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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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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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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不是他——”我向何寄裳身後猛然揮出一刀,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影子倒翻出去,以最不可思議的變幻身法避開了這次攻擊,不過卻在何寄裳腳邊留下了自己的一條手臂。
影子極其枯瘦,佝僂著背,竟然是一個天生具有殘疾的獨臂人。地上斷落的,只不過是一條不會流血的假臂。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裏?年輕人,現在看來,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一些,呵呵呵呵——”影子笑了,他有一張蠟黃的臉,眉尖、唇角都向下耷拉著,即使在大笑的時候看上去也像愁眉苦臉一般。
“你無法掩蓋住自己的影子,何小姐一個人,自然不會有那麼臃腫的影子投在地上。再說,你到達古寨的第一夜,已經露過面了,借躲在暗影裏抽煙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對不對?”當時,我跟何寄裳都注意到了暗影裏的煙頭火光。
那人僅存的左手裏握著一支半尺長的黃楊木煙斗,正是我在黑暗中看見過的東西。
“我又何須吸引什麼人的注意力?只不過是殺人累了,結束後抽一袋煙提提精神而已。在我眼裏,如何殺人並不重要,當我做了決定要殺某一個人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今日不死、明日不死,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而已,譬如你、你們。”
他把煙斗伸進口袋裏,再取出來時,已經裝滿了暗褐色的煙絲。
“我累了,唉,最近每次殺人之後,總會感覺到累,你們說,這是不是一種病態?”他凝視著煙絲,三秒鐘之內,煙絲竟然緩緩自燃,冒出點點火星來。
“你才是真正的傀儡師,其他的人只是你的傀儡。”江湖傳言最是害人,每個人都知道傀儡師是個外表木訥嚴肅的中年人,行為舉止呆板可笑,但卻忽視了那些話的真實性。
“是,我是傀儡師,只有面對死人的時候,才會暴露本來面目。”他愜意地吸了一大口,然後從齒縫裏、鼻孔裏緩緩噴出一團乳白色的煙霧。
就在那團煙霧漸漸擴散在空氣中之後,何寄裳毫無徵兆地倒了下去。
“我說過,傀儡師是永遠不死的,死的只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敵人。小兄弟,下一個,也許是你,不過我今天真的太累了,不想繼續殺人,算你運氣好。”他又在吸煙,神情古怪,看不出悲哀還是得意。
“我還有選擇嗎?”我淡淡地笑了。
殺戮已經開始,除非所有的人都倒下,這個奇怪的輪回才會徹底結束。
我竭盡全力地發出了一刀,抱著必死無疑的決心,把所有牽掛拋在腦後,全部思想都貫注在手中的短刀上。
逾距之刀並不是人人都能發出的,我只求用心出刀,把自身武功發揮到極限,結果如何並不重要了——刀尖貫入傀儡師的胸口,毫無阻礙地直透後背,我握著刀的右手也跟著陷入了他的胸膛裏。
“這是……什麼刀法?速度會那……麼……快?”煙斗仍然銜在他的嘴角,滿臉的蠟黃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詭異的潮紅,由脖頸至臉頰、從臉頰到額角,紅得像一枚熟透的巨大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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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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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萬種深情,終成灰飛煙滅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永遠不死的,迷信永遠不死的人,往往轉瞬即死,化為飛灰隨風湮滅。”
我抽回了那柄刀,星星依舊閃亮,鋒刃不留一絲血痕。
傀儡師頹然跌倒,身子下面流出一道紫黑色的血跡,彎彎曲曲地沿著石階流下去。
“那是真正的‘逾距之刀’,突破時間與空間限制的至高無上刀法——我原以為世間只有天哥能擁有這種超凡的力量,沒想到你也能……哈哈……你也能……”何寄裳掙扎著坐起來,眼神中混合著驚喜與絕望。
我搶過去扶她,她猛地舉手制止我:“別過來,我身上有毒,二十五種……毒一齊發作,這是我死的日子,其實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從她唇角滑下來的血已經變成詭異的墨黑色,在白衣上濺落為一幅詭異的圖畫。
“‘盜墓之王’楊天絕跡江湖那麼多年,小兄弟,你又是誰?怎麼能參悟透徹他的刀法?”傀儡師的嗓子裏不斷發出皮球洩漏一般的嘶嘶聲,那是中氣不濟、真元渙散的跡象。終生練武的人,只有臨死前的迴光返照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血一直落在石階下的大道上,向蛇群緩緩淌過去,忽然長歎:“知道真相也沒什麼意思了,這一次,我怕是真的要死了,小兄弟,最後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總得知道自己死在什麼人手上,求求你……”
每說出一句話,他的嘴裏都會湧出一小口鮮血,無力地落在前胸上。
煙斗在他腳邊三步之外,他艱難地單手撐地向前移動著,看樣子是要拿回自己的煙斗。作為西南馬幫的第二號大人物,最後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大概任何人看了都要感歎世事無常,都會搶上一步,拾起煙斗遞回他手裏。
人人都有惻隱之心,特別是當對方即將死在自己手上之前。
我不敢向前,反而向後退了半步,淡淡地一笑:“你已經用‘大卸八塊’的死咒殺了卡庫,還想‘泣血落咒’連我一起滅了?”
何寄裳在我身後哈哈大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傀儡師,你的那些鬼魅伎倆在我們面前沒用的。他是誰?能夠繼承‘盜墓之王’楊天衣缽發出‘逾距之刀’的,還會有誰?”
