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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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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8:42
引言回覆
我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冷靜地笑了笑,揚手向坐在第一輛車上的顧傾城打招呼。她對司機吩咐了幾句,跳下車,向我走過來。
車隊經過營地,徑直向隧道方向進發。我粗略地數了數,她帶領的這支人馬大約有三十人,車上載著大量宿營、發電、鑽探設備,準備極其充分。
“風,多日不見,還好嗎?”她穿著月白色緊身運動裝,長髮用黑色的發帶系住,垂在身後,鼻樑上架著一副小巧的太陽鏡,灑脫但不張狂。
在北海道時,我為主,她為賓;現在卻正好反了過來,我處於困境劣勢,而她卻是有備而來,成了我必須倚仗的後援。世事莫測,讓人哭笑不得。
她開口說話時,潔白的牙齒反射著鋥亮的陽光,耀眼生花。
我迎上去,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敏感地意識到飛月正用古怪之極的眼神反復打量著我們兩個。
“還好,謝謝你及時趕來。”當著所有人的面,不適合敍舊。
她的眼神中帶著乍見的驚喜,只是我極力回避這一點,放開她的手,馬上把昨夜發生的情況簡要地向她做了說明。
“衛叔,你怎麼看?”她聽完之後,不假思索地詢問衛叔的意見,顯然對他無比信任。
“我去安排大家掩埋屍體,搭建帳篷,然後啟動發電機,直接向隧道進發。天黑之前,我會摸清洞裏的情況,繪一份詳細的圖表出來,請小姐定奪。”衛叔對顧傾城的態度恭恭敬敬,不亞於過去官宦人家的奴僕面對主人的時候,這一點,讓我很是疑惑。
顧傾城點點頭:“辛苦你了,衛叔。”
她的態度始終不卑不亢,進退得體,把飛鷹、飛月、梁威都鎮住了,悄悄噤聲。
衛叔登上最近的一輛吉普車,迅速向前推進著。
我向大家介紹顧傾城時,只說是“港島著名古董商顧知今先生的妹妹”,看來還是顧知今的名氣稍微大一些,所有人都聽說過。
飛鷹被顧傾城所吸引,眼睛一直定定地望著她,有些情不自禁地失態。
顧傾城的容貌或許不能給人以“驚見天人”的感覺,但她由內而外透出的尊貴氣質、典雅做派卻無人能比,像飛鷹這樣的江湖人物,從前是沒有機會接觸這一類女孩子的。
“風,是否可以再次說說聽到歎息那件事?”她身上的淡香籠罩著我,無處不在。
“顧小姐,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情況。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時風的表現,只有我看得最清楚。”飛鷹搶著接過話題,這令我跟飛月同時皺起了眉。
“請講,我們可以邊走邊談。”顧傾城帶頭向前,飛鷹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援兵的到來,讓探險計畫重新燃起了希望,唐小鼓也興奮起來,拉著梁威的手蹦蹦跳跳,已經忘掉了剛才的火暴衝突。她真的只是個孩子,對於梁威的拔槍威脅毫不在意,兩個人一高一矮牽著手,好朋友一樣齊步前進。
睡了整晚後的小關,精神恢復得不錯,與李康一起跟在梁威後面,大步相隨。
我和飛月落在最後,只有她的情緒略顯低沉。
“風先生,顧小姐帶著這麼多人馬過來,我和哥哥是否該撤離了?反正我們的兄弟已經全軍覆沒,留在這裏,只會惹人恥笑。”她不滿飛鷹的重色輕友,但卻沒理由表示反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顧傾城那麼優秀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該有人前呼後擁地追捧。如果放在俊男靚女雲集的大都市里,只怕追求者會擠破門檻,而不是僅有飛鷹一個人突然心動。
我盯著小關的背影,腦子裏在勾畫著每次屠殺時可能出現的場景:死神一樣出現的黑衣女人、龍格女巫、溪邊石屋裏的老女人、那些猙獰爬行的毒蟲……最恰當的反擊方式,便是二十四小時高密度的警戒值勤,發現不明來歷的人物,立即予以射殺,絕不可能再讓屠殺事件重演了。
“風先生,你在聽嗎?”飛月開始變得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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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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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石柱複雜排列的意義
“我在聽,不過,死了那麼多人,總得親手為他們報仇對不對?援軍歸援軍,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還是自己的事,任何人不可能代替,不是嗎?”我理解她的心情,春心萌動的女孩子,總是刻意追求別人的關注眷顧,一旦受冷落,氣不打一處來,當然會胡亂發脾氣。
“那麼,如果我們過不了隧道怎麼辦?難道一輩子守在這裏,把時間耗盡?”
我淡淡地回答:“一定能過去,只要肯用心。”
飛月太年輕、太沒有耐性,只這一點,便遠遠落在下乘。
飛鷹所知的情節畢竟有限,即使再三渲染,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二十分鐘後,顧傾城已經開始皺眉,顯然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她需要的是恰如其分的情報敍述,而不是添油加醋的傳奇故事。
“風,我有事請教。”她停下腳步,禮貌地後退,與飛鷹拉開距離。
她的膚色比在北海道見面時更白皙柔膩,特別是處於沉思狀態時,面貌姣好得如一尊手法細緻的玉雕,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
飛鷹是見過世面的人,而古城西安更是美女雲集之地,如果不是顧傾城的氣質太出色,他也不會一見傾心。
我走近顧傾城,謙虛地笑著:“顧小姐太客氣了,請說。”
顧傾城笑了,流利地吐出一長串英文:“說說你對蘇倫小姐的看法,如果她在隧道彼端,會是一種什麼狀態?被人所困還是被神、鬼、毒蛇、機關所困?我們必須得有足夠的想像力,才可能打破前人無法突破的禁錮,闖過隧道。”
在中國人面前用英文交談,至少表明她臨時不想讓別人參與談話。並非小看飛鷹等人的智慧,大多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人的想像力是有高低多寡之分的,與他們交談,非但不能得到教益,反而離正途越來越遠。
我同樣用英文回答:“她的存在狀態是自由的——出自我的第六感,毫無事實根據。依照我們的探索結果,她的足跡從過了石牆後消失,一直沒有再次出現過。如果不是我恰好聽到了她的歎息聲,或許已經知難而退了。”
她挑了挑眉毛驚歎:“神奇的第六感?抑或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探討這種複雜問題的時候,她仍忘不了打趣我一下。
我坦然承認:“二者兼而有之,我們曾在沙漠裏一起出生入死過,彼此瞭解。”
“噢?關寶鈴呢?我總覺得,你們好像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步步緊逼,似乎不探究清楚我的內心世界決不收兵。
我立刻搖頭:“這些問題屬於個人隱私,與探索隧道無關,我不想回答。”
之所以拒絕討論,我是想把自己包藏起來,不願意節外生枝。
顧傾城無聲一笑,眼波流轉,意味深長。
到達隧道前的時候,衛叔的手下已經搭建完帳篷,近四十個帳篷呈兩重環形排列。兩層環形的中間空地上,停放著那些野戰吉普車。
另有一隊人正忙著拉扯線纜,通向隧道入口。
“我們隨身帶了足夠的發電設備和通訊系統——風,我總覺得,跟北海道時比起來,你顯得悒鬱了很多。其實不必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蘇倫會沒事的,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顧傾城柔聲安慰我。
我清楚自己的改變,但不是因為掛念蘇倫。大哥楊天想要進入阿房宮,現在不知下落,會不會像蘇倫的遭遇一樣呢?失蹤、被困、生死未蔔、下落不明——我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沉甸甸地壓下來,沒法再像從前那樣可以放聲大笑、可以依賴別人。
在尋找蘇倫、尋找大哥的征途上,我沒有任何退路。再多挫折阻撓,只能默默地扛起來,別人無法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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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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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的確需要照明設備,我欣賞顧傾城的縝密心思,但隨即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顧小姐,這麼多非常規設備,你是如何運到山外,並且成功地取得允許的?”
