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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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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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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神秘潛艇
門外天井裏傳來一聲長歎,飽含著無盡的懊惱悔恨,那是小燕的聲音。姑且不論他曾跟大亨有過怎樣的協議,丟了這十五億,總是他駭客歷程裏無法抹去的污點,自己難以忍受。
我打開房門,臺階上並排坐著蕭可冷與小燕,兩個人都在雙手托腮,默默出神。
“我突然發現,自己從前在駭客榜上的排名,都像浮雲一樣縹緲。風,從今以後,我還是老老實實跟在你後面闖蕩江湖吧,就像小來一樣,收不收留我?”小燕的表情頹喪到了極點,頭髮濕漉漉地正在滴水,狼狽不堪,雙手十指用力扭在一起。
蕭可冷無奈地苦笑著:“小燕想溺斃自殺,幸好我發現了,把他從水池裏拖了出來。燕遜姐、蘇倫姐托我照顧他和您,哪一個出事,我都不好交代。拜託給我點面子,千萬別在北海道出事,否則,我真是百口莫辯了……”
失去自信的駭客,就像開始害怕流血的殺手一樣,這碗飯已經吃到頭了。
“跟我走?闖蕩江湖?這次的行動失敗與你無關,是大亨沒能及時保證物理線路的通暢,並非駭客技術上的操作失誤,跟你有什麼責任?”我想坐下來細心開導他,但腦子裏突然有了奇怪的預感,向西遙望尋福園的方向。
我看懂了大哥用一根火柴演示的“一”,也懂得了“以不變應萬變”的破陣法則,現在我能強烈地感覺到——“靈氣!雀殺陣的靈氣正在外泄,我們需要立刻回去把主樓立刻復原,否則大哥留下的克制術就會失靈,從而讓‘一箭穿心局’的氣勢暴漲,一直殺穿大海上的時空距離,危害到中國東部最大、最繁華的那個城市。”
我雙手一分,抓住他們兩個的肩膀,發力奔向車子,同時命令蕭可冷:“發動汽車,趕回尋福園去,越快越好!”
小燕不滿地掙扎著,被我在頸後大穴上用力一捏,立刻半身酸軟,動彈不得,被我用力擲在後座上。他彈起身來,要從另一個視窗逃跑,但隨即被我的話震住:“小燕,跟我去,破解那兩朵蓮花裏的密碼,只有幾分鐘時間,去還是不去?朋友一場,你要臨陣退縮的話,咱們朋友也沒的做了!”
蕭可冷聽話地發動車子,不等小燕表態,便狂奔出門,一路向西。
小燕安靜下來,翻著白眼看我:“風,你到底要幹什麼?把尋福園拆成那樣還不算完,還要幹什麼?”
我按下電動按鈕,車窗玻璃落下,寒冷的夜風直灌進來。夜那麼靜,木碗舟山一帶,正處在一個萬籟俱寂的惺忪之夜裏。
小燕縮了縮脖子,拉出兩條紙巾,用力抹著頭髮上的水漬。
我滿臉嚴肅地下了命令:“小燕,一會兒趕到雀殺陣,你負責破解那蓮花上的秘密,據鼠疫所說,那就是真正的‘煉獄之書’。小蕭,你馬上召集所有的工人,我們在二十分鐘後準備重新吊運鐵板,把雀殺陣掩蓋起來。”
蕭可冷短促地答應了一聲:“是。”
短時間內無法向他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大哥布下的“九宮八卦雀殺陣”用意絕不是僅僅克制“一箭穿心局”那麼簡單,應該有更深遠的意義。他要應對的,會是“亡靈之塔”下的某種神秘力量,否則也不必獨出心裁地將雀殺陣深埋於地下。
小燕翻了翻眼睛,咕噥了一句什麼,蕭可冷立刻嚴厲地低聲叫著:“小燕閉嘴,一切聽風先生安排。”
從水之霧到尋福園,從出門到進門,只用了十一分鐘。不等車子停穩,我已經打開車門跳出去,直奔那主樓下的土坑。
“風先生,那羅盤怎麼辦?要不要叫人帶錘鑿過去?”蕭可冷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迎著風大聲吼叫著。一道探照燈的光柱掃過來,將她的短髮映得像落了一層銀白的雪。關鍵時刻,她沒有半句廢話,隨時緊跟我的個人思路。
我擺了擺手,來不及走木梯,直接躍下去,腳尖在井沿上一點,再次彈起時,已經落在羅盤旁邊。小燕跟在我後面,嘴裏“嘰裏呱啦”大聲驚歎著,吐出一大串阿拉伯俚語髒話,我只聽懂了最後一句標準的國語——“真***太神奇了!”
