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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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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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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起身,看著她略顯倦容的臉。吉普車上的輜重設備滿滿當當,以她的細心,只怕連最微小的細節都考慮得整齊完備了。
借助北風之力,鼓風機不需要開到最大功率,就能產生足夠的強風,吹動燃香的煙霧指引大家前進。冒險高手辨別路徑的方法極多,指北針只是最便捷的一種,一遇到磁場,它就成了無用的廢鐵,甚至會讓人不自覺地誤入歧途。
“風,我想告訴你,今天要做的工作,沒有太高的技術含量,你去不去都是一樣的,衛叔會做好一切。我的帳篷裏已經煮好了黑咖啡,咱們要做的是無可代替的腦力工作,至少要一起坐下來,看完這本書。”
她舉起右手,把一本泛黃的冊子托在掌心裏,大約相當於時尚雜誌的尺寸,但卻薄得多,只有幾十頁的樣子。
“書?是……我的書,對不對?”雖然我只在那個油紙包經手時輕輕捏過一下,但它的重量、體積、手感已經了然於胸。
“對,是你的,飛鷹、飛月一起跟隨衛叔去了隧道,他托我替你保管這本書,並且說根本看不懂這是什麼東西,所以我提前翻開了,你會不會怪我越俎代庖?”她微微有些歉意。飛鷹兄妹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人,對我託付的油紙包肯定會忍不住打開看,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笑著搖頭,其實就算書沒落在顧傾城手裏,我也會邀請她一起翻閱。人的惰性與生俱來,一旦發現她的智慧能及時彌補我的思維死角,自然而然地遇到任何事都會第一時間想起她。
“請吧?”她半轉身牽起衣襟行了個古典淑女的邀請禮節。
我們走出帳篷,衛叔帶領的人馬已經走近隧道,一輛吉普車上載著巨大的工業鼓風機,率先停在入口處。
顧傾城的頭髮被風吹得飄飛如雲,有幾縷跌落在我肩膀上,帶著淡淡的薰衣草清香。
“勞心者制人,勞力者制於人。風,簡單的探索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參與完成,我甚至覺得衛叔帶隊過去都是多餘的。在變化莫測的環境裏,動腦要比動手更重要,希望你能贊同我的話,我們恐怕也得抓緊時間了。”
她的帳篷裏,果真傳來黑咖啡的濃香,混在陽光下的淡淡晨霧裏。
我皺了皺眉,她的話雖然有道理,只是跟中國人自古流傳下來的“江湖道義”有點背道而馳了。
她敏銳地意識到了我的思想活動,輕輕拍打了一下手裏的古書,極為肯定地說:“穿過隧道的工作絕不會一帆風順,如果簡簡單單的吹煙辨向就能一直奏效到底,那麼隧道裏的秘密,早就被人發掘一空了。所以,探險隊一定會遇到難題折返回來,你一定會有親自上陣的機會。我有個最新的發現——我們進帳篷談,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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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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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古書上的秘密飛天
我笑著點頭,不知從何時起,自己變得喜歡聽她的安排了,覺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從容得體,不知不覺有了依賴感。
冊子一共有十二頁,果真一個字都沒有,全部是線條簡單的白描畫。
電咖啡壺在“咕嘟咕嘟”冒熱氣,顧傾城從行李箱裏取出兩隻描金邊的咖啡杯、碟、勺、方糖罐,低著頭問:“要幾塊糖?”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撩起長髮,笑著自問自答:“像你這種勤於思考的人,可能會喜歡不加糖或者僅僅一塊糖對不對?因為,你需要時時保持頭腦清醒,並且要自己隨時可以進入戰鬥狀態,對嗎?”
她說得很對,仿佛戴著奇怪的透視眼鏡,能看透我全部的心思。每次遇到重大難題,我總喜歡喝不加糖的咖啡,那種從舌尖一直澀到舌根的感覺,會讓自己起一身雞皮疙瘩,比任何提神的藥物都更管用。
“一塊糖,謝謝。”我喜歡顧傾城善解人意的這一面,近似于蘇倫,但比蘇倫更令人覺得舒服熨帖。
冊子是線裝的,採用的紙張應該是兩宋之間流傳最廣的宣州紙,品質中等向上。從墨蹟分析,李家的這一代祖宗肯定是知書達理之人,學識淵博,竟然在作畫時糅合進了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筆法”,描繪出的任何細節都帶著不羈的灑脫。
這位前輩的創新賣弄用在別處都是好事,定會受人稱讚,但偏偏在這裏不行。他描摹下的東西,一旦改變筆法,加以美化、細化,跟原件的差別就太大了。
第一頁上,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那個從車廂裏伸出頭來的方眼怪人。他的眼睛大小跟普通人差不多,四四方方的,像是在人的眼眶裏硬生生塞進了兩顆賭博骰子,把好好的眼眶給弄得變形了。
在各國的怪異事件記錄中,並沒有方眼怪人的出現,而且除了眼睛之外,他的鼻子、嘴、耳朵都很正常。這種情形,很像是一個普通人戴了一副方鏡片的眼鏡一般。
大軍的行動隊伍很長,所有人都穿著古老的鎧甲,在崎嶇的山路上前進。作畫者的視點,是從車廂怪人的左前方回望,恰好把對方探出來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風,我比較關心第二張,雖然有些牽強附會,直覺上,它跟這條奇怪的隧道很有關係。”很顯然,顧傾城已經在短時間內翻閱過畫冊,而且有了綜合性的見解。
第二頁的最中間,是一顆巴掌大的五角星,其中四個角上都有向外的連線,進入一個略小一點的五角星,然後第二個五角星也有向外的四條連線,每條連線上再次出現更細微的分支。
“星形拓展結構?”我自言自語。用語言來描述這種結構非常費力,所以李康敍述時跳過了這一節。幸而只是平面結構,如果是極端複雜的立體星形結構的話,根本就無法用語言描述了。
“看大星空餘的一角,左右都有古琴的圖案。風,如果把它解釋為我們即將進入的隧道,是否勉強可行?”
顧傾城一層一層地把自己的想法展現出來,最後才是事件的關鍵點。
帳篷的門簾是卷起的,斜著望出去,恰好能看到空蕩蕩的隧道入口。
按顧傾城的理解,李康的傳家之寶跟蘇倫要尋找的阿房宮有關聯,那麼這張圖大概可以看作是前進的路線圖。
顧傾城忽然低笑起來:“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瘋狂,畢竟在一座山腹中要創造這麼多星形通道,幾乎是無法完成的任務。用這麼拙劣的迷宮手法阻止探寶者進入,所花費的時間與精力太大了,根本不值得。”
我用鉛筆在大星的中心畫了個小小的叉號,淡淡一笑:“星形迷宮是否存在,中午之前就能得到證實。如此一來,事情就更撲朔迷離了。”我不否認她的說法,只是一切都需要驗證。那麼多星形路徑,哪一條才是最正確的呢?
接下來向後翻的過程中,除了看到那顆巨大的“蛋”之外,我更發現了兩件奇怪的東西。其中一張,畫著一條昂著頭的蟒蛇,在它的七寸往後一點的位置,長著一對魚鰭一樣的東西。這種怪蛇的圖片曾在美國《探索》雜誌上看過,捕獲地點應該是中美洲的墨西哥叢林,而不可能是中國的西南邊陲。
另外一張,畫的是兩塊高大的石碑和一塊橫著的牌匾。石碑上的字分別是“蘭穀”和“天梯”,而橫匾上的則是“阿房宮”三個字。所用字體為秦朝統一天下後,由丞相李斯改編創造的小篆。
我現在終於明白,傳下這些圖畫的李家祖先,果真不識字,而是把碑上、匾上的字照著描畫下來,絲毫沒把它們當作“字”來處理。
“風,這些畫我看了十遍,能大概理清思路。那些大軍的鎧甲樣式,確信是秦朝軍隊無疑。他們護送這個方眼怪人進入那個蛋裏,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顧傾城捧著咖啡杯陷入了沉思——她很喜歡向自己提出一系列的問題,然後一個一個解答,借此來理清頭緒。這種科學的思考方式,是由美國著名的勵志專家卡耐基獨創,而後慢慢傳遍全球各國的。
“顧小姐,我必須告訴你,這本冊子只是謄抄本,不是原件。李康說原件早就在戰火中化為灰燼,絕對不可信。我知道他會把原件藏在身上,只是不便立刻揭穿他,希望他能主動交出來。”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李康期期艾艾的神態說明了一切,並且我懷疑那份原件裏會藏著更驚人的秘密,否則五十萬人民幣的報價,早就誘使他說出一切了。
顧傾城輕輕“哦”了一聲,仰面長歎:“我們得到的資料太少了,面對變化莫測的隧道,隨時都可能遭到嚴酷的打擊……”
她指著我面前翻開的那一頁:“你看,帶翅膀的蛇,毒性猛烈,見血封喉,記得墨西哥人把這種東西奉為‘龍巴坎神’,傳說它有吸取人類靈魂的詭異能力。”
我笑著點頭:“對,那些資料我都看過。不過,除非蛇類也能具有時空轉移的本領,否則何以解釋它們會從遙遠的中美洲跑到亞洲來?”