中國是個法度森嚴的和諧社會,任何可能危及人民生命的行動,都會被警方跟蹤控制,必要時,所有設備都會被沒收。她解決的,恰恰是探險行動最需要的一環。
“我們有軍方特許令,奉命探索川藏邊界神秘事件,可以自由動用這些設備,唯一的交換條件是,我們不能傷害到任何一名中國公民,而且不帶走屬於國家的一花一草、一針一線。就這樣,我得以率領車隊,長驅直入。”她輕鬆地娓娓道來,仿佛這都是順理成章的小事。
發電機開始轟鳴,衛叔的人馬分為四個小隊,佩戴槍械、手榴彈、噴火器、防毒面具、防彈背心,然後迅速進入隧道。走在最前面的人,手提探照燈,光柱直刺洞裏的黑暗。
梁威向我請示:“風,我想隨大隊一起進去,應該能夠給大家一些幫助。”
我跟顧傾城同時揮手:“可以,當心。”
梁威向洞口飛奔,很快就匯入了那群人裏面。
我指向洞口:“顧小姐,我知道隧道裏的石柱陣勢容易教人迷路,所以,第一輪探索,只要得到石柱的排列規律,再向前去就會事半功倍,比較容易達到目的。我們最好能仔細研究那兩架古琴與隧道的關聯——”
她是古琴專家,應該能從那些石刻上面,發現更多常人無法理解的東西。高手與庸手的區別,就在於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找到事件變化的關鍵點,從而最大限度地減少走彎路的機會。
離開了飛鷹他們,顧傾城的眉立刻皺了起來,沉吟著告訴我:“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機會詳細告訴你,是關於那十六架古琴的作用——”
她的嚴肅表情讓我微微有些意外,此時我們已經進入了絕壁的陰影裏,頓時渾身都感覺到了山風的寒意。
“我查過漢唐以前的所有古琴資料,得知楚王製造出這些古琴後,同時彈奏,能發出‘上達天聽’的神奇聲音。剛剛完工時,曾在‘快哉台’上演奏,有仙人踏月色而降,並贈送給楚王一個……”她停下來,略為沉思,才接下去,“一個什麼呢?風,如果不看那附錄的圖片,任誰都想不到那是什麼東西——一柄可長可 短的白色寶劍。長的時候,能直沖雲霄;短的時候,能收縮到劍柄裏。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裏,寶劍出鞘,立刻光芒照徹天地,超過一千顆夜明珠同時發出的光明。”
“我已經猜到了。”我微笑。
顧傾城長歎:“我知道,你的思維方式跳躍變化太大,別人要思考一個小時的問題,你只需要一秒鐘就足夠了。”
我取出了口袋裏的電筒,笑著按下開關,一道光柱射出去,落在隧道旁邊的石頭上。
毫無疑問,記錄者要表達的意思是這樣的:早在春秋戰國年代,就有人贈送了一隻手電筒給楚王。贈與者不是普通人,而是從天上來的仙人,並且乘月色而來。
同樣神乎其神的記錄,斷斷續續地在《搜神記》上都有過隻言片語的記載,研究者大多將這些現象歸結為外星人所為,或者是一個二十世紀的人突破了時空,突然落入了春秋時期,把這個年代最普通不過的東西送給那群愚昧的古人,然後被奉為大羅金仙,坐享榮華富貴。
“古琴可以召喚天上的神仙?”這是問題的本質——楚王與巫山神女一夕繾綣,自然不可能甘心放手,所以回去製造古琴,希望能夠隨時召喚神女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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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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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個解釋,勉強可以接受,我並不清楚顧傾城的看法,不知她是不是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她的個子比我矮,只能盡力抬起胳膊才能觸摸到那石刻。
“召喚神仙?古琴下落呢?為什麼把‘雎鳩’刻在這裏而不是另外的古琴……”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當我站在隧道入口向裏面望去的時候,探照燈的光芒覆蓋面積極為廣闊,所有的石柱都無所遁形。
我聽到有人在用尼泊爾語低聲交談,再回頭想想車隊經過時,車上所有的乘員臉色黝黑、身材偏矮,具有尼泊爾人的顯著特徵,跟梁威的相貌非常相似。我忽然明白梁威為什麼要加入搜索隊伍了,他跟這些人有共通之處,並且全家都曾避禍於尼泊爾。他和他們,應該是屬於“自己人”。
顧傾城撫摸那兩架石刻古琴的時間足有十分鐘,等她放下胳膊時,忍不住皺著眉,將兩隻手甩來甩去,想必已經酸麻。
“你雇用的全部是尼泊爾人?”我奇怪地問。
“這些事是衛叔全權處理的,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她的眉一直皺著,瞟了我一眼之後,繼續向上盯著那些石刻。
“尼泊爾人彪悍刁鑽,只怕不易管理。”我謹慎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對於深藏不露的“衛叔”,我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警惕性。
“從軍方那裏取得特許令時,對方的附加條件之一是絕不能造成中國公民的死傷,所以,衛叔只能如此。不過你放心,衛叔會把一切做好的。現在,我們的關鍵問題是探討一下,古琴刻上去的年代——”
她從口袋裏取出筆記本和鉛筆,畫出古琴的形狀、尺寸,位於石壁上的方位、角度,然後寫了“生成年代”四個字,後面打上了一個重重的問號。
我仰望著高不可攀的峭壁,處於陰影中的石刻,避免了陽光直曬和酸雨的直接沖刷,山石風化速度非常緩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否則,古琴的圖案早就化為烏有了。
以我的判斷,這種圓滑平直的雕刻手法,屬於漢隸書法出現以前的年代,工匠們沿襲了篆字的雕刻方式,不論鉤、點、撇、捺、折,一律圓滑過度,線條粗細一致,看上去中正平和,毫無個性。
兩漢之前,便是天下諸侯並起的春秋戰國年代,與古琴的來歷倒是頗為吻合。
如果可以鑿下樣本,送交專業的地質實驗室,就能得到石刻的確切年代,不過並沒有那個必要,因為這裏很明顯存在一個巨大的矛盾——石柱的加工工藝非常高明,即使是使用現代化的刨床、銑床工具,都不一定能製造出如此渾圓勻稱的東西,何況是科技力量貧乏的古代?
換個方向考慮,石刻年代古老,而石柱的產生屬於近代,兩者雖然放在一起,卻不是同時代的產物。
正常的思維觀點,應該是傾向於後者的,但我對這種顯而易見的結論並不贊同。那些石柱存在的用意是最重要的,它們絕不會僅僅用來做支撐洞頂的支柱,而是具有某種特殊的功用。
“風,我似乎能找到一點點線索了,以證明那些石柱的意義,但需要得到所有石柱的資料才能進一步斷定。”顧傾城的眉頭終於解開了。
我此刻是站在隧道入口正中的,洞裏不停地湧出南風,吹得我衣衫亂飛。有風出現,至少證明隧道的另一頭有出口,而不會是完全密封的,一瞬間,我也覺得思想像是開了竅一樣,豁然開朗。
“要不要進洞去看一看?”顧傾城善意地詢問。
我搖搖頭:“不,我想去帳篷裏睡一覺,只有精力充足,才能發揮最大的想像力。”
這句話很出乎顧傾城的預料,最關心蘇倫下落的是我,按常理說,我會為此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敢耽擱才對。天剛剛過了中午就去睡覺,是何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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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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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露出一瞬間的驚訝,隨即恢復正常,笑著合上筆記本:“好,我們回營地去,反正短時間內,進入洞裏的人不會得出什麼結論。”
環形佈局的內圈帳篷,是為我們準備的,週邊留給尼泊爾雇傭兵。
軍用充氣床墊平整乾燥,我鑽進睡袋裏只過了一分鐘便睡了過去。昨晚通宵不睡,精力損耗太大,我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被眾多無用的資訊充塞滿了,非得需要靜心安眠,才能把一切垃圾想法滌蕩出去。
這一覺睡得又香又沉,再次睜眼,帳篷外已經是無邊昏暗,雇傭兵們架設的探照燈,正一次次緩緩掃過所有的帳篷頂,雪白的燈柱反復切割著無盡的暗夜。
“指北針失靈,我們可以在隧道入口處打開五毒煙幕彈,然後架設大功率的鼓風機,向洞裏直吹。冬天出現最多的是北風,所以濃煙進入洞裏時是順向,會一直飄向出口。我們根據煙霧的流動方向前進,絕不會再次迷失方向。”這是我最新參悟到的理論,有了顧傾城這支隊伍的物資支持,完全可行。
我鑽出帳篷,腕表顯示已經過了半夜一點,這一覺竟然睡了近十二個小時。可能是身體的疲倦累積多了,需要徹底的休息而已。自從接到蘇倫失蹤的電話開始,我就一直沒有安心睡過一晚上,現在終於不再輾轉失眠了。
側面二十步外,有座帳篷仍然亮著燈,雪白的燈光從門簾下直透出來。
我走到帳篷前,門簾一挑,露出顧傾城精神奕奕的雙眼:“風,快請進,我有些圖表需要你配合看一下。”當她全力以赴專注工作時,跟蘇倫極為相似,只是比蘇倫更成熟、更睿智、更有預見性。
帳篷裏的折疊桌上,鋪著厚厚的一疊白紙,壓在最上面的一張,佈滿了橫向的黑點,旁邊有簡單標注:四十米,寬度二十五米,石柱三十三根,高度約二十五米,直徑半米。
顧傾城披著一件煙灰色的大衣,右手握著一支繪圖鉛筆,指點著那幾個數字:“風,衛叔他們的最新探索結果,已經到了距離洞口四十米的位置,橫向排列著三十三根石柱,高度已經達到了很可觀的二十五米,應該是五層樓那麼高。我一直在想,這種古怪的石柱對於人類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是被深藏在隧道裏。”
桌子的另一邊,放著攤開的筆記本,上面是鐫刻著“雎鳩”篆印的那兩架古琴描圖。
我在椅子上落座,顧傾城幾分鐘內便沖了極濃的巴西咖啡出來,香氣將我最後殘留的倦意也驅散了。
“我懷疑,那些石柱的交錯排列,能起到對聲音擴大、變聲等後期處理作用。其實咱們應該在靜夜裏再到隧道入口去,看在萬籟俱寂的情形下,能否再聽到蘇倫的歎息——當然,這一次,不一定是歎息,或者是滿腔相思的傾訴也未可知,對嗎?”