傀儡師終於拿到了煙斗,嘴角抽動著,迷惘地接著何寄裳的話尾反問:“還會有誰?他的兄弟?子侄?天下英雄,都想追隨他練成那種刀法,卻沒有一個人成功,小兄弟,告訴我你的名字,告訴我——”
說到最後,他聲色俱厲地盯著我,愣怔了一秒鐘,眼眶裏陡然淌出兩行鮮血,沿鼻樑兩側緩緩滑下,還沒流到唇角,身子便緩慢後仰,緊握煙斗的那只手也無力地攤開。煙斗落地,再次彈起來,翻滾到石階下去。
石階下的人發出一聲慘烈的怪叫,轉身拔腿飛奔,渾然不顧滿身纏著的毒蛇。他只跑出寨門五步,又是一聲淒厲的大叫,一頭栽倒,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了。
“最先咬中他的,是一條青紅五步倒,你看,不多不少,出寨門恰好五步。”何寄裳的精神開始好轉,把小指含進嘴裏打了一聲低沉的呼哨,像是傍晚時母親召喚貪玩的孩子一般。蛇群一陣騷動,四散分開,重新消失在來時的小樓裏。
“我也要死了,五毒教的人自小便要在五臟六腑之間種下二十五種毒蟲的卵,憑藉它們的力量安然無恙地與任何毒蟲為伍。傀儡師的幻術幾乎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剛剛引發了蟲卵的力量,我自身的力量已經無法克制它們,再過幾小時,毒蟲就會——”
不必她詳細解釋,在她的左側太陽穴上便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一條青筋陡然鼓起約一釐米,汩汩跳動著,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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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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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辦法能挽回嗎?”我的心正在逐漸下沉,她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這是……五毒教徒的宿命,同樣的話,天哥也曾問過我……可惜每一個人都要墜入宿命,以毒殺人,最後自己也毒發身亡……”她的頸下有三條青筋同時迸跳起來,每一條裏都有一個豌豆大的紅點在緩緩蠕動著。
她先從口袋裏抽出手帕纏住手指,又墊著手帕取出一隻銀色的金屬匣子,托在掌心裏:“這個給你吧,我知道你需要……寶蟾,不要打開,毒蟲感應到它的力量自然會遠遠地逃遁……如果有一天能見到天哥,就告訴他,我……我……”
我接過這個撲克牌大小、厚度約一寸的匣子,謹慎地放入口袋裏,再不放心地從外面拍了拍。為了得到它,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太多的人送命了,其中包括年輕的飛月。
何寄裳的眼神逐漸渙散,唇角的黑血流幹了,額頭、顴骨、頜下到處都有青筋跳起來,那些紅點的蠕動速度也加快了數倍。
“跟我來吧,我還有東西要交給你——”她挺腰站起來,走向小樓,一陣風拂過,滿頭的青絲忽然飄落了大半。
我不忍心再看,低頭跟上去,踏上小樓的樓梯以後,眼前每一層階梯上,都留著何寄裳帶血的鞋印。古人有“步步生金蓮”的佳話,但這一次,每多一枚鞋印,她的生命便要縮短一寸,直至最後的終結。
從一樓到二樓,總共十七級臺階,鞋印越來越淡。
“風,你知道嗎?當年天哥建造木樓時,我剛剛十七歲,這座小樓見證了我所有的青春歲月,真的希望在死之前,再看到他,再看到那個繈褓中的嬰兒……”
她走進秘室,左手依舊墊著手帕,從電腦旁邊的暗格裏取出那張水藍的照片,舉在眼前凝視著:“英雄美人,相得益彰,不知道天哥現在過得好不好?”
環顧空蕩蕩的小樓,對於這個大哥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也感到絲絲留戀。
“風,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就是當年繈褓中的嬰兒?你跟天哥到底有沒有關係?”何寄裳腰肢一晃,倏地沖近我,想要抬手抓我的腕子,又硬生生地忍住。此刻,她是全身帶毒的人,接觸到哪里,就會把毒素傳到哪里。
“回答我,回答我——”她的絕望化作眼淚,沖洗著先前流下的黑血。
我挺起胸膛,一字一句地清晰回答:“我是他唯一的弟弟,楊風,也就是當年繈褓中的嬰兒。”自從手術刀死後,我已經很久沒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了,說到這個“楊”字,一股異樣的陌生感覺在心裏油然生起。
“果然是你,你看著我時的眼神與那時候相比一點兒都沒變,仿佛能一直看到我的心底裏去。你的側影,跟天哥那麼相像,我真的很想有一天死在他的懷裏,這個奢望今生也不會達成了……”她喃喃自語著。
樓外的風從來就沒有停息過,此刻越來越凜冽,令這石階上的小樓時刻都有“高處不勝寒”的悽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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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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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哥站在這裏,會做什麼?又能做什麼?”有股熱辣辣的液體倒灌入鼻腔、喉嚨裏,我知道那是自己流不出來的眼淚,又鹹又澀又辣地滑進自己身體裏。
再過幾秒鐘,她握著照片的手也變得漆黑如墨,也許接下來改變的會是她的臉。
“風,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死的樣子。這張照片是我從天哥口袋裏偷來藏下的,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他,替我說聲‘對不起’,偷走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我接過照片,何寄裳立即做了個“快走”的手勢,轉身走向欄杆邊。
回到吉普車邊,我再次隔著衣服按了按盒子,有了它,很快就能驅散蛇陣,穿過石隙了。未來的路還長,不過解開了目前面臨的這個巨大的死結,總是值得慶倖的。
發動車子,踩下油門,我頭也不回地奔向來路。
“何寄裳會怎麼樣?”毒蟲反噬的下場奇慘無比,我不敢想像何寄裳那樣的美麗女子會變成什麼,只是專心致志地把握著方向盤,急速向前狂奔。也許我是在刻意逃避某個結果,任由何寄裳落到這個最終結局,我感到對不起大哥楊天,但我又做錯了什麼?
如果蘇倫不到西南邊陲來,是否就不會牽累到何寄裳的古寨?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屠戮事件?世界上沒有“如果”,一個都沒有,蘇倫也不是錯誤的根源所在,我只能默默地承受所有的結局。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小女子苗疆五毒教何寄裳,今生被教規所拘,身懷毒蟲,不能得遂所願,死後願意化為齏粉碎末,墜入六道輪回,為鬼畜、為牛馬、為螻蟻贖我生前罪孽。總有一天,要嫁給‘盜墓之王’楊天為妻,七生七世,不離不棄,代代廝守。癡心一片,碧血可表,報請天地共鑒——”
“天哥——”
“天哥——”
“天哥——”
轉過一道山嘴後,古寨方向驀地傳來何寄裳撕心裂肺、驚天徹地的長嘯,字字句句清晰傳入我的耳鼓,中氣充沛之極。我知道,那是邪派中的“天魔解體大法”,拼盡氣血做最後一件大事。
臨死之前,她在叫大哥的名字,叫聲激起山谷的回音,一遍一遍來回震盪著:“天哥、天哥、天哥……”她只叫了三聲,天地之間卻仿佛有幾百個人一起縱聲大叫一樣,久久不絕。
我忍不住在疾馳的車子上直立起來,呼嘯應和著何寄裳的聲音:“大哥、大哥——”
那個方向隨即響起一道劇烈的爆炸聲,從後視鏡裏能夠清晰地看到,何寄裳的小樓已經陷入了大片大片的火海,石塊、木頭滿天亂飛。
我猛地踩了刹車,口袋裏的匣子一蕩,撞在方向盤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也許這是必然的結果?當一個人意識到無法收場時,便用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來結束一切?我猛然抱住頭,伏在方向盤上,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何寄裳絕望的表情越來越深地鐫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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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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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令附近的地面都在恐怖地震顫著,我再沒有勇氣回頭去看,古寨、五毒教聖女何寄裳、大哥曾經住過的小樓都消失了,變成山林裏普普通通的泥土碎屑,與歲月同朽。
一股熱辣辣的眼淚在我眼眶裏打轉,很難相信風姿綽約的何寄裳就這麼一刹那間走向死亡,連同她曾年輕的過去、對大哥的刻骨思念還有我們共同看到的大哥的虛幻影像。
足足有半小時時間,我全身僵直地伏著,身心俱疲。山林裏的飛鳥走獸奔逃引起的喧囂聲停了,爆炸的餘波也全部過去,再回頭看,原先古寨的位置已然被一個裸露的石坑所代替,像是山坡上驟然出現的詭異傷口。
我夢游一樣重新發動吉普車,眼前金星亂冒,勉強支撐著前進。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十幾遍,我都茫然不覺,直到它第二次震耳欲聾地響起來,我才騰出左手,摸索遍了衣服口袋找到它,木然按下了接聽鍵。
顧傾城焦灼的聲音立即傳出來:“你怎麼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想回答她,但嘴唇乾裂,喉嚨也火燒火燎地疼起來。
“有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席勒蘇醒了。”她大聲地倒吸涼氣,頓了一次,才把這句話說完。
“什麼……”我舔了舔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傳遍了舌尖上的味蕾,游離不定的思想正慢慢安頓下來。
顧傾城提高了聲音:“席勒醒了,我想他能告訴咱們蘇倫是怎麼失蹤的,不過有件事更加嚴重——他已經出現了‘迴光返照’的預兆,所以你需要儘快趕回來。嗯,要不要我派人回去接你?你還好吧?”
