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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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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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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5 引言回覆
“只好再打擾一晚了。”我抬頭向窗口的何寄裳歉意地笑了笑。暴雪一來便會封山,我們要待在這裏的時間絕不會是一晚,至少一周以上。

“老天留客,豈敢辜負了它的美意?”何寄裳語調輕鬆,那麼漂亮的女人,長年顯露給外人的,卻是如此醜陋不堪的面具,實在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她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從頭到腳地來回逡巡著。

小女孩不再哭了,只是喊著回家,但飛月問她的家在哪里時,她卻只知道搖頭。

“風先生,怎麼辦?”飛月無奈地攤開手。姑且不論是否累贅,帶小女孩上路,一旦發生危險,等於葬送了她的性命,罪過可就大了。

“好好照顧她,龍格女巫不會抓個普通山民的孩子出來玩‘銀針鎮魂’,如果沒料錯的話,小女孩應該大有來歷——”村寨裏這麼多小孩子,他們很快就會成為最好的玩伴,這一點根本無須擔心。

時間過得特別快,我好像只在窗前翻了幾頁書,太陽便過了頭頂,向西墜落。英文版的《諸世紀》一共有四十多個版本,我毫無遺漏地看過,包括面前這本。文字方面,已經沒有什麼新意,我看的是大哥楊天留下的那段話。

如果按何寄裳說的,這是一本“刀譜”,那麼這幾句話就是“刀法”。

記得江湖歷史上最著名的幾大武學高手,都曾語重心長地說過這樣的話:“天下武功,無可不破,唯快不破。”

兵器、招式練到極端境界之後,已經進入了出招、破招、再出招、再破招的“閉環”境界,以至於近百年來十幾次經典的高手決鬥,竟然成了耐力與體力的較量。先是有三日三夜激戰近千招的少林、峨眉掌門之戰,又有七日七夜不眠不休的萬招吐血激戰,昆侖與天山兩派掌門雙雙戰死在雪山絕頂。

武功進入了勢均力敵的“蠻力拼搏”階段,已經失去了出奇制勝、一劍封喉的超凡境界,跟市井無賴的當街鬥毆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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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5 引言回覆
2《諸世紀》上的刀譜

所以,很多有先見之明的高手才奮發圖強,潛心研究將武學中的“快”發揮到極致的捷徑。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出身美國三藩市的武學大師李小龍,運用“電擊訓練”法,在一秒鐘之內可以旋風般踢出七腿,打遍美國無敵手,從默默無聞的江湖後輩,一舉躍升為“截拳道”開派宗師。

手術刀很少提及大哥的武功,但他每一次提起目前江湖上各大門派的高手時,那種輕蔑之極的口吻無異於表示,這些人根本都不放在自己眼裏,更別說跟“盜墓之王”楊天相比了。

“逾距之刀”的意義很容易理解,目光看到哪里,刀鋒就在哪里,猶如手裏握著一隻強力電筒一樣,在幾十米距離內,按鈕一動,對手便無處遁形。

“要將人的動作,練到接近光速,有多困難呢?”我每看完一遍這段話,都會在心裏默默地問自己一次。

去三藩市參觀李小龍紀念館時,我曾跟他門下的一個三代弟子過招,對方一秒鐘內能連續踢腿五次,爆發力可以空中踢碎木板,已經深得李小龍的真傳,只是對方所謂的“快踢”仍舊不夠快,我還是在他第二輪踢腿時,準確地抓住了他的右膝穴道,以快破快。可惜,沒有趕上李小龍大師健在的年代,只有從錄影帶裏看他連環踢腿的風姿了。

大哥留下的這本“刀譜”有什麼意義呢?武學高手人人都明白“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道理,真正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多少?難道大哥就能達到“逾距”的境界嗎?

我放下書本,踱到窗口,遙望對面的叢林。再過一個半個小時,就是昨天下午我看到大哥出現的時刻,所以我準備到對面去,看同樣的影像會不會再次出現。

“風,打擾一下。”何寄裳飄然出現於樓梯口。

我笑著轉身,只需要一秒鐘就能揣測出她的來意,但我並不急於開口。

“你敢發誓昨天真的看到那一幕了嗎?”她舉著手裏的一個巨大包袱,我聞見皮毛衣服特有的淡淡腥氣,並且混合著樟腦丸的異香。

“發誓?有這必要嗎?”我反問。在沒得到自己需要的資料之前,昨天那一幕,是我唯一可供交換的籌碼。她可以對大哥楊天的往事閉口不談,對我心存戒心,我也可以暫且守口如瓶、以退為進。

“當然有——如果你希望聽到大俠楊天的過去,我們或許可以做個交換。”她解開了那個包裹,露出一件蓬鬆華貴的豹皮大衣。

一眼看去,我就可以給這件整張豹皮裁剪而成的大衣定出價格——五萬美金。隨著美國人的大面積禁獵,世界裘皮市場上的極品原材料越來越稀缺,五萬美金應該是它的最低報價,拿到國際展會上去,價格有可能連翻幾番,也未可知。

我長吸了一口氣:“這是……昨天我見過的……男人穿的大衣,千真萬確。”在極力壓制內心的驚駭之後,我仍然不能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從大衣領上懸垂的那條豹尾圍巾來看,尺寸、形狀,跟我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樣,豹尾的尖梢,恰好垂在大衣最下面的紐扣位置,穿在昨天那個人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種睥睨天下的無敵氣概。

“對,這是他穿過的,但在離開時,卻隨手丟下,棄如敝屣。如果我能再見到他,第一句話就要問他,為什麼明明決然離開,卻又留下這件衣服,讓我每一夜睹物思人?”她撫摸著衣服左腋下一個被精心補綴過的刀口,神情黯然。

我忽然覺得,何寄裳這個曾經名動江湖的五毒教聖公主,實在是值得可憐。像大哥那樣的大英雄,肯定不會薄情薄幸,他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一刹那,我的心軟了,不肯用任何條件來要脅她說出那些往事。對於我,大哥楊天的過去是頁頁精彩的傳說;對於何寄裳,或許每一幕都會淚滿衣襟。

“何小姐,再過一會兒我要到對面去,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會再次看到跟昨天同樣的一幕。你要不要同去?那個人是不是傳說中的‘盜墓之王’楊天,你比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

何寄裳喜出望外:“真的?”

我點點頭,油然記起手術刀批評過我的話:“心軟難成大事,闖蕩江湖的高手,哪一個不是磨牙吮血、殺人如麻,刀叢槍林裏一路砍殺出來的?風,這一點,會成為你人生之路上的死穴,如果不能勤勉克制,只怕最後悔之莫及。”

他說得很對,我有自知之明,但面對何寄裳和這個叢林裏的小小村寨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有“到家了”的感覺,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甚至慶倖紅小鬼的氣象預報,可以令我再稍稍耽擱停留下去。

“謝謝你。”何寄裳迅速下樓,幾秒鐘工夫,再次輕快地飛奔上來,左手提著一把木椅,右手托著一張長條書桌。

“這些,都是當年他親手打造的,一直擺在窗前。我希望……古木有知,可以……可以喚他回來……”

有她這樣的女人對大哥用心良苦,我的心裏也很覺得安慰。如果有一天我從現實世界裏離開,牽掛我的,又會是誰?是蘇倫?還是關寶鈴?