顧傾城陡然雙眉一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刹那間我明白了:“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犯了個根本的錯誤——中美洲發現飛蛇只是幾百年來的事,而李家祖先繪製這些冊子時,卻在兩千年前,只能說明,這裏才是飛蛇的發源地。”
如果沒有她的及時糾正,我的思路必定會發生偏差,離正確的道路越來越遠。一陣短暫的尷尬過後,我合上了冊子,靜靜地享用面前這杯快要涼了的咖啡。
上午十點鐘,在衛叔帶領人馬進洞一個半小時後,第一次從對講機裏向我們彙報:“用煙霧定向的效果不錯,所有人都摒棄了指北針,目前位置距離洞口一百五十米。地面與洞頂不再銳角擴張,而是恢復了水準狀態,石柱的高度約為四十米,每一橫排的數量沒有比三十三根更多的了,但直徑最粗的到了三米。可以得出判斷,我們是站在一個水準的窪地裏,像是電磁爐上使用的平底煎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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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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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傾城簡短地吩咐他:“小心地面上的不明生物,發現危險,立刻回撤。”
衛叔的語氣非常困惑:“我們並沒有發現昨晚失蹤的人,一路走過來,也沒有能證明大型猛獸存在的痕跡,我會關照大家小心。”
他說的“煎鍋”理論,讓我倍感不安,有點像古人常說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不祥預兆。
“我想找李康談談——”顧傾城放下對講機,臉色沉靜地站起來。
我沉吟著:“我已經開了五十萬人民幣的價錢給他,現在我懷疑,他不肯拿出原件,已經不是開價高低問題,即使我一口氣提升到五百萬,他也未必能交給我們。”
顧傾城凝視著我的臉,忽然轉換了話題:“風,古人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永遠都適用於我們地球人。所有人無論生老病死,只要還站在這個星球上,還吸進氧氣吐出二氧化碳,還有男男女女的七情六欲,就一定跳不出這兩句話的涵蓋範圍。”
她的眼睛裏閃著智慧的光,嘴角帶著淡淡的甜笑,高雅華貴無比。
我試著跟上她跳躍的思維:“你的意思,李康不要錢,懷著自己的個人目的而來?他並不是單純為了賺蘇倫開出的傭金,而是想借助探險隊的力量,達成自己的心願?”
深山古洞、蛇蟲環繞往往是跟金銀財寶聯繫在一起的,歷史上每一個貪得無厭的橫徵暴斂者,總會在大權頹敗之前,預先為自己留條後路,把堆積如山的積蓄提前一步埋藏起來。
顧傾城揮了一下手臂,仿佛是要將某些紛亂的思緒趕走一樣:“或許是吧!人生在世,如果沒有足夠心動的價值追求,誰會不遠萬里跑到深山溝裏來,還得時時準備挑戰各種極限危險?我們接下來應該仔細猜度李康的想法,他才是揭開謎題的關鍵。”
帳篷頂上突然起了一陣急促的顫動,顧傾城仰面看了看,低聲歎息:“北風越來越勁,似乎不是什麼好事。可惜,我們沒有古人辨風知吉凶的本事,只能安心等待衛叔那邊的消息了。”
我望著她的側影,追問剛才的話題:“顧小姐,既然人人都有追求的目標,你又是為了什麼,從港島一路費心費力地過來?”
顧傾城一笑,沒有即刻回答我,反而從行李箱裏取出一個精緻的黑色紙盒子,掀開蓋子後,裏面的白緞子裏包著一柄三寸長的轉輪手槍。那是一柄嶄新的美式黑色手槍,槍管上的烤藍散發著幽幽的寒氣,槍柄的兩面,鐫刻著兩面一模一樣的星條旗。
“這是我的武器,當然,在你這樣的江湖高手面前,它也許算不上什麼防身利器,只能當作一個迷你玩具吧?”
她很謙虛,打開旁邊的紙盒,取出六粒黃澄澄的子彈,緩慢地填入彈倉裏。
“顧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難道十六架古琴或者未知的財寶就能打動你的心?據我所知,顧先生的銀行存款和藏品價值已經足夠揮霍三代,我不相信你會再為了錢奔走。”我的話並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記得前年港島的財產申報行動中,官方資料表明,顧知今的個人財產超過英國女皇兩倍,絕對是個讓人羡慕欲狂的超級富翁。
“那些,不就足夠了?”她似笑非笑,“啪”的一聲將轉輪歸位,緩緩舉起來,向門外瞄準。
這個理由並不充分,她的表情告訴我,其中肯定還隱藏著什麼,但只要是女孩子不肯說的問題,那就一定會守口如瓶,再怎麼問都沒有結果。
“好吧,那麼我們就暫且口頭簽下這個君子協定,所有探險所得歸你,我跟蘇倫不會染指一分一毫。當然,我相信你有辦法,把某些違禁品運出邊界。”
時針指向正午十二點,我第二次翻完畫冊之後,覺得很有必要去找李康談談。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而顧傾城的論點跟我基本一致,都覺得他會對這次探險過程起到最重要的作用。
“我會一直守著對講機,隨時聯絡。”她把手槍放在桌子上,跟對講機並排靠在一起。
臨出帳篷門口,她又關切地追加了一句:“風,當心點。”
北風的確是加強了,所有的帳篷都被大風鼓蕩著,“噗啦噗啦”亂響。
向右四個門口,就是李康的帳篷。當我走到他門前時,唐小鼓嘻嘻哈哈的笑聲直傳出來:“你輸了,又耍賴,讓我畫烏龜,在你臉上畫烏龜……”
半途加進來的唐小鼓已經成了隊伍的累贅,飛鷹抱怨過好幾次,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唐門去。
我掀開門簾進去,唐小鼓正手舞足蹈地光著腳在床墊上大跳特跳,手裏握著一支彩筆,滿頭滿臉都是紅色的條條道道,不知是自己畫的,還是出自李康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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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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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康雖然一直在笑,但是那種笑容實在苦澀之極,毫無快樂所言。他的眉一直用力皺成一團,應該是在拼盡全力思考某個問題,以至於看我進來時,有一瞬間的茫然,並且小小地吃了一驚。
我曾仔細回想過他從妃子殿遷移到何寄裳的村寨時的隨身行李,除了一個很小的黑色旅行挎包,其他什麼都沒有。那麼,原件會放在何處?像那種流傳了兩千年的麻布,質地一定非常脆弱了,哪怕是一次輕微的碰撞摩擦,都會把它變成一堆無用的碎末。
“風先生,你找我?”他站起身,雙手規規矩矩地垂在褲袋旁邊。
唐小鼓斜著眼睛看著我,屈膝從床墊上跳下來,搖著兩條麻花辮,大聲抗議:“他在陪我玩,不能走,不能離開!”她的眼神百分之百是純潔無邪的,如果蜀中唐門裏也有好人的話,她必定是其中一員。
“大人有事,小妹妹自己出去畫畫,聽話。”李康很會哄孩子,從挎包裏取出兩張白紙塞在唐小鼓手裏。
唐小鼓瞪著眼睛,不滿地甩了甩辮子,從門簾下閃了出去。
“小女孩很可愛,不是嗎?”李康直起腰,略帶敵意地看著我。
我微笑著點頭:“是,如果她的身世跟蜀中唐門無關的話,肯定會比現在更招人喜歡。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瞭解那四個字的高度恐怖性。”
除了那挎包,他再沒有私人物品了,但那種狹窄局促的小包,是絕對不能用來保管極度脆弱的麻布的。不到一分鐘內,我已經不動聲色地對整個帳篷觀察完畢,但沒有發現目標。
李康苦笑著:“風先生,我沒說謊,我們家真的沒有那份原件,否則只要能賣十幾萬人民幣,我和父親的生活肯定大為改觀,也就不必這麼遠出來給別人打工了。”
一提及李尊耳,他的眼圈立刻開始發紅。不過,如果當初他們沒有把傳家之寶到處拿給別人看,也就不會有蔣家兄弟出來多事,導致慘劇發生,一切都是謄抄本古書惹的禍。
我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的眼睛:“李康,我知道你心裏有顧慮,但那個原件,對我們探險、對找回蘇倫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如果你對蘇倫的失蹤心中有愧的話,就把原件交給我。或者我們也可以這麼做,原件我只是暫時借用,救回蘇倫之後,原物奉還,怎麼樣?”
李康的眉皺得更緊,幾乎是逃避一樣地大聲回答:“風先生,原件跟謄抄本一模一樣,如果有用,看謄抄本也沒什麼兩樣;如果沒用的話,就算把原件送給你,豈不也是白費工夫?”
他說走了嘴,我們倆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等他抬手去捂自己的嘴,我便搶過話題:“李康,開個價,我只是借用,為了蘇倫,請你幫幫忙好不好?”
既然有什麼那段話,證明他一定見過原件。他跟李尊耳相依為命,是原件寶貝的唯一合法繼承人,怎麼會不在他手裏?
