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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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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7:09
引言回覆
“風,在我心裏,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具備無上智慧的人,可惜你不在這裏,沒法跟我分享,而那個早於我許多年破解秘密的人,卻又行蹤渺茫,不知身在何處。怪不得江湖前輩們都說‘無敵最寂寞’,當我一個人摸索進這個精彩世界的時候,果真感到徹頭徹尾的寂寞——”
小燕爆發出與他的年齡毫不相稱的黯然長歎,古樂聲又響起來,有個蒼老淒涼的藝伎在嘔嘔呀呀地唱著,意境詭奇幽僻。
留在尋福園裏的,除了小燕,還有蕭可冷和小來以及神槍會的一小隊人馬,那是我刻意向孫龍要求的,派他們暫時駐守尋福園,以應付企圖收購尋福園的渡邊城集團。以蕭可冷的智慧,至少能夠開導小燕,免得這個年輕人不慎墜入魔道。
太聰明的人未免一意孤行地超前探索,當這種“超前”達到走火入魔的境界時,他的思想便開始背離人類社會的行為準則,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舉動。
我慎重地提醒他:“小燕,凡事多跟小蕭商量,那個海底世界裏非常古怪,不要自作主張。”
小燕一聲冷笑:“她?知道嗎?當我參悟了潛艇裏的秘密,連我姐、蘇倫姐在內的‘飛花三俠’加起來都不會企及我的思想境界。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這些東西,當然,此前進入過海底世界的楊天大俠,或許也可以算一個,只是他不在這裏,雖然在外面的隧道裏題滿了‘盜墓之王楊天到此’的字句——”
我失聲叫起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什麼?你說的‘這裏’是哪里?你在那段水下隧道裏嗎?”
只要是能夠順暢表達語意的地球人,就會明白無誤地區分“這裏、那裏”和“裏面、外面”,如果小燕把大哥寫過字的隧道稱為“外面”,則他一定是在隧道深處。
“我在——裏面,咱們曾經通過那面水晶窗窺探過的巨大空間裏,也就是日本傳說中的‘海底神墓’,一個不屬於地球人的世界。知道嗎?按照‘宇宙動能法則’,我的身體裏很快就能生長出智慧的觸角,與他們的母體星球直接聯絡,從而成為這群超人中的一員,就像《西遊記》裏描述的,三頭六臂、火眼金睛、腳踏風火輪、飛雲掣電、瞬息千里……”
我突然覺得自己開始窒息,小燕所說的一切太奇怪了,猶如精神病院裏的瘋子囈語。
“他們……他們是誰?”隔了十幾秒鐘,我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試圖把握小燕全部敍述的核心。
“他們是宇宙的主宰者,在古代被稱為‘天帝的兒子’,也就是被後羿射中的十個太陽中的其中九個。他們本身的目標就是地球,誰會相信那些迂腐的上古傳說呢?有些問題,我現在還無法得出結論,不過在‘宇宙動能法則’的幫助下,一切都會迎刃而解。風,做超人的感覺真的很奇妙,當地球人像跌跌撞撞的螞蟻一樣在我腳下奔走時,任何時候我都可以隨心所欲地一腳踩下去——”
我忍不住怒喝:“夠了!小燕,你在做什麼?被外星人洗腦了嗎?”
只有某些權力欲望極度膨脹的戰爭狂人,才會視地球人如螻蟻,可以隨意踐踏,比如二戰時三大軸心國的黨魁領袖們。人和人之間永遠都是平等的,沒有等級貴賤、上下大小之分。
極度震驚之下,我的聲音提高到了極點,四處山野驟然響起了回聲,想必也會傳入樓下的何寄裳耳朵中去。
“我沒有,風,只有進入這個境界,你才會感到地球人的愚昧、落後、混亂、低劣,他們在地球上胡亂開採、建造、破壞、挖掘,正在令它的移動軌道發生急劇偏轉,進而影響到整個宇宙的生存穩定。按照‘宇宙動能法則’的合理計算,自從美國科學家首先發明原子彈之後,未來一百年內,核武器的殺傷力會有近千倍的擴展,迅速威脅到其他星球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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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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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威力越來越大的武器是毫無存在必要的,就像他們,早於地球幾萬年就發明了可以瞬間擊毀太陽的超級武器,但這些有什麼用呢?銀河系裏的任何一個星球居住者還沒愚蠢到要幹掉太陽的程度,因為太陽爆炸時產生的宇宙波將會引發災難性的連鎖反應,行星相互碰撞毀滅,形成一個或者無數個能夠吞噬一切的黑洞。風,你應該明白幹掉太陽是極其愚蠢的事,但地球人卻在不久的將來會這樣做,時間會是二零九九年,所以,他們來了,必須阻止地球人做蠢事——”
我努力讓自己的思維跟上小燕的敍述速度,離開北海道只是幾周時間,沒想到他竟然荒唐到這種地步,滿腦滿嘴都是怪論。蕭可冷一直沒來電話說明這些情況,我對此根本一無所知。
假如他被外星人洗腦的話,大概會像手術刀那樣,被幻象魔的影子完全控制,成為人類的共同敵人。我們從海底世界撤出的時候,他曾顯得異常興奮過,我和蕭可冷當時偏偏忽視了這一點。
“小燕,你還沒告訴我,他們的母體星球到底是哪個?”我腦子裏在回想從玻璃盒子裏觀察海底建築物的情景,那種無處不在的紅光讓我聯想到傳說中蘊涵著無窮威力的“日神之怒”。
“火星,一個充滿了‘宇宙動能’的星球,上面蘊藏的能量是地球的幾億倍——我累了,需要休眠一段時間補充能量,或許下一次打電話,我已經不再是地球的駭客小燕,而是另一種嶄新的生命,再見。”
小燕接連打了幾個哈欠,聲音裏的疲憊更加明顯了。
“小燕,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握著電話的手指因為過度緊張而變得僵硬了,小燕不是個喜歡信口開河的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根有據。我害怕他說的會變成現實,一覺醒來,像手術刀一樣化為另外一種人。
“什麼?”小燕又在打哈欠,古樂聲越來越響,藝伎的歌聲像是跳大神的巫婆們正在祈禱作法。
我長吸了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小燕,你先從隧道裏出來,現在蘇倫失蹤了,你不能見死不救。你先出來,會合小蕭、小來到我這邊,救回蘇倫以後,隨便你做什麼,都不會有人干涉你。”
不過那些神秘生物哪里,既然他們已經藏身海底那麼多年無法現身於陸地,可見自身必定存在一些缺陷,不能適應陸地生活。只要小燕離開那裏,這些邪念一定能夠摒除,重新恢復正常。
“嘿嘿,風,在我眼裏,地球人只是庸庸碌碌的螞蟻,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麼關係?舉個例子,譬如‘飛花三俠’的師父冠南五郎,雖然一直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前輩,被千萬人奉為神明,但他懂什麼?在他的思想意識中,所謂的‘亞洲齒輪’一定會是一組可以彼此嚙合的齒盤,以固體形式固定存在於地球的某一點上,真是可笑迂腐之極。你想想,地球人中間的‘智者’都是如此水準,普通人呢?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他們的存在有什麼進步意義?為了一個螞蟻而耽擱飛天成神的時間,你想我會有那麼蠢嗎?再見了,風,大約在火星時間一天而地球時間為三百六十一個小時之後再見——”
他懶洋洋地掛了電話,只留下我滿頭冷汗地倚在陰影裏。
建造海底神墓、留下“日神之怒”的是火星人?那麼,玻璃盒子的擁有者也是他們了?這群擁有六隻手臂的怪物們棲身於楓割寺的地下,究竟要做什麼?殺光地球人還是直接毀滅地球?難道他們就是《諸世紀》上試圖毀滅地球的“恐怖大王”或者引發“大七數”災難的始作俑者?