何寄裳手腳俐落地擺好了桌椅,順手用自己的衣袖仔細地擦拭著桌面。打造桌椅的木頭取材于極其珍貴的銀杉樹,看它的木紋肌理,至少有幾百年的樹齡,只有在這種深山老林裏才找得到。桌椅的造型方正大氣,表面沒有打磨過的痕跡,看起來似乎是用某種鋒利之極的刀切削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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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6 引言回覆
“走吧?”何寄裳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滿臉紅暈,仿佛擺放桌椅等待情郎的懷春少女,刹那間年輕了二十歲。

其實,我很明白:第一,那些影像不一定會再現;第二,就算大哥再次出現于視窗,也只是浮光幻影,不會看到她的臉,也更不會與她交談。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真的害怕接下來帶給她的,只有更深的失望。對我此時的心情而言,傷害了深愛大哥楊天的女人,比傷害了蘇倫或者關寶鈴,更不可饒恕。

出了木樓,村寨裏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

“我命大家點了‘赤練安息香’,可以令你的手下在百分之百放鬆的狀態下進入‘龜眠’境界,精神得到加倍的放鬆。”她語調輕快地向我解釋,紅暈飛滿兩頰,光彩照人。

“何小姐,你真的……很美……”我情不自禁地慨歎,有這種嫵媚到極點的風情,若是走進山外的影視圈花花世界,假以時日,幾年之內,名聲絕不會在幾大亞洲女星之下。

何寄裳的臉色忽然一黯:“當年,他也這樣說過,可惜,我再漂亮十倍,也比不上水藍。”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水藍”這個名字,忍不住問:“水藍是誰?”手術刀的敍述中,從來沒出現過這個名字,而只對藍妖、藍姬兩姐妹讚不絕口。

此時,我們已經走出寨門,沿小路向北。

夕陽即將落山,緋霞滿天,山野一片寂靜。

“我不知道。”何寄裳困惑地搖搖頭,一邊從口袋裏取出兩隻小巧精緻的鍍金望遠鏡,交給我其中一隻。

這個答案,很出乎我的預料,不禁微微一愣。

望遠鏡的把手位置,刻著德國安切夫光學儀錶工廠的標誌。這是一家建立於大航海年代的專業望遠鏡生產工廠,產品尤其受歐洲海盜們的推崇,與單發火銃、西洋劍、骷髏項鏈並稱為海盜們的四大標誌產品。十八世紀的海盜頭子,如果連一隻安切夫望遠鏡都沒有,是一定會受到同行們恥笑的。

這兩隻望遠鏡的瞄準器旁邊,都貼著一隻黃金鑄成的微型狐狸。

“隆美爾的寶藏?”我淡淡地問了一句。

“對——”何寄裳長歎。

隆美爾曾在沙漠裏殺得聯軍屁滾尿流,被稱為二戰時期最偉大的軍事家。元首希特勒曾下發手諭:只要是隆美爾元帥的隨身物品,都要貼上千足黃金鑄成的狐狸,以嘉獎他對帝國事業的貢獻。

熟悉二戰歷史的行家都知道,隆美爾的望遠鏡採用安切夫工廠的極品光學精品製成,並且每層鏡片上都貼了一種秘制配方的鍍膜,可以在任何惡劣氣候環境下洞察一切,不會受絲毫水霧結露的影響。

德國節節敗退初期,隆美爾把自己搜集到的大批寶藏從柏林轉移到瑞士雪山深處的秘洞裏,其中也包括了這兩隻望遠鏡。

有大哥楊天在,何寄裳身邊出現任何古董、寶物都是非常容易理解的。手術刀曾說,幾萬名盜墓高手裏,也不一定有一位王者出現。既然他能在全球盜墓界脫穎而出,被大家心悅誠服地尊稱為“盜墓之王”,當然是因為他做的任何事,都超越了其他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不要說是妄圖超越他,連追趕他都成了一種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我們進入了斜對木樓的位置,何寄裳的情緒很明顯地沉落下來,沒再開口。

我看看腕表,再過五分鐘,將會是昨天看到大哥在視窗出現的正式時間,現在,木樓裏絲毫沒有動靜,風吹進窗子,掀動了桌子上放著的那本《諸世紀》。

紅小鬼的天氣預報似乎準確性欠佳,從望遠鏡裏向南望,五公里以內的叢林上空有陰雲徘徊,卻並沒有下雨、下雪的跡象。

不知道蘇倫現在怎樣了?有沒有地方躲避雨雪?丟失了驢子後,糧食補給還在不在?身為冠南五郎大師的弟子,相信她有卓越的野外生存能力,只要不發生人力不可抗拒的意外,她一定能平安脫險。

蘇倫與關寶鈴給我的感覺迥然不同。有時候她在突發事件面前表現出來的冷靜鎮定、應變手法,連我都感到心悅誠服。冠南五郎大師是近五十年來最偉大的日本高手,我雖然沒機會親自拜訪過他,由蘇倫身上,也能窺見他的真正實力。

“她一定沒事!”我長吸了一口氣,默默祈禱。

何寄裳迫不及待地舉著望遠鏡,直對二樓窗口,不停地發出長歎。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在白駒過隙一般的歲月轉換裏,如果能給她一個見到大哥的機會,換成任何人都會一分鐘一秒鐘都等不下去了。

“快出現了嗎?”她焦灼不安地問了一聲。

“還有……兩分鐘。”我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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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6 引言回覆
村寨裏真的很安靜,在沒有聲音、沒有炊煙的情況下,每一棟木樓,都有點像兩口摞在一起的死氣沉沉的木箱子。古代西南邊陲的窮人家裏都會備有幾口木箱,人活著的時候,裝衣服盛糧食,人死了,沒錢買棺材,便直接放進木箱裏,就地掩埋。久而久之,黑漆木箱代替了棺材,成了西南邊陲約定俗成的習慣,很多大戶人家每添一次人口,就會預先打造下一隻木箱,存放在自家倉庫裏,叫做“不問生、先看死”。

每棟樓裏住著一個女人、一個孩子,不多不少,恰好夠裝滿兩口箱子。

我忽然覺得北風冷颼颼的,不知不覺涼氣遍體。何寄裳是五毒教棄徒,她手下這批神色古怪木訥的女人,肯定也是從前追隨過她的人。只見孩子,不見男人,真是怪異之極——男人們呢?不會都是丟下老婆孩子負心離去了吧?

腕表即將跑完最後一圈,四點五十分,就是我第一次望向木樓的時候。

驀地,秒針瘋狂地飛轉起來,像是一隻發了瘋的兔子,然後帶動了分針、時針,也不停地飛轉,速度至少提高了十倍。

我“嗯”了一聲,因為這種狀況從來沒有出現過。

何寄裳也戴著腕表,我抬起頭時,看到她左腕上那只小巧的瑞士金表的指針也在狂轉。

“何小姐,看你的表——”兩隻表同時發瘋,應該不是機械本身的故障,而是我們所處的環境發生了莫名的磁場改變。

“啊?怎麼回事?”她只看了一眼,下意識地伸手去拍錶蒙子。

前後相差一秒鐘的時間,我再次抬頭時,木樓的視窗,已經出現了那個身穿豹皮大衣的男人。

“盜墓……之王……楊……天!”我發覺自己的牙齒開始咯咯亂響,舌頭也變得僵直起來,迅速抬起望遠鏡,望向那個男人的臉。像昨天一樣,他在凝神看書,翻閱著那本《諸世紀》。我接連做了六次深呼吸,將滿腦子沸騰的血壓制下去,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低聲叫著,“何小姐,向視窗看,是不是那個人?是不是?”