她向我舉杯致意,眼角眉梢忽然有了笑意。
我翻動著那疊紙,細心的顧傾城已經做了一份統計圖表出來,上面詳細標明了從入口到四十米位置共有二十排石柱,每排的根數、直徑各不相同,但顏色完全一致。
“最多的一排,三十三根,最少的一排,只有三根。這些石柱並沒有按照建築力學的原理排列,而是前後雜亂無章,仿佛是製造者率性所為,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根本毫無計畫。”顧傾城擲下鉛筆,雙手捧著白色的咖啡杯輕輕淺啜,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我已經有了穿過石陣的辦法!”我笑了,無論石陣的排列意義何在,只要能迅速通過,就等於已經破陣。
“我也有,不知咱們想的會不會重合?”她從背包裏取出一支黑色的短香,嚓地打著火機,慢慢把它點燃。一股苦艾味道飄散起來,鼻子裏被淡淡的澀味充滿。這種取材于植物精華的黑香,屬於印度人的創造,燃燒極為緩慢,但具有良好的驅除蛇蟲的作用。
一刹那,我覺得自己投擲煙幕彈的方法未免有些小題大作,或者只要每人手持這麼一支香,看它煙霧飄去的方向,就是隧道的彼端。
“不如我們把各自的想法寫在紙上,看看有沒有心有靈犀的可能?”她把另一支鉛筆放在我手邊,自己迅速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拿起來藏在自己身後。
我在紙上潦草地寫了八個字:萬事俱備,只欠北風。
她亮出了自己寫的,竟然是“南風轉北風”五個字,可見我們真的想到一起去了。只要風向改變,穿過石柱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瞬間,我們也有了心靈相通的感覺,這麼多天來因蘇倫失蹤產生的巨大壓抑突然緩解了許多。我用力直了直腰,發出一聲悠悠長歎:“顧小姐,我必須得向你說一句——多謝。”
太多的鬱悶謎題,讓我牽絆其中,不得解脫。從北海道到眼前奇怪隧道,遇到的每一個人帶給我的,只有越來越重的沉鬱,並且一輪接一輪的血腥屠戮,卻看不到兇手的影子,更令人無限彷徨。
幸而有顧傾城及時趕到,成了我最渴盼擁有的大力援助,心情終於能放鬆些了。
“風,你變了太多。其實,蘇倫小姐的失蹤已經是過去式,咱們要做的,只是竭盡全力尋找線索,然後盡可能地救她出來。太過自責,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失,得不償失。相信蘇倫小姐在的話,也會這麼勸你。”
她重新倒了一杯咖啡過來,又加了滿滿的四勺牛奶,放在我面前。
“為什麼要這麼努力地幫我?”我仰視她微笑著的臉,她的長髮在光影裏披散著,溫順如雨後的飛瀑。
“為什麼不能?你可以一擲千金地把‘五湖’古琴送給我,當然也得允許我回報一次,對不對?不過,在商言商,我為準備這次行動支付了近三百萬美金,如果探險過程中發現那十六架古琴,全部歸我,作為我的酬勞,如何?”
她狡黠地笑著,耳垂上嵌著的兩粒鑽石耳釘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通。從見面以來,我刻意保持對她的冷淡,只是不想多惹情絲。她那麼優秀,太容易讓人“日久生情”,我已經欠蘇倫很多,不該再擾亂別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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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隧道裏傳出的歌聲
桌子右側的床墊上,放著一台索尼筆記本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排列著幾十架古琴。電腦旁放著白紙和鉛筆,上面除了大段大段的文字記錄,便是一個接一個的巨大問號。
“衛叔的帳篷裏,架設了無線聲音採集器,能夠把隧道裏發出的一切聲音信號加以記錄、彙編、精縮。如果再傳出人聲,他會及時通知我。他做事非常細心,絕不會錯過任何細微線索。風,我希望你能在最短時間裏調整好情緒,你現在的狀態很令我擔心——”
我笑著點頭,的確,人類承受壓力的狀態,像一個巨大的皮球,壓到一定程度,皮球爆炸,人也就完全崩潰了。旁觀者清,她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把我點醒。
對講機裏,忽然傳來衛叔的聲音:“小姐,有線索了,請過來。”
顧傾城臉色一變,立刻挑開門簾,急促地向南一指:“第一座帳篷。”
她很明智,知道自身的輕功不如我,為了爭取時間,直接讓路給我。那間帳篷的門簾深垂著,直透露出微弱的綠色螢光。我彈身一躍,便到了帳篷前,早聽見一陣陣聲波噪音“哧啦哧啦”地響著。
“吱——扭”,是一扇沉重的門開合的聲音。
“叮——咚”,那是水珠從高處跌落進水潭裏的聲音,間隔很長,餘音不絕。
我進了帳篷,立刻渾身都被螢光籠罩起來,左手邊的長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四台筆記本電腦,每一台的螢幕上顯示的都是跳躍不停的正弦波。有四條連線從電腦背後接入到南窗下的一台軍用級示波器上,示波器又連接著四五條黑色的軍用電纜,由那個小視窗延伸出去。
衛叔皺著眉看了看我,摘下頭頂的耳機,淩空拋給我:“聽一下,是一段奇怪的人聲,耗時約三分鐘,反復播放之中。”
他的話很少,眼神表情一片冷漠,好像大家都欠他多少錢一樣。
我扣上耳機,立刻聽到一陣低沉的歌聲,節奏非常緩慢。
衛叔戴上了另一副耳機,不停地調整著示波器上的旋鈕,歌聲的節奏不斷加快,我漸漸聽懂了那是一首最大眾化的英文歌曲《友誼地久天長》。
顧傾城匆匆邁步進來,氣喘吁吁,長髮淩亂,迅速拿起了桌子上的第三副耳機。
“聲音收集器安放在隧道入口的對角連線交叉點上,美國安泰公司出品,性能穩定,靈敏度非常高,並且我安排了四個人值守。所以,聲音只能是於隧道深處。有個女孩子在唱歌?英文歌?豈不是很怪異的事?”
衛叔沒有從我臉上看到驚駭莫名的表情,微微有些失望。
歌聲混雜在水滴聲裏,略受干擾,讓我無法準確地判斷那是不是蘇倫的聲音。我走向示波器,輕輕旋轉著聲道分離按鈕,希望能將干擾降到最低,但並不成功。那兩個音源相距太近,同時被收集器接收到,根本無法徹底分開。
衛叔的單眼皮垂了下來,也是一副無端受挫的表情。
“是不是蘇倫?”顧傾城撩了撩長髮,劇烈起伏的胸口慢慢恢復了平靜。她的左腕上戴著一塊新型的歐米茄鑲鑽表,夜光指針泛著淡淡的螢光。
我搖搖頭:“無法確定。”
此時此刻,我必須保證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百分之百精確,才不會對他們兩個造成誤導。
衛叔與顧傾城對視了一眼,馬上拿起對講機,低聲吩咐:“洞口的人聽著,立刻向洞內探索,注意一切可疑線索,援兵馬上就到。”這個決定並不明智,但顧傾城沒有反對,我最好也保持沉默,不能越俎代庖。
“我去看看。”衛叔做了個無意識的動作,雙手互拍肘尖,接著手掌下探,按了按左右褲袋的位置。這一連串動作,無疑表明,那四個地方都藏著武器,是他每次出發前必須要檢查的專案。
他的手掌白皙修長,與粗糲冷漠的外表極不相稱。
顧傾城默默地點頭,退後一步,給他讓路。
“如果那是蘇倫就好了——”衛叔匆匆離開後,顧傾城憂心忡忡地放下耳機,低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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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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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希望是她,重新戴上耳機,反復聽著,最終無法確定。如果是她,怎麼會唱這首英文歌?在此之前,我很少聽蘇倫唱英文歌,相反作為冠南五郎大師的高足,她的日語老歌唱得低沉婉轉,我曾有機會欣賞過。
顧傾城輕彈著指甲,迷惑不解地自語:“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在最新得到的聲音資料裏,已經沒了歌聲,只留有一種奇怪的“沙沙”聲。聽了一分鐘後,顧傾城驟然臉色大變:“風,這種聲音,應該是蛇類爬行的動靜……難道山洞裏的蛇正在蠢蠢欲動?現在還沒過中國農曆的驚蟄,蛇蟲的冬眠還沒有結束,這怎麼可能?”
不僅僅是“沙沙”聲,還有另外一種“噝噝”聲,那是行動敏捷的蛇類在急速吞吐蛇芯的動靜。從聲音判斷,那是一群數量驚人的蛇,保守估計在七八百條,甚至上千條。
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洞外有龍格女巫無處不在的追殺;洞裏有石柱迷宮,迷宮盡頭,竟然還有大堆的毒蛇攔路——
顧傾城打開燈,關切地望向我。我不想讓她再次擔心,馬上綻開滿臉的微笑:“這只是些小問題,我們坐在裝甲遮蔽的吉普車裏,再兇猛的蛇也鞭長莫及,對不對?”