我想不通這些問題,雖然小燕話裏幾度提到大哥楊天的名字,極度震驚下,我已經忽視了那兩個字。大哥一個人的生死,比起全部地球人和地球本身的存亡,似乎已經成了微塵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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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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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傀儡
山林裏的露水悄悄襲來,與我身上的冷汗混合在一起,遍體生寒。
月光益發清冷,當我仰面遙望時,閃爍的星子鋪滿渺茫的天際,其中當然也有火星和土星的影子。
剛才小燕敍述的一切,是夢?是真?
我把電話交到右手裏,在袖子上擦掉了左手掌心裏的汗漬,冷靜了十分鐘後,撥了蕭可冷的號碼。
蕭可冷帶著惺忪的睡意來接電話,不過在我“喂”了一聲後,她迅速變得清醒了:“風先生?您還好嗎?其實這一周我一直要打電話過去,有件非常棘手的事向您請示。”
我明白,她要說的跟小燕有關。
石階下的小樓裏似乎有了一點動靜,我聽到門窗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的聲音,有木屐、竹杖在青石板地面上“篤篤篤篤”地踏過、點過。那些混亂的動靜持續了五秒鐘,篤篤聲前後總共響了十九次,接著一切重歸死寂。
“小蕭,如果是關於小燕的事,請直接說重點,剛才小燕來過電話,說了很多怪話。我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
來不及寒暄客套,我的心情已經被小燕弄得糟糕到了極點。自從蘇倫失蹤之後,我的日子一直都在焦慮不安中度過,面對的只有殺戮、怪事、死亡、毒蛇,腦子裏有根弦始終緊繃著,不能有片刻的放鬆。
“好,我只說重點。尋福園重建完成後,我帶著信子負責把一切恢復原樣,忽視了對小燕的照顧。他一直躲在楓割寺裏研究那艘潛艇,據僧人們說,他常常連續幾日幾夜不吃不睡地坐在電腦前工作,桌子上堆著的演算草紙每天都能累積一尺多厚。就在三天之前,他失蹤了,也不是完全消失,而是把自己困在那個海底隧道裏。我打過電話,他說已經越過了那扇水晶窗,任憑我怎麼勸,就是不再出來。那些怪話您肯定也聽到過,我就不重複贅述了。”
蕭可冷並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小燕是在異想天開,所以,敍述過程中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如果那些話是真的呢?‘海底神墓’存在了那麼多年,誰也說不清裏面藏著多少秘密。小蕭,你馬上聯絡燕遜,請她繼續勸說小燕,務必要他離開那裏,回到地面上來。嗯,還有,告訴小來做好準備,一旦小燕回來,馬上使用最堅固的鐐銬鎖住他,隔離觀察,等我回去再做處理。有必要的話,可以使用中度麻醉槍,令他失去反抗能力。”
我的決定絕對不是大題小作,手術刀的失控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如果到了最後不得不重複手術刀被毀滅的悲劇,對於“飛花三俠”而言,肯定是個沉重打擊。
蕭可冷緊張起來:“風先生,有必要這樣如臨大敵嗎?他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照我的安排去做,小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們不得不防患於未然。好了,現在可以聯絡燕遜了。”
蕭可冷不再追問,答應了一聲後,立即收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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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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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在大亨葉洪升的重兵壓境下成功援救王江南之後,蕭可冷便對我深信不疑,只要是我說出的話,每一個字她都會不折不扣地執行,這一點最讓我放心。現在,我希望能夠做到“亡羊補牢”,把小燕控制起來,不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作為小燕的親姐姐,燕遜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勸說他,事情也許會出現轉機。
從關寶鈴突然在尋福園別墅失蹤開始,到我和她一起墜入深海裏的玻璃盒子,再到千年女僧藤迦復活、揭開千年之前鑒真東渡的真相——北海道楓割寺之旅,處處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迷惑。
我始終都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從五十一號地區得到的那些神秘照片上,可以有七成把握證明大哥是活著的,在某個隱蔽之極的地方做著某件非常吃力的事。
蘇倫的意外失蹤,給了我沉重的打擊,現在回憶起來,自己進山之後很少笑過,內心世界總處於一天比一天更焦慮的狀態。大學時的心理課導師早就說過,有些人只有在失去時才懂得她的珍貴。我現在明白,蘇倫才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一個女孩子,其他人無法相比。
電話始終在手裏握著,我希望小燕能夠及時醒悟,千萬別墜入魔道。像他那種極端聰明的駭客高手,是地球上最難得的資源,絕對無法複製。
“一覺醒來,會是另外一種人?難道也能變成長著六條手臂的怪物嗎?”我苦笑著搖頭,“海底空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哥楊天、美國女間諜瑞茜卡都進去過嗎?為什麼小燕沒有提到他們的下落?總不會也發生了變異——”
潛意識裏,我害怕大哥的身體會起變化,會以“非人”的狀態出現,這種恐懼曆久彌新,只會越來越強烈。
何寄裳忽然出現在大道上,她的腰間加了一條銀色的腰帶,倒背著手,大步向前,一直走到巨蟒前面。
我以為她已經睡下了,這種奇怪的舉動立刻吸引了我的視線。就在她的左側十五步外的木樓陰影裏,有個暗紅色的火頭一閃,仿佛有人也在輾轉未眠,起身吸煙。我向黑暗中凝視,那個佝僂著背的影像漸漸清晰起來,側面向著我,一個半尺長的煙斗緊緊地握在左手裏,右手支著額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來了,為什麼還不現身?你是給胭脂報仇的嗎?還是只想取得寶蟾立功,其他事一概不理?”