我連續調整著焦距,但就是無法看清他隱藏在暗影裏的臉。

夕陽落山到暮色聚攏,間隔非常短暫,晚霞一收,二樓的光線就黯淡下來,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停止看書而走到視窗來的原因。

“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在哪里?”何寄裳急促地問,手指發力,把調整焦距的塑膠轉輪捏得喀喀響。

“視窗,二樓視窗——”我猛地意識到,既然梁威看不到窗口裏的人,何寄裳當然也看不到。

“給我望遠鏡!”她伸手過來,搶走了我的望遠鏡,把另一隻塞給我。

望遠鏡的功能都是一樣的,她頹然低叫:“我看不到……我看不到他,老天啊,不要這麼殘忍地懲罰我……”

我倉促間出手,右掌拍在她的天靈蓋上,以“醍醐灌頂”的方式助她一臂之力。從邵黑那裏傳接過來的“傳心術”並不是次次都能運轉自如,這種關鍵時刻,說不得要拼一下了。

“啊——啊……”何寄裳長大了嘴,臉色刹那間慘白如雪。

那個男人正走向視窗,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像何寄裳這種與他有過長時間接觸的人,肯定從走路姿勢、動作上就能判斷出他的身份。

“天哥、天哥……”她喃喃地叫起來,茫然地伸出一隻手,向前摸索著。

“他是誰?是不是‘盜墓之王’楊天?”我在做最後的求證。

“對,就是他,全球盜墓界公認的王者,楊天。他在那裏,就像多年以前,我們剛剛結識的時候,他總喜歡在窗前看書,穿著我一針一線縫製的大衣。世界上,再沒有他那樣巍巍如山、柔情似水的男人,所以……所以……別走……”她再次失聲叫起來,隨著暮色漸漸沉重,二樓窗口裏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一片。

我放開了按住她頭頂的手,緩緩調整呼吸,“傳心術”非常耗費內功,只持續了三分鐘時間,我的感覺卻比經過了連番惡戰更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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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7 引言回覆
“只有你能看得見他?”何寄裳轉過臉,兩顆亮晶晶的清淚垂在眼窩裏。

我點點頭,在草根上盤膝坐下,四肢乏力,近乎麻木。

“告訴我,一切都是幻影嗎?告訴我怎麼才能天天看到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她畢竟是闖蕩江湖的高手,激動的情緒很快平和下來。

我只能搖頭:“暫時還不知道,如果經過合理的驗證,知道這段影像會不斷地出現時,我會告訴你看到他的辦法。”低頭看看腕表,指針已經停止轉動,但日曆卻跳過了二十五天,等於在幾秒鐘內讓生命流逝了近一個月。

何寄裳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雙手同時按住了太陽穴,臉上顯出無比痛苦的表情,也跟我一樣打坐下來。

村寨裏一片沉靜,沒亮起一盞燈,木樓影影綽綽的,像是高高低低的巨大墳塋。

無言地過了一個小時之後,我才覺得身體重新充滿了力量。腕表發瘋的原因,只會是因為受到突然爆發的強磁場干擾,這一點,與紅小鬼電話裏說的情況吻合。我舉起望遠鏡向南面天空觀察,陰雲堆積如山,沉甸甸地覆蓋向叢林,的確非雨即雪,轉瞬便到。

何寄裳癡癡地望著木樓,若有所思:“可惜,我不懂‘逾距之刀’的武功,如果可以達到光速,看到他,一步躍過去,或許就能跟他相見了。他是光影重現,我只要同樣達到光影的速度,豈不是就處在同一個運轉環境裏?你說呢?”

我無言地笑了,如果人能夠以光速運行,直接逆向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就可以了,何必採用她說的繞彎子辦法?

很多武林前輩已經義正詞嚴地批駁了“逾距”的論調,明確指出,如果“逾距”可以實現,槍彈、火箭筒、大炮都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兩軍對敵,可以“逾距”的一方不必等對方的子彈射到,就能出手制勝,這根本違背了大自然的物理運行規律,絕對是蠱惑人心的荒謬論調。當然,他們也承認“快”是無止境的,每一次出手的速度,從李小龍的每秒鐘踢出七腿,可以提升為十腿、十四腿,但卻不能無限加速,因為人體的關節爆發力已經受到了先天性的限制,除非脫離地球或者改變地球人生長基因,否則,絕不會創造出“逾距”的武功。

我的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已經有三頓飯沒吃,又喝了好幾杯蛇膽茶,的確該補充些東西了。

“那是他嗎?是嗎?”何寄裳自語著,茫然地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陰雲南來,空氣中的潮氣正在急速增加。

其實,有另外兩個細節,可以證明剛剛看到的只是幻影。第一,我把那本書中間部分折起來了五頁,只要對方翻書,一定會看到折起的痕跡;第二,何寄裳拿出的豹皮大衣被重新收回了包袱裏,有長年折疊的明顯痕跡,而他穿的那件成色很新,也很舒展。

書和大衣是在我們目前所處的年代,而影像中的人,看的穿的,卻是十幾年前的這兩樣東西。時間改變了一切,唯一沒有更動的,只有何寄裳的心。

“可惜……可惜我不懂如何達到‘逾距’的境界,五毒教雖然橫行南疆,所向披靡,憑的卻只是驅趕蟲蛇的魑魅伎倆,這句話,他當年的確沒有說錯。我們回去吧——”她沮喪地站起來,把望遠鏡放回口袋裏。

“‘逾距’只是江湖上的傳說,難道你見過楊天大俠真的練成了‘逾距之掌’或者‘逾距之刀’?”

“對!逾距之刀!”何寄裳非常肯定地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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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7 引言回覆
3盜墓之王曾居於此

我們一起走向木樓,夜色迷蒙,猶如步行在影影綽綽的古怪墳場裏。所有木樓的門口和窗口黝黑一片,都鬼氣森森地張開著。

“今晚,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會再醒了?”江湖上對於五毒教的上百種邪法,所知不過十之三四,很多名字,連聽都沒聽說過,更不要說是理解其中的用途了。

“對,他們會一直睡到明天太陽升起。”何寄裳無聲地登上石階,走入屬於她自己的木樓。這種加深睡眠的方法,竟然讓我聯想到了江西“僵屍門”的“趕屍大法”。如果此刻有外地人闖入村寨,看著滿地都是昏睡不醒的活死人,肯定又會成了報紙雜誌上爭相轉載的爆炸性新聞。

站在樓門前,我忽然覺得臉上一涼,半空中已經開始飄起了稀疏的雪花。

何寄裳進了廚房,在灶台前輕快地忙碌著,不停地發出叮叮噹當的鍋碗瓢盆碰撞聲。我在樓門前坐下來,俯視著整個村寨。若干年前,或許大哥在某個飄雪的晦暗夜晚,也曾坐在這裏,久久地沉思冥想過?

我很想念他,在這個巨大的地球上,在四十多億人海裏,只有他,跟我有血濃於水的關係,任何人無法取代。記得手術刀死後,蘇倫整夜在開羅的十三號別墅石階上默默地靜坐,她想把手術刀過去的音容笑貌,全部在靜謐中收入自己的腦海裏,終生珍藏。這種失去至親至近的人時的感受,創傷劇痛,無法用任何人間詞 匯表達。

“大哥,你在哪里?”我用力挺了挺胸,覺得肩頭沉重的擔子正一刻不停地壓下來。大哥與蘇倫,這兩個與我休戚相關的親人,或許都被禁錮在前面的深山裏,我一定要找回他們,用自己的實力,扭轉大自然強加於我的災難。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呼吸新鮮空氣時,聞見了燉肉的香氣,還有烈性白酒的辛辣味道。

“我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不知你願不願意聽?”何寄裳捧著一個黑色的託盤走出來,上面放著一個冒著騰騰熱氣的砂鍋,還有一瓶酒,兩隻杯子。系上圍裙後的她,多了女主人的溫良賢淑,隱去了江湖怪俠的乖戾孤僻。

“當然,好菜好酒,再有好的故事下酒,才是雪夜裏最快意的享受。”我的肚子持續地咕咕叫著,廊簷外的雪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綿密起來。