她的考慮足夠周全,已經有應付毒蛇的辦法,我只是替她說明而已。
顧傾城跟著笑了,潔白的牙齒像是剛剛盛開的牡丹花,再加上唇若塗朱,整個人散發著說不盡的萬種風情。
“風,看到你重新振作起來,我太高興了。”她的笑,如同冬夜裏的暖流,持續溫暖著我的心。把“五湖”古琴送給她時,自己並沒想到將來有一天要借助她什麼,誤打誤撞,今天她竟然成了我困境中的唯一強援,帳篷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從小窗戶裏向外看,衛叔帶著四個人匆匆奔向隧道入口。
我腦子裏急速轉了幾個圈,立刻做了決定:“顧小姐,我跟過去看看——不,我們一起過去,或許以你的智慧,能發現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女孩子都喜歡聽讚美的話,深沉睿智如顧傾城,聽我這麼說的時候,臉上也情不自禁地堆滿了甜蜜的微笑:“好,我們走。”
夜風冰冷刺骨,營地距離隧道入口約五十米,等我們出了帳篷,衛叔已經快到入口了。
我隱瞞了要顧傾城同行的真正原因,如果龍格女巫捲土重來,營地裏的人是否能保護她的安全呢?在我身邊,至少我會全力出手維護她,只要我還活著,就會替她擋住危險。
“南風天不會太長,或許明天就能轉為北風,咱們一定能順利通過隧道。嗯,家兄曾說,十六架古琴的集體報價超過兩億,希望這次能滿載而歸,你我各有所得,怎麼樣?”她裹緊了衣領,滿懷憧憬。
我不相信她是個貪財的人,跟市井俗人顧知今完全不同。不過,隧道那邊有任何珠寶我都不會起覬覦之心,寧願都送給她,前提是她能順利地通過地下通道運回港島去。
“沒問題。”我答得很爽快。
刹那間,她有些悵然若失:“風,難道你對金錢財富一點都不動心?上次敢把價值連城的古琴隨手送人,這一次,竟然只求人而不求財。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像你這麼豪爽的人,真的是絕無僅有了。”
風卷起她的長髮,翩翩飄飛,如煙如霧。如果被飛鷹看到這一幕,肯定心癢難耐,要展開猛烈的愛情攻勢了。
我報以微笑:“金錢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一生中有很多東西比金錢更珍貴。”
顧傾城一聲長笑:“很多人都這麼說,但真正像你一樣,說到做到、言行一致的男人,萬中無一。大部分男人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利字當頭時,才不管自己許諾過什麼,牢牢抱著錢袋,死不撒手,比如家兄那樣的人。”
聽當妹妹的如此褒貶哥哥,我忍不住長歎:“老顧聽你這麼說話,豈不傷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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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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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情而已,只要有錢就夠了,他才不會傷心。或者說,他已經閱盡男女世情,早就變得刀槍不入,只有他令別人傷心的份,別人再也傷不到他了。”說到哥哥,顧傾城的語速立刻加快,臉上重新佈滿笑容。
當年的顧知今,家境優越,風流倜儻,曾是港島四大鑽石王老五之一,但後來屢遭愛情挫折,傷透了心,痛定思痛,拋開“感情”兩個字,只談“性”,不戀愛,終於修成不敗金身。情場、商場雙線作戰,年年雙線飄紅,左右逢源,成了港島年輕人的楷模。
我跟他是兩條路上的人,沒有任何共同點,所以大家很多時候,只談生意,不講友情。而顧傾城給我感覺完全不同,與她談話非常愉快,幾乎忘記了這是在窮山惡水的西南邊陲。
回頭遙望營地,探照燈的強勁光柱橫掃一切黑暗,不時地將抱著衝鋒槍的哨兵照得渾身雪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件事一點不假,飛鷹原先帶的那支人馬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夠專業,只是臨時集合起來的散兵游勇。
我們到達隧道入口時,衛叔正鐵青著臉,握著對講機踱來踱去。
他的身邊只有剛剛帶來的四個人,原先的四名隊員已經聽他的吩咐,提前進入洞裏。
“沒有回話,也沒有燈光,他們到底去了哪里?”他自言自語,接下來又一次呼叫,“你們去了哪里?趕緊回話、趕緊出來!出來!”
隧道旁的石壁上懸掛著四盞聚光燈,發出的白光非常刺眼。那四個人進入洞裏的距離不會太遠,即使沒有對講機,大聲吆喝,他們也該聽到了。
洞裏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電筒的光芒,更是匪夷所思。
“衛叔,裏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顧傾城沉吟著。
衛叔雙手高舉,像只即將發怒的大猩猩:“你們四個,馬上通知營地裏的人,緊急行動,進洞找人。”他肯定在懊悔自己為什麼要發出“進洞”的命令,平白無故損失四個人,對他而言,絕對是迎頭一棒。
我及時伸手,攔住了即將跑向營地的四個人:“衛叔,沒用的。他們在一分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以我的估計,洞裏發生的事絕不是人力所為。半夜盲目行動,只會造成更大的損失,不如等到天亮再展開行動。”
失蹤者真正離開我們的視線,只有一分鐘多一點的時間。如果不是瞬間爆發的強大外力出現,他們至少能有機會發出告警的槍聲。
“衛叔,冷靜些,風的話有道理。”顧傾城拿過其中一個隊員手裏的電筒,向隧道裏照了照,那些巨大的石柱黑魆魆地默然矗立著,地上沒有任何打鬥留下的痕跡。
衛叔不愧是老江湖,只一瞬間便由盛怒轉入冷靜:“算了,你們四個退回營地去,跟其他警戒哨合在一起,暫時放棄洞口這邊的警戒,一切等天亮再說。”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眯著眼向洞裏凝視著。
我清醒地認識到,石柱後面必然隱藏著更加詭異的東西。就像古代的靈芝仙草旁必定有毒蟒怪獸守護一樣,我們要去的地方,一路上肯定也會充滿艱難險阻。如果沒有顧傾城的出馬,這次探險行動早就提前中止了。基於這一點,她才是我前路上的最佳合作夥伴。
“風,我們先回營地去吧,關於石柱的奇怪陣列,我正在連線北美古樂器協會,很可能得到某些啟發。”顧傾城的唇色微微泛白,夜風太冷了,我真擔心她到達隧道的第一夜就凍得感冒,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成為心意相通的戰友,共同抵抗黑暗中未知的危險。
談及破解謎題,小燕應該是我們最有力的幫手,所以我一邊陪在顧傾城身邊向營地走,一邊撥通了小燕的電話,淩晨時分,是小燕每天最清醒的時段,來接電話時顯得精神抖擻:“風,晚上好。”
聽筒裏有大口吞咽泡面的動靜,那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之一,每次上網進行大的搜索活動,都會在手邊放一大碗泡面,絕不例外。
我簡短地敍述了隧道裏石柱的情況,他不時發出“啊?嗯?噢”的疑問詞,很顯然,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是前所未聞的怪事。
“小燕,這些石柱的排列,跟奇門遁甲術無關,你願不願意到現場來幫我?或者我繪製一份詳細地形圖給你,費心破解一下?”
我要的很多,除了順利通過石陣外,最好能打開一條通道,把運載輜重的車子一起開過去。這麼做的好處,可以在遇到飛蛇時,憑藉吉普車藏身躲避,不用跟那些恐怖的蛇蟲短兵相接。
小燕的好奇心很重,只要我採取的策略夠恰當,一定會引他過來,但這一次,他沉吟了幾分鐘,稀裏呼嚕地吃完泡面,才不慌不忙地回答我:“風,解謎的事,你可以聯絡紅小鬼進行。我很想過去,只是現在手邊有更好玩的事,沒法放棄,抱歉。”
我一愣:“什麼事?”
他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方式,如果蕭可冷對他的監管不到位,肯定會惹出大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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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1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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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對那艘潛艇的驅動結構瞭若指掌,下一步,我想進那個水下甬道看看,打開封閉的窗子。風,你說,發出紅光的會不會是傳說中的‘日神之怒’?如果我能成功地第一個拿到它,從此以後,地球上的一切強權大國豈不都在我的控制之中?哈哈,哈哈……”小燕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古怪,以他的個性,應該只對技術性問題感興趣,不可能想到更深層次的控制地球等等問題。
我隱隱覺察出小燕的生活中肯定發生了某種變化,分開短短幾天,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驕傲囂張的全球第一駭客,思想中卻出現了某種難以捉摸的暗流。
“風,不多說了,我正在破解潛艇的武器系統,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亟待開發,有空再說。你那邊的解碼工作,要紅小鬼幫忙好了,再見,哈哈哈哈……”他笑得誇張而輕浮,似乎正處於失去理智的邊緣。
我忍不住追問:“小燕,那個海底建築很古怪,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而且水下的世界變化莫測,這不是你熟悉的互聯網電子世界,千萬不要亂來,知道嗎?”
大哥楊天曾在甬道裏留字,像他那樣縱橫天下的高手,到最後都不知所終,何況是小燕這樣毫無真實社會經驗的大孩子?
小燕忽然冷笑:“風,你是不是也覺得,駭客只能活在互聯網上,像是蜘蛛只能存在於網裏,一旦離開那張網,馬上就餓死了?”