本來平靜的水面泛著絲絲水霧,不斷地有細碎的水泡一串串浮上來,像是熱水開鍋前的魚眼泡。我感覺不到寒氣,相反的,水霧裏帶著越來越重的暖意。小燕掠過我身邊時,燕子抄水一樣,伸手拍了一下水面,驟然縮回來,驚駭地罵了一句:“真***太熱了!怎麼回事?”
我把雙掌平貼在羅盤上,一隻在正東方位,另一隻在正西,此刻我已經領悟到了羅盤存在的意義,它能夠發出像布門履的“陰陽神力”一樣的力量,左右著青銅武士像的轉動,所以要想得到它,也必須要用到“陰陽神力”。
“兩股旋轉方向截然相反的力量同時作用在一件東西上,會產生什麼結果?”
當我全力以赴地運氣發功時,那只羅盤陡然發出“喀啦、喀啦”兩聲響,猶如某處機關被觸發了一樣。我抬起雙掌,它便自動彈起來,落在我的手裏,雀尾上留下了一個圓滑的凹槽,但看不出任何機關存在的痕跡。
“風,我看到密碼了,三十秒內可以離開——”
閃光燈“啪啪啪啪”連閃,小燕手裏的照相機分秒必爭地對著兩朵蓮花瘋狂拍著,我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了,隨即聽到了吊車發動的聲音、工人們從睡夢中被喚醒後的淩亂腳步聲,探照燈的光柱也重新鎖定了這個大坑。
蕭可冷與小燕的工作效率讓我無比欣慰,鐵板被重新覆蓋在雀殺陣的水渠上,工人們跟挖掘機配合,迅速填土,將深坑掩埋起來。
自始至終,他們兩個沒問過我一個問題,只是無條件地默默執行任務。此刻是淩晨三點鐘,我們三個並排坐在水亭裏,看著工人們緊張有序地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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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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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蕭,今天就調集新的建築隊伍過來,把尋福園恢復成原狀,只是將兩翼的房間橫樑掉轉九十度,由橫轉豎。‘九頭鳥掙命局’的陰險邪惡,自然就被化解了。”
蕭可冷驚訝地挑了挑眉毛,但隨即長歎:“好,沒問題。”
小燕在數碼相機的液晶屏上迅速重播著拍到的畫面,已經有了重大發現:“風,每一朵蓮花上都有三百六十一組四位元數字,每組都以‘零’和‘一’開頭,而第三位也有同樣的規律,非‘零’即‘一’。這代表什麼意思呢?”他用力晃著腦袋,嘴裏胡亂嘟囔著,不停地翻著白眼。
蕭可冷想起了什麼,在我耳邊低聲說:“大亨那邊,毫無動靜。”
只有八個字,卻包含了很多隱諱的意思,也即是說,“九宮八卦雀殺陣”的存在,對破解“黑巫術”絲毫沒有幫助,“通靈之井”裏所謂的神諭,成了一紙空文,或者是上天跟關寶鈴開的一個可怕的玩笑。