我的腦子裏再次“嗡”的一聲,眼前金花飛舞,下意識地一腳踩下刹車,免得滑入側面的山澗裏去。
輪胎摩擦山路發出“嘩”的一聲,尖銳刺耳之極,顧傾城駭然驚叫起來:“怎麼了?可是你的車子出了什麼問題嗎?”她很關心我,但在隊員們面前時,會巧妙地隱藏自己的感情,絕不隨意流露出來,這一點,要比飛月高明得多。
一想到飛月,我的心猶如被十幾根鋼針同時刺中,連身子都疼得蜷縮起來。
“飛鷹……有沒有蘇醒?飛月死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現在雖然拿到了‘碧血夜光蟾’,卻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行動。”我無法向任何人交代飛月的死,最不敢面對的就是飛鷹。
“怎麼?到底——”顧傾城急促地停止了自己的詢問。人死了,再問原因,只會浪費時間,貽誤戰機。
等她再次開口,已經換了淡然的口吻:“沒有,只有席勒醒了,衛叔正在向他體內灌輸真氣,現有條件下,他的死幾乎是必然結果,我們沒有其他辦法。”顧傾城黯然低歎,一個瀕臨迴光返照的人距離死亡僅有半步之遙,天下第一流的神醫都無能為力。
“我正在往回趕,一小時後能到……”舌尖麻嗖嗖的,我不敢第三度發動“兵解大法”,那樣無異於飲鴆止渴,但是此刻體力下降到了極點,山路又崎嶇難行,很難支撐下去。
“風先生,我在駕駛台右面最底下的暗格裏放了一些口服藥物,或許可以幫你提神醒腦。當然,它們只具有輕微的成癮性,並非毒品——”顧傾城語氣十分遲疑。
我第一時間伸手拉開暗格,裏面是個紅色的塑膠盒子,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六粒透明的藥丸,與日常服用的保健魚肝油丸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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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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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怪我這麼做,探險過程中誰都會有體力不支的時候,我只是準備——”
她的話沒說完,我已經撕開盒子,把六粒藥丸一齊吞進喉嚨裏,一股難言的辛辣氣息直沖喉管。過了幾秒鐘,整個胃部也火辣辣地燃燒起來,猶如誤食了全球排名第一的魔鬼辣椒一般。等這股劇烈的辣勁過去,我抹掉額頭上的冷汗,精神果然振作起來。
“我感覺好多了,馬上回去。”
丟下電話,我立即發動引擎,油門直踩到底,向前猛衝。席勒的消息對我們至關重要,至少他會說出失蹤事件的來龍去脈,我希望早一秒鐘看到他,雖然在北海道時非常討厭對方。
山崖和樹木不停地從兩邊向後飛過,我進入了極度亢奮的狀態,速度表的指標不斷攀高,根本沒用到一個小時,提前二十分鐘看到了營地裏冒出來的炊煙。
顧傾城站在營地入口處等我,隔著幾百米便搖動著一面紅色的旗幟向我打招呼。
車子在她身邊“嘎吱”一聲停住,根本來不及熄火,我已經縱身跳下來:“他在哪里?還活著嗎?”
這些荒唐而突兀的話,若放在平常環境裏,一定會引人發笑,但現在她和我都毫無笑意,連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
“在,走。”她牽起我的腕子,向裏面第二座帳篷直掠過去,這時才見縫插針地加了一句,“你好嗎?”
我只笑了笑,嗓子眼裏焦渴得像要冒煙一樣,一進帳篷,首先看見側面桌子上的一大杯水,忍不住探手抓過來,就要向嘴裏倒。那種藥丸像是效果最猛烈的乾燥劑一般,四十分鐘內已經抽幹了胃裏的所有水分,現在我只希望跳進一個冰涼清澈的大湖裏,仰面朝天喝個痛快。
“不行,你現在不能喝水,得等藥效過去,否則會把五臟燒爛。”顧傾城按住水杯,臉上突然現出極度痛苦的表情,按在杯子上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著。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兩臂肌肉一陣僵直,緩緩地放下水杯。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那些藥物的特效與毒性一定會成正比。
顧傾城翻起手腕看了看表,歉意地笑著:“還有半小時,藥效就能過去,那時候,就算把營地裏的淡水全部喝掉,都沒人攔你。”
坐在帳篷一角的衛叔突然輕咳了一聲:“風先生,你能回來就太好了,這位席勒先生的身體到了朽木難支、油盡燈枯的地步,我的功力很難傳入他的‘膻中’、‘丹田’等中樞臟腑——”
他的身邊是一張倉促間搭起的行軍床,白色的床單淩亂鋪著,席勒側向躺著,蜷著腰,像一隻疲倦的龍蝦。
衛叔的右手一直搭在席勒的後頸上,自己也是滿臉倦容。從顧傾城來電話到現在,已經過了近一個小時,任何人這樣連續不斷地替別人輸送內力,都是一件極其辛苦的工作。
我走近床前,拂開席勒額前濕漉漉的亂髮,左掌試探著貼在對方的太陽穴上。假如無法從頸後“大椎穴”傳送內力進去,我還可以從兩側太陽穴、頭頂百會穴著手,只要他是個正常人,就一定能夠依靠我的內力生存下去。
席勒慢慢睜開眼睛,眼珠滯澀地轉動了幾次,虛弱無力地叫了一聲:“風……風先生,又見面了……”他臉上勉強堆起微笑,依稀還能看到原先驕傲不可一世的樣子,只是幾周的昏迷下來,頭髮、鬍子瘋長,如同荒蕪許久的耕田,毫無神氣可言。
“對,又見面了,蘇倫去了哪里?你還有印象嗎?”我加快了氣息輸送速度,通過太陽穴刺激他的腦部活動,讓他能變得更清醒一些。
這些話,顧傾城必定也早就問過了,因為這是任何人看到他蘇醒後唯一關心的事。
席勒搖搖頭:“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事都記不得了……抱歉……”
他的唇也乾裂了,有淡淡的血絲滲出來,動了動肩膀,想要掙扎著坐起來。以他足夠強悍的身體素質,就算昏迷再長時間,也不可能羸弱至此,我相信在蘇倫失蹤的時候,他一定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打擊,才導致身體嚴重受損。
我拍拍衛叔的肩膀:“讓我來吧,請先去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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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席勒的講述
帳篷裏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腐朽氣味,應該都是從席勒身上散發出來的。
衛叔站起來向旁邊挪開的時候,身子都有些僵硬了,緊緊地皺著眉,連續做著氣沉丹田的深呼吸動作。
我把手伸向他:“衛叔,你的內力包容陽剛、陰柔兩大特性,本來應該非常奏效的,怎麼會一小時多的時間還勞而無功?”