她笑了,把託盤放在地上,自己也在臺階上坐下。

“你有一點點像他,隨意而灑脫,說任何話,都讓人聽起來特別入耳——”她斟上了第一杯酒,矮墩墩的黑色陶杯,容量大約為一兩。那酒瓶也是黑陶製成,像個生長變形的大肚葫蘆。

“請。”她舉起杯,仰面飲盡,向我亮了亮杯底。

這是中國人的喝酒規矩,先幹為敬。在這種山野環境裏,喝燒酒、吃野味是最入景的美事。我也幹了一杯,熱辣辣的酒直沖喉嚨,一直燒到胸膛裏,立刻渾身都是暖意。砂鍋裏燉著的是圓滾滾的蛇肉,飄著無以名狀的香氣。

“這些香草蛇性情溫和,以草根小蟲為食,對習武的人恢復內力損耗很有幫助,你可以多吃一些。”她暫且卸去了江湖人的偽裝,我們雖然只相識一天,卻借著暗夜、微雪、佳餚、烈酒,成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在遇到他之前,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會真的有‘逾距之刀’這種武功。那一年,我剛滿十六歲,也就是老教主剛剛下令冊立我為五毒教聖公主的時候,也是深冬時節。要想正式登上聖公主的寶座,我必須要為教裏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才能服眾,於是我選擇了進入西南深山,尋找傳說中‘肋生雙翅的蛇’,並且要帶 回去培育,以增強五毒教繼續在江湖上一枝獨秀的地位。”

我耐心地聽著,雪花在階前鋪了薄薄的一層,像是黑夜裏的一張白色地毯。降雪的區域基本延伸到村寨也就到了盡頭,所以我知道回去接應探險隊的梁威,不會受雪天的困擾,明天一定能趕回來。

今晚,我該盡可能地放鬆心境,聽何寄裳講完她和大哥之間的故事。

“那時,這裏還沒有村寨,只有一間空蕩蕩的小草房。我向南五公里後,並沒有發現特殊的蛇類,只有普通的草上飛、朱砂風、見月死,而這些蛇類,早就成了五毒教豢養的家蛇,沒有絲毫發現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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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8 引言回覆
“黃昏小憩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一窩山豹,共有三隻,應該是剛剛滿月的樣子。十六歲,還是童心未泯的年紀,所以便用樹枝和藤條編了一個大筐,想把它們帶回去,作為意外收穫。我當然知道處在哺乳期的豹子,不會遠離自己的幼崽,但我早在雲南時,就經常帶著手下的跟班上山打獵,多次射殺豹子、野豬,對這種外人看來兇猛可怖的動物毫不在乎。

“我離開豹子的巢穴沒有五百米,老豹子就追了上來,實在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公一母兩頭老豹子之外,還跟著一隻體形極其壯碩的成年公豹。我用毒箭射中了它,卻沒能令它立即死亡,一直向我撲過來。就在這時,一環雪亮的刀光急速閃出,一刀便砍下了公豹的頭顱——那個人,就是‘盜墓之王’楊天。”

這是一個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但我很想聽她說下去,因為在她的娓娓敍談中,大哥的形象在我腦海中越來越豐滿有力,直到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僅僅是武林中人嘴裏不停傳頌的平面典型。

美人遇難,英雄出手,然後以身相許,成就神仙眷侶,這應該是最令人羡慕的發展過程。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他了,但也同時明白,他眼裏蘊藏著的淡淡憂傷,代表的是內心埋藏著最深的寂寞。年輕時的我,根本不懂男人的寂寞是因為另一個永遠得不到的女人,而無論向他殷勤奉獻再多,都無法取代那個女人在他心裏的位置。

“他又發出了一刀,或者說,他用自己的全部身心發出了第二刀,本來在我身邊扶著我的胳膊,但刀光一起,他的人便到了兩頭豹子之間,豹頭隨即雙雙落下,鮮血染紅了遍地草根。‘看見我發出逾距之刀的,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這是他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嘴角帶著輕描淡寫的笑,仿佛剛才暴烈至極的出手,只是閒庭信步之後隨手摘下了籬笆上的一朵小花。

“兩個人的相遇,也許只緣起於一個最微小的無謂決定,如果我不動那窩乳豹,直接向蘭穀前進,我們也就不會見面。或者他晚出現一瞬,我死於山豹爪下,也就不會有半生的相思之苦了。”

我替她斟酒。曹孟德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酒精的確能夠讓人忘卻痛苦。

“他搭建了這座木樓,因為我假裝自己被山豹嚇丟了魂,每天運功逼迫自己發燒,還服用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草藥,令胳膊上起滿了很恐怖的紅斑。我想留住他,然後用溫情感化他,動用了十六歲的女孩子所能想出的一切幼稚伎倆。

“我在草屋窗前唱歌,看著他一點一點切削木料建房子,心境充滿了暖暖的陽光。木樓竣工那晚,天上也是飄著這樣的小雪,他燉了滿滿一鍋蛇肉,還有整壇的從山裏人那裏買來的烈酒,我們在新居的階前,就像今晚,沒有一絲隔閡,雖然只是初識了一周的江湖男女。

“他識破了我的偽裝,卻從沒點破,那一晚,我們喝了很多,他的酒量極大,喝再多也只是臉頰帶一點點緋紅。苗人的世界裏,幾乎沒什麼男女之間的藩籬束縛,更沒有漢人女子的矜持,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就會毫無顧忌地直說出來。那樣的夜,應該會發生很多旖旎的故事才對,但他只是喝酒,到最後,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多年以前的往事,再說起來,她還是幽幽神往,顯然對大哥用情太深,無法因歲月的流逝而磨滅。

她又喝了一杯,從懷裏取出一隻兩寸水晶鏡框,慘澹地一笑:“就是她,水藍。”

我接過鏡框,帶著極度的好奇心審視著照片中的女孩子。她有一頭美國人那樣的金髮,瀑布一樣披垂到腰間,眼睛又大又亮,卻是純粹的亞洲人的黑眼珠,連鼻子、唇形、皮膚都符合亞洲人的特徵。

“一個長著金髮的亞洲女孩子?或者頭髮是染過的——”她穿著一身銀色的宇航服,頭盔夾在左腋下,右手拎著一隻銀色的公事包,照片的背景是一個巨大的灰色航天器,再向後,能看到草地、河流以及遠處帶著點點白雪的山峰。

“這就是楊天大俠喜歡的女孩子,是一個宇航員?”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我只能試探著猜測她的身份。當然,也不能肯定是宇航員,很多女孩子喜歡在參觀航太基地時,穿著工作人員提供的服裝拍照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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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8 引言回覆
“或許是吧,他從來沒提起過她的身份和國籍,只是告訴我,在他心裏,只有水藍。受了這樣的打擊,我差一點瘋了。他來此地的目的,是為了通過蘭穀,到天梯那邊去尋找一件東西,但前路上的飛蛇毒性太厲害,令人寸步難行,所以才返回來想辦法,便遇到了被山豹襲擊的我。”

何寄裳的話,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既然大哥生命裏有水藍這個人,為什麼手術刀竟然從沒提起過,連那些江湖傳說裏都一點沒有?

接下來的事,我大約能猜到一些:“那麼,你為了幫他,或者說是取悅他,就回五毒教雲南總壇去偷‘碧血夜光蟾’,想幫他驅散飛蛇?”