我點點頭,這個結果差不多能預料到的,如果日本人能行之有效地破除“黑巫術”的詛咒,那麼瓜地馬拉的巫師們早就一起失業餓死,而每年也不會有幾千個遊客魂斷南美,客死他鄉了。
“牙蛹也是一樣,我們期待的奇跡並沒有出現。”
蕭可冷又加了一句,如果再算上小燕跟蹤失敗、十五億美金不翼而飛的變化,昨天我們的所有行動,全部招致了一塌糊塗的慘敗。
“姐,給我一支煙。”小燕伸出被香煙熏成褐色的細長手指,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
我瞪著他的臉,察覺他的呼吸正慢慢變得粗重,兩頰也泛著奇特的紅光,像是久病在床的癆病鬼一樣。那是吸毒者的標準“尊容”,而且他的身體出奇的消瘦——“小燕,你在吸毒?”這一點著實出乎我的預料。
“極品海洛因能令人的腦細胞活動強度增加七十倍,對於一個大腦必須高速運轉的駭客來說,吸毒幾乎是入門前的必修課,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小燕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蕭可冷取出煙盒,一言不發地放在小燕手心裏。
其實我很想阻止她,“天下第一”的虛名與生命相比,孰重孰輕,動動腦子就能一清二楚。
小燕灑脫地吹了聲口哨,起身向黑暗的角落裏走去,一邊“啪”地彈開火機,點起了一支煙。
“風先生,請原諒,小燕身罹絕症,從胚胎形成初期就需要定期在母體上注射強刺激性藥物,以維持他的腦組織活躍程度。離開藥物,他隨時都可能變成腦組織活動水準歸零的植物人。所以,目前只能以高純度海洛因來治療,這也是我們‘明知如此,不得不為之’的苦衷。”
蕭可冷的表情,帶著一種痛苦的麻木,如果不是她親口說出來,誰會想到風光無限的“第一駭客”背後竟然有如此心酸的痼疾?
“對不起,該道歉的是我。”我站起身,看著黑暗裏時暗時亮的煙頭火光,心情一點點變得沉重起來。
“啊——火光!不,是紅光!紅光!”蕭可冷跳起來大叫,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正北,包括那只探照燈的光柱也轉了過去。就在“亡靈之塔”的方向,一道直徑超過十幾米的紅色光柱直沖天空,氣勢如虹,無可阻擋,讓人立刻有“它會把天衝破”的震驚感覺。
紅光的強度起碼超過四隻探照燈加起來的強度,至少在三百米高度範圍內沒有漫延擴散的跡象。
“那是什麼?”蕭可冷喃喃自問。
我至少還能保持微笑:“那是從海底建築裏發出的光,應該就是‘日神之怒’發射出來的。”再次想起海沙被颶風吹開時露出的那個玻璃天窗,是不是預示著海底正醞釀著另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呢?
“天!這樣的光,只怕又要震驚亞洲各國,再掀起新一輪追尋‘日神之怒’的了!”