李康氣急敗壞地一甩袖子:“風先生,我說過沒有,為什麼一直都不相信我?算了,謄抄本也麻煩你還給我,就當大家誰都沒提過這件事。”
在他矢口否認的情形下,我暫時以退為進,不再繼續逼他:“好吧,你再考慮考慮。其實任何事我們都可以提到桌面上來商量,我可以坦白地說,只要找到蘇倫,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你我相識一場,你幫了我,我絕對會‘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為了蘇倫,我可以低聲下氣地求別人,絲毫不覺得難為情,已經把合作的條件降低到了最底限。
李康使勁搖頭:“不,風先生,你猜錯了,那個原件早就失傳,我實在幫不了你。”他臉上的木訥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說完了最後這句,隨即合上眼睛,在床墊上盤膝打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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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鬱悶地退出來,吃閉門羹的滋味並不好受。
唐小鼓背對著我,蹲在一座帳篷角上,雙手揪著耳垂,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地面。我經過她身邊時,她忽然抬起頭向我彎著眼睛笑起來:“要下雪了,我看到山螞蟻都躲起來了……”
地上果然有個小小的螞蟻洞,兩隻巨大的褐色山螞蟻正吃力地拖著半截草根向洞裏鑽。
我也蹲下,若無其事地問:“小鼓,我有一個叫唐心的朋友,你認不認識她?”老虎盜經之後,我知道他肯定跟唐心在一起,也就有可能重新潛回川中匿藏。江湖上已經很久沒有他們的消息,或許只有唐門內部的人才知道。
唐小鼓皺著細細的眉想了想,向隧道方向抬手一指:“我當然認識,唐門的人都認識她。現在,她就在洞裏,還帶著兩個喜歡下棋的叔叔。他們沒看到我,不過唐清姑姑不許我說給別人聽,誰都不能說。”
我壓抑住心裏的驚駭:“真的?兩個叔叔,是不是一個胖一個瘦,瘦的那個穿一身黑衣服,胖的還帶著傷?”跟宋九相比,老虎的身材自然算胖的,而且在沙漠裏中了日本人谷野神芝的歹毒機關後,傷口短時間內復原的可能性不大。
唐小鼓拍拍手,眉飛色舞:“對對,胖叔叔走路很慢,走一段就會停下來休息一陣,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公公,你認識他?”
我摸著她的麻花辮苦笑:“認識,而且是好朋友。”
“我——”唐小鼓剛要開口,突然肩頭一顫,嘴唇立刻變得蒼白,眼睛也瞬間瞪大,仿佛受到了什麼禁錮似的。
“怎麼了小鼓?”她的麻花辮上陡然傳出一陣寒意,直透我的掌心。
“姑姑說……不許我跟別人多說話……否則就永遠不帶我回家。”她伸出顫抖的食指,緩緩地向山螞蟻頭頂捺去,立刻,兩隻螞蟻在突如其來的巨靈之掌下被碾成了一團。
螞蟻是山林生命的一部分,看著一刹那她變得如此殘忍,我的心底裏升起一陣微微的戰慄,總覺得有什麼人就在暗處直瞪著我們,隨時都會飄過來,攫取支配我們的思想。
“小鼓,唐清姑姑在哪里?可不可以帶我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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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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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超級駭客紅小鬼
唐小鼓愣愣地起身,歪著頭想了想,驀地放聲大哭:“姑姑……變成了……妖怪,姑姑變成了妖怪……”
李康、梁威、顧傾城同時彈出了帳篷,我們四個人把唐小鼓團團圍住,聽她一遍遍重複著“姑姑變成了妖怪”這句話,直到復述到十幾聲上,梁威猛然大喝:“夠了——夠了!再哭我就扭斷你的脖子,老子煩死了!”
唐小鼓嚇了一跳,“啊”的一聲尖叫,撲到李康懷裏。
“一句玩笑話而已。”顧傾城向我使了個眼色。
人怎麼會變成妖怪呢?我試圖以孩子的思維方式來理解唐小鼓的話,但毫無頭緒,只能強笑:“可能是我問的話嚇到她了,讓大家虛驚一場。”
顧傾城一笑:“小孩子的話怎麼可信。”
她左手握著對講機,右手插在褲袋裏,應該是握著那柄轉輪手槍。
一陣北風卷地而來,揚起了她的長髮和衣角,頓時飄飛如霧,形成了這片荒涼漠野裏最美麗的風景。相信任何一個凡夫俗子看到她,心裏都會生起許多美好的願望。哲人說,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會豐富一個男人,一個有深沉內涵、秀外慧中的女孩子卻能廣泛地豐富一群男人。
毫無疑問,顧傾城的內涵比她的外在更具有幾千倍的價值。
李康攬住唐小鼓的肩膀,低聲問:“我可以帶她回帳篷嗎?飛月小姐托我照看她,千萬別出什麼問題。”他只看我,對顧傾城的風姿視若無睹。
我點點頭,他拖著唐小鼓的手腕退回自己的帳篷去了。
梁威惱恨地長歎一聲:“風,這小女孩很古怪,按我的想法,大丈夫當斷不斷,必留後患,不如交給我,一顆槍子就能解決問題了,免得心裏不踏實!顧小姐,你說呢?”
就像飛鷹對顧傾城著迷一樣,他也或多或少被她的長髮飛揚蠱惑住了。
顧傾城淡漠地搖頭:“子彈能解決問題的話,還要人腦做什麼?不如把所有人訓練成殺人武器好了。”
梁威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訕笑著後退:“是是,我只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兩位慢慢聊,我回帳篷去睡覺。”
顧傾城的溫柔和耐心態度只對我有效,換了說話物件,語氣立刻不同,這一點,讓我心裏有短暫的竊喜。
轉眼間,空地上又只剩下我跟顧傾城兩個。
“風,不出咱們所料,衛叔他們已經遇到了第一道坎,無法突破。”她揚了揚對講機,臉上的表情不是沮喪,而是鬥志更加高昂。
“是嗎?他們是不是處在一個五邊形的空間內?那是五角星的中間部分,如果沒有合適的對策,我想應該召他們回來,千萬不能躁進。”
看謄抄本上的圖形分佈更容易明白一些,那些直線相連的無數星星圖案,實際等於隧道結構的平面圖。如果星星的個數是永無止境的,那就代表古人設置的這個迷宮也是無邊無際的,永遠不可能走過去。
顧傾城又是一笑:“我已經下了命令,他們正在有秩序地撤離,而且在視角開闊的柱子上,都留下了無線攝像機,很快我們就能即時捕捉到洞裏的真實情況。”
她的安排無懈可擊,但那五角星的陣勢到底如何通過呢?只怕我還得借助于擅長解謎的小燕。
我取出電話按下了小燕的號碼,顧傾城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我去研究那本書,等衛叔他們回來,有什麼發現再商量。”
電話振鈴很久,一直無人接聽,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即使小燕在睡覺,也早該被鈴聲驚醒了。
無奈之下,我只能撥了蕭可冷的電話:“小蕭,小燕出了什麼狀況,怎麼不接我電話?”
她的背景聲裏,出現了衝擊鑽與電鋸的隆隆噪音,應該是在一個巨大的裝修現場。尋福園的重建工作全部在她肩上,一定也是忙得團團亂轉。
蕭可冷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跟信子在一起,或許電話沒在身上。放心,我已經給信子下了死命令,只要小燕有異常舉動,就繳他的械,綁他來見我,總之,不會讓他展開什麼危險的行動。”
遠隔千山萬水,北海道那邊的所有問題,我都只能暫時交給蕭可冷了,甚至連小來都一起留在她身邊,做她的保鏢兼助手。
“讓小燕給我回電話吧,有件很棘手的事要他幫忙。”我只能說這麼多,免得蕭可冷擔心,內憂外患一起夾攻,她的身體也會扛不住。每個人所能承擔的壓力都是有極限的,負擔過重,只會導致自身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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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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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冷答應了一聲,隨即提示我:“風先生,蘇倫姐以前不止一次說過,如果她出了什麼事,行動指揮權會自動移交給燕遜姐。需要什麼資料的話,也可以打給她,畢竟美國人的軍事情報涵蓋面之廣,任何國家都無法企及,您說對嗎?”
她對我的態度始終非常客氣,即使我們已經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戰鬥風雨。
“風先生,大亨與關小姐已經解除了日本人的片約,飛回港島去了。臨走之前,她再三叮囑不要分您的心,反正獠牙魔的詛咒已經消失,她會好好保重自己,等你處理完蘇倫姐的事大家再聯絡。”
提到關寶鈴,蕭可冷的語氣裏忽然添了傷感:“其實,關小姐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我從前對她抱有不恰當的偏見,實在慚愧。以後有見面的機會,請您一定轉達我的歉意。”
經歷了那些事,蕭可冷變得更成熟也更理智了,不人云亦云也不因公廢私,始終能公正平和地對待所有的問題。
至於我和關寶鈴的個人關係,此時此刻,也的確需要一段時間的“冷處理”,好讓自己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搜索蘇倫的行動中來。
收線五分鐘後,電話響起來,竟然是一個智利境內的號碼,極度陌生。
我接了電話後,聽到的卻是紅小鬼委屈抽泣的聲音:“風先生,剛剛接到小燕的通知,一頓鋪天蓋地的大罵,責怪我沒及時向你提供幫助。我真冤枉死了,你要我做的,我都完成了,怎麼這麼倒楣,還要挨老大的罵。”
對於哭笑無常的年輕駭客們,我只能選擇“見怪不怪”,等他哭夠了,我才開口說話:“現在,我遇到了棘手問題,需要你幫助破解迷宮,而且我需要你到現場來,能不能行?”