何寄裳猛然叫起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上樓來。
我的目光再次落向對面的灌木叢,期待著發現向胭脂開槍射擊過的狙擊手。這種環境簡直就是狙擊手的夢幻天堂,一次射擊後只需左右移動三十步,即刻安然無恙地避開被襲擊一方的搜索,尋找恰當的時機狙殺第二個目標。
沒有人應聲,吸煙的人一動不動地坐著,我猜她應該是寨子裏的一名普通婦女,在漫漫長夜裏一個人靜靜地吸煙已經成了固定的習慣。
“我知道,傀儡師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無論你要什麼,總得自己走出來拿吧?五毒教的人只有戰死的,從沒有嚇死的。碧血夜光蟾、逾距之刀都在這裏,我只數到十,請立刻現身——”
像我一樣,何寄裳注意的方向同樣是吸煙的人與對面的灌木叢。當她重新冷靜下來的時候,五毒教聖女的威儀又一次回來了,對敵時的勇氣不輸給任何男人。
我欣賞她的判斷力,傀儡師是馬幫裏的重要人物,絕不會無聲無息就倒在別人的槍口下。
“一、二、三……”她開始報數,聲音冷靜而穩定。我的手穩穩地握在沙漠之鷹的槍柄上,相信在中近距離的對決上,下一次將先狙擊手一步而開槍,取得制勝的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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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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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後,秘室的門仍然洞開著,一陣溫和的風悠然吹來,直撲到我的後頸上,隨即我聽到了一個優美渾厚的男低音:“請不要動,風先生。”
沒有刀尖、槍口抵著我,但我能感受到一觸即發的殺機。
“我是傀儡師,一個被你射殺過一次的死人,所以,單純從公平決鬥的角度來說,我隨時都有向你開槍的權利。當然,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不會像市井無賴一樣刀來槍往,打得一塌糊塗,對不對?”
他發出動聽的笑聲,溫暖有力的手指從我的褲袋邊掠過,手槍已經到了他的指縫裏。
何寄裳的計數聲已經到了“十”,傀儡師果然應聲出現了,不過卻是在她身後的小樓上。自古以來,兵不厭詐,可惜我們兩個都失算了。
“你最好也不要出刀,我不是愚蠢之極的胭脂,早在十八年前,中國大陸上所有的飛刀門派高手就對我沒有任何威脅了。你想想,傀儡只是一種毫無價值的替代品,只是我指尖上的工具,就算被人槍殺刀砍一萬次,與我有什麼關係?大不了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好了。風先生,你是聰明人,對於馬幫和五毒教的糾纏,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呵呵,馬幫也是講道理的,任何生意抽成之後,總會言而有信,與合作夥伴和平相處。”
他轉到我的身前,黝黑的臉上帶著木訥迷惘的表情,跟那個被我射殺的人一模一樣。
“你是傀儡?還是傀儡師?”我凝視著他空洞的眼睛,抬起左腕抖了抖,小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有區別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傀儡。在我眼裏,我即是天地、我即是傀儡師、我即是傀儡,進入我視線的,都是我的傀儡,包括你在內,無一例外。”
他有一雙黑眼珠極小的大眼睛,眼白的部分佔據了四分之三個眼眶,看上去突兀而滑稽。又一陣風吹過,那柄從地板圓洞裏取出的刀也到了他手裏,並且“嚓”的一聲被拔出鞘,寒光驟然一閃。
“據說,這柄刀是當年‘盜墓之王’楊天曾經用過的?可惜,他沒遇到我,否則,無論王、神、仙、佛,一律在我的傀儡術下化為齏粉,灰飛煙滅。風先生,只要你和你的探險隊合作,我將不遺餘力地提供一切方便,確保你們在大山裏的安全,而且這柄寶刀也送給你,只要你需要,我們馬幫會發動江湖關係,把你捧到楊天那樣的高度,好不好?”
他的口氣,確實有指點江山、統禦一切的架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假如他真的有自己所說的那麼法力無邊,就不會老老實實地匿藏在西南邊陲了。
“多謝,我的探險工作無論如何一定會繼續下去。”我一語雙關地回應了一聲,重新接過那柄刀。
“你看——”他僵硬地舉起左手向樓下大道上一指,陡然間,寨子裏的小樓鬼影幢幢地移動起來,幾秒鐘之後,何寄裳站立的那條大道已然變成了南北走向,正好調轉了九十度。
我和傀儡師是站在視窗前的,腳下的木樓方位毫無改變,原先背對我們的何寄裳,此時只要轉半個身子就能看到我們。她低頭看著腳下,並沒有驚駭變色,而是緩緩解開了腰帶,迎風一振,那些銀色的緞帶披拂落下,露出一柄筆直向上的百煉緬刀來。
“我們可以下去了吧?”傀儡師托了托眼鏡,驀地僵屍一樣筆直地躍起,淩空滑行著,緩緩落地,站在何寄裳對面十步以外。
我遲疑著,緩步下了樓梯,沿著石階一步一步走過去。
“一切都是幻覺,傀儡師,江湖上的傳說一點都不錯,你只會躲在背後撥弄機關暗器,全憑那些被‘控魂術’操縱的傀儡為你賣命。至於你自己,毫無武功,沒有一點真刀真槍的本事,即使是剛剛入門的普通武師也能打得你人仰馬翻,難道你不覺得可笑嗎?”
何寄裳臉上帶著嫵媚的笑容,與嘴裏激烈的言辭毫不沾邊,看上去更是古怪。
傀儡師又托了一下眼鏡,竟然深表同意地點點頭:“對,就是幻覺,但當所有的人被幻象迷惑並且深信不疑的時候,一定會把它們當作真實世界。比如現在,我想殺一個人——”
他突然飛了出去,在半空裏劃出一道淩厲的白光,射向側面山崖上的灌木叢。這種輕功並沒到達至高無上的境界,只是我和何寄裳的方向感都被摧毀了,原先位於正東位置的灌木叢,如今卻是在正北方向。
一刹那間,我心裏不免有了巨大的困惑:“傀儡師的身體仍舊是飛向正東嗎?當他把石階下的三十五座小樓方位完全挪動時,小樓與真實世界之間的偏轉角度是否真的是九十度,如我們眼中看到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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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4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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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距之刀,逾距之刀,逾距之刀——”何寄裳縱聲大叫,聲音裏欣喜與困惑緊密交織著,尾音變得傷感抽泣起來,“那是‘盜墓之王’楊天的逾距之刀,終於重出江湖了!”
那一刀的力量來得極其怪異,實際是它帶動著我穿越了幾十米的空間距離,及時地劈殺傀儡師,替卡庫解圍。當我低頭凝視著它時,刀身上的每一顆星星都在閃爍著詭異的銀色光彩。
“好刀,好刀法,我果然沒有看錯閣下——”卡庫失聲讚歎著。他穿著叢林迷彩衣,腳上的黑色戰靴沾滿了塵土和草屑,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倦怠,顯然剛剛經歷過長途的急行軍。
“卡庫,你怎麼會在這裏?誰派你回來的?”我以為是顧傾城不放心我和飛月,才派人暗中説明。營地裏那麼多人,也只有她會存著這樣的心思。
卡庫搖搖頭:“不,沒有人派我,我在追殺一個人,那個隧道裏出現過的戴面具的怪人。”
他走向草叢,在傀儡師的身子上踢了一腳,迅速更換了狙擊步槍的彈夾,用槍筒戳著只剩一半的敵人頭顱,駭然叫起來:“是個假人,怪不得吃了那麼多子彈還不死!”