突然間,蕭可冷的聲音遠了,我的耳朵裏聽到水泡聲、鎖匙轉動聲、機括開啟聲——此時我的眼睛是用力睜著的,但卻猶如面對著一塊電影開始前的銀幕,看不到任何圖像,只有耳際不斷迴響著的古怪聲音。
“小蕭、小蕭、小蕭……”我大聲叫,沒有人回答,唯一的回應,竟然是一長串“咕嚕嚕、咕嚕嚕”的水泡聲,由深遠的地下直升到我身邊,然後飛掠過去,漂浮向無窮高遠的地方。
我在哪里?我在水底嗎?我在那兩扇門前嗎?它們被打開了,對,門開了,門後面是什麼?大哥楊天在裏面——一陣天旋地轉襲來,我伸手向旁邊一揮,恰好抓在蕭可冷肩膀上。
“風先生,您怎麼了?”蕭可冷的聲音重新響起來,眼前的一切也恢復了正常。紅光已經消失,恢復了正常的工人們填平了深坑,正開啟電動振搗器,重新把泥土夯實。
“我怎麼了?我感覺到那兩扇門開啟了,如果可能,我一定要到門裏去看個究竟。”那種深入海底的感覺無比真實,就像在邵黑的“遙感”裏又一次鑽入了水底一般。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直達海底呢?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
淩晨五點半鐘,當東面天空浮現出第一縷魚肚白時,主樓的地基又恢復了原樣,天亮後便可以開始重建工作。這一次的拆解工程,畢竟得到了羅盤和“煉獄之書”上的蓮花,不算徒勞無功。
吸過煙的小燕,重新變得精神抖擻,迅速在紙上羅列著那些四位元數字。
蕭可冷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她為了看住小燕,昨晚連一分鐘都沒睡過,到現在肯定已經疲憊不堪了。
“風先生,您說谷野能不能戰勝風林火山?”她站起來,轉動著脖頸,臉上出現了兩個深深的黑眼圈。
太陽升起來了,距離谷野說過的期限越來越近。
我對谷野的話半信半疑,畢竟戰勝風林火山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能笑著搖頭:“或許吧,能擁有‘成吉思汗之魂’的人,至少是整個亞洲江湖排名前十的佼佼者。據說那柄刀‘斬影殺人’的特異功能會自動選擇主人,如果擁有者功力不足,必遭反噬。我當然希望他能成功,關小姐中的詛咒也就順利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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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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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呢?如果他被風林火山幹掉了呢?”小燕從那疊厚厚的白紙上抬起頭,搖晃著手裏的鉛筆。
“有這種可能,不過,這一次被幹掉的是他——”隨著谷野的冷笑聲,一個滴著血的白布包袱直飛過來,射向小燕。小燕淩空旋轉飛踢,包袱撞到水亭柱子上,噗的一聲落地,隨即散開,露出一顆猙獰的頭顱。
谷野輕飄飄地落地,後面跟著那個沉默的黑衣女忍者,背著那柄“成吉思汗之魂”。
他的和服上似乎多了無數瓣殷紅的櫻花,不知是敵人的血或者自己的血。
“這就是風林火山的人頭?怎麼能證明?”小燕冷笑著,隨隨便便踢了一腳,那顆頭顱滾到了我的腳下。
谷野舉起右手:“這是他從不離身的寶貝,砍下他的腦袋之後,它現在屬於我。”
那是一隻半尺見方的黑色塑膠盒子,厚度不到一寸,六面佈滿了花花綠綠的按鈕。
小燕“嗤”的一聲笑起來:“一隻遙控器?這就是他的寶貝?”
不過當他向前走了一步之後,冷笑馬上消失了,隨即驚呼:“這是什麼?潛艇遙控器嗎?”等到他走到谷野身前,接下那只遙控器,捧在手裏仔細觀察的時候,忍不住連聲嘖嘖讚歎,驚詫莫名,立刻取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大聲叫著,“替我查‘天狗始祖鳥號’潛艇的遙控器圖形,是不是黑色方鍵一百一十個、黃色圓鍵五十個、藍色三角鍵五十個、綠色導航鍵十一個、紅色梯形鍵九個?對了,再查一下無液晶顯示幕的型號——”
一分鐘後,他的眼睛“刷”的一下開始灼灼放光,不可置信地盯著谷野的臉:“這個東西屬於風林火山,那麼‘天狗始祖鳥號’呢?也在他的控制之下?天哪天哪天哪……六十年前的受降日前夜,他真的……真的偷了美國人的超級動力潛艇?”
他的話,關係到五角大樓秘密資料裏的一段絕密舊事,我只粗略知道其中過程,也聽到過“天狗始祖鳥號”的名字。
谷野灑脫地笑了,仿佛久溺在深海中的人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陽光:“我之所以敢於接受他的挑戰,為的就是奪取‘天狗始祖鳥號’,大家何不跟我來——咱們找到那艘潛艇,然後慢慢討論?”