“是,只是當我告訴他時,他斷然拒絕,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沒聽他的話,幾天後偷偷溜走,連夜趕回雲南,孤身進入總壇藏寶所在地,雲南星月山‘七十二連環洞’。可惜,事情敗露,我受了酷刑又被逐出門牆,是他救回了我,仍舊回到這座木樓。他的尋墓、盜墓的本領無人能比,幾日之內,便從附近的唐朝古墓 裏帶回了幾百件絕佳玉器,砸成粉末後幫我研磨臉上的傷疤。這時,我才發現,他身邊竟然多了個繈褓中的嬰兒——”

我幾乎失聲叫起來,強自按捺住。

大哥身邊的嬰兒,只可能是我。怪不得這裏總能給我“到家”的感覺,原來,多年以前,我早就到過這裏了。

“呵呵,一個很小的嬰兒,你知道我當時怎麼想?”杯空了,她自斟自飲了一杯。

我們都沒去動砂鍋裏的蛇肉,一開始她的敍述就把我吸引住了。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應該都會把嬰兒懷疑成大哥與水藍的孩子,而不會往別處考慮。

“我的心碎了,以為他是有家室的人,而那個叫做水藍的女孩子就在附近。那個嬰兒胖嘟嘟的,非常可愛,雖然還不會說話,眼睛卻非常靈活,盯著我看的時候,仿佛能看透我對他的仇恨。”

我忽然打了個寒戰,不是因為冬夜裏的寒氣——五毒教門下,如果痛恨一個人,通常會把對方毒啞、刺聾、斬手、剁足,再割開皮肉,放進能夠百年不死的毒蟲,讓這個人終生痛苦。

“你對那嬰兒做了什麼?”至少我現在是健健康康的,沒有絲毫病態。

何寄裳顫顫地端著空杯,轉臉凝視著我,空氣突然冷酷地凝固了一樣,我們都從那個遙遠的故事中倏地跳回到現實中來。

“我會對他做什麼?你說呢?”

我們對視了足有半分鐘,她呼的一聲吐出一口濁氣,再斟了一杯,仰頭灌下去。

“五毒教下,含眥必報;五毒齊出,黃泉早到。你看著我的眼神,很像他,也很像當年那個嬰兒——”她喃喃地自語著。

我冷靜地笑了笑:“你多心了,我只是江湖過客而已。虎毒不食子,你那麼愛一個人,怎麼會傷害他的親人?”

她忽然揚起了右手,一陣颯颯的風聲響過,木樓頂上起了一陣奇怪的“沙沙”聲,仿佛有一隻巨大笨重的東西在緩緩拖動著。空氣裏多了一種濃烈的血腥氣,那東西就在簷頂,似乎接著就要垂落下來。

“護寨神,去吧,沒你的事。”她疲倦地抹了抹臉,用力向上揮動右掌。

我緩緩地抓住酒瓶,輕鬆地倒滿了自己的酒杯,絕沒有絲毫的恐懼。護寨神不過是一條巨蟒而已,在土裂汗金字塔下面的地宮裏,我面對幾千條暴烈激昂的孟加拉金線蝮蛇,都沒有害怕過,何況是在這裏?

“沙沙”聲向南面退去,伴隨著粗重沉悶的“呵呵”喘息聲。

“別怕,護寨神不會傷害你的。”她再次專注地凝視我。

我搖搖頭:“我沒有害怕,行走江湖的人,早就對生死看得淡漠了。”

氣氛有些壓抑,她取回了那只鏡框,用袖子輕輕地抹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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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29 引言回覆
水藍,是個很動聽的名字,我有種奇怪的感覺,照片上的女孩子給人的印象似乎是會變化的,第一眼看上去,像是開朗大方的美國人,再看,卻有標準亞洲黃色人種的特徵。現在,從側面看上去,映著雪光,她的皮膚卻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棕色,那是美洲人的體表標誌。

我長出了一口氣,揮手驅散著空氣裏的蛇腥味,追問著:“你對那嬰兒做了什麼?”

她在鏡框上呵了兩口氣,重新仔細地擦了一遍,收回懷裏,然後才慢慢地說:“其實,我想幹什麼,你都能看得出來,你也有他那樣的銳利眼神——不過,我什麼都沒做成,天哥阻止了我。他對那個嬰兒千般呵護,更引起了我的憤怒。”

女人的嫉妒,是幾千座隨時都會複燃爆發的活火山,可能毀滅整個世界。

我向南面的昏暗夜空望著,對大哥的目的地感到有些困惑:“他要去天梯?進入蘇倫說的‘第二座阿房宮’?去做什麼,難道那裏真的有神秘世界的某種東西?”

“終於有一天,天哥說要離開,帶著那個孩子去危機叢生的蘭穀。我無法阻止他,也無法從他嘴裏問出更多關於‘水藍’的消息,於是留下一張字條,悄然而去。如果我不能傷害別人,至少可以送掉自己的性命。我要再回七十二連環洞去偷‘碧血夜光蟾’,哀莫大於心死,從知道他只愛水藍的刹那,我的心已經死了。

“上天真是愚弄蒼生,我想死,偏偏死不了,而且把那寶貝成功地盜了出來,再次回到這裏,看到的卻是人去樓空。他的留言只有寥寥幾句——把我的刀,留給悟透刀法的人,保重。從此以後,我就再沒見過他,江湖上也永遠地失去了他的消息。”

她悠悠地長歎了一聲,起身向南,遙指遠方:“風,你說,那邊,會不會就是他去的方向?”夜風呼嘯著捲動她的頭髮,紛飛如霧,一想到她為了大哥,將自己的青春全部埋葬在這片叢林裏,我心裏也多了深深的歉意。

“我不知道,但天晴之後,我們會一直向前,跨過蘭穀,到達天梯。”為了蘇倫,我沒有別的選擇,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與大哥有關的線索。

瓶裏的酒已經空了,何寄裳說完了所有的心裏話,笑中帶淚地感歎:“多年以來,你是第一個安穩地聽完這個故事的男人。曾有幾個人,嘴裏說願意聽,但心裏只有說不盡的齷齪的男人,全部葬身在護寨神的蛇吻之下。風,謝謝你,讓我把全部悒鬱傾訴出來。”

我微笑著點頭:“該說謝謝的是我,這麼一個動人的故事,只埋在心裏是最大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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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30 引言回覆
“今晚,或者可以好好睡一覺了,畢竟,所有的心靈負擔已經放下,不再困惑。”她有了微醺醉意,身體搖搖晃晃。

“何小姐,那個嬰兒,叫什麼名字?”我問了關鍵性的問題,記得自己的幻夢中,大哥用“風”來稱呼我,難道何寄裳聽到我的名字後,不會有所察覺?

何寄裳想了想,仰面一笑:“名字?他還那麼小,沒起名字,天哥只叫他‘娃娃’。”

我的心驟然一痛,眼眶立刻濕潤,幸好她並沒有發覺,晃晃蕩蕩地走下石階,頭也不回地揮手:“晚安。”然後走入最近的一座木樓裏去了。

“娃娃,娃娃……”我低聲複誦著這個名字,體會著大哥對我說不出的真心關切。我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幻覺都曾真實出現過,比如在北海道尋福園的書房裏、在閑雲大師帶給我的關於阿房宮的幻象裏——他一直把我帶在身邊,直到後來可以安心託付給手術刀之後,我們才正式分開。可見,我在他生命裏是備受牽掛 的,與那個“水藍”相同。

“水藍是誰呢?”我信步走進一樓,仍舊睡在何寄裳的床上。

屋角燃著一爐香,煙霧從盤繞的蛇嘴裏飄出來,絲縷不絕。我下意識地起身,用杯子裏的殘茶澆熄了火頭。我不需要這些幫助睡眠的香,自然能夠平靜入睡。

這是當年大哥一手建造起來的房子,並且在這裏長時間居住過,所以,二樓上才會留下他的影像。何寄裳並沒有提到他留下的刀,只有莫名其妙的“刀 譜”,那麼,刀去了哪里?在手術刀的敍述中,從來沒提到他隨身攜帶著什麼寶刀,所以在我印象裏,大哥是一位僅憑赤手空拳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大英雄。