他會意地握住我的手,一瞬間,兩個人的內勁從掌心裏一吐即收,做了一次小小的無形碰撞。衛叔的內力深不可測,猶如月圓之夜的大海波濤,滾滾而來,感覺不到盡頭。
“竟然是陰陽神力?風先生,你身體裏蘊含著日本人的武功?”他驚愕地退了一步,立即撒手。
這一次,連顧傾城也愣住了,不過僅僅一兩秒鐘之後,她已經迅速明白過來:“唔,是北海道楓割寺裏的布門履大師——風先生,你是他的嫡傳弟子嗎?”
布門履大師傳“陰陽神力”給我的那段經歷,被藤迦復活的震撼場面所掩蓋,所以在北海道之旅的漫長過程中並不起眼,他們如此驚訝,只不過是覺得我作為一個中國人,不該擁有日本人的武功而已。
“我不是他的弟子,那些事,我不想再提了。”楓割寺那些事解釋起來非常複雜,我不想為此分神。
衛叔的內功中夾雜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種剛猛如鐵、熾熱如火;另一種陰柔似絮、酷寒似冰,每一種都有二十年以上的修煉深度。唯一不足的是,他並沒有把兩種力量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達到水火共濟、寒暑交融的境界。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成功地輸入席勒的丹田氣海,也只會害得對方遭受冷熱夾攻,不死也要重傷。
武功一道,博大精深,完全在於個人領悟,自身資質的重要性遠遠大於修煉時間的長短。我敢斷言,以衛叔的資質,現在這種狀態已經是他能夠達到的極限。
我客氣地向著仍然處於錯愕中的顧傾城:“顧小姐,請幫忙準備一大碗濃縮的參湯,我想席勒先生需要補充一些液體,而不是任何藥物。”
顧傾城臉頰一紅,順從地點點頭,與衛叔一起走了出去。
中醫最講究“人參吊命”,對於一個快要死掉的人來說,一株名貴的千年人參能夠神奇地延長他的壽命,甚至能把人從鬼門關上救回來也未可知。我不清楚探險隊的裝備裏有沒有攜帶人參,但以顧傾城的能力,往往能夠變魔術一樣拿到我需要的東西。
當然,興奮劑類的毒品能夠達到比人參更明顯的效果,或許衛叔、顧傾城更喜歡使用這種非常手段,但那是“殺雞取卵”的招法,結果可能是皆大歡喜,也可能是令席勒瞬間斃命。只要有一線希望,我更願意用比較柔緩的方式,保留住席勒的性命。在我的直覺中,他不會僅僅是生物學家那麼簡單。
“我……有些話要單獨告訴你……”比起在北海道時,席勒瘦了很多,喉結顯得格外凸出。
我的雙手分開按住他的左右太陽穴,陰陽神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三分鐘之內便有了效果。他撩開身上蓋著的薄被,挺身坐起來,眼睛裏也重新充滿了倨傲的神采。
“蘇倫是怎麼失蹤的?我只想聽這些。”我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的眼睛,迫切地想聽到真相,現在大家真的都沒有多少時間可浪費了。
“我正是要告訴你這一點,蘇倫是那麼優秀的中國女孩子,在她身上,我找不到哪怕是一丁點的缺陷。風,如果有機會,我會努力表現自己,不會輸給你,至少在她嫁給你之前,我——”
沒想到他一旦恢復體力,先說的竟然是這些長篇大論的廢話,我雙掌微微加大力度,氣息加強,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用力甩頭,企圖掙脫我的束縛。一大綹金髮陡然從我們中間飄落下來,隨即又是兩綹,其中一綹更是飄落在我小臂上。
他愣了,驀地提高聲音尖叫著:“風、風——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我放鬆了掌心裏的壓力,一個字一個字地、冷靜而緩慢地重複著那個問題:“蘇、倫、是、怎、麼、失、蹤、的?”
“呼啦、呼啦”兩聲,帳篷頂被勁風鼓動,抖落下一陣紛紛揚揚的塵土。風從門簾下撲進來,停留在我小臂上的頭髮翻了個身,打著旋飄然落下。
席勒怔了怔,大口喘著氣,夢遊一樣地舉起雙手,按在自己頭頂,眼神絕望如陷入枯井的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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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頭髮,它們不會無緣無故落下來,你們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他小心地揪住自己的頭髮,只是輕輕一帶,滿把金髮被無聲無息地連根拔起,頭頂立刻出現了三四個硬幣大小的空白。
“啊——”他撕心裂肺一般大叫著,身子一挺,從我掌心裏掙脫出來,再次鯉魚打挺落在地上,赤著腳向外跑。我只能一掌砍在他的後頸上,令他暫時陷入昏厥,以免過度激動後再出別的意外。
我把席勒抱回床上,替他蓋好被子,無意識地拂過他下頜上的柔軟鬍鬚,也是應手而落。他的身體百分之百是發生了本質的變化,這種毛髮大面積脫落的情況,只出現在遭受了過度輻射的前提之下。
“強輻射?與‘捕王’歸洛相同的遭遇?那麼,蘇倫呢?難道、難道——”
一陣燥熱在我胸膛裏瞬間炸開,這是我最無法容忍的結果。
人類探索到了輻射的存在,把這種奇異的力量大範圍地引入到疾病治療之中,但有一點是所有病人都不知道的,那就是直到今天為止,任何國家和醫療機構並沒有真正控制得了輻射技術。當諸多光療機器用射線殺死癌症患者體內的病毒細胞時,對正常細胞的損傷更是觸目驚心。
我援引上面的例子,只是想明明白白地再次告訴自己:“假如蘇倫也遭到了強烈輻射的話,等我找到她,她已經是——”
大哥、蘇倫先後都有了這種與強輻射近距離接觸的傳聞,蘇倫的武功當然無法跟大哥相比,所以現在很可能與席勒一樣,陷入了極度危險的狀況。在那個幽深的地下宮殿裏,沒有人替她運功續命,她能等到我們趕來救援嗎?