此時此刻,最感到困惑與激動的應該是我,冥想堂下秘密穹隆的水裏藏著潛艇與牙神流十聖的神龕,我想那就是小燕說的美國人的潛艇。
谷野轉身奔向楓割寺的方向,小燕猶豫了一下,隨即用力握著那只遙控器跟了上去。
“風先生,怎麼辦?”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次遇到事情起了變化,蕭可冷總會下意識地這樣問我。
“屬於風林火山的潛艇?是否可以深入穹隆,到達那兩扇門的前面?這是不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值得我拼搏一次嗎?”
我至少猶豫了兩分鐘以上,才斷然下了決定:“我們走,看楓割寺那邊還能生出什麼新的變化來——”
我們暫時放棄了尋福園的工地現場,那只羅盤留在蕭可冷的車裏,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我希望在谷野這裏找到最終答案。
我們趕到“通靈之井”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緋紅色的朝霞鋪天蓋地而來,將這個小小的天井映得無比光輝燦爛。那只遙控器一直握在小燕手裏,他站在井沿邊,十指顫抖得像是風中的落葉。
“就在這裏?‘天狗始祖鳥號’就在水下?”他凝視著清澈無比的井水,張開嘴,做了一個擴張到極限的深呼吸,但仍然不能完全穩定心神。
谷野瘦小的身材像是裹在一層冷霧裏,沉默地點點頭。
小燕又吸了一口氣,在遙控器的綠色按鈕上“啪啪啪啪”點了四下,抬起蒼白的臉歎息著:“其實,這種遙控器的升級換代產品,已經加了液晶屏項目,可以很方便地進行視覺化操作,比這樣單純依靠‘蝙蝠生態智慧波控’要順手多了。”
沒有人應聲,五個人的目光都在緊張地盯著水面。一陣急速升騰起來的水泡破裂過後,視線能夠分辨的極限深度裏,忽然有一個鐵青色的龐然大物緩緩升起來,尺寸與井口幾乎相同。
蕭可冷咬著嘴唇,用力抓著我的手臂,緊張之極。
井裏的水迅速漫溢出來,那個龐然大物三分鐘內便升到高出井沿二十釐米的位置,隨即停止不動。它看起來像是一隻方方正正的鐵箱,但無法獲知它自身的具體長度。
小燕迅速地繞著它轉了一圈,按下一組黃色鍵,“嘎啦——喀”的一聲過後,鐵箱的蓋子便自動張開,一道狹窄的舷梯一直延伸下去,通向深不見底的內部。
“朋友們,歡迎來到美國友人于二戰時期研製的第一代核潛艇‘天狗始祖鳥號’。它的命運實在糟糕之極,還沒有正式下水,便被日本著名忍者加超級間諜風林火山偷走,並且最奇怪的是,它的被偷地點是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淩晨的受降船‘密蘇裏號’上。”
小燕興高采烈地帶頭踏上舷梯,但蕭可冷立刻伸手攔住他:“等一下,這是日本人的地盤,你不要命了嗎?”舷梯側面,一排乳白色的指示燈亮了起來,接著,大概十米深的地方,更多的照明燈和信號指示燈全部亮起來。
她說得很對,谷野殺了風林火山,並不代表他就是我們的朋友。
谷野一直在抱著胳膊沉思,忽然向我一笑:“風,中國人對大和民族的成見極深,這一點可以理解,但這一次請相信我,我們只是站在學術交流的角度,共同合作一次水底探秘。我殺了風林火山,關小姐身體裏的牙蛹詛咒已經解了,如果還不能證明我的誠意,請看——”他倏地拉開了和服的腰帶,衣襟隨風敞開,露出兩肋上血肉模糊的森森白骨。