電話、傳真和電子郵件等等傳輸手段,非但繁瑣而且經常產生詞不達意的情況,實在不方便,並且我一直擔心山裏的強磁場會再次發作,那麼我們的信號傳輸會被一股腦切斷,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我需要一個駭客高手在我身邊,隨時隨地,隨叫隨到。
紅小鬼一聲怪叫:“什麼?要我到你探險隊裏去?簡直太強人所難了!不去,我不去!”
我保持沉默,任何交易能不能達成,只取決於雙方開具的籌碼是否相當。只要肯坐下來談,就不會有“絕對不行”的事。
“風先生,我是駭客,不是苦力民工,要我到大山裏去幹活,門都沒有,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駭客在某些方面像是背著大房子的蝸牛,只想把自己裝在堅硬的殼子裏,只動手動嘴,絕不露面,這一點,既是基於高度的自尊、自傲,更是源自於內心深處的自卑陰影。他們喜歡把自己強化成網路上的超人,而實際生活中,大多數像小燕一樣,連開火做飯這等小事都視為畏途,每天靠泡面和香腸來填飽肚子。
陌生人之間,理解和溝通很重要,我只要知道紅小鬼要什麼,就一定能請他出手。
我對著話筒,輕鬆地微笑著:“兄弟,你可以開條件給我,春天馬上就要到了,到野外來放放風、曬曬太陽,對你的身體肯定有好處。”
其實我腦子裏一直在擔心小燕那邊的情況,以他古靈精怪的頭腦,不知道會拿那潛艇來做什麼?萬一在水下出了事,可就真的對不起燕遜和蘇倫了。
紅小鬼發出一陣怪笑:“條件?嘿嘿,還真有件事非你不可了,如果你答應我那件事,我就馬上收拾行囊進山,怎麼樣?”他突然間來了興致。
我冷靜地答應:“說出來聽聽,能報出天價條件的,必定有登天的本領,希望你的報價跟自己的能力成正比。”
聽筒裏傳來“哧啦哧啦”翻書的動靜,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報出了四個字:“太陽之舟。”
毫無疑問,他嘴裏的“太陽之舟”就是指埃及胡夫金字塔前面發掘出來的那件古物,因為普天之下,還沒有另外的東西配得上這個詞。
“法老王的升天之舟?”我反問。埃及是鐵娜的天下,以她呼風喚雨的巨大本事,幾乎沒有做不到的事。只要紅小鬼提出的要求是跟埃及有關的,都有辦法可想。
“對,就是那只怪船。我的條件,如果能幫你完成這次探險,必須答應我去那條船上單獨待上七十二小時,能做到嗎?”紅小鬼是聰明人,知道我和埃及最高級實權派人物鐵娜的關係,才會弄出這麼一個條件來。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能,只要你不把那條船炸毀、偷走就行,我保證,七十二小時或者更長,絕對沒問題。”那條船作為埃及的國寶,躺在國家博物館的大廳裏,守衛眾多,門禁森嚴,想偷走它根本是天方夜譚。
紅小鬼接連三聲長歎:“七十二小時……足夠了,或者得道之人,只需要彈指刹那就能……不知我算不算有緣人,不過無論如何,風先生,我相信你說到做到,二十四小時內,我就能到達你的營地,見面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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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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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使用的智利電話線路自然是“肉雞轉換”的結果,當一個超級駭客切入互聯網路時,可以借用全球超過六千個伺服器中的任何一個作為位址中轉。現在是智利,或許一秒鐘後再次出現時將在非洲、北美洲,即使是經驗最豐富的網路員警也難以追蹤。
小燕既然指定他跟我聯絡,必定不會隔得太遠,我猜他就在四川境內的某個地方。
關於“太陽之舟”的神奇傳說從它被成功發掘開始就被播散得沸沸揚揚,但迄今為止,除了船身上繚繞鐫刻的象形文字之外,好像還沒顯露出什麼特別神奇的力量。紅小鬼點名提出這個條件,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心裏不自覺地又添了一個問號。
衛叔帶人回到營地時,滿臉都寫著困惑。所有的人都顯得疲憊不堪,特別是飛鷹跟飛月,直接鑽進自己的帳篷,再不露面了。
我理解這群人的頹喪情緒,忙了兩天,只陷在一排又一排石柱裏,一眼望不到邊,更看不到希望,換了誰都會無比鬱悶。所以,我並沒有急於向衛叔瞭解情況,而是回到了自己帳篷裏,取了一大疊白紙放在床墊上。“星形路徑?即使是覆蓋再廣闊的迷宮,總會有入口與出口,當初的建造者又是憑藉什麼來辨別方向的呢?”
初次進入隧道時,看到那些林立的石柱曾感到無比震撼,但走到現在這一步才發現,值得震撼的遠不止這些,而是建造者能在無邊的黑暗裏鑿通山體,最後達成了這樣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奇跡。
與此相比,冠絕天下的雲南石林、鬼斧神工的地下溶洞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兒科,如果有足夠的財力把這裏開發為旅遊項目的話,一定能成為世界級的偉大奇跡之一。
我在白紙上畫了幾十個尖角相連的五角星,想像著它們已經佈滿了整個山體之下,而且所有的五角星內部,是被各種直徑的石柱充滿。由此產生的最直接問題是:它們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僅僅是為了混淆後來者的視聽,故布疑陣而已?
下一步,如果沒有更高明的辦法來辨明正確路徑,就只有採取最笨的、也是工作量最大的一種,逐個探索,直到探明出路為止。
這種辦法的工作量會讓人忍不住抓狂,甚至幾個月內都不一定能完成。在那麼漫長的探索過程中,除非出現奇跡,否則蘇倫是等不了那麼久的。
我仰面躺下,把那張畫滿星星的白紙覆蓋在臉上,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重新考慮謄抄本上的所有畫面。
科學家已經證明,人類平躺或者倒立的時候,思維能力會超水準發揮,更容易解開某些困惑已久的心結。
迷蒙中,我漸漸睡了過去,腦子裏盤踞著的仍然是那些古怪的畫面……
方眼怪人大步踏進蛋裏,簡潔的白描筆劃,根本不能說明那蛋的材質和顏色。它是如何打開又怎樣扣合的?蛋和方眼怪人是哪里來的?怎麼會在科技生產力極度低下的秦朝出現?
他身上穿的也是秦國大將的鎧甲衣服,但很明顯,所有的人對他都頂禮膜拜,像是對待九五之尊的皇上一樣。難道秦朝除了君臨天下的秦始皇之外,還有另外的統治者可以跟始皇帝平起平坐?
“我一定要拿到那份原件,或許,過了這些石柱後,就能在那圓的石屋裏看到這只奇怪的蛋?”我迷迷糊糊地自語著,意識上,我也進入了那個蛋裏,四周黑漆漆一片,陡然間,光明大放,而我已經置身於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最高處。
俯瞰所及,到處是亭臺樓閣、花圃水榭,略矮一些的宮殿頂上,鋪著光華璀璨的琉璃瓦,映著不知是日光還是夜明珠的光,把眼睛都閃疼了。
近處的廊柱後面,有人影一晃,直覺上就是那個方眼怪人。
我立即拔槍在手,對方的身高超過兩米,並且孔武有力,使用槍械的話更容易將他制服。“你是誰?站住——”在夢裏,我使用的語言似乎不夠強悍,也許潛意識裏把他當成了滿口文言的古人,所以會刻意地放慢語速,免得對方聽不清。
他正在急速向前逃逸,長長的戰袍衣角拖曳在地。
我拔腿猛追,舉槍瞄準他的膝蓋位置:“站住,我要開槍了——”
四周傳來奇異的花香,不知不覺我們進入了一個濃豔的花圃,各種各樣的花爭相綻放,但我一樣都不認識,與平日花店裏擺放的東西絕對不同。
我已經將輕功發揮到極限,卻始終隔著近二十步距離,再也無法接近他。
耳邊響著古琴聲,曲調頓挫悠揚,有時候只有一架在響,有時候卻又像是幾千架一起在響,聲音和諧悅耳到極點,讓人心裏忽而感傷、忽而昂揚。琴聲于四面八方,我猶如處在一個高級影劇院的“皇帝位”上一樣,琴聲錯落有致地傳進耳朵裏,渾身突然感覺軟綿綿的,槍也不自覺地垂下來。
眼前又是人影一閃,槍已經落入他的手裏,隔著三步距離,我必須得用力向上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他的眼睛,並不像畫裏那樣平板,而是一種詭異的立體結構,猶如科技館裏擺放的透明圓球與立方體的合成。如果那立方體就是他的眼珠的話,每次轉動,都是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靈活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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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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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他居然說一口流利的國語。
“手槍,你是誰?你是什麼……”“東西”兩個字硬生生地在我喉嚨裏截止住,即使對方的長相與人類相差太遠,我也不該用“東西”來形容他。他既然有“人形”,我就該使用平等的人類稱呼。
“手槍?手——槍?”他把槍托在掌心裏,方眼又是一陣連環轉動,陡然射出兩道光,罩在槍上。
我連退了三步,蓄力提防。
“我懂了,不過是一種比弩箭更高明一點的武器而已。”他的手向前一送,槍便回到我的手裏。
除了眼睛之外,他的身體四肢與地球人完全相同,給人的感覺,不過是一個戴著古怪面具的普通人。
“你是什麼人?”我一邊問,一邊意識到這是一個永遠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他是外星人?神仙?妖怪?山精……也許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被異化了的地球人,就像某些人天生下來就雙頭、三臂一樣,是畸形中極少見的特例。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我,立方體眼珠一直在翻滾旋轉著,停了停,學著我的口氣:“你呢?你是什麼人?”