不知不覺中,我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冷汗濕透了,衣領也濕漉漉地貼在脖子上。
我捏起落在地上的金髮,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心裏痛得不敢呼吸,五臟六腑像被一柄尖刀殘忍地插來搠去一樣,滿腦子裏顛來倒去只有這一句話:“蘇倫現在怎麼樣了?”
最先見到蘇倫時,她留著烏黑閃亮的滿把長髮,在沙漠裏給每一個人驚豔的感覺。後來,她到達北海道與我會合時,頭髮已經剪斷,略顯憔悴,但神采依舊。真的不敢想,一個漂亮女孩子頭髮掉盡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風先生,你在做什麼?”顧傾城悄無聲息地走進來,手裏捧著一罐可口可樂。
我向她展示著指尖上的金髮,低聲回答:“看這些頭髮,你會聯想到什麼?”
地上、枕頭上、床沿上,到處都沾著頭髮,曾經驕傲灑脫的席勒就算身體完全復原,也會變成一個頭頂光光的病態禿子,毫無成功男人的帥氣。
“我已經注意到了,所以才會著急打電話催你回來。”她替我開了可樂,褐色的泡沫爭先恐後地湧出罐口。
“那麼,你的意思是不是認定那件不好的事已經發生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顧傾城沉吟著,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風先生,你說曾打通了蘇倫的電話,詳細情況是怎樣的?哦對了,參湯已經在熬,不必擔心。”
我仰面思索了一會兒,盯著不斷起伏的帳篷頂,整理著自己的思路:“蘇倫說,她現在是困在一個巨大的古代建築群裏,四面都是筆直的石壁,無法攀緣。她看到的天是灰色的,大概是這個地下空間的穹頂。還有,她在建築的最後方發現了一扇金屬門,正在試圖打開它。我想這些敍述恰好能跟‘捕王’歸洛說過的話前後印證,就在石隙的盡頭,可能存在某個進入地下世界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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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城只關心一個問題:“她沒告訴你,是怎麼進入那裏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不安地彈了彈指甲:“算了,蘇倫肯定是連發生過什麼事都不清楚,或許像席勒一樣突然昏迷,再醒過來時已經身在那裏了。風先生,現在的事情非常難辦,強輻射對人的傷害不言自明,如果不向隊員們說明情況,肯定還會帶來意外傷亡;一旦說出所有真相,僅存的十四個人便馬上逃跑了,誰也不肯為了金錢而冒生命危險,你說該怎麼辦?”
這是實情,就像山民們對龍格女巫的巨大恐懼一樣,只聽到她的名字已經望風而逃。每個人都不傻,不會把錢看得比命重要。
席勒掙扎了一下,身子蜷縮得更緊,並且一陣一陣劇烈顫抖著,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拉過頭頂,將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
“我跟衛叔做了個決定,希望你能同意,明天一早,讓剩餘的隊員送飛鷹他們撤回去,這裏只留你、我、衛叔、老虎、紅小鬼和席勒。現在看來,席勒只有幾個小時可活,也就是說,只有我們五個人探險就夠了,不必拖一群無用之輩來墊底,你說呢?”
這似乎不是一個太明智的決定,用人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我只恨幫手太少,無法面面俱到,但我不願意反駁顧傾城,輕輕點頭:“好吧,我會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川中幾大門派裏挑些高手過來相助。”
顧傾城嚴肅地指著滿地的頭髮:“風先生,再多的人,在這種超強輻射下又怎麼能保全自己,咱們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嗎?”
我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在各種神秘力量面前,人所能做的反抗的確太微不足道了,只能順勢而動,不能逆勢而行。
“好吧,遣散隊員們,大家各司其職。我已經拿到了碧血夜光蟾,明天早晨就可以重新進隧道去了。”
我把金屬匣子取出來,平放在掌心裏。這是唯一的希望,它不像普通蛇藥一樣會散發出濃重的怪味,外表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匣子,體積約等於兩副摞起來的普通撲克牌,沒有任何鎖眼,蓋得嚴絲合縫。
顧傾城對它表示巨大的懷疑,但卻識趣地閉嘴,我們兩個又都變得無話可說了。
良久,顧傾城才輕撫著自己的長髮幽然輕歎:“風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哪怕最後戰鬥到只剩你我兩個,我也會一直陪著你,決不退縮。找回蘇倫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要首先保證自己的安全,車上的裝備裏雖然有十幾件鉛板防護服,卻只能抵擋微小當量的射線,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我知道,謝謝你。”這是我目前唯一能說的話,危難當頭,有個美麗的女孩子甘願陪在身邊,對於每一個男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
忙忙碌碌奔走之中,我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簾子下露出的光影提醒我,晴朗的一天又已經過了大半。穿越石隙的行動只能在明天一早展開,人的一生之中會面對無數個明天,但卻沒人能準確預報明天的晴陰,正如我們都無法預言行動的成敗一樣。
“現在,席勒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很關鍵,我不想再有人步他的後塵,相信你也會這麼想,對嗎?”