這已經成了他的死穴,一談到網上和網下兩種世界的區別,立刻就會引發他的暴躁不滿。不過,這是絕對的事實,每個人都該清楚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而不是盲目自高自大。他是全球公認的第一駭客“紅旗”,脫離了這個專業系統,他什麼都不是。特別是牽扯到複雜多變的政治世界,以他的思維狀態,連小學水準都算不上。
“我只是擔心你被別人利用,聽我說,做任何事之前,先跟小蕭商量,好不好?”
他對燕遜、蘇倫、蕭可冷還算尊敬,她們三個說的話,應該能對他起到一定的彈壓作用。
“哈哈,風,我不是孩子,我已經過了十八歲,成了正式的國家公民,當然有權利決定自己做什麼。算了,你怎麼也變得這麼迂腐起來?難道只允許你踏遍天下四海成名,不准我有隨意行動的自由?”
他的語氣越來越不好,到了最後,已經變成咆哮。
“怎麼?你臉色不太好?”顧傾城一直在凝視著我,適時地提醒。
小燕已經“啪”地掛了電話,我陡然發現把那潛艇的控制器留給小燕是個天大的錯誤——他還是個無知的孩子,最容易給別人當槍頭用。
我困惑地搖頭:“沒事。”
今晚發生的事夠古怪了,我不願意再說出對北海道那邊的擔心,繼續影響大家的情緒。
“那好,我再去聽聽那些搜集到的聲音,一會兒見。”顧傾城彎腰進了衛叔的帳篷,把我一個人留在外面。
我馬上撥通了蕭可冷的電話,因為小燕是顆隨時都會被引爆的定時炸彈,在北海道搞出什麼事來的話,正好被人利用,稍有不慎,將成為地球歷史的罪人。像小燕這樣沒有明顯是非標準的孩子,只要別人給戴兩頂大帽子,渾身就飄飄然起來了,什麼事都願意替對方做。
蕭可冷顯然在睡夢中,帶著濃重的鼻音來接電話:“風先生,蘇倫姐有消息嗎?”
分別時,她曾表示出隨我一起進山的堅定決心,只是被我好言婉拒了,尋福園那邊絕對離不開她。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才委婉地回答:“還沒有,正在搜索之中。小蕭,最近小燕有沒有什麼異常?”
蕭可冷愣了愣:“沒有,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聲音立刻變得清醒起來。
“我們剛剛通過電話,他正在計畫著潛入海底甬道,進而打開阻止過咱們去路的窗子。對他看緊點,千萬別讓他惹事。谷野神秀死了,但我預感到一切危機並沒有完全過去。”
蕭可冷馬上答應:“好,我會和信子兩個不間斷地監視他,請放心。尋福園別墅已經重建完成,正在進行最後的修繕。如果有蘇倫姐的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虛假的寒暄,談的只是工作大事,乾淨俐落,毫無繁文縟節。這一點,讓我感覺很愜意,蕭可冷的精明幹練,勝過大多數鬚眉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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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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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關是龍格女巫的傀儡?
尋福園拆解、修建的過程中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如果不是蘇倫突然失蹤的消息傳來,此刻我應該仍在別墅裏,跟蕭可冷並肩戰鬥。谷野神秀死了,水底世界的秘密落在我、蕭可冷、小燕三個人手裏,所以,如何瞞過日本人進入水下建築,才是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但這並不代表小燕所做的事是正確的。以他的行事能力,只怕會弄得一塌糊塗。
我只能慎重地告訴蕭可冷:“再重大的秘密,也比不上人的生命,所以,千萬阻止小燕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他只是個頑皮的大孩子,不懂得所有的利害關係。”
“我知道風先生,前路危險,請多保重。北海道這邊,還需要你回來主持大局呢。”蕭可冷的結束語多了幾分關切和溫柔。
我輕輕道了再見,然後收線,忍不住長歎一聲,希望小燕千萬不要演變成瘋狂的掘墓人。每一個縱橫互聯網的駭客,都避免不了一定的人格缺陷。他們在互聯網世界上無所不能,難免混淆了真實與虛幻的距離。舉個例子,他們可以通過網路隨意進入五角大樓的資料庫竊取某些機密檔,或者進入俄羅斯的航空航太資料部門偷走任意圖片,但要在現實世界裏採取激進行動的話,還沒接觸到那些東西,可能就被逮捕甚至亂槍射殺了。
評論家們的話並沒有錯,駭客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帳篷裏靜悄悄的,我突然預感到了危險的迫近。至少應該聽到顧傾城戴上、摘下耳機的聲音,或者她的腳步聲,但現在什麼都沒有,除了電子儀器發出的滴答聲——
警戒哨們盡職盡責地沿著帳篷的週邊遊蕩著,不時地輕輕跺腳,夜那麼冷,保暖性能再好的戰靴,也早被凍透了。
我向後退了五步,隱藏在另外一座帳篷後,撥響了顧傾城的電話,聽到振鈴聲之後,馬上把電話放在地上,迅速繞到她所在的帳篷南邊,從那小窗子向裏偷偷望著。
我看到了如臨大敵的小關,雙手各握著一柄無聲手槍,抵在顧傾城額頭上。電話一直在響,但顧傾城的雙手向上舉著,無法從口袋裏把電話取出來。
小關身上洋溢著澎湃的殺氣,病態、疲態一掃而空,仿佛一瞬間由病倒的羊變成了饑餓的狼。
昨夜,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或許營地裏的大屠殺就不會發生。我懷疑他是被惡靈附體了,所以才會向同類下手。
“接電話——”小關陰森森地開口。
顧傾城取出電話,但已經超過了三十秒的振鈴等待,電話不再響。
“誰的電話?”小關的槍口後撤了些,身子緊貼著帳篷北邊,警覺地向桌子上那些儀器望著。
“是風先生,我能不能回過去?”顧傾城很冷靜,但並沒有準備蓄力反擊的跡象。此時衛叔還沒回到營地,仍然站在隧道入口附近,像是在搜索什麼。
“不用了,反正大家都得死,只是時間早晚的不同——”
顧傾城驀地轉向工作臺的方向,顯出驚駭莫名的表情,連小關手裏冰冷的雙槍都無暇顧及了,肯定是電腦螢幕上出現了什麼奇怪的圖像。我縮回身子,轉向門口,從門簾飄起的縫隙裏望進去,電腦螢幕上的正弦波振幅陡然加大了十幾倍,而兩次波峰的間距卻大幅度拉近。
這種奇怪的波形代表收集器獲取了某種尖銳急促的聲音,但我什麼都聽不到,隧道入口處,衛叔也沒有任何異常表現。
小關仰起頭,盯著帳篷頂,神情變得無比緊張,仿佛在仔細聆聽著什麼。我倏地閃進帳篷,雙手一分,抓住他的雙腕一拉一送,喀喀兩聲,令他手腕同時脫臼,手槍也一起落在我手中。
“風,他能聽到那種奇怪的聲波?”顧傾城撲向工作臺,抓起耳機,來不及戴上,迅速貼在耳邊,但很明顯那是沒用的,無論是超聲波還是次聲波,都已經脫離了人耳的接聽範圍。我們可以借助示波器看到它們,卻永遠都聽不到。
電腦螢幕上的古怪正弦波跳蕩了接近三分鐘,漸漸恢復了正常,小關也垂下頭,臉上現出詭譎猙獰的表情。
“小關,你要做什麼?”我擋在顧傾城身前,企圖喚醒他。
“你們……驚動了大山裏沉睡的神,都只有死路一條。他們沉睡了很多年……並且最好一直讓他們沉睡下去,否則,這個世界全都會變成汪洋,然後……然後……”
我看得出,他在復述剛剛聽到的話,但那是一段冗長的敍述,他沒能全部記住。
風突然卷起了門簾,顧傾城的手抓在我腰帶上,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風,他說的好像是大洪水——”
考古學家的研究表明,地球上曾有過遍地汪洋的“大洪水”時期,而基督教聖經上的“諾亞方舟”也正是上帝為了拯救地球人而打造出來的,一直漂流到洪水退落,出現陸地為止。
顧傾城的聯想能力足夠豐富,所以才能從小關的話裏瞬間想到那些遠古的神話。
“小關,你太累了,或許應該回去好好睡一覺,不管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殺他容易,但我不想放棄屠殺事件的唯一線索,制伏他比消滅他更有實際意義。
“明天?我們沒有明天……進了這座大山的人,唯一的歸宿就是化為白骨。”他蹣跚著向我走過來,眼神直勾勾的,迷惘而空洞。
我舉槍指向他的胸口,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開槍。
“你們違背了龍格女巫的心意……只有她才是大山世界的主宰……死吧……”他舉起雙臂交叉向上,一股急促迴旋的勁風,從他小臂位置撲面而來,給我的感覺,仿佛是舉著一把瘋狂轉動的電鋸一般。
“噗噗噗”三聲槍響,子彈貫入他的咽喉和兩肩。我沒有選擇,只能開槍,被殺的隊員屍體上留下的傷口已經給了我最明顯的提示。
小關的身子趔趄後退,喉嚨裏噴出的血落在地上,枯草和山石發出“嗞啦嗞啦”的怪響,如同受到濃酸的腐蝕一般,冒起淡淡的青煙。
“龍格女巫是大山的主宰,你們……一定會死……死得奇慘無比……”他重新開始向前走,槍彈對他已經失去了殺傷力。
我低聲告訴顧傾城:“第二輪開槍時,你就馬上逃向門口,我會擋住他。”小關已經化身為魔,做了龍格女巫的傀儡,我們只能暫且躲避。
顧傾城非常緊張,身子緊貼著我的後背,不停地發出陣陣顫抖。
大山叢林之夜,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所以即使在極度危險的狀況下,我仍然可以保持冷靜。只要顧傾城脫困,我完全可以從向南的小窗裏飛躍出去。
“小關,龍格女巫在哪里?如果真的觸犯了她,我們可以馬上離開,絕不再來。”我想盡力拖延,等到衛叔或者其他人發覺這邊的險情。如果不能殺死小關,只怕會有更多的隊員遭殃。
“她在……她在——”
我重重地扣下了扳機,八顆子彈全部鑽入他的嘴裏,又從腦後穿透射出。
顧傾城沒來得及向外逃,因為那門簾“嘩”的一聲被扯碎了,有個人帶著滿眼明晃晃的刀光射進來,繞著小關的身體旋轉了一圈,倏地後撤,退到帳篷的西南角。
“衛叔——”顧傾城喜出望外地叫起來。
殺進來的人的確是衛叔,他的左肘後面貼著一柄雪亮的尖刀,孤傲地屹立著,滿眼不屑地看著小關。
小關呆立著,顧傾城又一次低叫:“聲波又開始變化了——”
電腦螢幕上,那些極高振幅的聲波再次出現,但只持續了十幾秒鐘便驟然消失了。
撕去門簾之後,寒氣長驅直入,帳篷裏的溫度驟然下降。
又一陣風吹過,小關的身體晃了晃,突然散作一團。我不想面對這種令人作嘔的場面,反手拖著顧傾城的手腕,側著身子走出帳外。她是那麼高貴典雅的女孩子,想必更討厭這種血腥暴力的場面。
外面更冷,天地一片昏暗,滿眼只有起伏不定的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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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敢相信,剛才的一幕像是魔幻電影裏的情節——”顧傾城驚魂稍定地長歎。
“記得哲人說過,生活遠比電影更精彩,不是嗎?”我遙望隧道入口的燈光,越是面臨兇險困境,越能激起我的鬥志。
顧傾城用力展開雙臂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仰著頭,任長髮嫵媚地向後披散著,像是夜色裏的美麗精靈。
“風,我們現在算不算一起出生入死過了?”她的情緒逐漸放鬆下來。
我微笑著凝視她的側影:“當然。其實我一直很感謝你,只有在困境裏磨礪過的友情,才是最值得相信的。朋友有通財之誼,這次無論發現什麼奇珍異寶,都完全屬於你,可以嗎?”