我單手撫摸槍柄,確信他並沒有在上面動手腳,立刻再次後退,舉槍瞄向他的面部。
他錯愕地仰起頭,仿佛在思考什麼,接著低頭急促地問:“你要殺我?不過,你不是他們,為什麼會具有同他們一樣的體形與思想?你是什麼地方來的……”在這句話之後,他連續吐出了十幾個怪異的音節,像是古琴發出的尖銳而短促的最高音。
我搖搖頭,凝神穩住手腕,確保可以在幾秒鐘內把全部子彈準確地送入他的腦袋裏。
“你聽懂我的話了嗎?”他就地坐下,並且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地面,示意我也坐下。
我搖搖頭,槍口隨即下傾,仍舊指著他臉部的要害部位。
“你聽那些聲音,他們中有的人就能聽懂,你比他們更高明,怎麼可能聽不懂?”他困惑地搓著手掌。
他頭上仍舊戴著頭盔,與秦始皇兵馬俑裏的萬夫長牛皮盔一模一樣,盔尖上還戴著用犛牛血染過的紅纓。頭盔的兩側縫著兩根絲帶,在下巴上交叉打結,緊緊系著,仿佛隨時都會躍馬疆場去衝鋒陷陣一樣,但現在是在一座靜悄悄的宮殿裏,根本沒必要如此裝束整齊,累都累死了。
“他們?他們是誰?你又是誰?”我的腦子有些僵硬,一半是因為花香,一半則是因為那些無處不在的琴聲。
他伸出右手無名指,在地上輕輕畫了幾道,寫了兩個字。
“我是‘阿房’,令齊、楚、燕、韓、趙、魏六國兵馬聞風喪膽的大秦阿房將軍,在這裏,那是我唯一的身份。你不是他們,所以你不知道我,就像我不知道你一樣。為什麼你的身體裏面會有那種奇怪的元素存在?哦,讓我想想,他們把它叫做……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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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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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寒夜對飲,黯然銷魂
我聽懂了他說的每一個字,也看懂了地面上筆劃形態介於大篆與小篆之間的“阿房”兩個字,只是暫時還不能連貫起來弄懂這件事。
秦國將軍阿房?歷史上從來沒有關於這個名字的記載,秦朝最厲害的大將應該是蒙恬才對。
“他們把它叫做‘生命之花’,另一個名字叫做‘鋅’。你的身體裏有大量這種東西存在,所以生命極限和智慧程度與他們有明顯不同。為什麼呢?真是奇怪之極,我遇到過幾千萬人,你是唯一一個獨特的個體,為什麼……”他的雙手用力扭在一起,聲音越來越困惑。
我當然明白,微量元素鋅是一種生命元素,參與人體內多種酶的代謝過程,並且直接參與核酸蛋白質的合成、細胞的分化和增殖以及許多代謝,是人體生長發育、生殖遺傳、免疫內分泌、神經、體液等重要生理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物質。
簡單而籠統地說,在某種安全範圍內,人體內鋅元素的含量越高,生命力就會越旺盛,越能激發人體潛能。
這個問題並不重要,我真正想瞭解的是蘇倫去了哪里,或者如何能通過隧道到達這座宮殿。
“‘他們’指的就是地球人,我不知道你何方,就像你不必知道我何方一樣。我們來源於何處不重要,關鍵問題是,要在這個藍色星球上做些什麼、能做什麼、結果是什麼?你看,我現在被困在這裏,什麼都無法完成,在我的出發地,還有很多我的同類,正在急切盼望著我能完成使命。我活著,他們都會死;我死了,他們才可能有求生的機會——但我卻偏偏死不了,你說,是不是很可悲?”
我漸漸聽不懂他的話了,只能舉手打斷他:“不管你我是誰,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闖進來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蘇倫。還有,怎麼才能通過隧道裏的石陣?你在這裏一直待了兩千多年嗎……”
他垂著頭,伸出手指畫了幾下,慢慢地搖頭:“不,她的名字不叫蘇倫,而是唐清。磁控板上記錄了她的影像,請隨我來。至於石陣,只要你想,就一定會過來,當你聽懂了它們的聲音……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記住那只金蛋……”
突如其來冒出的“唐清”的名字,讓我越發困惑。
他倏地站起來,大步跨過我的身邊,向長廊深處走。
我感受到了空氣的震盪,因為他的速度太快了,給我的感覺,仿佛是利刃劃空而至。在他快速運動之時,空氣阻力幾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了。
我迅速轉身,他已經在三十步之外的幽暗處。
逾距之掌?逾距之刀?難道這個怪人具有“瞬間移動”的異能?這種速度,已經超過了子彈射擊的初速度,所以槍械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威脅。
“等一等——”我還應該問他,有沒有見過大哥楊天。直覺中,這就是蘇倫矢志尋找的“第二座阿房宮”,怪人阿房既然已經禁錮在這裏兩千多年,一定會知道某些東西。
夢忽然醒了,我彈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握在槍柄上,已經把那個部位攥得微微發熱,手心裏也全都是冷汗。
我抓起鉛筆,迅速在白紙上記錄著這個怪夢:一個名為“阿房”的秦朝將軍,他見過唐清,他一個神秘的地方,他肩負著某項巨大的使命,關乎一大群族人的生存問題——那麼,為什麼說他死了族人才能生存呢?
唐清在宮殿裏?蘇倫不在宮殿裏?他不是地球人?他是外星高等生物嗎?我的身體結構異常嗎?他的意思是說我也是外星人……
我不停地在白紙上羅列著問號,筆跡潦草得猶如天書,筆尖數次戳破白紙,畫出一個又一個破洞。
這個夢是因李康的書而起,我不明白自己的潛意識裏到底埋藏著什麼,為什麼要把怪人想像成可以在地下生存兩千年的外星人類。所以,原件的重要性越來越明顯地凸現出來。
不知不覺中,我在紙上畫了一個蛋,並且在旁邊用重筆標出了“金蛋”兩個字。
金蛋?抑或是金屬蛋?如此解釋,怪人進入的那個裝置,豈不是像飛機上的“緊急逃生艙”一樣?