顧傾城距離我只有三步,呼吸時帶出的幽香讓我漸漸地有些迷醉,身不由己地點頭:“是,不能再步他的後塵。”
“我提出來的建議,每一個都是為你好,希望你能認真聽,儘量採納,好不好?”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醇和,我張口打了個沉重的哈欠,腦子裏一陣迷糊,大半邊身子疲乏得只想躺下來,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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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5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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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累了——”她凝視著我。
席勒“啊”的一聲大叫,手舞足蹈地掀掉了薄被,一下子把我的睡意驚得一乾二淨。那一瞬間,我有種陷入被催眠狀態之後的危機感,後背、肩膀上涼意橫飛,起了薄薄的一層雞皮疙瘩。
“我要死了。”席勒坐起來,直愣愣地瞪著我,又用萬分肯定的語氣重複了一句,“我真的要死了。”
這是不得不面對的事實,他是生物學家,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瞭若指掌,瞞是瞞不過去的。
我在床前坐下來,冷靜地回答:“對,出現這種意外,我們也很難過。”
門簾“噗啦啦”一聲卷了起來,外面陽光燦爛,綠草茵茵。
“我在這一分鐘突然明白了,活著實在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可惜從來沒有好好珍惜過。風,蘇倫是個好女孩兒,答應我一定要珍惜她,全心全意地善待她。她的外表雖然強悍幹練,內心的一大部分卻無比脆弱,很容易受傷,你在北海道時所做的每一件事,對她而言,都是一種沉重的傷害——”
顧傾城焦灼地瞥了我一眼,因為我們想要聽的並不是這種兒女情長的廢話,而只是蘇倫失蹤的真相。
很顯然,席勒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對我們臉上的苦笑視而不見。
我只能在他話音稍停時插嘴進去:“席勒,真要為蘇倫好的話,你首先得告訴我,她是怎麼失蹤的?進山之後,你們到底遭遇到了什麼?”
李康和飛鷹兩隊人馬談及蘇倫失蹤前的情況時,都提到過在天氣、環境一切正常的條件下,兩個人突然不見了,沒有留下任何戰鬥、襲擊之類的痕跡。
席勒停下來,敲著自己的額頭,凝神思索著:“那是一次非常詭異的經歷,風,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現在你是唯一能令我相信的。”
顧傾城悒鬱地長出了一口氣,略帶不滿地苦笑著:“席勒先生,如果沒有我和衛叔竭盡全力地救治你,此刻風先生面對的應該是一具余溫尚存的屍體才對,也就輪不到你挑三揀四地選擇合適的聽眾了。”
她說的是實話,席勒能在迴光返照的狀態下支撐這麼久,跟衛叔長時間的內力灌輸是分不開的。
“我只告訴他一個人,別的管不了那麼多。”席勒冷漠地重複著,並沒有因為顧傾城的話而讓步。
顧傾城懊惱地甩了甩頭髮:“算了,我從來不跟不明事理的人慪氣,再見。”
我伸出手臂攔住她,決絕地回應席勒的話:“顧小姐是探險隊的絕對負責人之一,營救蘇倫能否成功,她會起很大一部分作用。席勒,蘇倫現在一定很危險,任何固執都會害死她,你明白嗎?”
顧傾城已經為我做了很多,我不想讓她產生被冷落的挫敗感,只要是對救援蘇倫有利的方面,我會毫不猶豫地去維護並堅持。
在楓割寺時,我曾見識過席勒的傲慢、固執、狡黠、自大,對他的某些怪脾氣早有準備。
顧傾城感激地掃了我一眼,很多複雜的情感盡在不言之中。
“風,我說的話關係到一個大秘密,只能說給絕對值得信任的人聽,你真的百分之百相信她?”
席勒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我默默地舉手阻止他,並且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伸手去抓自己的頭髮,但只伸到一半便尷尬地停住,任何人都知道,一抓下去,又會帶下來滿把金髮,只能令人趨近瘋狂。
“你堅持?”他的眼珠子連連轉動著,兩頰上的肌肉緊緊咬住,看樣子很難下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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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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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堅持,要麼一起聽,要麼都不聽,最終結果只能是你死、蘇倫死,就這樣。”說到底,我對什麼大秘密並不感興趣,只想知道失蹤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偏偏在這個問題上,席勒一直都在三緘其口。
他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的,一旦缺少了內力灌輸,心臟和脈搏都會停止跳動,隨之全身各個器官功能相繼衰竭而死。
門簾下面的陽光開始變得黯淡了,時間正在無意義的僵持中分分秒秒地溜走,就在我覺得已經失去信心的時候,席勒終於不情願地點頭:“好,看在蘇倫面上,我就信你一次。”
我松了口氣:“請講,我們洗耳恭聽。”
“首先,我得說明一下我的身份,這一點跟接下來事態的發展至關重要——”席勒舉起右手,靠向自己的右耳邊,那是一個行美國軍禮的動作,只是他的拇指用力翹起來,其餘四指筆直排列在一齊,做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我的真實身份,是屬於這個地區的外派人員,兩位都是見多識廣的高手,無須讓我解釋這個動作的具體含義了吧?”他的口氣透著七分驕傲,也夾帶著三分無奈。
我輕輕點頭:“對,知道。”
顧傾城卻是驚駭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五十一號地區?你來這裏,難道這山腹裏真的藏著外星人或是不明飛行物?”
那個手勢代表的是美國境內的一片神秘禁飛區,在全球新聞媒體眼裏,五十一號地區又被稱為“外星資訊匯總中心”,是美國航空航太署內部的核心機密區。
小燕和紅小鬼都曾從這裏竊取過資料,萬沒想到,在我們眼前就有一位活生生的出身於五十一號地區的高手。
“對,我這一次接受的行動指令就是找到傳說中那個‘潘朵拉的盒子’。現在我就要死了,不想把秘密爛在肚子裏,說出來也許對找回蘇倫小姐有用。五角大樓派駐在南亞、西亞的諜報人員曾經傳回消息,就在中國大陸的川藏邊界附近,發現了超強的輻射源,其旺盛程度和不間斷放射時間,是美國迄今為止人工合成產品的四萬倍。所以,五角大樓的情報分析官們懷疑,那是外星人的飛行器燃料系統洩漏造成的。”
他艱難地喘了口氣,臉色漸漸變得晦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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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5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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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碧血夜光蟾在哪里
我捉住他的手腕,以掌心對掌心的方式繼續向他體內傳輸內力,同時不免有些疑惑:“小燕、紅小鬼他們曾經數次侵入五十一號地區的檔案庫,而燕遜更是五角大樓內部的消息靈通人士,這一點怎麼從來沒聽他們提起過呢?”