“刀譜?逾距之刀?寶刀?”我腦子裏反復盤繞著這三個問題。

其實何寄裳有句話說得很對,逾距,就等於光速,練成了“逾距之刀”的境界,就等於具備了與光速相同的輕功,自然能夠從任意角度切入時間的輪回裏。

仰望著黑魆魆的屋頂,我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仿佛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似的。大哥當年進入過蘭穀嗎?他又是怎樣克服那些怪蛇的阻撓呢?他要追尋的目標,是否跟蘇倫要找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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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30 引言回覆
4蔣家兄弟的真面目

我翻了個身,看著沒有任何遮掩的門口,真的有點擔心那條護寨神會不會半夜偷偷溜進來。

五毒教的人終生與毒蟲為伍,身上早就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毒素,蟒蛇聞見,避之唯恐不及。而我們這些外來人不同,在毫無防護措施的情況下,被蛇蟲襲擊是在所難免的事。

石階上忽然有了動靜,我警覺地探身向外一望,有條白色的影子倏地閃了進來,輕功飄忽到了極點,在一樓稍停,隨即飄上二樓,無聲無息,形如鬼魅。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何寄裳,只是換了一件銀白色的長袍,神情極度迷惘。

“是夢遊嗎?”這是我的第一反應,迅速彈起身來,躍向樓梯。沒有燈光的情況下,樓裏的光線非常黯淡,只能憑藉外面的滿地雪光反映進來隱約辨物。

“唉,天哥,天哥,你究竟去了哪里?”何寄裳連聲長歎,聲音從視窗方向傳來。

我從樓梯的拐角悄悄探出臉去,看到她正屈膝坐在窗臺上,一手支著下巴,面向窗外。

“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天哥,當年你思念水藍的心情,我現在日日重溫,你知道嗎?這麼多年過去,難道你就狠心一點消息都不給我?江湖上的人,都在傳說你已經死了,但我知道,你還活著——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會有肝腸寸斷的感覺,但現在,我只是相思欲狂,卻沒感到生離死別的痛。告訴我,你在哪里?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見你……”

我不想無意中偷窺到何寄裳的秘密,悄悄退回來,仍舊躺回床上,豎起耳朵諦聽著。

何寄裳自言自語了一陣,慢慢下樓,停在我窗前。我感覺到她凝視的目光,從頭到腳,在我身上來回逡巡著。

“你是誰呢?你到底是誰呢?為什麼我感到你跟天哥有那麼多共同點?告訴我……告訴我……或許,我們該結成同盟,穿過那個古洞,一起去把天哥找回來?對嗎?”

我閉著眼睛,調勻呼吸,做出熟睡的樣子。

她俯下身子,伸出冰涼的手,按在我的額頭上,夢囈一樣地低語著:“天哥,他是你的什麼人?當年那嬰兒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不告而別,難道是我不夠好嗎?我雖然身為大山深澤裏的苗人,但甘心情願為了你,離開五毒教,永遠忘掉族人,跟著你千山萬水、天涯海角。告訴我、告訴我……”

我感覺她的五指正在漸漸發力,馬上提氣上沖,不動聲色地抵禦她的抓力,並且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她的手指如五柄鋼鉤一樣在我額頭上收緊,忽然間又鬆手後撤,驚惶地低聲叫著:“不,不,我不能殺他,他是天哥的寶貝,殺了他,天哥永遠不會原諒我——”

陡然間,她呼地旋身沖了出去,躍下石階消失了。

我跟著跳起來,隱蔽在門口的陰影裏,卻再沒看見她的影子。

一想起她的手指和說話時的語氣,我就能猜到她當年曾這樣對待過還是嬰兒的“我”,心裏不禁掠過一陣冷澀的戰慄。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嬰兒,怎麼能抵禦她這樣的江湖高手的突襲?幸好老天有眼,讓我順利地活下來了。

再度躺下後,睡得很香很沉,迷糊中睜眼,太陽已經升起在視窗。

“早,風先生。”站在窗前的竟然是飛月,臉色稍稍有些慌張。石牆遇險後,她的情緒一直不太好,失去了唧唧呱呱、連說帶笑的動力。

“發生了什麼事?”我掀掉被子,彈身而起,同時也聽到了一大群人嘈雜說話的動靜,其實,就是這些吵嚷聲把我驚醒的。

陽光有些晃眼,門外石階上的雪早就化成了水,一片濕漉漉的。我搖搖頭,調整情緒,先要弄明白出了什麼事。

飛月向門外一指:“妃子殿那邊的人都到了,不過,小關帶領的人,已經變成了六具屍體,血水染紅了長溪。具體的事,大家都在等你定奪。”她的頭髮顯得非常蓬亂,衣服上也壓了很多褶痕,想必跟我一樣,都是剛剛從夢境中突然醒來。

之前我早就有不祥的感覺,李康在電話裏向我報告時,我已經猜到了幾分。

我帶著飛月下了石階,所有的人都在木樓中間的大路上站著,三五成群,吵嚷個不停。蔣家兄弟站在飛鷹面前,指手畫腳地說著什麼,神情相當激動,看到我出現,馬上丟下飛鷹,向我大步走來。

巴昆兄弟圍著一張擔架木立著,擔架上被薄被覆蓋著的人,當然就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席勒。

“風先生,蔣家兄弟要求領錢撤退,一直在暴跳咆哮,大哥就快翻臉了。”飛月在我身後,低聲補充。她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也難怪,以蔣家兄弟這樣的身手,惹惱了飛鷹,只怕要栽大跟頭。這些民間武師永遠看不懂江湖上的大風大浪,走到哪里也是大呼小叫的,總像在自己村子裏的一畝三分地上。

“風先生,給我開支票,我們馬上離開探險隊,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簡直過夠了!”蔣光氣哼哼的,袖子半卷,露出筋肉虯結的胳膊。他毫不客氣地瞪著我,仿佛是債主光明正大地上門討債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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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31 引言回覆
我盯著他粗糙的臉,想起蘇倫就是聽了他們兄弟的敍述才執迷不悟地深入大山,直落到今天這種音信杳然的境地,不禁有點動氣:“要錢沒問題,不過,你得再把從前的那段經歷重新講給我聽。我要瞭解全部的細節,講完了,我開支票給你,大家一拍兩散,怎麼樣?”

蔣亮眼睛裏泛起了貪婪的光:“真的?”

幾萬人民幣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沒必要騙他們,但懶得解釋,轉頭向著飛月:“你通知飛鷹、梁威、小關、李康、李尊耳,都到何寄裳的木樓來。所有人都得認真聽著,聽得越仔細越好。”

這種困難重重的探險活動,如果把重任只壓在一個人身上,肯定舉步維艱,不如讓大家都聽聽蔣家兄弟的話,集思廣益,或許能有新的發現。至於要李尊耳參加,則是為了印證他當年的筆錄是不是存在巨大謬誤。

“風先生,小關失蹤了,現場除了六具死屍,沒發現其他人。”飛月不安地回答,馬上去傳達我的話。

失蹤?是否就意味著被什麼怪獸吞噬掉了?

我困惑地退回木樓,何寄裳倚在門前,抱著胳膊眺望對面。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下午,她很可能會拖著我再去那個位置,重複觀看大哥出現的影像。

“何小姐,我有兩個嚮導,等會兒要向大家講述很多年前過蘭穀、天梯,進入了一座龐大的地下宮殿的經歷,要不要一起來聽?”