我曾在資料裏不止一次見過各國元首專機上設置的逃生艙,外殼的確像個光滑的“蛋”。陡然間,我腦子開竅了,李康之所以遲遲抱著原件不肯示人,就因為他的祖先流傳下來的秘密是——金蛋!石屋裏有一個巨大的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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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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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體積龐大的金蛋相比,五十萬人民幣算什麼?按照目前的國際黃金牌價折算,它的價值至少在五億人民幣以上甚至更多。
我太小看李康的胃口了,開出那個價格,只會讓他心裏偷笑,怪不得會一再拒絕我。
這個結一旦解開,我才發現帳篷外已經是夜色四沉,腕表也指向了深夜十一點。
夢很長,我邊塗鴉邊思考的時間也很長,所以才會耽擱到現在。
關於“阿房宮”名稱的由來,曾有個別“考據癖”研究人士孜孜不倦地辛苦探究過,最後的半成品結論表明,秦始皇嬴政曾特別寵信過一個叫做“阿房”的近侍,甚至勝過當時最得寵的奸臣趙高。阿房是個男人,這一點毫無疑問,考據者甚至找到了他的身高、體態、言談舉止的野史記錄,並且阿房曾率大軍南征,直達夜郎小國。
這個結論,被正史學家們視為“詭辯”,畢竟在他們眼裏,“阿房宮”之名的由來,毫無實際價值,畢竟是一個已經被燒為灰燼的遺址,再去以捨本逐末的方式進行研究,豈非無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皺著眉,輕輕放開鉛筆。
“如果李康對祖上遺留下來的畫冊深信不疑的話,一定是對我隱瞞了什麼,否則不可能堅定不移地跟著探險隊一路向前,絕不回頭。”
古人說,無利不起早,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特別是在利益當頭的二十一世紀。最起碼,我不相信李康留在探險隊的目的是為了內心對蘇倫的愧疚。
石柱後面,到底有什麼?那些琴聲何處?這個怪人又是……
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某些時候,夢境正是第六感的隱約體現,所以,我會牢牢記住夢裏出現的每一個細節,而不是轉眼忘掉。
外面又開始起風了,門簾時不時被翻卷起來,透進來營地裏臨時架設的照明燈光。
我忽然想出去走走,透透氣,並且讓有些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石柱後面,必定埋藏著更為詭秘的世界,如果不能迅速拿出有效的辦法通過石陣,止步於此,只怕虛耗下去,會對蘇倫不利。
剛剛走出帳篷,第一眼看見顧傾城正抱著胳膊,獨自一個人坐在十步之外一輛吉普車的車頭上,面向正南,雕塑一樣靜坐著。
北風不斷掀起她的頭髮,紛紛揚揚地飄飛著。
除了營地周圍的四個遊動哨,再沒有半個人影了,只有她一個人孤單地坐著,陷在沉思裏。她的側影,像一張纖薄的剪紙,特別是尖削的下巴部分,讓我驀然看到了她內心裏的茫然無依。
她的體形外貌,與顧知今相差甚遠,氣質更是迥然不同。
我在帳篷門口沉吟了一下,她已經低聲叫我:“風,你醒了?”隨即轉過頭來,黑髮一甩,深幽的目光如兩泓月光下的深潭,帶著清冷的粼波。
這是一個又冷又靜的深夜,幾個月前,我曾與蘇倫一起在埃及沙漠裏共同度過了數十個這樣的夜,現在面前卻換成了另一個女孩子。
我向她微笑著:“顧小姐雅興不淺啊?”
她回手緊了緊披著的黑皮風衣,皺著眉苦笑:“雅興?我不過是為接下來的工作發愁失眠罷了。衛叔今天獲取的資料很多,不過也很令人沮喪,正如你我所判斷的,到達隧道中心的星形結構之後,下一步向哪個方向前進,已經成了最難做決定的事。有時候,我真佩服那些躺下就能鼾聲如雷的人,無論面臨什麼樣的困難,都能高枕安睡……”
我知道,她說的人裏面,也包括我。
“風,你那麼擔心蘇倫小姐的安危,還能安安穩穩地入睡?”
她縮了縮脖子,用力將風衣的領子罩起來,攏住所有的頭髮。
我淡淡一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彼何人哉?”
為救蘇倫,我可以放棄手邊的一切,即使是真心愛慕的關寶鈴。當局者迷,我有時候會迷惑自己心裏愛蘇倫多一些呢?還是愛關寶鈴多一些?如果只能選擇一個,會不會顧此失彼?
顧傾城也跟著一笑,舉了舉手邊的一個威士卡瓶子:“要不要喝一杯?”
我走近她,聞見空氣裏隱約的酒香。
她的手邊,放著兩隻方形玻璃杯,還有一個鍍銀的冰筒,裏面放滿了晶瑩的冰塊。
冷天、冷酒、冷冰,這樣的喝法,一口酒下去,只怕能一直寒到心底,不過威士卡的暖意也正是從無邊無盡的深寒裏,才能切切實實地煥發出來,讓人永難忘卻。
“澳門人的‘黯然銷魂’喝法?顧小姐這樣的美女,竟然也喜歡這樣粗獷的飲酒方式?”
我知道,“黯然銷魂酒”的創造者是於澳門的某著名賭王,據說有一年冬天,他輸掉了自己全部幾千萬家產,只剩下一瓶一九八二年的蘇格蘭威士卡,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就在葡京大賭場門前,他就著海鮮市場裏的冰塊,一口氣喝完了整瓶酒,然後于絕望中重新燃起希望,借錢捲土重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終於成就了一代賭王的威名,一直到今天,賭運仍舊鼎盛之至。
“對。”她擰開瓶蓋,倒滿了兩隻杯子。
晶亮的冰塊漂浮在杯面上,像是一層細密而詭異的北極浮冰,而那些殷紅的酒液,在暗夜裏更是散發著幽深的誘惑。
“面臨絕境,置之死地而後生,正是這種酒的本意。”她端了其中一杯給我,五根指甲剛剛剪過,整整齊齊,白皙乾淨。可以想像,她與顧知今專門收藏古琴,必定也是彈奏高手。
酒杯帶著深刻的寒意,瞬間就幾乎把我的右手凍僵了。
她端起另一杯,低頭凝視著,悠然長歎:“風,你有沒有懷疑過我此行的真實目的?酒後吐真言,我希望咱們幹了這一杯後,大家都能真正坦誠相待,不再遮掩隱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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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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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與酒杯同樣寒冷,她說到最後,口氣也冷淡得仿佛超過了風與酒疊加起來的效果。
她的睫毛深垂著,筆直向前,如同夏日廊前的竹簾,帶著百分之百的中國古典風味,而不是關寶鈴那樣長而上翹的西洋化式樣。
我笑了:“幹,酒逢知己千杯少。”
或許在過重的壓力下,只有適時地放鬆自己,才不至於將自己累垮。蘇倫的神秘失蹤,給予我的打擊實在無比沉重,如果不是顧傾城的到來,自己連微笑的心情都沒有,滿心裏都充滿了追悔與焦慮。
“叮”,兩隻酒杯相撞,那些冰塊也輕輕蕩漾著,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寒光。
隔著杯子,我望見顧傾城帶著淡淡憂慮的眼睛,眼底深處,仿佛有兩朵幽怨的火苗在微微跳動著。
寒酒入喉,酒香充溢在唇齒之間,令我們兩人幾乎同時打了個寒噤。
兩朵紅暈,刹那間飛上她的面頰,我心裏悠然浮起“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的句子。
“好酒,咳咳……”顧傾城輕輕咳著,伸手遮在嘴邊,紅暈迅速在臉上擴展著。
她的右手小指上,戴著一隻晶亮的金屬指環,不停地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烈酒散發出來的灼熱感覺,從胸膛裏反沖上來,喉間熱辣辣一片,想必我的臉也開始紅了。
我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到西南邊陲來,目的就是搜尋失蹤的蘇倫。當然,尋找大哥楊天是我畢生為之努力的目標,只是沒必要對顧傾城說起罷了。
她呢?心裏是否藏著某種秘密?就像看似木訥無用的李康一樣?
“風,第二杯酒之前,我想告訴你一段顧家的家史,一段只有我與大哥兩個人知道的故事。其實,每個人風風光光的背後,都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傷痛秘密,不肯輕易提起。這段家史,大哥曾告誡我永遠塵封起來,不再提起,讓它永遠從我們的記憶裏消失。不過,既然事情已經出現了轉機,我也已經站在這裏,或許就該告訴你……”
她提起酒瓶,第二次斟滿了酒。
我只是微笑著,端起屬於自己的杯子,不輕易打斷她。
港島古玩圈子裏的人都知道顧知今是個極其驕傲的人,不輕易授人以柄,更受不了別人哪怕輕微的言辭攻擊。久而久之,他成了一個“沒有缺陷”的人,無數閃耀的榮譽光環,將他緊緊罩住,自然也就無人去探究他的家史。
“風,你願意聽我的絮叨嗎?”顧傾城撩起黑髮,意味深長地笑著。
好酒融化了她的冷淡,也稍微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願意聽,只要是對大家目前進行的工作有益的,任何事,我都願意聽。”
我相信,她不是容易“下筆千言,離題萬里”的人,這種場合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與探險相關的。以我對她的感覺,冷靜、睿智、胸藏玄機、包羅萬象,比蘇倫更加深沉幹練。
所以,我比她更希望我們之間能夠開誠佈公,大家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不是相互猜忌的對手。
“謝謝。”顧傾城仰起下巴,恢復了向南凝望的姿勢。
遊動哨走動的範圍稍遠了些,應該是避開偷聽我們談話的嫌疑。這群人的素質要比飛鷹的兄弟高很多,衛叔的領導能力也勝過飛鷹百倍,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已經決定,為飛鷹那些死難的兄弟拿出一大筆撫恤金來,挨個分發給他們的家屬。沒有人甘心失去生命,但任何探險過程中,都難免有人罹難,從古到今,從無例外。
“風,顧家的上一代,也就是我的爸爸媽媽,結局非常不幸。到今天為止,他們的名字早就無人記得,當年江湖上叱吒風雲的神仙眷侶,已經變成港島私家療養院裏的兩具植物人,生不如死,再也無法睜眼回應我們。”
她淺啜著烈酒,雙眉漸漸皺緊。
“沒有人理解,我和哥哥耗費鉅資收購全世界各種中國古琴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風,你也不會明白,大多數人都以為,那只是哥哥投資賺錢的手段,就像所有的古玩商人一樣。其實,我們一直在尋找一架絕世名琴,並且深信不疑,有了它,就能喚醒沉睡中的父母。”
我輕輕“哦”了一聲,她的這段家史,竟然與我在北海道楓割寺裏喚醒藤迦有些相似。
植物人被喚醒的個案,每年都會發生,只是幾率非常小,幾十萬分之一而已,並且毫無可供研究的線索。
“令兄已經收集了那麼多古琴,難道始終沒能找到想要的那一架?”