她翹起嘴角笑著:“小人可動之以利,君子應曉之以義。這兩點,你都對我用過了,看來無論我是小人還是君子,都應該坦誠幫你,否則於利於義,我都會虧欠你,畢生不能安心了。”
飛鷹這隊人馬損失殆盡,梁威可以算是我的好朋友,但他的思考能力太過平庸,只能像小來一樣,作為衝鋒陷陣的先遣軍。只有顧傾城,才是能跟我一起切磋探討的最佳人選,不知不覺之中,她在我心裏的位置,已經上升到與蘇倫相等的地步。
面對猙獰的小關時,我用自己的身體全力保護她,已經說明了這一點。相信再向前去,任何困境裏,我都不會丟下她獨自逃命。
“那些聲波,應該就是龍格女巫用來控制小關的工具,那麼她會藏在哪里呢?所謂‘睡覺的大神’又是什麼?龍格女巫阻止一切人進山,難道竟是出於保護地球的好心?”
想起在那間古怪的石屋裏見過的老女人,我更加疑慮重重。她知道蘇倫去了哪里?如果她真的是龍格女巫,會不會向蘇倫下毒手?
“人類對於超聲波與次聲波的瞭解真的是太少了——”我黯然長歎,近代應用物理學的系統理論發展了近三百年,僅占博大廣闊的地球事物的九牛一毛,只能解釋粗淺的表面現象,一旦深究,馬上就會發現這些理論實在太貧瘠了,越探究越令人迷惑。
“超聲波……超聲波……”顧傾城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皺著眉仰面向天。
我立刻閉嘴,免得擾亂了她的思路。
她有一張中國古典美女的標準型鵝蛋臉,五官佈局勻稱,雖沒有關寶鈴那樣彎曲上翹的長睫毛,但眼睛裏充滿了睿智倨傲的靈光,每一次閃動,都讓人感覺到她的蘭質蕙心。
“什麼能發出超聲波……”她仍然在自言自語。
“琴弦的和諧震盪,除了產生悠揚悅耳的音樂,更能在人耳接收範圍之外,形成無法細分的各種聲線。琴弦的根數越多,雜波的層次就越多,那麼,它們的存在有什麼意義嗎?穿雲裂帛、響遏行雲,古人留下的這些記載是泛指還是特指呢……”
衛叔走出了帳篷,刀已經不見了,剛才的渾身傲氣也漸漸消散。不過,從他一刀出手便削斷了小關全身關節筋絡的那一招,我聯想起了一個名滿英格蘭的華人高手。
他正走向飛鷹的帳篷,小關是飛鷹的手下,出了任何事,都得第一個通知飛鷹才對。
“我似乎明白了……”顧傾城取出手機,看也不看,飛快地撥了一個號碼。
“哥,世間古琴弦數最多的是不是不超過三十三根?”
原來她撥的是顧知今的號碼,這個時間,應該是某些人結束了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之後,剛剛入眠。
顧知今不滿但不敢發作的聲音傳過來:“是,這麼晚打電話進來,我還以為是天崩地裂、火山爆發了呢!”
“如果……三十架古琴同時振響最高音,會發生什麼情況?我的意思,至少三十架,甚至更多,有可能超過一百架。”顧傾城轉向隧道那邊,緊咬著嘴唇,眼神專注。
“哈哈,那肯定是很可觀的噪音,聲波彙集起來,足可以震碎大廈的玻璃幕牆。不過,沒人肯做那種傻事的,震碎玻璃的同時,琴弦自身的共鳴,會將所有相鄰的弦繃斷,更嚴重的,連琴身都會震裂。”顧知今無奈地耐心解答。
聲波的物理特性很複雜,顧知今解釋的不過是最初級的理論。
顧傾城快步走向自己的帳篷,再次對著話筒說:“哥,我在這邊的發現具有難以估量的學術價值,不僅僅跟古樂器有關,甚至是聲波物理學上的偉大創舉,你能不能儘快趕過來,以你的知識——”
我立刻聽到了顧知今哈欠連天的苦笑聲:“呵呵,傾城,我實在脫不開身,港島這邊連續有幾個拍賣會、展覽會要開,下周我還要飛往英國參加戴安娜王妃紀念館的揭幕儀式,根本分身無術。那邊的事,你跟衛叔小心處理好了,怎麼樣?”
顧傾城進入了帳篷,我正想跟進去,飛鷹已經從自己的帳篷裏直沖出來。或許近幾天來的探險過程太累了,本該是極度警覺的他,到現在大局已定了才醒。
“風,等一下,剛才你親眼目睹了一切?”他的表情非常複雜,狂怒中帶著無盡的驚駭。
他不會相信衛叔的話,除非經過我的親口證實。每個江湖老大,都只相信自己的兄弟,這是好事,但同時帶著明顯的弊端。
“小關的確出了狀況,並且我可以確定,是他出手殺了那些兄弟。我先射中了他,但他被某種東西附體,根本不懼怕子彈,幸好衛叔及時趕到,才避免了更大的傷亡。”我說的都是實情,絕不故意誇大。
衛叔就站在飛鷹身邊,低聲冷笑:“神巫妖術,專找意志薄弱者附體,你還是看好自己的兄弟,下一次再出問題,大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飛鷹鐵青著臉走向出事的帳篷,衛叔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年輕人,你一直在觀察我,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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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隨顧傾城的思路已經被打斷,索性停下腳步,迎著他的目光:“衛叔,你剛才用的可是‘庖丁解牛’刀法?”
