隨意蹂躪。真的該叫那些無知編劇們來跟土裂汗大神談談,或許他們在今後寫任何文案的時候會更做得實事求是一點。
“他們是誰?”我避開土裂汗大神的問題。
“我說過,是兩個瘋子,根本不是薩罕尋找到的‘異化’材質,而是突然之間出現在這裏。別管他們了,把‘碧血夜光蟾’拿出來,快啊,快啊——”他又一次急不可待。
我忽然感覺到,這兩個灰袍人的確看起來有些眼熟。冷傲的人腰裏掛著那麼多長劍,而且從他的倨傲氣魄裏推測,這人一定是個練劍成癖、殺人成癮的絕頂劍客。當他冷冰冰地對著我大呼小叫時,整個人就如同一柄壓在別人脖頸上的長劍一樣寒氣森森。
“碧血夜光蟾”在我身上,只是我對土裂汗大神的熱切態度產生了極度的懷疑。他那麼想沖到地面上去,難道所圖的僅僅是殺死六臂怪物幻像魔,為人類除害?同時,我想到一個更尖銳、更現實的問題——“如果所有力量聯手殺死幻像魔,破除封印之門的禁錮後,‘亞洲齒輪’最終歸屬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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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不解決,恐怕阿爾法與土裂汗大神之間仍有一場惡戰。
“我想知道他們出現的詳細過程,夜光蟾就在我身上,不必擔心。”我希望土裂汗大神能冷靜下來,把問題談清楚再計畫下一步的行動。
“風,給我——”他暴躁起來,霍的向前一閃,右手抓向我的胸口。
他很聰明,因為夜光蟾就在我胸口的衣袋裏,所以會略微鼓出一塊,從外面看相當明顯。
我嗖的一聲後退,越過門口,後背抵在長廊的欄杆上,但他的身子更快,五指手型不變,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這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交手,但卻是在完全不公平的狀況下展開的,因為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土裂汗大神。
“給我!”他抓住了我的衣服,但我身子一縮一振,“啪”的一聲,已經把他的手指彈開,不等他再次出手,我已經反手抓住了他的肘尖,發力一捏,應該足以讓他半身酸麻,動彈不得。
他踉蹌著退後,皺著眉托住自己的右臂:“你——我早說過,土星人的身體裏的生長基因與地球人完全相同,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能量,甚至不如一個地球上的無知武夫有用處。風,把夜光蟾給我,我需要你的幫助,就像上次擊敗幻像魔的影子一樣。”
在灰袍的暗影裏,他顯得落寞而蕭瑟,一如美人的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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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鏡幻虛空1磨鏡老人和磨劍客
“我會把夜光蟾給你,但我必須先得知道他們是誰?”當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暴躁時,我更覺得有必要把所有問題弄清楚才決定怎麼做。
“外面……有很多人,個個都是冷兵器時代的高手。風,你懂我的意思嗎?”他垂下濃眉,不停地甩著右手,看來那種半身麻痹的滋味並不好受。
“搶?”我反問,忍不住露出笑容。
“對,生死之間,我們不會有更多選擇,只能採取最激進的手段,希望你能原諒。”他的態度漸漸強硬起來。
突然之間,有一環刀光閃過,他穿著的那件灰袍的胸口,已經出現了一個縱橫交叉的十字。那是我控制精密、遊刃有餘的一刀,令他眼睜睜地看著,卻躲也躲不過。
我只想告訴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躲得開這一刀,除非他能從空氣裏驀然消失,化為青煙輕風而去。當“逾距之刀”又一次穿越空間距離,削中他又驟然縮回以後,他已經徹底放棄了繼續威脅的路線:“風,我們可以商量,再說,我有你需要的秘密,對不對?”