以顧知今的財勢和名氣,全球任何一個擁有珍稀古琴的人,不管想不想出售,都會進入他的花名冊,並且第一時間趕去考察研究。毫不誇張地說,顧知今已經成了二十一世紀最有名的古琴活字典,他找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幾乎沒有希望了。
顧傾城搖頭,又一次緊了緊衣領:“顧家祖傳的琴譜中,對那架名琴有過論述:‘琴聲一起,百鳥畢集;一曲彈罷,繞梁三日。’它出自于古代最有名的琴師師曠之手,名為‘鸞鳳歸來兮’。師曠造出這架琴之後,只彈奏過一次,竟然同時招來了百鳥、百獸、幽魂、山鬼,被世人視為不祥之物,挖坑深埋。所以,歷史記載中,根本沒出現過它的影子。風,不必感到奇怪,歷史中不曾記載的,並非沒有存在過,那麼多野史、軼史,其中描述的,就是沒有被歷代帝王修刪過的真實資料,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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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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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極其敏銳,我只是微微沉吟,她便看透了我的心思。
“這架古琴,會在我們即將到達的地方?”我抓住了她敍述的核心。
姑且不論以上敍述是真是假,至少,她說出了此行的另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
“對,我和大哥查閱了與師曠有關的全部資料,晉國滅亡後,師曠的四名弟子挖掘出古琴,獻給了秦始皇嬴政。眾所周知,秦始皇擁有的所有寶貝都放在自己的墓穴與阿房宮裏,再也不會有第三個藏匿地點。現在,我已經得到了確切資料,古琴並不在秦始皇墓中,那麼剩下的答案,就只能是阿房宮了。”
說到這裏,顧傾城忽然一聲苦笑:“風,我和哥哥不是盜墓界的人,不過幫我們探索秦始皇墓的,卻是這一行的頂尖高手,更是你最熟悉的一個人——手術刀。所以,這個消息絕對可靠。”
我默默地啜了一口酒,一瞬間,手術刀慘死在土裂汗金字塔下的情景又一次浮上來,心裏一陣難言的酸澀,伴隨著更強烈的自責。
手術刀死了,我曾答應過他照顧蘇倫一輩子,幾個月之後,蘇倫便古怪地失蹤,萬一出了意外,我真不知道這一生的懊悔該如何去面對?
“對不起,風,我不該勾起你的那些不快……”顧傾城的話滿含歉意。
我無言地舉了舉酒杯,那些事畢竟已經成了過去,人活著,一定要努力向前看才對。
時間已經過了零點,新一天的太陽將在數小時後升起,我們手邊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所以我希望顧傾城能儘快說到重點。
到底怎麼樣才能讓李康說出全部秘密呢?這才是我一直苦苦思索的問題。
陡然間,我耳朵裏傳進一陣奇怪的聲音——“錚錚、錚錚錚錚……”由低到高,越來越昂揚激越。
“風,你聽到了什麼?”顧傾城非常警覺,倏地轉向我。
“琴聲,我聽到了琴聲。”那種聲音,應該是琴師在開始演奏之前的調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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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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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來自古琴的啟迪
倏忽之間,琴聲又消失了。
顧傾城挑起了眉尖,困惑地盯著我的眼睛:“風,我並沒有聽到——”
她屈膝彈跳起來,站在車頭上,手腕一翻,已經從口袋裏擎了一隻墨綠色的軍用望遠鏡出來,首先對準隧道入口方向,凝神觀察著。她很聰明,知道一切古怪事件,差不多都會從那裏開始。
我冷靜地喝幹了第二杯酒,並沒有做出大驚小怪的樣子。
無論琴聲是不是“幻聽”,我都會泰然處之,因為我沒有感覺到殺氣,而且四名遊動哨都在若無其事地巡邏,足以證明,連同他們在內,都沒聽到那陣琴聲。
“風,你聽到的,會不會是風聲?”顧傾城轉向正北方,向風的來向繼續觀察。
“會嗎?風聲與琴聲,我肯定能分辨得出來。”我搖搖頭。
顧傾城沒有任何發現,把望遠鏡放回口袋裏,系好了風衣上的扣子,把那條黑色的真皮腰帶用力扣緊,凸顯出自己盈盈的細腰來。
“沒有任何動靜,真是奇怪。”她重新坐下,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希望琴聲是來自隧道裏的,如果有人彈琴,至少能循著琴聲向前推進,不會被古怪的石陣困住。
“顧小姐,請繼續說下去,不過我有個疑問,‘第二座阿房宮’的傳言已經散播了很長一段日子,為什麼你到現在才能下定決心開始加入探索的行列,而不是提早動手?”
我平靜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如果顧家兄妹的探險早些展開,蘇倫就不會變成別人的探路石了。時間真的是很奇怪的東西,可以隨意地更改事件的可怕後果,把不幸橫加於任何人頭上。
“不好意思,在蘇倫小姐開始阿房宮的搜索行動之前,我、哥哥,包括所有古玩界的各地高手,都以為這是無稽之談。甚至一直到現在,哥哥仍舊覺得地球上不可能存在第二座阿房宮,唯一的一座,已經被霸王項羽的大火徹底燒毀。所以,他準備放棄尋找‘鸞鳳歸來兮’的希望,心灰意冷地侍奉爸爸媽媽到停止呼吸為止。”
顧傾城的表情變得異樣的嚴肅,微微翹起嘴角,仿佛宣誓一樣地接下去:“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會堅持下去。爸媽養育了我,即使拼盡生命和軀體,我也得回報他們,否則,這一生自身都不會心安理得。”
我的記憶裏,沒有父母的影子,只有大哥楊天。在這一點上,生命不休、追尋不止的決心與顧傾城是完全一致的。
“第二座阿房宮是真實存在的嗎?難道歷史上曾被燒毀的那座宮殿只是其中之一,所有的珍寶都被預先轉移掉了?”顧傾城喃喃自語著,酒杯第三次斟滿的時候,瓶子已經空了。
向前一步,或許就能接觸到最神秘的阿房宮邊緣,只是這關鍵的一步,卻是最難逾越的。
“顧小姐,你確信那架古琴曾經在歷史上出現過?很多時候,真實與謬誤不過是一牆之隔,我不想給你潑冷水,但所有的探險活動,成功的不過九牛一毛,絕大多數都是空手而回,一無所獲,你明白嗎?”我晃動著杯子裏的冰塊,聽它們碰撞在杯沿上“叮噹”作響的聲音。
談及父母家史的時候,她與此前在北海道見過的那個練達聰慧的顧傾城完全不同,應該是已經卸下了某種習慣性偽裝的緣故。
“我明白,在哥哥身邊久了,也見過一些獵奇探險圈子裏的江湖朋友,知道這一行是要拿性命去拼搏的,絕非兒戲。所以,我很佩服蘇倫小姐,希望有一天能見到她,跟她成為好朋友。”
她向我舉起杯子,臉上的陰雲漸漸散去。
“叮”的一聲,兩隻酒杯又碰在一起,我微笑著:“一定,我保證。”
找不回蘇倫,我絕不退出這片大山,畢生精力都會耗盡在這裏。
“有一個人,就在隔著四座帳篷的陰暗處偷聽我們的談話,對不對?”我向顧傾城低語著。不必回頭,也能感覺到那個小心翼翼地縮著身子藏匿著的人,幸好我們之間的談話並沒有透露出什麼大秘密,不怕別人偷聽。
“嗯。”顧傾城吸了吸鼻子。
“是李康嗎?”營地裏的所有人之中,最值得懷疑的就是他。
顧傾城又吸了吸鼻子,低聲歎息著:“對,是他,我聞到他手上帶著一股古書特有的黴味。風,在潛伏過來偷聽之前,他一定是碰過某部古籍。”
北風鼓動帳篷,獵獵作響,幾乎掩蓋了偷聽者發出的一切動靜,否則我早該察覺他了。顧傾城超強的嗅覺,帶給我的是另外一次巨大的驚喜。視覺、聽覺、嗅覺、行動能力,是探險活動中不可或缺的四大要素,特別是在某些一團漆黑的複雜環境裏,嗅覺更具有無可替代的重要性。
“古籍?”一絲發自心底的微笑慢慢在我唇角浮現出來。
我的判斷沒錯,那本畫冊的原版就在他身邊,原版與副本之間,絕對存在著至關重要的差異,否則他也不會故意有所隱瞞了。破解謎題的堅冰,終於被撬開了一條窄縫,我可以稍稍松一口氣了。
“風,你在笑什麼?”她用眼角餘光瞥著我。
“那本畫冊上無法理解的謎題,可能在原版上早有注明,我現在懷疑原版就在李康身上,而且李家的歷代祖先既然把它世世代代珍藏流傳下來,其中不乏智慧出眾之輩,也會像我們一樣苦苦思索那些圖像到底代表了什麼,甚至窮畢生精力去尋找答案。所以,拿到原版,對接下來的探索行動將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我們的對話聲音壓得很低,並且在逆風情況下,相信李康絕對無法聽到。
顧傾城又是一聲長歎:“江湖上人心險惡,說真話的人越來越罕有了。”
“豈止是罕有?我知道二十一世紀的江湖,說真話無異於自絕生路,即使是面對與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不知為什麼,這一刹那,老虎的面孔從我記憶中掠過,也讓我隨著顧傾城一起長歎。
沙漠裏的事告一段落之後,我曾與蘇倫一起探討過土裂汗金字塔行動中的得失。
她很委婉地指出:“任老虎去盜《碧落黃泉經》是個巨大的錯誤——那套絕世經書的價值姑且不論,其中蘊藏著的地球秘密,會對搜尋楊天大俠有至關重要的啟迪。老虎盜經的目的無從猜測,最重要的是,失去了經書,便失去了一切線索,陷入無比被動的局面。相互砥礪、相互幫助的朋友才是益友,相互利用、相互欺詐的,甚至不如浮萍聚散一樣的酒肉朋友。”
這是記憶裏蘇倫對我最嚴厲的一次指責,我很想為老虎分辯,但還是忍耐下了。
“如果老虎知道那經書對我極為重要,會不會割愛給我?”我始終不承認他是在利用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這麼做,必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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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經之後,他會去哪里?難道就此在江湖上消失,一輩子永不復出?