他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承認:“對。”
“我猜到你的來歷了——”壓在心上的石頭被搬掉了一塊,我的心情一陣輕鬆。跟這群人一起行動,至少應該明白他們的身份來歷,否則誰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就在背後來上一刀。
“真的?那可太好了。不過,老江湖們經常說的一句話,你想必也知道——飯要多吃,事要少知。知道得太多,對自己沒什麼好處。”衛叔的左肘輕輕一動,殺氣隔著衣服若隱若現。
我冷靜地笑了笑:“衛叔,你是顧小姐帶來的人,應該不會對她不利,那麼,我們就沒有任何衝突。既然如此,大家只是江湖上的浮萍聚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絕不會惹是生非。”
衛叔仰天一笑:“年輕人,果然手快眼亮,真有你的。”
這是一次沒有火花的交鋒,我跟他擦肩而過,進了顧傾城的帳篷。
她的電話還沒打完,伏在桌子上,潦草地記錄著什麼。
“哥,十六架古琴的所有買主身份、幕後隱情、資金流向一定要全部弄清,我懷疑,古琴的價值並不在琴本身,而是以此為階梯,能抽絲剝繭地牽出更偉大的秘密。我會隨時向你報告進度,隨時——當然也包括現在這樣,淩晨把你從被窩裏吵醒。”顧傾城大笑著掛了電話,張開雙臂,把那些石柱的分佈圖全部壓住,閉上眼睛做深呼吸,仿佛必須如此才能平復內心的激動似的。
十六架古琴猶如鏡花水月一般,還不知道離我們多遠,她已經在計畫著出售勝利果實了。現在,我們只擁有刻在隧道入口處的古琴圖案,其他一概不知。
“風,我知道那些石柱代表什麼了!”她睜開眼,鉛筆在右手五指縫裏靈巧地轉來轉去。桌上的圖紙被翻得亂七八糟,可見她剛剛肯定是一邊打電話一邊不停地翻圖紙。
“石柱、古琴……”我腦子一動,也猜到了答案。
衛叔探索到的結果表明,最後一排石柱為三十三根;她剛剛向顧知今確定的問題是世上弦數最多的古琴為三十三根,所以,我可以大膽地猜測——“它們代表的是琴弦嗎?每一橫排相同尺寸的石柱,相當於一架古琴。”
顧傾城猛地把鉛筆擲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風,你是怎麼猜到的?難道早有答案,只是不肯告訴我?”
這個驚世駭俗的答案一說出口,我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這麼粗壯的琴弦,誰能彈奏得動?而且什麼人會有這種閒情逸致,在荒山野嶺裏開鑿隧道,然後做出這麼多石柱放在裏面?
“這就是正確答案?”我反問,因為這種想法確實有點異想天開,與正常思維方式相比,落差太大。
顧傾城舉起那張畫著三十三根石柱的圖紙,表情慢慢變得凝重了:“這只是暫時的解釋,它們像是琴弦,但不是人類通常意義上的‘琴弦’。在我們不知道它們的名字之前,姑且可以這麼稱呼。”
她抱起滿桌子的圖紙,走到床墊前,一張一張仔細鋪開。
外面開始起風了,門簾的飄動可以證明已經轉為北風。
“我們很快就能有新的答案,明天,我會帶人進入隧道,按照咱們說好的方法,一直走到盡頭。”
所有的探險者,都希望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揭開最後一道謎題。好奇是人類冒險的唯一動力,而這種動力在我身上表現得尤為強勁。
“隧道的盡頭是什麼?”我想此刻每個人都會在心裏自問。明天或者後天,我就能重新掀開這一頁。
顧傾城把所有代表琴弦的圖紙順序排列起來,排在最頂上的是石柱最多的那一張。
“風,我們來討論一個問題——假如,某個人站在隧道深處發聲,咳嗽或者尖叫都可以,那麼按照聲音的傳播特性,它所遵循的路線必定會滑過石柱的表面,曲線前進,一直到達洞口,傳入我們的耳朵裏,對不對?”
她用鉛筆畫了一個虛線箭頭,從最上面一張一直延伸到底。
“如果聲波沒有引起共鳴或者共振,它到達洞口時,早就視距離的遠近不同產生衰減,距離足夠長的話,衰減到一定程度,我們根本聽不見它。”
我沒有打斷她,只是在腦子裏儘量想像她描述的聲波傳遞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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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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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康的世代傳家之寶
“但是——聲音的傳遞過程中,遇到了琴弦。任何一個絃樂器愛好者都知道,所有的琴在使用之前,都需要調弦,並且弦調得越精准,發出的聲音便會越和諧動聽。反之,所有的音符都會變成彼此毫無章法的雜訊。現在,我們重新讓這個人發聲,聲音從琴弦上掠過,而且是最高音調的一根弦,會產生什麼結果?肯定是聲波與弦聲協調地結合在一起,非但不會衰減,而是被烘托加強了。當這樣的‘複合聲音’被無限次地加強之後,到達洞口時,我們聽到的是什麼?”
她把位於最底下的箭頭符號加粗塗黑,然後抱著胳膊望著我。
我沒有絲毫遲疑,馬上回答:“是一個加強了無數倍的聲音,即使當時的音源非常微弱,只要它恰如其分地與琴弦的最高音疊加在一起。”
當兩個智力相當的人在一起討論問題時,得到的準確答案將會成幾何倍數增長。顧傾城說到哪里,我的思想便會跟到哪里。
“假如我們的推斷結論正確性有八成以上,是不是可以認為我聽到的歎息聲、半夜裏的英文歌聲都是於相當遙遠的地方?之所以被我們捕捉到,只是因為經過了中間無數道擴放的程式?”
我說出上面這段話時,心裏既喜且悲。這種理論成立的話,也就證明,蘇倫離我不知有多遠,雖然聲音相聞,見面卻遙遙無期了。
顧傾城凝重地點頭:“可以這麼說。”她在標著三十三根石柱的圖紙上又畫了一個向上的箭頭,旁邊輕輕打了一個問號。
我明白,從那個位置向南,石柱不知道有多少排,沒有人能說出最終答案。
“蘇倫小姐攜帶的補給品有多少?能不能有足夠的能量支持到咱們到達?過了隧道之後如果出現岔路該怎麼辦?我們將要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恐怖力量……這些,我們一無所知。風,我總覺得,以蘇倫小姐的智慧,她不會這麼輕易地冒險深入,畢竟,她的兩個身份都是不容忽視的——盜墓界前輩手術刀的妹妹、冠南五郎大師的高足。難道你不覺得,還會有她安排下的幫手沒有露面嗎?”
她的話,與我的預想不謀而合。
李尊耳、蔣家兄弟、巴昆兄弟死了以後,能確切回答以上問題的,就只有李康本人了。
“天亮之後,我會跟李康詳談,探索隧道的事,請衛叔抓緊時間進行。還有一點……”我沉吟著,“那四個莫名其妙失蹤的隊員恐怕凶多吉少,所以,還得慎之又慎地提醒大家加強協同防範,免得再損失人手。”
顧傾城點頭:“我會跟衛叔再敲定一遍注意事項,天就要亮了,你最好再回去睡一會兒,救人要緊,自己的身體更要緊。”
她的關心,總會在細節處體現出來,讓我心裏有小小的感動。
離開顧傾城的帳篷,東邊山頂已經放亮,腕表指向清晨六點,新的一天馬上就要開始了。
北面的來路靜悄悄的,籠罩著淡淡的晨霧。
一想到隧道深處可能出現的蛇蟲,我會情不自禁地記起何寄裳。如果有“碧血夜光蟾”在,可以不費任何周折地驅散蛇群,閒庭信步一樣通過險境。她的探索行動止步於石柱陣勢,現在肯跟我們合作的話,大家都能互惠互利。
人在江湖,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不相信我情有可原,畢竟我從沒亮出過自己的身份。我已經做了最後的決定,通過隧道後若是受困於蛇陣的話,我會回何寄裳的村寨去,坦白自己的身份,邀請她加入探險隊來。
我和她的目標,都是尋找大哥楊天,不論哪一方出力多少,最後的結果是最重要的。她對大哥情深意重,每次想起來,都會讓我感歎不已。
“那麼,大哥最愛的水藍又是什麼人?為什麼手術刀從來沒有說起過呢?他念念不忘的只有大哥身邊的藍妖、藍姬姊妹,對照片裏的人卻隻字不提,難道他不知道世間有這個‘水藍’的存在?”
清晨的空氣濕漉漉的,枯草上到處落著白霜。我繞著營地走了一圈,剛剛要回到自己帳篷裏去,李康已經站在一輛吉普車旁大聲招呼我:“風先生早。”
他的臉色很不好,剛剛起床,頭髮像亂草一樣支棱著,並且眼神有些發呆。李尊耳的死,給他打擊很大,開始兩天始終跟巴昆兄弟混在一起喝酒,喝完了倒頭就睡。現在巴昆兄弟也死了,留下他自己,孤零零的融不進任何群體,成了營地裏最尷尬的人物。
“風先生,我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想跟您聊聊。”他急步跑過來,嘴唇乾裂,起了白花花的一層皮。
我伸手請他進帳篷,在床墊上坐下。
他撓了撓頭,雙手用力在臉上抹了幾把,澀聲開口:“我又夢到了蘇倫小姐,倒在一座宮殿的臺階上,又累又餓,渾身都是傷口。她沒有埋怨我什麼,但我非常自責,如果當初不把父親記錄下來的資料拿給她看就好了。還有,蔣家兄弟不是什麼好人,父親不該介紹他們認識蘇倫小姐,還把傳家之寶拿出來給大家看,依照他們兄弟的惡劣品行,一旦賭輸了錢,明搶暗奪,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幸好他們兄弟已死,我就不必再擔心有人搶我的傳家寶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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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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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由心生,蘇倫陷入困境與他大有關係,難怪他寢食難安。
“風先生,我總覺得,傳家寶是跟蘇倫小姐要去的地方息息相關的。您一直都沒過目,是太忙了還是覺得它不重要?”他說到了正題,眼角眉梢帶出了一絲焦灼。
我皺了皺眉:“傳家寶?是油紙包裏的那本書?”