我收起了短刀,淡淡一笑:“是的,就是個假人,但他的肚子裏卻藏著另一個人,就在跌得較遠的那一半身體裏。”刀刃上並沒有絲毫鮮血,砍中木頭或是砍中人體,手感相差十萬八千里之多。
一個頭髮又短又黃的侏儒男人艱難地從灌木叢裏站起來,隨手拋掉傀儡師的木頭身子,搖晃著不成比例的大頭,惡狠狠地盯著我:“你——怎麼識破我不是傀儡師的?”
我笑了,那只是我的直覺,成名于馬幫的大人物絕對不會忽視自己的外表,當他從樓上躍下時,僵硬的輕功已經馬腳畢露,因為那個飛在半空裏的身體是歪斜著的,右側明顯重於左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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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給蘇倫的電話
“傀儡師不是辰州僵屍門的人,所以不會使用他們的‘活死人輕功’,你頭上頂著這具古怪的木制身子,想必越撐就越辛苦吧?”我不想為難他,做別人的傀儡已經是最痛苦的事,他做的更是一個外表粗劣之極的傀儡,可見傀儡師並沒有打算讓他活著回去。
“嘿嘿,我們都小看了你,不過你永遠都要記住,傀儡師是不會死的,死的永遠都是他手中毫無生命力的傀儡,比如我、比如大道上死的那個一號。”
他笑得很燦爛,仿佛能縮在木偶肚子裏裝成傀儡師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你滾吧,槍神門下弟子,槍彈不殺無名小卒,別讓我再看到你這醜陋的侏儒——”卡庫冷笑著,他是一名稱職的神槍手,但目前環境裏發生的怪事,並非一名槍手能左右的。
這句話令我感到有些不妙,因為所有體貌殘缺的人最忌諱別人諷刺他們的缺憾,那是這類人心靈上共同的巨大傷口,不可碰觸。
侏儒仰起寬大的下巴,翻著眼睛死盯著卡庫:“你有五秒鐘的時間可以道歉,否則,將會死得像我一樣慘!”每一個字都是從他牙縫裏迸出來的,伴著“嘶嘶”的吐氣聲,如同一隻被激怒了的怪獸。
“道歉?滾開,信不信我一槍在你腦袋上掏個窟窿出來?”卡庫的自信心已然恢復,只要明白面對的是一個毫無奇異法術的地球人,他心裏就不再充滿了恐懼和懷疑。
我向前踏了一步,遮在卡庫前面,提神戒備,隨時準備應付侏儒的猝起發難。
“二十四小時之內,你會死得跟我一樣。我說過,傀儡師永遠不死,在他的刀下,世界是可以被任意切割的,如同一個下一秒鐘就要上桌的蛋糕,再見。”
侏儒退了一大步,陡然向前撲倒,手腳伸得筆直。
卡庫大笑:“你幹什麼?裝死狗嗎?”他一手提著狙擊槍,槍口戳向侏儒的肩頭,“喂,起來,快滾回家找你主人吧,免得在外面受了欺負要跪地求饒,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並沒能維持多久,侏儒的頸部無聲無息地裂開了,就像空氣中有一把無形的刀瞬間切在他的脖子上。
“啊?”卡庫向後躍起來,砰的一聲撞在岩壁上。
“大卸八塊?”何寄裳剛剛趕到,站在我身邊,陡然間額上、鼻尖上、兩腮上一起冒出了冷汗。
那四個字在法術的世界裏代表著一個劇毒無比的死咒,異術師與將死的人合力種下這個死咒,被詛咒的人同樣會切成均勻的八塊,工工整整地擺放在一起。
“二、三、四……七、八。”何寄裳低聲數著。
等到侏儒的左腿斷掉時,他的身子不多不少被分為重量相近的八塊,彼此之間只裂開一條兩釐米寬的縫,流出的血很快被身子下面的灌木叢吸收乾淨。
“殺人者在哪里?在哪里——”卡庫抓緊了手裏的槍,茫然地四處搜索著。
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衝鋒殺敵靠的是勇氣和膽識,但是一進入這片波詭雲譎的大山,那套屬於部隊的規則已經不再適用。說到底,他這樣的槍手,只適合跟隨大部隊作戰,聽命行事。
“傀儡師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舞臺上,人們看到的,只是他手裏的線偶。”何寄裳悒鬱地歎了口氣,緊接著發出更深的苦笑,“寨子裏的小樓被傀儡師瞬間變換了方位,所有人都死了,那個佝僂著背吸煙的人,大概也是他手裏的另一具線偶而已。”
對面的寨子陰森空寂,恍如山坡上的一座荒無人煙的陰宅。
“風先生,那個戴面具的人一直追蹤著你和飛月的車子,來的這一路上,有幾次她曾進入過我的狙擊鏡,但是速度比奔跑的野兔還快,根本沒有開槍的機會。現在,我該走了,繼續我的追獵過程,相信她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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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庫背起長槍,又把機槍抱在懷裏,滿臉都是不可理喻的固執。
我按住他瘦骨嶙峋的肩膀,語氣無比誠懇地告訴他:“對方的武功、輕功匪夷所思,其實你沒必要離開營地出來冒險的,假如她就是山民傳說中的‘龍格女巫’,咱們只有合在一起,才可能與之對抗,聽我的勸,明天跟我一起回營地去好不好?”