“我以生物學家的身份到達本地後,尋根溯源,漸漸發現了一些線索。其實,就算蘇倫沒有組建這支尋找阿房宮的探險隊,我也會做相同的工作,我們探索的目標不同,但行進方向卻是完全一致的。不過,事情進行到這裏,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我自己真正地愛上了蘇倫——”
我的手腕猛然一震,隨即凝聚心神,排除他的話帶來的全部雜念。冥冥之中,得失都由天定,當我偶遇關寶鈴而神不守舍的時候,蘇倫身邊也多了狂熱的追求者,可能這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懲罰。
“別笑我,風,那是我的初戀,有一段時間,我甚至陶醉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學者席勒,渴望有機會陪著她,不動任何心機,只求幫她達成心願。上司部門很快就意識到了我的異常,立即派了一名代號‘涅槃’的特派員過來,準備接手我的工作。據我所知,他還同時兼顧另外一件事,那是關於另外一名叛逃的間諜人員,一個代號為‘銀色蒲公英’的女孩子。”
在強勁的內力接續下,他的呼吸穩定下來,臉上又添了一抹血色。
這種救治方法,如同在冬天的曠野上架起爐子燒水一般,什麼時候木柴燃盡了,本來煮沸的水會重新回歸冰冷。鍋裏的水到底能沸騰多久,只取決於木柴的延續時間而已。我真的慶倖自己得到了布門履大師的“陰陽神力”,才會有今天這個江湖救急的後路。
代號為“銀色蒲公英”的瑞茜卡已經在我記憶裏消失很久了,我不想因為這個插曲打亂了席勒的敍述,馬上咳嗽了一聲:“席勒,我希望——”
他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被美國軍方層層選拔進五十一號地區,看了我一眼,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風,我會加快敍述速度。正是由於涅槃即將出現的緣故,我才催著蘇倫馬上啟程進山,希望在特派員到達前,找到有關輻射源的線索,立一個大的功勞,借此向組織提出脫離申請,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美國公民,可以正常陪伴在蘇倫身邊。其實,她的準備並不充分,一直拖拖拉拉延誤時間,很可能是在等你過來。”
我懊悔得恨不能揮刀自戕,蘇倫離開日本時,無數次暗示、請求過,要我跟她一起走,但被我鬼使神差般拒絕了。
顧傾城忽然插言:“席勒先生,請跳過中間這段行進敍述,你和蘇倫與大隊人馬分手後,是否一直向前,沒有折向其他岔路?真正的關鍵點,就在分手後的十幾分鐘之內,因為據飛鷹說,他等到李康一行撤走,馬上帶人趕上來,但已經找不到你們。”
席勒費力地思索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對,離開大隊後,我們的確一直向前,五分鐘後,經過一大片乾枯的草地。我記得當時蘇倫說過,乾草的香氣讓她懷念起遠在開羅別墅的露臺,她沉思的表情像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淑女雕塑,讓我看得入迷。危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我們都聽到一種低沉的鼓聲,就從草地中心的地面上傳出來——”
顧傾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鼓聲?地面還是地底?”
當時的情況具體來說是這樣的——
天氣晴朗,光線充足,發出鼓聲的位置距離他們騎著的驢子只有二十步之遙。
蘇倫首先反應過來,立刻在驢子臀部拍了一掌,迅速趕了過去。嚴格來說,那不應該是鼓聲,而是一種巨大的“嗵嗵”聲,兩次之間相隔三秒鐘,聲音之大,震得他們兩個的身子都跟著抖動起來,心跳的節奏更是極容易地就被鼓聲控制,越來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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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中央毫無異樣,其中一部分乾草被動物啃去了葉尖,只留下殘缺的草根。
蘇倫來回丈量了幾次,撿了一根幹樹枝,畫了一個十步方圓的大圈,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斷:“那聲音就下面。”
席勒的叢林生活經驗也是極其豐富,馬上取出一柄短鏟,準備向草皮下面挖掘。他對蘇倫向來言聽計從,奉為真理,這一點是我永遠都比不上的。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短鏟剛剛觸及地面,一股巨大的吸力竟然刹那間從他手裏奪走了短鏟,自動向草皮下鑽去,只一眨眼的工夫便全部消失了。
當時兩人甚至來不及驚呼,突然間天旋地轉一樣,席勒覺得自己正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裏,不斷地向地底沉下去。他的武功雖然高明,應變能力卻比不上蘇倫,倉促之間變得手足無措。
女孩子的身體輕靈,下降得比較慢,蘇倫一個騰躍沖過來,抓住席勒的肩膀,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他直拋起來,自己卻瞬間下沉了三四米。
席勒不明白好好的草地怎麼會變成液體的漩渦,他掙扎著跳出蘇倫畫的圈子,立即啟動了行囊裏暗藏的遙控攝像系統。那套設備於歐洲第一流的電子器材供應商,同一產品線上的部件已經應用到美國航空航太署的“火星探測車”上,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
他和蘇倫身上都裝著無線監控探頭,位置在胸前第二顆紐扣上,監視屏上,他得到的圖像全部是高速旋轉的,目測結果大概在每分鐘二百轉左右。
顧傾城終於忍不住打斷他:“每分鐘二百轉,每秒鐘三轉還要多,只需要很短的時間,捲進去的人就會頭昏腦漲,出現重度腦震盪。你的意思,蘇倫被卷下去時,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嘔吐、失憶、思想癡呆,是重度腦震盪最常見的表現形式,但經過特殊訓練的高手,能夠成功地利用外界的旋轉規律克服這一點。在我看來,蘇倫不會有過激的不適反應。
“不,她沒有昏迷,而是冷靜地向著麥克風報告著下面的情況。她說過,下降的過程像是泡在死海邊的私人游泳池裏,能夠感受到身體四周那些液體強大的浮力。她看不到土壤和岩石,只是在一片透明的青色液體中下降,當她把攝像頭指向腳下時,我看到了極遙遠處影影綽綽的青灰色宮殿。”
席勒的講述讓我的思想回到了隧道裏那驚險的一夜,孫貴也是進入了青色液體之中,難道蘇倫所經歷的,正是我當時看到的場景?假如某種力量可以把固體化作液體的話,這在地球人以往的應用物理學說中是完全無法想像的。
當時龍格女巫說,那是一個“入口”,也許當時我應該緊隨孫貴一起跳下去,就能直接見到蘇倫了——
褲袋裏的電話驟然響起來,把沉思中的席勒嚇了一大跳,肩膀猛地一顫:“什麼?誰來的電話,是蘇倫嗎?”他慌亂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看上去思想極度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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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城走過來,左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聲安慰:“不要慌,是風先生的電話,不是蘇倫。”
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那是蘇倫的電話,但液晶屏上顯示的卻是一個太平洋島國的號碼,我想那會是燕遜的來電,馬上關掉電源,隨手把電話丟開。
席勒顫抖著嗓音追問:“是她嗎?不是嗎?”