當時從李尊耳手裏取過來,隨手交給了飛鷹,我的確沒太在乎。
“是是,就是它。”李康暗黃的臉上升起了激動的紅暈,佝僂的背也用力挺直。
“蘇倫小姐看過那本書?”我覺得抓到了一點線索。
李康眨了眨眼,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困惑地問:“蘇倫小姐經常打越洋電話給您,難道沒提到我們李家的世代傳家之寶嗎?”
他跟蘇倫在一起合作的時間最長,肯定不止一次地聽到蘇倫打電話的聲音。我跟關寶鈴從玻璃盒子裏逃脫之後,跟蘇倫之間的溝通便一直有輕微的隔閡,席勒、關寶鈴兩個,成了阻礙我們交流的兩座大山。到了最後,我們很少談及自己手邊的事,只是泛泛地在電話裏問候而已。
看到我又一次搖頭,李康激動地用力一拍腦門,發出“啪”的一聲:“風先生,您太應該看看那本書了。那是一本我們的老祖宗從秦始皇時候傳下來的書,上面記載了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我曾給好多人看過,有個紐約來的美國考古學家,願意出五千人民幣買下它,但我沒捨得賣掉。”
我取了一瓶礦泉水給他,期待他說出更能讓人精神一振的情節。
值五千人民幣的古書,滿咸陽城遍地都是,沒什麼稀奇的,更不值得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當絕世寶貝一樣。
“風先生,我更正一點,書的內容是秦朝傳下來的,原來畫在一塊破布上,到了唐宋年間,為了更妥善地保存下來,某一代祖先就在紙上照抄了一遍,所以變成了紙書。當然,以目前大陸的古董行市,就算是宋朝年間的書冊,也是價值不菲,對不對?”
他說得沒錯,品相稍微好一點的南北兩宋時期的孤本冊子,能賣到一萬人民幣上下。
“那本書,我已經向令尊買下了,它的價值問題似乎已經沒有討論的必要——說說它的內容吧。”
書在飛鷹手裏,小關出事後,他的心情肯定不會好,我不想這時候去打擾他。
外面,尼泊爾來的雇傭兵們正在洗漱、吃早餐,我聽見衛叔在用英語安排今天的工作任務,其中也包括了全力搜索失蹤的四名同伴。
“風先生,那本書,不,確切說,那是一本連環畫冊。我跟父親、爺爺曾做過無數次猜測,大概當時傳下這本書的老祖宗並不識字,但精於繪畫,所以才會用圖畫代替文字,記錄下了這個故事。一開始,是一隊在山林裏行進的大軍,保衛著一輛看上去非常華麗的馬車。馬車是帶著密封的車廂的,有個人正從側面的車窗裏露出頭來,觀察前面的情況。”
我點點頭,封建社會等級森嚴,普通百姓讀書識字的非常少,只有貴族士大夫才有機會接觸到文字性的東西,所以李家的老祖宗以圖代字,非常聰明,最起碼無論貧富貴賤,人人拿到這本書,都能看懂。
“風先生,我得提前說明,老祖宗的每一張畫都有一個讓人驚駭的地方,能令任何人看了都會‘嚇一跳’——”
我擺擺手:“李康,我沒有那麼膽小,儘管說好了,難道車廂裏露出的人頭有什麼奇怪之處?”
人的想像力很重要,我一邊聽他的敍述,一邊在腦子裏勾勒出了那幅畫面:迤邐前進的隊伍中,畫者的筆墨必定有所著重,也就是他最注意的特寫部分。獨一無二的馬車已經很引人注目了,畢竟只有極其尊貴的人物才有乘車的特權,當車廂裏的人探頭出來時,正常情況下,外面的任何人都會抬頭看上一眼。
李康愣了一下:“您怎麼會猜到?”看他的樣子,並不相信我之前沒看過那本書。
我不理睬他的疑惑,只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時間非常寶貴,我希望儘快找到自己感興趣的資料。
“畫面上,那個人的五官相貌非常真實,但他的眼睛卻是方形的——”
李康眼巴巴地瞪著我,或許是渴望看到我驚駭的表情。
我微微一笑:“方形的雙眼?並不出奇,早在大陸的三星堆遺址考古挖掘中,古代蜀國人留下了古怪的縱目面具,可見,當時世間竟有縱目人存在,豈不比方形眼睛更是駭人聽聞?抓緊時間說說書中與咱們的探險有關的資料,難道那支大軍前進的方向,會是咱們腳下這條路?”
中國古代的繪圖技法“重神而不重形”,人物五官、四肢動作、身材比例有很多失真之處,翻閱古籍的插圖,就能很清楚地明瞭這一點。
李康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顯得有點沮喪:“從畫面上沒法確定大軍走的是哪條路,下一張畫,所有人站在斷崖邊,對面有一棟圓形石屋,門口也是圓形的。”
這一點,跟蔣光描述的相同,可想而知,蔣家兄弟所謂的“阿房宮探險”不過是看了李家的書才杜撰出來的,可笑迂腐的李尊耳還當了真,正式替他們撰書記錄,演出了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
“後面連續幾張,畫的是一個巨大的蛋,大概有兩個人那麼高。蛋被左右剖開,那個長著方形眼睛的人走進蛋裏,他的身材要比普通人明顯高出一大塊。最後,蛋被合起來,推進石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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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2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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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的敍述,我從很多考古雜誌上看過,應該是類似於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假如李康說的這本畫冊不是瞎編亂造出來的,至少說明,在歷史上的某個時刻,的確有這麼一個怪人,被密封到蛋形的容器裏,然後放進另一個圓形石屋。
蔣光、蔣亮說的都是假話,那麼,他們手裏怪異的指北針從何而來?難道伏擊盜墓高手空空小生那一段是真實的?難道空空小生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到過神秘宮殿的人?
我的冷靜反應讓李康失去了詳細描述的動力,他掃興地站起來,揪著自己的亂髮:“風先生,如果您對那本書不感興趣,那就不必信守對我父親的承諾了。書還給我,錢我一分都不要。父親終生信守‘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古訓,我這麼平白無故收了您的錢,他九泉下有知,也不會開心的。”
他是抱著“獻寶”的心情來的,肯定以為這份傳家之寶價值連城,失望之餘,頹喪之情溢於言表。
我攔住他,一針見血地問:“李康,那份原稿呢?賣不賣?開個價錢給我。”
經過翻版抄錄的東西,就算謄寫者做得再仔細,也會有幾百甚至上千個遺漏的細節。只有原版,才能完整說明當時的情況,高手會從某些蛛絲馬跡裏得到海量資訊,而這一點是謄寫者無能為力的。
李康搖頭:“沒有原稿,據我爺爺說,是太平天國時候,戰火燒到村裏,原稿是放在炕洞裏的,沒能及時搶救出來。蘇倫小姐也問過我這件事,很可惜,現在只有這個抄錄本。”
我伸出右手五指,在他臉前晃了晃:“李康,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我知道那個原件還在,你是明白人,當然懂得那種東西在西安的文物市場賣不出什麼價錢,二十萬人民幣已經是它的極限報價。再說,市場上掮客、黑手太多,一個不小心,錢拿不到手,連自己的命都搭上。賣給我,是它最好的歸宿,五十萬人民幣——或者,如果它的資料價值超過了我的想像,我會再追加給你。”
“我家真的沒有那份原件。”李康用力搖頭,對我伸出的手掌看都不看。
“我重複一次,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只有在這個時間段會出五十萬的價格,錯過了,永遠不會有第二次。你好好想想,最好能在二十四小時內給我回話並且交到我手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就在你身邊。”
李康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後退,驚駭地瞪著我,見了鬼一樣。
他的表現,更肯定了我的大膽猜測。李康沒有妻兒,只和父親相依為命,李尊耳一死,他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相信的人。如果那份原件非常寶貴的話,他只能帶在身邊。
外面響起了集合哨聲,所有的隊員列隊待發。
“風先生,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他垂著眼皮,粗大的喉結不停地在細瘦的頸上哽動著。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有一點,蘇倫能夠注意到的問題,都是極有價值的線索,否則,她也不會特意向李康提問。
李康慢慢走了出去,跟迎面而來的顧傾城擦肩而過。
“風,他怎麼了?魂不守舍的?”顧傾城眼睛一亮,盯著李康的背影,似乎有所發現。
“他來獻寶,本族的傳家之寶,一本古書。”我拿了兩瓶礦泉水放進口袋裏,開始著手檢查槍彈、電筒,準備隨大隊一起進洞。關於那本書的線索,沒有定論前,我不想提出來跟任何人討論。
時間不夠,任何紙上談兵的旁枝末節,都會影響到向前探索的進度。
如果不能身體力行、身先士卒地進洞,我總會感覺愧對蘇倫。答應過手術刀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到了現在,手術刀屍骨未寒,蘇倫已經下落不明、身陷困境,而自己此前也著實冷落過她。
“風,請停下來,我有話說。”顧傾城提高聲音,橫在帳篷門口。
“顧小姐,我馬上就會進洞去,想必衛叔已經準備好了所需的一切。”我已經收拾完畢,隨時可以出發。陽光從她背後照進來,將她的影子投射成長長的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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