“風林火山的武功,不必我贅述大家也清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的傷極重,只不過比他稍微幸運一點,沒傷及心臟而已。三位都是江湖上的高手,想必不會在乎我這個廢了一半的人吧?再退一萬步說,如果我有歹意,完全可以回冥想堂去養好傷,擇機再動,至少能保證一等一的情況下,有把握戰勝三位中的任何一個。現在,我只想乘坐這艘潛艇進水下去,解開風林火山一直沒能弄懂的謎題。就在剛剛砍下他的首級之前,我曾對著他的屍身許諾,一定替他掃清心裏的疑惑,看看那兩扇門裏到底有什麼……”
他的左肋傷口更嚴重一些,心臟的每次跳動都會牽扯到那些亂糟糟的血肉顫動著。
蕭可冷皺起了眉頭:“好吧,我暫且相信你,但需要打個電話給關小姐,驗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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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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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海底神墓
還沒等到她撥電話,我的電話已經響了,是水之霧別墅那邊打來的,關寶鈴快樂驚喜的聲音隨之響起來:“風,我頸上的齒痕全都消失了,一點都沒剩,太好了,太好了……你在哪里?快點回來吧,我跟葉先生在一起等你……”
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低聲回答:“我們在楓割寺,很快就回去。”
收線之後,我主動向谷野伸出手去:“多謝,谷野先生。”
谷野苦笑著長歎:“不必謝,我也是為了自己。現在,放心跟我一起進入水下了嗎?相信我,真的沒有惡意。”
蕭可冷徹底消除了對谷野的疑心,反觀之前媒體上對谷野神秀的報導,大部分都是正面消息,他曾出鉅資在非洲貧困國家援建學校、難民營、醫院,雖然所用的都是自己全球盜墓得來的不義之財,卻也算是慷慨仗義之輩。
我是最後一個踏下舷梯的,小燕在最下面愉快地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艙蓋立刻砰地一聲關閉,密封轉輪隨即旋緊。
沿舷梯一直向下五米,進入了一個轉圈都是操控台的平臺空間,頭頂、腳下、手邊,到處都是各種各樣閃爍著的指示燈。小燕坐在再向下五米的一個透明艙裏,透明艙向前,則是一整塊巨大的玻璃,一眼望出去,全都是墨綠色的水中世界。
“各位坐好,可以出動了——”小燕興奮地大叫著,隨即腳下一陣輕微的震盪,潛艇頭部亮起了一盞亮度超強的探照燈,筆直射向遠方。
谷野一直坐在我旁邊,身上散發出強烈的血腥味。
“你還好吧?”我為此前對他的冷淡而感到抱歉,畢竟因為他的努力,才解了關寶鈴身中的詛咒,並且拿到了潛艇的遙控器,得以進入水底探測。如果那兩扇門是可以推開的,我應該就可以見到大哥楊天。
谷野的雙眼愣怔地向著探照燈射去的方向,良久才搖搖頭:“沒事的,風,你肯定也知道,風林火山是日本忍者裏百年一遇的天才,他曾幾次帶我下水,要我窮盡全部智慧,企圖打開絕壁上存在的兩扇門。到了最後,極度失望的情況下,他甚至準備了足夠多的TNT炸藥——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在楓割寺,並且引起了 一連串的變化,也許此時大爆炸早就產生了。”
我向蕭可冷指了指:“我知道水下那兩扇門,並且另外一柄青色蓮花鑰匙就在蕭小姐手上。兩柄鑰匙合在一起,想必就能開啟門扇。”
蕭可冷伸出手,將鑰匙遞給我,那朵青銅蓮花閃著柔緩悅目的光澤,映在谷野略帶褐色的瞳孔裏。