我的話並不好笑,但她只聽到一半就皺著眉冷笑起來:“過蘭穀、天梯?不會又是騙財的彌天大謊吧?我也聽過很多不同版本的謊話,這一次,我可不想讓你的導遊變成護寨神的早餐。”

這樣的疑問與我不謀而合,我在妃子殿停留的時間極短,還來不及仔細詢問這件事,才拖到了現在。

“何小姐,你進過蘭穀?”昨晚的敍述裏,她並沒有提到大哥走後自己展開的尋找工作,但這一點是免不了的。既然大哥的目標是天梯,她也必定會追隨上去。

“對。”她點點頭。

酒後吐真言,現在酒醒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又拉長了一點點,不遠也不近,恰到好處。

飛鷹等人已經聚齊,向石階這邊走過來。經過一夜的長途跋涉,梁威的精神看起來不是太好,戰靴和褲腳上到處都是塵土。

何寄裳仍然有所保留,某些人的秘密只會借酒意和夜色遮掩才能說出來,看來,她恰恰屬於這種人。苗人的性情本來豁達而率真,想到什麼馬上就會表達出來,她能修煉成這種性格,想必是在這十幾年裏受騙上當多了,自然而然學會了保護自己,就像臉上那層醜陋的面具一樣。

我善意地微笑著:“一起來聽吧,我們的目標,就是穿過蘭穀。如果湊巧能得到楊天大俠的線索,一定會派人返回通知你。”

蔣家兄弟可能已經習慣了在許多人面前講述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一開口便繪聲繪色,像是說書人在開場登臺:“三十多年前,初冬,我們兄弟倆被人追殺,一路逃進深山,靠獵殺山雞和野兔為食物,一直躲藏著。仇家守在山外,揚言要死等到年後開春,一定要取我們的人頭。沒辦法,我們一直向深山裏走,直到有一天,發現了一條生著兩條翅膀的怪蛇。當時,我們又冷又餓,找了個山洞,把這條兩米長的凍僵了的怪蛇燒熟,填進了肚子。”

為了錢和名聲,他們應該已經把這些素材加工了很多次,開篇便直入整體,提到了蘭穀裏的飛蛇。

何寄裳並沒走進來,只是倚著門框,向南遠眺。

“我們一路走,就發現了更多的怪蛇,路邊、溪旁、山石下麵、樹枝上,到處都有,並且全部是已經凍僵或者凍得半死。老一輩說,怪蛇出沒的地方會藏有寶貝,它們就是看守寶物的靈神。反正不能出山,我們就沿著山谷一直走下去。出了山谷不遠,在一大段懸崖峭壁上,蓋著一間圓形的石屋,連門口也是圓形的,不過並沒有門。當時天上飄著小雪,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鑽了進去。”

李尊耳眯著眼睛微笑著,顯得非常得意,這些故事他曾親筆記錄過,想必也經過了自己憑想像進行的“藝術加工”。可想而知,當別人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編譯”過的作品時,這個迂腐的老鄉村教師有多麼得意。

“那是什麼?那石屋就是天梯?”何寄裳忽然問了一句,扭過臉來。

蔣光大笑:“當然是!石屋上鑿著紅字,我們雖然不認識那些彎彎曲曲的字,但照著抄下來的心眼還是有的。拿回來給老李看,他學問高,認得是‘天梯’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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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32 引言回覆
李尊耳故作優雅地點頭,對何寄裳的提問不屑一顧。

“路上呢?什麼都沒遇到,就這麼平平安安過了蘭穀?”何寄裳的語氣也很奇怪,充滿了嘲弄。

蔣光一愣:“路上?你什麼意思?”

滿屋的人視線同時落在何寄裳身上,特別是蔣光、蔣亮、李尊耳三個,臉上帶著憤怒,仿佛對任何敢於懷疑這段經歷的人,他們都會嗤之以鼻、大為光火。

何寄裳緩緩搖頭:“我沒什麼意思,你可以繼續了。到了天梯,又能怎麼樣?難道可以上天入地,為所欲為?”

我明白,她所知道的情況必定跟蔣家兄弟講的有所不同,而且是雲泥之別,所以才會用這種語調說話。其實,以她的身法和做事方法,已經很給蔣家兄弟面子了,護寨神就在附近,只要她一聲呼哨,蔣家兄弟只怕立刻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蔣先生,請繼續。”我揮了一下手臂,讓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來。

蔣光有些走神,蔣亮接替他說下去:“我們進了石屋,裏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忽然之間,地面急速下降,像是突然掉進了深井裏,無抓無撓地往下落。我們沒有表,不清楚落了多久,眼前再次能看到東西的時候,已經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對面,就是一座古代宮殿,門口上方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的字經老李辨認,就是‘阿房宮’這個名字。”

蔣亮的口才明顯不如哥哥,把最驚心動魄的這一段說得寡然無味。

說老實話,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探險故事。怪物、深井、地下宮殿、秦始皇阿房宮……據說秦始皇併吞六國之後,曾把齊、楚、燕、韓、趙、魏六國都城的財寶全部搜刮一空,汗牛充棟地搬運到驪山阿房宮中。如果蔣家兄弟所到之處也是“阿房宮”,裏面的寶貝可想而知。

李尊耳極為傲慢地輕輕咳嗽了一聲:“接下來的情況,可否由老朽代為補充?”

他的思想,或許仍舊停留在“尊孔尊孟、之乎者也”的年代,所以,往往以自我為中心,不管現實環境如何。

李康拉了拉他的衣襟,不停地使顏色給他。

李尊耳不悅地扭頭呵斥:“康兒,他們的經歷,都是我親筆寫下來的,一字一句謄錄,難道我就不應該一起青史留名嗎?”

飛鷹大聲問:“後來呢?你們什麼都沒拿,只取了一隻指北針出來?金子呢?夜明珠呢?古劍呢?難道其他什麼都沒有?我不信!”

入寶山而空手回,是最令人扼腕歎息的事,以飛鷹的個性,但凡發現了有價值的古墓,必須得洗劫一空才算盡興。

蔣亮回答:“裏面只找到這個,所有的屋子都走遍了,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我們走得累了,重新回到進入廣場的圓屋子裏,然後就又升上地面,退了回來。所有的經歷,就是這麼多。”

何寄裳冷笑起來:“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難道別人會憑這一點點資料就相信你們?笑話!”

蔣光不耐煩地瞪著她:“醜八怪你懂什麼?滾一邊去。我在跟風先生說話,其他人不拿錢免費聽,哪里來的這麼多毛病。”

這些話都曾在李尊耳的筆記上詳細出現過,而且還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渲染篇章,比如形容阿房宮的金碧輝煌、連綿廣袤等等。

蔣家兄弟不過是咸陽城外的鄉下武師,他們瞭解到的江湖,不過是市井無賴撒潑打架的內容,真正能在瞬息間取人性命的高手,一個都沒見識過。以他們的思想,現在是光天化日下的法制社會,誰也不敢抬手殺人。所以,他們敢於對任何人發脾氣,根本不動腦子想想飛鷹、何寄裳是什麼人。

蘭穀中的飛蛇也會凍僵?這可是件怪事。早知如此,等山裏下過大雪之後再進發,豈不省了一切麻煩?