他的手無意識地撫過面頰,鬍鬚隨手而落,勝過最鋒利的剃刀。下一步,或許他全身的皮膚將在細胞病變中大面積潰爛,上演慘不忍睹的一幕。最可悲的是,沒人能改變這一結果,現有的地球醫學知識對此束手無策。
我做了一次長長的深呼吸,歉意地一笑:“席勒,請繼續吧。”
“那個過程持續了接近三分鐘,我聚精會神地觀察著螢幕,根本沒注意到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蘇倫進入了那片宮殿,我看到一扇閃著青色光澤的金屬門,她的落腳點就在門前。”
事件的焦點又一次指向了“金屬門”,就是那扇最早出自“捕王”歸洛之口的門。
顧傾城從口袋裏取出紙筆,不停地飛速記錄著,筆尖與紙面摩擦,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席勒聳了聳肩膀:“兩位,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唯一需要補充的,當時我太投入了,自己不知不覺又重新進入了那個圈子,當聯絡信號中斷時,我也突然昏厥。再次醒來之後,就已經躺在這個帳篷裏了。”
顧傾城緊跟著補充:“席勒先生,你或許並不知道,從失蹤到重現,你失去了隨身攜帶的所有金屬製品,包括那頭驢子四蹄上的鐵釘。”
席勒很輕鬆地解答了這個問題:“很簡單,我們遇到了難以想像的強磁場,巨大的地磁力量首先吸走了我的短鏟,然後在磁力震盪的結束過程中,吸引力驟然增大幾百倍,帶走了一切。舉一個例子,一九四零年,英國的‘塔里塞那號”帆船穿越太平洋魔鬼三角洲地區時突然失蹤,兩個月後,海岸搜救隊在海面上發現了構成船身的所有木板。聯想到帆船失事前,船長在無線電報告裏說發現了強磁場,指南針和所有的鐘錶都在瘋狂旋轉,於是海難專家們下了“強磁場吸走了造船時的全部鐵釘,從而導致帆船解體’的結論……蘇倫、蘇倫、蘇倫——”
他驀地挺直身子縱聲大叫,脖子上的青筋猙獰暴跳起來,形成一面縱橫交錯的網。沒等我和顧傾城做出任何反應,他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像是一架電力急速下降的留聲機。
我猛然提氣發力,掌心吐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希望能再次救回他。
顧傾城掠過來,手指在席勒脖子側面一按,淡淡地苦笑著:“結束了。”
席勒死了,對於一個身受高強度輻射的病人來說,這樣的死或許是最沒有痛苦的。
“風先生,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要在一開始絮絮叨叨地述說與蘇倫的往事了,因為他明白,生命隨時都會中斷,現在不說,下一秒鐘的生死都無法預料。在他心裏,與蘇倫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要比這些匪夷所思的神秘事件更值得留在這個世界上。”
顧傾城露出一種既羡慕又惋惜的古怪表情,讓我心裏泛起一陣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如鯁在喉。
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裏,應該是我陪在蘇倫身邊,而不是莫名其妙鑽出來的生物學家席勒,更何況他還是美國人的秘密間諜。接下來,我必須要深切地反思對關寶鈴的感情,大家不是同一類人,走得太近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
我把席勒的身體放平,替他合上眼皮。
“涅槃、銀色蒲公英、潘朵拉的盒子?美國人的手指到底要在全球各地伸多遠、插多深呢?或者只有把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插滿迎風飄揚的星條旗,他們才能真正地心滿意足?”我自言自語著。
顧傾城皺皺眉:“那些國際政治上的明爭暗鬥,不是我們這種錙銖必較的生意人能夠隨意置喙的。風先生,穿越隧道的成敗就在明天一舉,希望你帶回來的‘碧血夜光蟾’能有傳說中的神奇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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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走出帳篷,顧傾城隨即吩咐近處值守的隊員:“找兩個人,挖深坑埋葬席勒的遺體,嚴格噴灑消毒藥水。”
明知道消毒水對輻射殘留的危害無用,但她仍然盡可能地多做一些防範,總算聊勝於無。
“飛月的死,還有沒有需要解釋的地方?”顧傾城看出我渾身疲憊,只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簡短地回答:“西南馬幫進攻古寨,飛月為了救我,被敵人射中。戰鬥到了最後,古寨的人無一倖免,連何寄裳也被馬幫的傀儡師暗算,自身體內豢養的毒蟲反噬,只能引爆炸藥,與寨子一起毀滅了。”
能說的我都說了,與大哥有關的情節,沒必要讓外人知道。
我取出金屬匣子,遞給顧傾城:“這裏面放的就是‘碧血夜光蟾’,何寄裳親手交給我的,一定不會錯。”
盒蓋依然緊扣,匣子四周竟然沒有一道金屬製品特有的劃痕,散發著沉靜冷峻的銀光。
顧傾城掂了掂匣子,疑惑地自語:“那件五毒教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匣子沉甸甸的,金屬材質非銀非銅,表面也不像是常見的高等鍍鉻工藝,倒是非常古怪呢,對不對?”
一陣困倦襲來,我的腦子裏嗡嗡直響,畢竟從趕回古寨之前就連續幾晚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沒心情也沒有太大的好奇心追究匣子裏面的內容。直覺上,何寄裳對大哥情深意重,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絕對不會騙我。
“我去睡一會兒,有事請立刻通知我。”我收回匣子,堅持著回到自己的帳篷,一頭栽倒在床墊上,又是一場沒有夢的沉睡。太多的死亡似乎已經讓我的神經麻木了,飛月、胭脂、卡庫、傀儡師,最後是隨著大爆炸一起消失的何寄裳,任何人都無法預測殺戮到哪里才是盡頭。
從昏睡中醒來,門簾正隨風擺蕩著,帳篷裏的光線已經極其昏暗。
有人悄悄走進來,踮著腳尖,一直走到床墊前面,推推我的肩膀:“喂,風,那匣子呢?給我看看?”那是紅小鬼的聲音。
我不想回話,何寄裳帶著斑斑血淚的臉在我眼前晃動著。
紅小鬼伸手摸索著我的口袋,嘴裏咕咕噥噥自言自語:“五毒教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樣的呢?讓我來鑒定一下。”
銀光一閃,金屬匣子已經到了他手裏,然後“哢”的一聲,他打開了帳篷裏的燈,刺眼的燈光倏地披瀉下來。
“哈哈,你醒了,我還以為會一覺睡到明天大亮。風,讓咱們看看這匣子裏的東西是否還在,免得明天辛辛苦苦跑到隧道盡頭去,蛇陣不退,白白浪費感情。”他舉起匣子用力搖盪著,放在耳邊聽了聽,毫無動靜。
蟾蜍做為五毒教的聖物之一,一直作為一種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毒蟲而存在。匣子裏的東西既然以“碧血夜光蟾”命名,必定是一隻蟾蜍無疑,無論是活物還是標本,或多或少都會帶著七分毒性。
我按住紅小鬼的手,正要阻止他,門簾一卷,老虎、顧傾城、衛叔一起走了進來。
“風,讓他試試也好,事關重大,總得弄清楚裏面的東西是真是假,才能決定明天的行動。五毒教的人十個裏有九個半是詭詐變態的,不得不防,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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