真正的武林高手,已經不是槍械的力量所能抵禦的,戰爭史上的很多例子明確地說明了這一點。
卡庫孤傲地搖搖頭:“風先生,你不是槍手,永遠不會明白一個成名於天下的狙擊手是怎麼想的。師父說,狙擊鏡的世界裏,操控扳機的人就是上帝,生死存亡,全部由上帝說了算。那人已經從我的狙擊鏡裏掠過七次,我希望十次之內,讓她橫屍山野。”
他推開我的手,額頭上的“少年老成紋”苦澀地交錯在一起,一字一句地說:“殺不了她,是我的恥辱,不能榮耀師門可以,但我不能再給槍神門下抹黑。”
“你阻止不了他的,有時候,一個男人要做的事遠比保存生命更重要,譬如當年離開的天哥。也許,男人脈絡裏流淌的鮮血永遠是沸騰的,不達目的死不甘休。”
何寄裳提到了“死”字,我意識到那真的是一個不祥之兆,偷偷打了個寒噤。
卡庫孤零零的影子已然消失在叢林裏,他沒說“再見”也沒回頭,但把狙殺的次數擴展為十次,已經證明信心並不是十分充足。處在巔峰狀態的狙擊手,永遠都相信自己能夠一擊必殺,更為極端的,槍膛裏只放一顆子彈,對同一個目標絕不會開第二槍。
“我只希望他能活著回營地去。”我說的是實話,營地裏需要他這樣的高手。
“那麼,我們應該首先祈禱他能活過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從‘大卸八塊’的死咒裏逃脫出來吧。”何寄裳抱起了胳膊,半夜的山風拂起她的白袍,的確有些冷了。
我脫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慢慢走下山坡,向古寨的正門走過去。
寨子中間的大道已經恢復了東西走向,傀儡師的幻術解除了。
“風,你需要寶蟾?”何寄裳踏上石階時,似乎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空氣裏彌漫著死亡和血腥的氣息,我略作考慮,才慎重地回答:“綜合各方面的訊息,我有理由相信石隙對面存在楊天大俠留下的足跡,如果可能,希望你也加入探險隊來。寶蟾只能驅趕毒蛇,你和他之間或許有某種心靈感應,更能夠在第一時間裏發現線索。”
何寄裳是五毒教的高手,穿越石隙蛇陣時,一定能發揮作用。我越來越感到幫手的重要性,自從孫貴墜入那些透明液體之後,老成持重的衛叔陣腳大亂,對於隊員們的約束力正在急驟減弱,這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我需要更強大的高手加入,何寄裳無疑是最佳人選,因為她比我更迫切地渴望見到大哥。
何寄裳長歎:“你那麼有信心能探索到山腹盡頭去?要知道,幾百年來,沒有人——”
我截斷她的話:“至少,‘盜墓之王’楊天已經做到了。據‘捕王’歸洛說,他墜落在蛇陣裏,正是楊天救了他,而且帶他去了一個滿是晶石的深坑,躺在不計其數的晶石之上。二十一世紀的世界,每個人都很努力,因為大家都明白,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不努力卻是一定會失敗。”
“哈哈——”她笑了,語氣倍感淒涼,“知道嗎?他被稱為‘盜墓之王’並不確切,應該被稱為‘人間天神’才對。他做的事,沒有人能追隨重複,當年江湖上的八方高手一提到楊天的名字,無不退避三舍。記得當年苗疆深處發現了那座最值錢的臘王墓,吸引了全球十一派的人馬貪心覬覦,但他的腳步一進苗疆,不到三天之內,十一派人馬一個不剩,全部退走。任何場合,他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我的意思是說,楊天能做到的,你、我乃至更多的人合起來都未必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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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當年的英雄事蹟從一個美麗的女子口中說出來,委婉中帶著全身心的景仰,字字句句都讓我禁不住熱血澎湃。
人生在世,要做就做大哥那樣天下無敵的好漢,成為億萬人崇拜的對象,像他那樣,即使有一天已經不在江湖,但世間仍然永存著他的動人傳說。
“總有一天,我會像他那樣——”我挺直了腰,忽然覺得大哥的存在像一盞暗夜裏的指路明燈,一直照亮我前進的道路。
“很晚了,我該睡了。”何寄裳走入小樓,門扉開啟聲、舊床搖晃聲不絕於耳。
我毫無睡意,更不想走進小樓裏去。此刻的古寨,除了我們兩個,只有遍地屍體,而她是大哥的女人,跟我生命裏遇到的任何女孩子不同,不是蘇倫、飛月,更不是關寶鈴、顧傾城。
“明天會發生什麼?”正因為地球人不可能進入時間的逆流,所以永遠沒有人能預料明天。我希望何寄裳能同樣加入探險隊,與碧血夜光蟾一起成為我的強援,在最短的時間裏突破蛇陣,接觸到謎題的核心。
戴面具的龍格女巫、方眼怪人、晶石坑、古代宮殿裏的金屬門……明天,等待我的,除了問號還是問號。
我坐在樓前的方木臺階上,取出電話,剛要撥顧傾城的號碼,卻發現已經是淩晨兩點鐘,她應該已經睡下了,禁不住啞然失笑:“只有閒人才會緊盯著腕表上的時間,真正忙起來,連看表的空當都沒有。”
手指在鍵盤上動了動,蘇倫的號碼立刻出現在螢幕上。從她失蹤開始,這個號碼每天都會被撥打幾百次以上,卻從來沒有連通過,可想而知,她是被困在一個無線電信號高度遮罩的地方,否則以這批諾基亞衛星電話的強勁性能,即使是陷落在茫茫大海的孤島上,也早就聯絡上了。
無意之中,我按下了撥號鍵,螢幕上的連接信號只閃爍了兩次,竟然迅速轉為“電話已經接通”的狀態。我盯著螢幕,心跳驟然加快,直到聽筒裏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喂喂,是誰?是誰?李康、席勒還是——”
我猛地跳起來,把電話移向耳邊,過分激動之下,按鍵部分狠狠地撞在顴骨上,發出一聲悶響,火辣辣地痛起來。
“喂,是誰?我是蘇倫,如果你是探險隊的人,不管你是誰,馬上通知風先生,要他來救我,我在地下。”蘇倫的聲音冷靜下來,嗓子稍微有些沙啞,但依然動聽。
我長吸了一口氣,抑制住胳膊的顫抖,低聲回答:“蘇倫,是我,風。”
蘇倫“啊”的一聲叫起來,聲音發顫:“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種說不出冷還是暖的液體迅速滑出了我的眼眶:“我就在隧道外的古寨,你在那個奇怪的洞裏嗎?還是山腹深處?天梯?地宮?別怕,我很快就來救你。”
自從在楓割寺分手,我們只在她登上飛機前簡短地通過話,沒想到再次通話的時候,已經是現在天地相隔,生死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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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哥哥——”她大叫了一聲,隨即喉嚨被哽噎住了,足足有十秒鐘的時間,我們誰都無法再說出第二句話。
我緊緊地握著電話,仿佛這是一道能找回蘇倫的救命索。
聽筒裏傳來蘇倫快速深呼吸的動靜,隨即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聲音重歸平穩冷靜:“風哥哥,我是在一座古老的宮殿裏,它非常大,長寬都在三千米以上。奇怪的是,我找不到它的出口,宮殿圍牆以外全部是高不可攀的垂直岩壁,沒有任何可供進出的通道。這兒的天是灰色的,我想自己看到的或許不是天,而是幾百米高的洞頂。想像一下,我是處在山腹深處的一個空洞裏,仿佛大山形成時天然生成的一個氣泡室。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找到了傳說中的阿房宮,最起碼為自己的西南邊陲探險之旅畫上了一個小小的句號。”
我的腦子裏迅速勾勒著蘇倫所處的位置,假如四面和地下都沒有明顯通道的話,進出那個地方的途徑一定於頭頂,因為孫貴是從隧道位置陷落進去的,我真的很希望那些石柱消失的地方,存在某個進出地下世界的管道,自己一定會第一個搶著進去,找回蘇倫。
“在宮殿的最深處位置,有一扇奇特的金屬門。風哥哥,我一直都在試圖打開它,即使它不是進出阿房宮的門戶,至少也會帶來某些轉機。”
聽筒裏傳來隱隱約約的沙沙聲,通訊信號正在減弱。
“哼哼”,有人在冷笑,就在小樓的左翼頂上,我迅速轉身,卻沒有任何發現。