他的話又一次刺痛了我,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哪個人的“消息”對搜尋大哥是有用的,我對此不抱太大希望。
“說說看,但你不一定能打動我。”我轉頭望向兩個灰袍人消失的地方。
“你在尋找一個跟你本質相近的人,你們兩個都有異於地球人,但表面看來卻是完完全全的人類。嗯,他曾無比接近過我——我早就說過,在沙漠裏的時候,很多具有神奇靈力的地球人能聽到我的非洲鼓聲循跡而來。他也來了,最近的一次,他只距離我不到五公里,眼看就能被我捕獲,可惜卻突然銷聲匿跡了。你知道,一個人即使是死了,也會留下很多殘餘的能量痕跡,至少能證明自己曾經到過某個地方,但他的消失卻是憑空產生的,不留一點餘音。風,在你出現的時候,我甚至以為你就是他,突然隱匿,又突然出現。毫無疑問,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我牽了牽嘴角,禮貌地對他做著回應。
“你不相信?以為我在說謊?”他睜大了眼睛,對我的冷漠反應很不滿意。
我搖搖頭:“不,我相信你的話,但是沒有地理座標的話,就算只相隔五米,也形同兩個世界,永遠看不到他。”
換個角度看,姑且不論土裂汗大神的感覺是否正確,手術刀是常年駐留在開羅的,他對沙漠裏的草木景物非常熟悉,甚至瞭解滿布金字塔的那片千里黃沙之中每一座沙丘、每一道沙壟、每一塊綠洲。假如大哥是消失在沙漠的,手術刀難道一點消息都收不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相信手術刀的卓越能力,當然,蘇倫求學天下,師從冠南五郎大師,更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他們兄妹做不到的事,整個非洲就沒人能做到了。
土裂汗大神的話那麼籠統,想在埃及沙漠裏找個人出來,比大海撈針容易不了多少。
“當然,只要讓我的飛行器加滿能量,地球上就沒有什麼事不能完成。風,幫幫我,沖出地脈,世界就是你我的。”他終於露出了笑臉。
“我要去找那兩個人談談,龍馭大陣的變化總有窮盡之時,要幽蓮他們下來吧,硬拼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再管土裂汗大神如何回答,徑直走向幽深暗處。
他在我身後叫了一聲“風”,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他非常明智,一旦發現有了另外的途徑和平解決爭端,當然不會再冒險進攻。跟這樣的人合作,的確是非常省心。
長廊很深,曲折向前,似乎三天三夜都走不到盡頭。假如這真的是在土星人的飛行器上,我看不出這種扁長的建築物結構會有什麼意義,與人類的航天器設計完全不同。人生的際遇真是千奇百怪,原以為與土裂汗大神的沙漠一別,永遠都不會再見面的,現在卻真真實實地站在了同一只飛行器上。
假如他們的能量消耗殆盡,永遠沉淪於黑暗的地脈裏,將是一個多麼痛苦的結局——永遠地停滯在異星上,直到化為無聲的飛塵碎片,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無比失敗的。突然之間,我對土星人飛行器的未來充滿了歎息憐憫。
從另一方面看,阿爾法又何嘗不是如此?航太歸來,卻發現自己的地球物是人非,而且同類人的外形都完全變了,他的結局又將是怎樣的呢?
“你在找什麼?”有人無聲地出現在黑暗裏,只有一雙眼睛冷森森地亮著,充滿了極不友好的殺機。通常,擁有那種眼神的,不是屠夫,就是殺手。
“找你。”我停下來,緩緩地停靠在欄杆旁,看著那個冷傲的灰袍人慢慢踱出來。在他身後的三十幾步遠處,有一面明晃晃的牆壁,散發著幽幽的銀光。
“找我?拿‘碧血夜光蟾’來交換答案?”他不懷好意地笑著,令我隱隱感到不安。
“嚓嚓、嚓嚓”,他緩緩地彈著指甲,眼角餘光不停地掃在我身上,充滿了蔑視和貪婪。
“你真的見過我?在哪里?什麼時候?”在一路走來時,我不斷地在記憶裏搜索“淩煙閣”這個地名,應該是在中國的某個名勝古跡裏出現過。作為唐朝建國後歌功頌德的廟宇,“淩煙閣”三個字屬於一個歷史長河裏輝煌燦爛的時刻,幾百名大唐功臣的影像被描繪在上面,成了千秋萬代的愛國者們最嚮往的地方。
“我說過了,淩煙閣。左臨敕建大相國寺,右靠無敵大將軍府,正對山河社稷廟,天下獨一無二的淩煙閣。小子,別裝傻了,這麼久了,一閉眼就是你在鏡子裏盯著我看時的眼神,絕不會錯,那就是你。”他得意地指向身後那堵銀牆。