他突然苦笑起來:“不不,風,你或許不知道,關於這柄鑰匙,當所有人對它的作用還一無所知的時候,風林火山便發現了它,並且親自偷回來,進入水下反復試驗。鑰匙沒用,據風林火山說,那兩扇門上被加諸了一道奇特的封印。他一直都在為破解封印而努力,曾不遠萬里去過中國的西藏、新疆,去過喜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爾,還到過泰國、印度……眾所周知,談到玄學封印,亞洲各國的優勢非常明顯,如果在亞洲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幾乎也就求解無門了。不過最後,他從一個尼泊爾王室侍應老僧那裏,得到了一些線索,那老僧說,封印似乎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帶著異界的神秘能量。直到死,他還在念念不忘門裏的秘密,還在覬覦著神奇的‘日神之怒’。這一次,或許我們仍舊‘得其門而不入’,我想這是最後一次下水了,既然是一個無解的閉環,以後再不想做無謂的努力了。”
我非常肯定地回答:“谷野先生,相信我,一定能打開那兩扇門。”
他聳了聳眉毛,輕輕閉上眼睛,扯過椅背上的安全帶,啪地一聲在腰間扣好,女忍者一直恭敬地站在他身後,紋絲不動,更沒有要跟我們交談的意思。
我向蕭可冷使了個眼色,一起走向小燕。潛艇的下潛速度越來越快,“通靈之井”似乎是一條專供潛艇進出的隧道,怪不得四壁上的苔蘚會非常稀少,應該是被潛艇刮掉了。
玻璃外面,光柱的射程至少有兩百米,在毫無參照物的情況下,潛艇似乎處於一種靜止不動的狀態,但小燕揮動著手裏的遙控器,很肯定地下結論:“時速穩定保持在十五公里,二戰末期,美國人就能研製出這種高速度的小型潛艇,實在是令人讚歎。”
我和蕭可冷坐下來,扣好安全帶,猶如在海洋公園裏乘坐海底觀光船一樣,得以暫時從尋福園那邊的煩亂環境裏放鬆下來。這艘潛艇的內部構造非常簡單,甚至不客氣地說有些過分簡陋,應該是我所見的最迷你、最簡化的潛艇。
“風,你確定,我們能進入某個空間——海底神墓?”小燕表情異常輕鬆,沒有經歷過玻璃盒子裏的恐怖事件,他大概一直把海底探索當成觀光旅行那樣舒服愜意的事。難怪,他只能算半個江湖人,整日將自己鎖在斗室裏,跟電腦元件、編程文字打交道,絲毫接觸不到江湖上的風風雨雨。
“或許吧!你最好還是祈求這艘潛艇不要在海水的重壓下粉身碎骨——小燕,我重複一次,這次行動很危險,你必須嚴肅認真起來,懂了嗎?”我總是覺得,把五條命放在小燕這樣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手裏,是件太荒謬的事。
小燕果真變得嚴肅起來,挑起拇指,一本正經地回答:“風,我告訴你,這艘潛艇的來歷非常奇特,它的設計與施工建造,全部於美國航太航空署的頂級設計人員、頂級構造材料,而且建造過程百分之百保密,直到美國人在越南戰場上失利後才無意中將它的資料洩露出來。它其實不該在當年的‘密蘇裏號’受降船上, 那是一次極其詭秘的臨時調運計畫,所以,很多秘密人士透露,美國人帶著它進入日本海的目的,就是為了謀奪處於‘海底神墓’裏的‘日神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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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及各方面的資料匯總,我必須得承認比不上小燕。他可以隨時出入於各國的軍事政治資料庫,如入無人之境。