“誰在冷笑?一個女人?風哥哥,是誰?”蘇倫也聽到了,急促地反問。
我屈膝騰身,左手在屋簷上一勾,翻身躍上樓頂。樓頂空無一人,只有滿地月色清輝。
“沒有人,或許是聽錯了?”我對著話筒大聲說,假如有人在旁邊窺伺,應該能聽明白我話裏的警告意味。這個電話對我彌足珍貴,不管什麼人現身打擾,下場都將變得奇慘無比。
“不,風哥哥,我在這裏,曾經三次以上聽到過同樣的冷笑聲,快去查查,到底是什麼人在笑,或許就是進入這裏的最有價值線索。還有,這扇門上有四個古怪的洞,直徑約等於一個肌肉發達的成年男人的胳膊,我在門上找不到任何暗鎖的痕跡,大概開門的機關就在這四個洞上——”
“不要碰那扇門,我警告過你很多次了,否則,只會提前把自己送入鬼門關。”的的確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就響在我身後,但等我急速轉身時,仍舊看不到她的影子。
“龍格女巫,是你嗎?請閣下現身,救回我的朋友!”我發力大叫,同時奔向樓頂西北角,聲音最先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說話的,肯定是那個戴面具的人,我突然之間看到了救回蘇倫的希望。她能夠出聲警告蘇倫,一定是進入過那裏,而且是不止一次地進出。只要得到她的幫助,就能找到蘇倫。
“風哥哥,就是那個女人,找到她……”通訊信號持續減弱,到了最後,只剩下一片輕微的沙沙聲。
我對著電話大叫蘇倫的名字,突然間膝蓋一軟,跌坐在樓頂,又一次喜極而泣。無論如何,我重新聽到了蘇倫的聲音,她還活著,只要有一線生機,我就不會放棄。
連續重撥蘇倫的號碼,又聽到了熟悉的盲區回饋聲,剛才無意中接通的電話,對我而言像是沙漠裏即將渴死的旅人得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救命雨,再次燃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們,最好別再糾纏隧道裏的神秘世界,有些東西,就該永久地沉睡在陌生的世界裏,盲目打開不屬於自己的門,接踵而來的並不都是蠱惑人心的黃金寶石,而是數不清的災難。風,你是聰明人,強要突破那些不可逾越的障礙的話,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又是龍格女巫的聲音,大概在三十步外的樹叢中。一瞬間,我想到了卡庫,在心裏祈禱他千萬別在此時出手,把所有的線索都掐斷了。
“我只想找回蘇倫,閣下能幫忙的話,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這條命、這顆人頭。”現在,只要蘇倫能回來,我會毫不吝惜自己生命裏的一切拿去交換。
“你們兩個倒是情深意重啊?不過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進入容易,要想出來,就不會太輕鬆囉!”龍格女巫的聲音滿含惋惜,卻又帶著淡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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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中的男女說出的話,總是帶著三分慷慨激昂的傻氣,只有真正把對方看得重逾性命,才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那樣的話。此時此刻,我只是陷入愛情的俗世男女,而不是埃及人大加渲染吹捧的“無敵沙漠勇士”。
“你呢?豈不是能夠進出那裏?否則蘇倫怎麼能聽到你的聲音?幫幫我,救她出來——”我知道要對這種古怪問題追根溯源很難,沒有人也沒有時間慢慢解釋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龍格女巫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是我,我是與你們完全不同的人,總之,她不該試圖打開那扇門,地球人的好奇心真是致命的鍘刀,永遠懸在自己的頭頂上……”
“龍格女巫也是外星人?”來不及多想,我的腳尖一旋,已然撲向那片叢林,電話都來不及放回褲袋裏。
叢林裏一陣枝葉簌簌亂動,一條遍體黑色的影子正在急速後退,我的腳尖只在樹頂上一沾,借力再次騰空,終於搶先一步攔住了她,後背靠在一棵苦櫟樹幹上。
仍舊是那只詭異的黃金面具,但現在竟然能夠給我莫名其妙的親切感,畢竟只有她見過失蹤後的蘇倫,一切消息都要靠她來傳達。我全部的思想只彙集成一句話:“龍格女巫,求你一定要救她!”
一刹那,天空中飄過一團雪白的雲絮,遮住了半邊明月,樹林裏的光線也瞬間黯淡下來。
“一旦進入那裏,你們都會死,絕沒有生還的可能,所以,夠明智的話,現在就帶他們離開。”她仍舊刻意躲在暗影裏,不肯暴露在亮光下。
“找回蘇倫,我馬上走,假如你肯幫我。”我堅持自己的理由,同時握住了刀柄。她的出現帶來了一線光明,我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她是回不來的,死心吧。”
風捲動她的長髮,配以嫋娜的身姿,相信她曾經是個極其美麗妖嬈的女子。我可以百分之百判斷,她絕不是唐心,身材、語氣、動作相差非常大,即便她能夠發射刻著“心”字的唐門暗器,也只是一種巧合。
據老虎說,唐心被囚禁在山腹裏的神秘空間裏,她的暗器當然也會落入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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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傀儡師永遠不死
我長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腦子保持清醒,如果能留住她,無論採取什麼手段包括武力,都會確保找到蘇倫。沒有幫手的情況下,我只有依靠這柄短刀了。
“那麼,帶我進去,就算是死,我也願意跟蘇倫在一起。”這是我的真心話。過去曾跟關寶鈴同時被困在玻璃盒子裏,最終九死一生地脫困,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改變任何結局。
“進去?如果地球人能隨意進入的話,幾千年來,豈不早就人滿為患、屍骨堆疊如山了?放棄吧,你的身體裏雖然蘊涵著某些特質,但你不是‘盜墓之王’楊天,所以,我幫不了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出現了,你們不走,隨之降臨的只有瘋狂殺戮。”
她的身體倏地左轉,快速逸出了我的視線範圍。
短刀已經出鞘,借著揮刀之勢,我把輕功發揮到極限,躍到樹尖,連續向前縱躍著,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五十步之內。我能看到她的黑衣背影和後腦上勒著的黃金帶子,那種感覺像是在一個騰雲駕霧般的夢裏,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這柄刀的確賦予了我神秘的力量,但要想追上龍格女巫還是差得太遠了。我狠狠地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口,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噴湧出來,“兵解大法”的威力發揮出來,體能瞬間提升十倍以上,五十步的距離立刻縮短為十五步之內。
龍格女巫驟然停步,雙手一揮,一陣怪異的香氣順風而來。
我正處於全力追趕的狀態下,竟來不及封閉呼吸,鼻子裏吸入香氣後,身子一軟,踉蹌著撲倒在對方的腳下。
“你到底是誰?”她蹲下身子,黃金面具閃著寒光。
我再次咬中舌尖,短時間內兩次發動“兵解大法”會對身體造成難以預料的損傷,但我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留住她。血腥氣彌散在我的口腔、喉嚨甚至全身的脈絡裏,我掙扎著站起來,伸手扶住側面的枯樹。
她驚訝地後退了一步:“這種情況下,你還能站起來?難道你真的跟楊天是同一種人?”