那原來是一面鏡子,只不過不是水銀玻璃鏡,而是只在古代歷史劇中才能看到的銅鏡。
我走向那鏡子,另一個長須人手裏握著一團白布,正在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銅鏡,一絲不苟而且小心翼翼的。
四周沒有太亮的光,我走近的時候,影影綽綽地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不記得多久沒照過鏡子了,好像從北海道起飛之後,就不再關心自己的形象,一心只想著“蘇倫”這個人和這個名字。
鏡子的尺寸大約有三米高,五米寬,這麼大塊的銅鏡在古代非常少見,當時的鑄造工藝是沒法完成這種大手筆工藝品的。它的邊框上鏨刻著完完全全的獸頭花紋,全都被長須人擦得鋥亮。
“一面很完美的鏡子,對嗎?”長須人輕咳著,直起腰長籲了一口氣,伸手撫摸著那些花紋,“西域匠師們的鑄造工藝據說來自于燭龍靈山西王母的親手點化,有巧奪天工之妙,這是中原鑄鏡師們永遠無法企及的。”
他的話深奧而怪異,我有些聽不懂,也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銅鏡寒意逼人,花紋的手感非常細膩,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級古董。
鏡子是嵌在一面牆上的,覆蓋了整個牆面,上下左右四邊全都與石壁嚴絲合縫地契合著。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能明白土裂汗大神的飛行器是由何種材料構成,上一次在沙漠裏動用了世界上頂級的鑽機,才能勉強打開一條通道,那種外表看起來與石壁無異的東西,或許就是某種不知名的高強度金屬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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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7 17:22
引言回覆
“師兄,我說過,這小子就是咱們見過的那人,把他抓住拷打三天三夜,也就明白咱們究竟在哪里了,好不好?”冷傲的人站在我身後四十五度角的方位,與長須人形成合圍之勢,封鎖了我退出的所有路線。
他的惡意非常明顯,但長須人一直在連連搖頭:“他?那麼年輕,能懂什麼?”
冷傲的人還想開口吆喝,卻被長須人揚手阻止:“傲白,你耽擱了虯髯客的複國大計,已經失信於天下,兀自在這裏吆五喝六地找別人的晦氣,又有什麼用?還不退下去面壁思過。”他臉上的悒鬱一掃而空,陡然現出一種睥睨天下、執掌乾坤的霸氣。
“又不怪我!又不怪我——”冷傲的人跺著腳,腰間的長劍也開始叮叮噹當亂響,“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秦王出現,對對對,我不該開那扇門,不該摸這面鏡子,都怪我不好,但我怎麼知道是這個結果?師父傳授給咱們的記憶,本來分得清清楚楚的,我磨劍,你磨鏡,天下沒有人比你更懂得鏡子的奧秘,不是嗎?現在問題出在鏡子上,你又怪我罵我?”
我向側面閃開兩步,因為已經感覺到了他眼中流露出來的磅礴殺氣。
“我是說,咱們耽擱了虯髯客的大事,個人生死榮辱事小,就算一起死了,能賠得起他的損失嗎?”長須人的鬍子直飛起來,臉也開始漲紅。
“好好好,大事大事,我先殺了這小子,再來跟你理論——”他拔劍的姿勢又飄又快,身子一側,一道劍光便飛到了我的咽喉。如果不是早有預感,我幾乎就要傷在他的劍下。劍光一起,我的身子倒退五步,等他再移步追擊上來時,我俯身直進,霍地沖到他的胸前,一掌砍在他的肋下。
高手過招,須臾必爭,他實在是太輕敵了,才會被我攻了個猝不及防。
我只用了七分力氣,他已經“嗷”的一聲怪叫起來,身子側翻,左手一抄,十幾道寒光閃閃的長劍淩厲無比地刺過來,每一柄劍所用的招數都不相同,並且巧妙地布成一個半圓形的立體劍陣。高手出劍時,內力灌注在劍鋒上,總會無可避免地發出“嘶嘶嘶嘶”的嘯風之聲,但他的劍上,卻一點聲音都不帶,只有浸人肌膚的寒意。
假如不動用“逾距之刀”,我根本破不了他的劍術,一閃念之間,急促地仰身後退,連續幾個貼地翻滾,姿勢狼狽之極。在沒搞清這兩人的古怪身世之前,我不願意讓戰鬥持續升級。
“住手,傲白住手!”長須人叫起來。
劍光一收,冷傲的人急躁地大叫:“喂,小子,躲什麼?不敢放手過來嗎?”