“風——”顧傾城皺了皺眉。
我意識到自己想得太多了,當然,身在川藏邊界,無法避免地會想起與蜀中唐門有關的人物,唐心、老虎、宋九,都會在我腦海裏次第浮現。
“我在想,以那本冊子的體積來看,他隨身攜帶的困難不小,並且是時代那麼久遠的古籍,隨時都有可能被汙損破壞。至少我看不出他會藏在身體的哪個部位,你說呢?”一旦找到線索,顧傾城似乎比我更著急揭開謎底。
我點點頭,把遇到李康之後的每一個場景在腦子裏仔細過濾了一遍,實在沒什麼可疑之處,忽而警醒:“顧小姐,你既然能聞到他指尖上散發出來的古籍黴味,只要進入他住的帳篷,是否就會有所發現?現在,我去纏住他,你見機行事——”
“這麼做?豈不是有點強搶豪奪的嫌疑?”顧傾城低聲笑起來,隨手轉動著右手上的指環,斜睨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來的一點點頑皮,讓人怦然心動。
我的目的只是動用一切可能的力量,搜索到蘇倫,而不是李康覬覦的那個巨型金蛋。所以,採取這樣的行動,絕不會感到問心有愧。
“我先走,你只要拖住他十分鐘,一切都會辦妥。”顧傾城跳下車子,長髮一甩,再次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我面前,她似乎很能放開自己,無論是憂傷還是快樂,始終能表現出最自然的一面。
李康非常警覺,一見顧傾城有了動作,已經迅速縮回頭去。
等我到達他的帳篷門前,裏面一片漆黑,更傳出他輕微的鼾聲。
我在帳篷上彈了兩下,低聲叫他的名字:“李康、李康,我想跟你談談,醒醒……”
黑暗中,睡袋窸窸窣窣響了一陣,傳出他故意裝成睡意蒙矓的聲音:“風先生……我睡下了,能不能明天再說?”
我努力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只有嗆鼻子的乾冷北風,還有隨風而來的飛塵揚沙,沒有什麼特殊味道。
“李康,關於你那本祖傳畫冊,我有了新的發現,不想在白天引起別人注意,快起床,到我帳篷裏談談。”
隱隱約約中,我似乎又聽到了琴聲,不過這一次不再單純是調弦的“錚錚”聲,而是一首格調高雅的古樂。
我愣怔了一下,因為這支曲子,似乎跟自己夢裏聽到的琴聲有些相近。
帳篷門簾驀地一挑,李康伸出頭來,打了個重重的哈欠:“風先生,你發現了什麼?”
他雙手用力揉搓著眼睛,身上披著一條灰色的行軍毯,赤著雙腳,的確是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
我毫不遲疑地回答:“我發現了一隻金蛋,就在那個古怪的大秦將軍將自己封閉起來的地方,而且我知道他的名字。”
以李康的木訥表現,如果不是天生如此就是故意裝出來的演技派高手。我希望是後者,希望探險過程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聰明絕頂之輩,集合所有人的心智,快速解開隧道裏埋藏的秘密。
“金蛋?”他又打了個哈欠,不過喉結急促地上下跳動了幾次,乾咽了幾口唾沫,顯示出我說的話給他帶來的震撼。
“一個巨大的金蛋,就在隧道盡頭——”他的任何眼神變化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忽然之間,他的表情放鬆下來,冷笑著問:“是嗎?那太好了,恭喜你風先生,挖到金蛋的話,你馬上就富可敵國,一夕成名了,恭喜。”
我只是在故意試探他,猶如密碼領域的暴力破解一樣,努力尋找可以打開這把鎖的萬能鑰匙,但是很顯然,當我說到金蛋在隧道盡頭時,他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難道金蛋並非放在隧道裏?
“李康,請到我帳篷裏來,或許我可以出更高的價錢收購你的秘密,只要你肯開價。”既然雙方都有準備,再兜圈子就是無謂地浪費時間了。
他用力裹緊了毯子,踏上靴子,隨我回到帳篷。
我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從志同道合、為搜尋蘇倫而共同戰鬥的盟友,變成了彼此戒備猜忌的陌路人。
“李康,在你們李家祖傳的畫冊上,那個裂開的蛋,很有可能是個金蛋,難道你父親或者爺爺沒有告訴過你嗎?畫冊傳遞了幾百年,歷代祖先難道就沒有另外的詳細解釋一起傳下來?”
我把畫冊重新在桌子上攤開,翻到怪人進入巨蛋的那一頁,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李康的表情。
他垂著頭一動不動,昏昏欲睡。對於這本畫冊,他應該早就研究過不下幾千遍,即使不抬眼看,也能記住畫面上的全部細節。
“風先生,我知道的全都說了,不知道的,只能怪李家列祖列宗愚鈍,沒能領悟。除此之外,我實在沒辦法貢獻出更多的力量,抱歉。”他撓了撓亂草一樣的頭髮,頭皮屑下雪一樣落在肩膀上。
首先,我可以肯定畫冊的原版就在他身邊,帳篷裏或者身上,必居其一。
以顧傾城的智慧,十分鐘內可以徹底搜索那座帳篷的每一個角落,只要他把原版留在帳篷裏,必定會被搜到。“隨身攜帶?”我的目光已經向他的周身上下巡視了不下十遍,衣服裏絕對不可能藏得下一本這種尺寸的書籍。
“李康,說實話,我只是要找回蘇倫。如果那圓形石屋就是傳說中的‘天梯’,我願意付出一大筆錢收購進入天梯的方法。目前來看,最有希望拿到這筆錢的,非你莫屬。我知道,李家祖上,一定會與這怪人、古洞、石屋有某種關聯,你也不想讓這個巨大的秘密永遠埋藏在地下吧?假如你肯合作,所有費用我來出,找到那巨大的金蛋之後,財富歸你,怎麼樣?我只要得回一個健康平安的蘇倫,別無他求。”
每次提到“金蛋”兩個字,他的眼皮都會不由自主地眨一下,幾乎成了條件反射一樣。
可以推斷,這兩個字,是他記憶裏最深刻的烙印,以至於在極力控制自己表情的狀態之下,仍然不由自主地做出反應。可惜探險隊裏沒有他的舊日朋友,無法得以對比驗證。
“風先生,恕我無能為力。”他的臉上堆滿了苦笑,佝僂著背,瑟縮著用力拉緊毯子。
如果金錢都不能打動他,看來埋藏在李家人心裏的秘密絕對至關重要,絕不會輕易外泄。中國人最講究遵從祖訓,每個歷史悠久的家族都有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家規,外人無從瞭解。
“李康,如果咱們的探險到此為止,無法再有突破的話,你也同樣到不了‘天梯’,無論那裏埋藏著多少財寶和秘密,始終都會是千年不解之謎。不過,我可以以一個盜墓者的身份告訴你,地球上沒有能夠永久埋葬的秘密。無論過去十年、五十年還是一百年,總會有高手突破一切防線,進入那地方,只不過到那時候,任何發現都將與你無關,與李家歷代傳遞下來的古書無關,你想清楚了嗎?”
我合上畫冊,最遺憾的是自己沒有邵黑那樣高明的“讀心術”,能夠探測到李康的全部思想。
李康苦笑了兩聲:“我明白風先生的意思,但是——”他用力搖頭,騰出一隻手來,掃去肩膀上的頭屑。
我的話已經說得透徹無比,只是打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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