刀還在我手裏,提刀的手卻軟弱無力,無法舉起來。
“哪一種人?看在楊天大俠的面上,你能不能幫我一次?”我希望能拖延時間,等待“兵解大法”的威力徹底驅散miyao的影響。
“地球上的‘異人’——存在比例為四十萬比一,一旦出世,必定能夠影響到人類社會的發展。在某些方面,你很像他,只是還沒達到他那種高度。”龍格女巫仿佛陷入了動情的回憶之中,漆黑的眸子裏現出一絲柔情來。
我想鋌而走險第三次施展“兵解大法”,這是困境之中最不得已的下策,只是牙齒剛剛碰到舌尖,龍格女巫猝然揮手,拂過我的面頰。迷香的氣味增大了數倍,我感覺自己身體裏的力量刹那間煙消雲散,只有“看”和“聽”的能力,其他什麼都不能做了。
“強弩之末,不能妄為,你的思想中有和楊天一樣的狂傲血腥,都會逆天而行,但很遺憾,那種瘋狂的舉動,只會傷害自己,於事無補。地球人把這種‘大無畏’的行為稱為‘英雄義舉’,但在我看來,真是太可笑了——”
我張了張嘴唇,吃力地打斷她:“你……也是地……球人,和我們沒什麼……兩樣……”
她的外貌和思想跟地球人如出一轍,只是武功、輕功更強而已。
“我也是地球人?哈哈,要真的是那樣就好了。每個人都懼怕死亡,但跟有些事比起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活著卻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
她的背後突然閃出了銀色的刀光,如雷雨夜裏的霹靂一般,先看見光,而後才聽見一個女子的怒吼:“斬!”
龍格女巫驟然不見了,向左側高速移動的幻影閃爍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蟲——”那是何寄裳的聲音,第一聲高亢憤怒,第二聲卻陰森渾厚。她手裏的緬刀“啪”的一聲炸開,化作幾千隻振翅激飛的銀色小蟲,沿著龍格女巫的幻影追了出去。空氣中頓時充滿了劇烈的血腥氣和嫋嫋不絕的嗡嗡聲。
我艱難地蠕動著嘴唇:“留住……她……”其實我明白,龍格女巫是留不住的,她的武功已經達到了神仙鬼怪一般的境界,我們仍舊是凡人,差距是一條無邊無際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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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教的‘吸血蟲’很厲害,真難為你隱居古寨十幾年,還盡心盡力地養著它們。還記得嗎?當年楊天大俠曾經教導過你,既然被逐出門牆,就不要再碰那些毒蟲,那些話,你都忘了嗎?”
龍格女巫站在十步之外,銀色小蟲繞著她轉圈飛舞,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體,卻不敢貿然出擊。
何寄裳手裏只有刀柄,陡然間倒轉過來,在自己胸口上雷霆萬鈞般一擊,發出撕心裂肺的厲喝:“殺——”一大口鮮血直噴出來,逆風形成血霧,罩向龍格女巫。
“吸血蟲”曾經列為五毒教的“十二大毒物”之首,以人血豢養,以主人意念驅動,比蒼蠅略大一點的蟲體上攜帶著近百種叮人立死的毒藥。當何寄裳自殘身體鼓動毒蟲進攻時,已經是自身武功的極限。
龍格女巫再次飄動起來,但那群銀色小蟲始終追逐著她,直到連蟲帶人消失在叢林深處。
渾身麻痹的感覺又持續了十分鐘之久,我才頹然起身。何寄裳比我更虛弱,臉色慘白如紙,頭髮也淩亂地披散開來。
我們兩個對望著,忽然各自淒慘地一笑,或許都在為竭盡全力仍不能留住龍格女巫而感到慚愧。
“我已經盡了力,而且天哥真的說過,不許我再動用毒蟲。原來,再厲害的毒術都會過時的,這一次,我終於發現古寨裏的人都已經與現實脫節了。”她抹去了唇角的鮮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眺望著龍格女巫退卻的方向。
我把短刀放回袖子裏,挫敗感讓自己無言以對。
“回去吧,明天總會好起來的——”何寄裳勉強笑著。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我們互相攙扶著走進古寨。小樓全部沉浸在黎明的山林霧靄之中,現在是彎彎曲曲的一片死寂,空氣裏只留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我去換身衣服,接下來,咱們該談談寶蟾的事——古寨裏的人已經死光,大概是上天在冥冥中給我的暗示,是我離開的時候了。”何寄裳踏進小樓,她每次提到“死”都會加重我的不祥預感。
幾小時前,我站在這裏打通了蘇倫的電話,希望與失望迅速更替著。下一步,真的能否極泰來嗎?帶著碧血夜光蟾回營地去,順利穿過石隙?太多的挫敗之後,我已經不敢把未來的發展想像成一條光明坦途。
思考再三後,我撥了顧傾城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她已經接起來:“風先生,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我調整著自己的情緒,淡淡地笑著回答:“還好,正在跟何小姐談,今天就能返回營地去,放心。”
分開還沒超過二十四小時,其間發生的慘事、怪事、詭異變化半小時之內都無法說完,所以我乾脆全部保留,等到見面時再細說。
“謝天謝地,還好、還好。”顧傾城長出了一口氣,語氣立刻放鬆下來。幸好現在接通的不是可視電話,否則我臉上深重的苦笑一定瞞不過她的慧眼。
“顧小姐,我昨晚偶然間打通了蘇倫的電話——”
“什麼?怎麼可能?”顧傾城失聲叫起來,這大概是每一個人聽到我的話之後的必然反應,“風先生,我安排了專人每隔半小時就撥打一次那個號碼,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當然也從沒有打通過。你是怎麼撥通的,她說了什麼?”