“哼哼,傲白,這位年輕人還留著非常厲害的殺招,只怕一旦反攻,你根本抵擋不住,當場就要掛彩。我說過你多少次了,要想做大事,必須得謙忍沈著,就像虯髯客一樣,為了博取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他甘心在海外仙島潛心修煉四十年,武功、計謀、財富、人脈全部水到渠成後,才返回中原。如果不是我們出了意外——”
他反復地提到“虯髯客”這個名字,讓我感到非常詫異。
中國歷史上只有一個“虯髯客”,那就是與大唐遊俠李靖、巾幗豪俠紅拂女並稱為“風塵三俠”的虯髯客,已經在中國歷史上彪炳為“世間第一奇男子”,是俠客中的典範,更是老虎崇拜的偶像。
冷傲的人陡然撒手棄劍,叮叮噹當十幾聲響過後,所有的長劍都被他以內力震斷,淩亂地跌在地上。
“師兄,這件事不能怪我們,虯髯客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紅拂女也是豪氣幹雲的女中大俠,他們一定能夠體諒咱們,而且,被困在這裏之後,我幾乎天天都在反思,為什麼會鑽進這面鏡子裏來,跟這些怪模怪樣的傢伙們關在一起。師兄,你每天對著鏡子參悟,到底什麼時候能有個結果?早聽我的,不如敲碎鏡子看看,或許一眨眼就回淩煙閣去了,是不是?”
他搓著雙手哈哈大笑,仿佛在為自己的好主意而自鳴得意。
我小心謹慎地試探著問:“‘磨鏡老人’司徒求是?‘磨劍客’雷傲白?”
冷傲的人嗖地轉身,淩空一抓,一股巨大的吸力沖過來,我身不由己地踉蹌前沖,肩頭被他抓了個正著。
“哈哈……你……你認識我們……終於找到一個認識咱們的了,師兄你看,我說見過這小子的,你還不信,看看,他也認識咱們……哈哈哈哈,終於找到了,終於找到了……”他的五指猛力收緊,我在極度驚愕之下,竟然也忘記了掙脫,只是怔忡地盯著長須人的臉,腦子裏不停地轟響著——“他們是唐朝人?兩個唐朝人?”
薩罕早就說過,土星人的“異化”過程存在了很多年,在那些甘心進入“異化”之途的高手裏面,包括了不同年代、不同身份的人,幾乎每一個名字都夠寫一本名人傳記。我見過土星人、見過阿爾法,所以不會為見到古代人而驚詫莫名。現在,我之所以感到激動,是因為司徒求是與雷傲白這兩個名字,曾在手術刀的資料庫裏出現過。
這兩人的資料收錄於資料庫的“鏡中人”那個類別,裏面長長短短幾千個案例,都是與“鏡子、失蹤”有關的。
司徒求是以“磨鏡”成名,曾是隋唐時期最著名的宮廷御用磨鏡師,據說後宮佳麗都以擁有他磨過的鏡子而引以為傲,任何人想要徹底照出自己的美麗全貌,非司徒求是新磨的鏡子莫屬。
雷傲白則是隋朝末年第一殺手,曾任隋煬帝駕前御用殺手,當時天下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諸侯、一百零八道烽煙紛紛扯旗造反,其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大人物是死在他劍下。
在那個冷兵器格殺的年代,正是像他們師兄弟那樣的高手縱橫快意的大好時機,可惜,這兩個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消息都沒有了。傳說中有人見過他們最後一面,就在大唐國都長安城的淩煙閣上。小道消息說,他們是進入了淩煙閣側面的“洗鏡樓”之後消失的。在那座銀色小樓裏,收藏著歷代君主、藩王、文臣、武將們隨身攜帶過的銅鏡,是一個經常鬧鬼、鬧狐的是非之地。
“你認識我們?”司徒求是並沒有過於激動。
我只能點頭:“對,我讀到過兩位的輝煌事蹟,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
“你也是穿過鏡子到這裏的?或者,你也是活在鏡子裏的人?”他繼續冷靜地追問,只有涵養足夠深厚的人,才會經年累月動手磨鏡,把自己禁錮在寂寞的大好歲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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