何寄裳不理睬蔣光的無禮,淡淡一笑:“護寨神已經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我去看一下。”轉身下了臺階,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風先生,該說的都說完了,支票給我,咱們兩清了吧!我們兄弟這就出山,與探險隊沒有任何關係。”蔣光態度很明顯,他只對錢感興趣,誰失蹤、誰昏迷都與他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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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33 引言回覆
“我們該單獨談談價格問題,樓上說話可以嗎?”我起身,做了個“樓上請”的手勢。

李尊耳突然漲紅了臉,激動地站起來:“難道、難道沒有我的份?要不是我一字一句地謄寫下來,要不是康兒認識了蘇倫小姐牽線搭橋,他們能拿到這麼高的酬金?怎麼說也得有我們父子的一份,否則、否則我就告你們去……”

看得出,他是個很固執的人,而且對金錢的追求並不因為行將就木而削減。

蔣光、蔣亮大步上樓,踩得樓梯咚咚亂響。

李尊耳搶在我前面,就要上樓,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李老爹,你要多少錢?說個數給我,我絕不還價。”

實在不想跟這樣又老又頑固的人辯理,他攪在裏面,只會壞事。

“蘇倫小姐說,探險結束後,給我五萬人民幣。我有本蝌蚪文的古書,她同樣出價五萬,現在她不見了,這些錢怎麼算?我的書賣給誰?”李尊耳急促地叫著,鼻孔、嘴角不停地噴出熱氣,像一匹疲倦老邁的馬。

我招呼李康扶住他,同時微笑著許諾:“我會給你五十萬,不過有個條件,你在這裏安心等著,無論探險能不能成功,這筆錢都會在三天之內打入你的銀行帳戶。古書要不要都可以,不過我和蘇倫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他記錄下的那些東西基本沒有實際意義,但誠如他剛才所說,如果不是李康從中牽線搭橋,這次探險根本無從開始。

“君子一言?”他抬起右掌,舉在空中。

我也抬起手,跟他連擊三掌:“駟馬難追。”

李尊耳接著從懷裏抖抖瑟瑟地取了一個褐色的油紙包出來,雙手遞給我:“風先生,咱們已經擊掌為誓了,我相信你的人品,所以古書提前交給你。我們李家人最講誠信,你可不能騙我,好不好?”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仿佛手裏托著的是價值連城的傳家之寶一般。

我接過油紙包,捏了捏,裏面應該是本大約在一百頁左右的線裝書。西安附近,古書造假作坊遍地都是,所謂的“孤本古書”往往只要三塊錢人民幣一本,專門拿來騙外國人的錢,已經成了一種大家默認的“潛規則”。

“放心。”我把油紙包轉手交給飛鷹,請他代為保管,馬上上樓。

蔣家兄弟都抱著胳膊站在窗口,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勢。江湖人最講究“強龍不壓地頭蛇”,但他們這樣的人物,實在連地頭蛇都算不上。

“說吧,除了剛剛講過的,你們還對蘇倫說了什麼?”我開門見山。

“什麼?”蔣光一愣,氣咻咻地瞪著我,像是隨時都會沖上來低頭頂人的山羊。

“如果沒有其他更隱秘的內容,蘇倫是不會貿然進山來的。明人不說暗話,都說出來,我會給你們一個合適的價錢。”我不想多說廢話,沒有那麼多時間可浪費。

“沒有了,我知道的都說了,給錢吧!”蔣光斜眼瞟著我,腳下移動,慢慢靠過來。

以我對蘇倫的瞭解,在沒有七分把握前,她不會執意去做任何一件事。單憑蔣家兄弟剛才的簡單講述,連到達阿房宮的路徑、進入阿房宮的見聞都沒說明白,怎麼可能展開行動?

“別動手,免得傷了——”我出聲阻止蔣光的愚蠢行動,但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大吼一聲,雙掌猛拍我的肩膀。蔣亮則從另一個方向,伏地而進,雙手變為虎爪,扣向我的腰間。

我沒弄明白這兩個人是什麼想法,索性提氣護身,任由他們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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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0 18:33 引言回覆
5連環殺戮

一招便制住了我,蔣光很是意外,咧著嘴大笑:“嗯?這傢伙,武功這麼差?蘇倫小姐說,他是什麼‘埃及無敵英雄’,我看真是太稀鬆了。要咱們兄弟去埃及的話,弄不好也能混個什麼英雄之類的。”

蔣亮歎了口氣:“馬幫那邊接應的人呢?怎麼還不出現——”

蔣光壓低了嗓音:“對了,最好要他們對付飛鷹和飛月,外面那隊人身手都很厲害,咱們還是老老實實躲在這裏,等飛鷹的人馬都被消滅掉,再出去不遲。”

“你們兄弟給西南馬幫收買了?抑或本來就屬於馬幫的手下?”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西南馬幫偏安一隅,做自己的生意賺自己的錢就夠了,何必出手管別人的閒事?消滅了探險隊和飛鷹的人,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對,是收買。馬幫答應我們兄弟,只要把探險隊帶進山,就能得到一百萬人民幣。每次都是這麼多,現在你該明白,我們兄弟跟李家父子的不同了吧?他們只知道賣東西賺錢,而我們,則是賣人賺錢。這麼多年來,我們賣人的總收入已經是個非常巨大的數字,你猜都猜不到,呵呵呵呵……”

蔣光露出了本來面目,雙眼裏閃現著貪婪的光芒。

“那些傳說,都是假的,都是馬幫的人替你們編出來的?蘇倫呢?是不是落在馬幫手裏了?”我的心突然一寬,如果是給馬幫的人抓了,以她隨機應變的智慧,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蔣亮放開了我,警覺地向窗外張望了一會兒,伸手從懷裏摸出一把短槍,熟練地推彈上膛,悄悄回到樓梯口的位置。北少林“虎爪功”最厲害的一點是能夠抓斷人的筋脈,令對手腰部以下瞬間癱瘓。按照他剛剛爆發出的巨大力量,大概是覺得已經令我喪失了行動能力。

“不,你猜錯了。”蔣光顯得有些情緒低落。

蔣亮不甘寂寞地插嘴:“那些傳說都是真的,但是到過阿房宮的,不是我們,而是‘空空小生’。你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嗎?”

我點點頭,“空空小生”在江湖上消失之前,名列“盜墓高手榜”第二十五位,廣東佛山人,據說跟當年轟動一時的“廣東十虎”和南少林五枚大師都很有淵源,最拿手的武功是“縮骨法”和“龜息功”。

“空空小生進過蘭穀,很不幸,當他精疲力竭地出來時,遇到了我們哥倆,又被哄騙喝下了‘十方軟筋散’,所以,任何武功都發揮不出來。為了活命,他把那一次的盜墓過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於是,他的盜墓故事順理成章地變成了蔣家兄弟探險的經歷,背囊裏的指北針也落在我們手裏。當然,作為一個天下聞名的盜墓賊,他不可能只帶這麼一點東西出來,還有一柄白玉雕琢成的鑰匙、一柄很短的青銅匕首。不過,這兩樣東西,我已經賣給了尼泊爾人,可惜價格太低了,那個尼泊爾和尚真夠吝嗇的,說死說活才給了五萬人民幣。”

蔣亮口沫橫飛地說著,幾乎忘掉了自己的正事。

我最關心蘇倫的下落,追問了一句:“以前被那傳說所吸引的探險隊都死光了?”

蔣光毫不猶豫地點頭:“對,從空空小生之後,我們學會了騙人、殺人,以此換取馬幫給的大把鈔票,但這一次實在糟糕,連我們也不知道那寫滿符咒的石牆是如何出現的,然後蘇倫和席勒同時失蹤,接著席勒昏迷,這一切,把我們都弄愣了。所以現在——我們要結束最後一次賣人行動,帶著所有的錢逃到尼泊爾去,買兩個大農莊,開開心心地過完餘生。”

其實,他們已經過了六十歲,就算再風光暢快,也不過還有三十年好活而已。

窗外陽光燦爛,誰也不會預料到轉眼間西南馬幫的人馬就要砍殺進來。村寨的門口,飛鷹的手下正坐在石頭上曬太陽,抽煙聊天、說說笑笑,連起碼的警戒都沒有。

“還有沒有得談?殺這麼多人有必要嗎?”歷年歷代的江湖,因寶藏引起的殺戮一波接著一波,此起彼伏,從未停息過。我不想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大家還為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銀珠寶而自相殘殺。

蔣光無奈地搖搖頭:“這些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時時處處都需要錢,有錢才能有一切。馬幫已經給了我們幾百萬,既然踏足在這個泥潭裏,退是退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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