我相信她的話,但事實也擺在面前,淩晨時的確與蘇倫通過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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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困在山腹裏,找不到進出的門戶,咱們只能先過了石隙再說。你和衛叔小心約束手下的人馬,咱們不能再無謂地損失人手了。”未來的路還長,過了石隙之後都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困難,我希望能保存更多的援兵。
顧傾城遲疑了一下:“風先生,這一點,我和衛叔已經有了一致意見,請放心。”
我們都要對方放心,但誰都不會放心的,各自都有滿滿當當的心事,最後只能心照不宣地掛了電話。
霧氣越來越重,一直到了七點鐘,東面升起的太陽才擺脫流雲霧嵐的遮掩,把陽光灑滿古寨。
我的頭枕在膝蓋上打了個很短的盹,絕對不超過十五分鐘,突然被鼻子裏聞到的濃烈血腥味驚醒了,猛然抬頭,向石階下望去。
有個人匍匐在地上,旁邊交叉擺著一支狙擊步槍、一支速射機槍。那是卡庫的武器,趴著的人自然也是他,只不過他已經是個死人了,被大卸八塊又擺得整整齊齊的死人。
屍體五步之外,一個中學教師一樣的男人正彎著腰寫大字,大道當紙、鮮血當墨,臨時撕來的一大塊衣襟當筆,一路寫下來,全部是龍飛鳳舞的鮮紅大字。
侏儒臨死,曾向卡庫發出“大卸八塊”的毒咒,現在真實應驗了。
小樓裏靜悄悄的,想必何寄裳還沒睡醒,我輕輕地踏下石階,迎著那行血字走過去。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傀儡。小兄弟,看看我這十個字寫得怎麼樣?”他抬起頭,推了一下鼻樑上的老式眼鏡,隨手拋掉了帶血的髒布。
十個血字錯落有致,疏密灑脫,的確漂亮,但卻是用卡庫的血完成的,很明顯是對我的挑戰。
“字是好字,你一大清早到這裏來,不會只是為了寫幾個字活動活動筋骨吧?”我壓制住狂怒暴躁的心情,人死不能復活,替他報仇才是真正應該做的。
“殺人寫好詩,臨風題好字。風先生,得罪馬幫的人沒什麼好下場的,我希望大家以後是朋友而非敵人。無論是哪一路的英雄,來到這片大山裏,我們都要盡一點地主之誼,所以風先生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開口。”
他變得彬彬有禮起來,輕輕推了推眼鏡,狡黠的眼神在瓶子底一般厚的鏡片後面閃閃爍爍著。
馬幫的人沒有這麼好心,主動請求和解,不過是暫時的緩兵之計。
“卡庫是我的朋友,他死了,至少貴幫要出一個人向他謝罪?你懂我的意思嗎?”是他殺了卡庫,我只有親手取他性命,才是對卡庫的最大安慰。
殺不殺人已經無法由自己決定了,是別人在逼我動手,毫無選擇餘地。
“是他冒犯馬幫在先,他做過什麼你也很清楚,對不對?”傀儡師輕蔑地笑了,整了整衣襟,威嚴地咳嗽了一聲,“胭脂一早就通知過你,無論找到什麼寶藏,大家合理分賬就好了,不必弄得劍拔弩張的。在馬幫的山頭,自然有馬幫的規矩,誰壞了規矩,誰就得付出生命做代價。你看,山裏這麼多枯樹乾草,勢必需要很多肥料滋養,死掉的人恰好是最合適的草木養料,所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就是這個道理。”
他很喜歡引經據典,與傳說中傀儡師的說話方式一模一樣。
“你錯了,這裏是古寨,五毒教的據點之一,要遵守,也該遵守苗疆規矩——”
何寄裳走出小樓,就在石階頂上,冷冷地反駁了傀儡師的話。
陽光驅散霧嵐,給人帶來融融暖意,但我知道,隨之而來的將是一招判生死的對決。
傀儡師仰頭看了看,摘下眼鏡,在衣襟上輕輕擦拭著:“苗疆有什麼規矩?不過是殺人者死、以血還血罷了,在你們眼裏,江湖就是一個刀來槍去的角鬥場。所以說,孔夫子、孟夫子都教導後輩要認真讀書,不止一次地告誡後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們苗疆的人,根本就是不學無術、胸無點墨,連大漢民族的優秀文化都摒棄門外,只在窮山惡水裏抱殘守缺。唉,我早說過,苗蠻族類,只配刀耕火種于南疆,被社會永遠遺棄,即使勉強出現幾個有用的人物,也被無知的族長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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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如同慈祥的師長見到了失學的孩子,語重心長地施以諄諄教導,務求以誨人不倦為己任。
“你該上路了。”何寄裳冷笑。
“人人都要上路,結束了這裏的事,我的確該上路了。”傀儡師重新戴上眼鏡。
我看不出他身上藏著重型武器,只是眼珠每一次轉動閃爍,似乎總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寄裳驟然撮唇呼哨,哨音高低起伏三次,猶如林間布穀鳥的縱聲歌唱。那些已經毫無人聲的小樓裏倏地湧出無數條青紅相間的長蛇,盤旋卷地而來,一瞬間已經把傀儡師圍住。
“風,你先上來吧,蛇群喜歡慢慢享用它們的早餐。”何寄裳向我招了招手,腕子上的銀鐲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看過了五角星芒大陣裏的蛇海之後,五毒教的蛇群已經無法給予我恐怖之感,緩步上了臺階,站在何寄裳身邊。
傀儡師在蛇群中孤零零地站著,看上去並沒有驚駭失色的感覺,忽而垂頭凝視著自己寫下的血字,一字一句地念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傀儡。”轉眼間,那些字、卡庫的屍體都湮滅在蛇群中,長短不一的蛇全部昂揚著扁平的頸子,鮮紅的蛇芯賁張吞吐著。
“傀儡師是永遠不死的,你們知道嗎?”遊動最快的蛇已經繞住了他的腳踝,周遭十五步方圓的地面上全部是蜿蜒遊動的毒蛇,此時再想逃走為時已晚。
“去向蛇神說吧,沒有人能永遠不死——”何寄裳笑了,她是毒蛇的主人,深諳蛇性,當然能想像出傀儡師的下場。
“嚓”的一聲,我拔出了短刀,刀身上的星星在陽光下閃耀跳躍,如同十幾顆一刻都不安分的靈魂。
“傀儡師,你還有什麼遺言嗎?”我盯著下半身纏滿毒蛇的敵人。卡庫的死,讓我胸膛裏的憤懣提升到極點,幾乎無法自控。在這片古老的西南邊陲山林裏,人性的醜陋點暴露無遺,每個人都以殺人為樂趣,競相比拼殺人手法的詭奇。
侏儒和卡庫同樣被“大卸八塊”,但前者是自願以死下咒,後者卻是無意中為了救我而捲入這場戰鬥的。他跟我同時動手殺了胭脂,禍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種下的。
我承認衛叔統領的隊員中仍舊不乏藏龍臥虎之輩,但卡庫的死真的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他所擁有的精妙狙擊槍法,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掃清前路上的障礙。
“不死的人,永遠沒有遺言,也用不到遺言。”傀儡師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古怪,胸口以下,全部掛滿了盤旋遊走的毒蛇,再有幾秒鐘,就會徹底淹沒在蛇群裏。
何寄裳冷笑:“好吧,反正你在這裏死了,馬幫的人也不會太傷心,這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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