“結果,它失蹤了,落在了當時帶隊執行‘日出’計畫的風林火山手裏。正是由於這次意外的發生,風林火山臨陣脫逃,受降船才躲過了一場於忍者聯盟的滅頂之災。它的名字還是當年美國總統羅斯福親筆題寫的,亞洲人歷來相信‘天狗吞日’的傳說,所以他把潛艇起名‘天狗’,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利用它,把‘日 神之怒’攫取在手裏……”
前面豁然開朗,原來已經出了“通靈之井”的隧道。
小燕在遙控器上隨意敲打了幾下,潛艇橫向扭動,向右前方偏轉了約三十度,繼續前進。五分鐘後,探照燈的視野裏便出現了黝黑的水下岩壁。
不知何時,谷野已經站在了我們背後,手裏拿著一個檔夾,雙手打開,向著小燕:“兩扇門所在的位置,就是圖紙上標注的地方——”
小燕毫不客氣地擺擺手:“不用費心,我知道它在哪里。對於這艘潛艇使用的電子設備的認識,我跟當初的設計者知道的同樣多。”他是駭客天才,只要接觸到電子操控方面的內容,立即無師自通。
我接下了那只檔夾,一張白紙上繪著一個巨大的三岔路口——我覺得應該是這樣形容。一條筆直窄細的通道代表我們剛剛通過的“通靈之井”,此刻潛艇 正處於路口的中心,準備掉頭向上,進入另一條寬闊的不規則通道。剩餘的一條岔路極其寬闊,跟之前的兩條比,更像一根粗大的樹幹與兩條分叉的樹枝之間的對比關係。
一個紅色的虛線箭頭,從“通靈之井”開始,一直向前延伸,拐入那條不規則通道裏,指向位於右側邊緣的一個紅色圓圈。
“那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兩扇門。”谷野凝視著玻璃外的空曠水下世界,越來越冷靜漠然。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受的傷,全神貫注地向前看,仿佛要用自己的目光洞穿遠方的一切。
兩扇門出現在視線裏,跟我在邵黑的“遙感”幻覺裏看到的一模一樣。我知道,門的後面,就是刻著“盜墓之王楊天到此”字跡的甬道和石壁。
小燕熟練地操控著潛艇貼近石壁,眯著眼睛大笑:“美國人的工業技術真是太先進了,至少領先其他國家三十年以上。如果當時的史達林明白這一點,就不會縱容美國人駐軍日本,忽視北歐了。俄羅斯媒體一直在吹噓自己國家的海軍艦艇厲害,最多也就相當於美國人三十年前的水準,有什麼可吹的?”
潛艇一貼在石壁上,立刻穩定不動,想必是從外殼上伸出了吸盤裝置,牢牢吸附在石壁上。“嘩”的一聲,潛艇側面的不銹鋼牆壁一下子拉開,恰好露出石壁上那兩扇古怪的金屬門來。
“芝麻開門吧——”小燕躍出座位,隨手將遙控器插進自己的口袋裏。
“那不是阿裏巴巴的沙漠寶藏——”我笑著,握住鑰匙走向門口。幻覺中那個空著的鑰匙孔裏生滿了青苔,但現在看上去,裏面早被細心地清理過,鑰匙可以順滑地插進去。我並不清楚如何開門,只是順理成章地雙手同時發出“陰陽神力”,按照相反的方向同時扭動兩柄鑰匙,一切就像某個人下班回家,打開自家的房門一樣自然。
門開了,平滑地向內推開,最後固定在九十度角的方向。
小燕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哈哈,太厲害了!風,你太厲害了!”他連蹦帶跳地領先沖進洞裏去。
谷野還能保持難得的冷靜,不過手裏的一隻粗鉛筆“啪”地一聲折成兩半,也暴露了內心的震撼。
“風,你真是太……太偉大了!風林火山那樣絕代聰明的人物苦苦思索十幾年的難題,竟然被你輕鬆破解。我果然沒看錯你,果然沒看錯你……”谷野丟下鉛筆,大步向前走,那黑衣女忍者緊緊跟隨。
蕭可冷站在我側面,先取出口袋裏的手槍,卸下彈夾檢查了一番,重新裝入彈匣,哢地一聲子彈上膛,再放回口袋裏。她很謹慎,即使很多場合做了大量的射擊準備卻不一定能用到,她也從不放鬆大意。
“小蕭,我來過這裏,地上有字——”我覺得自己在走進門去之前,應該讓情緒回復極度的穩定才行。
“風先生,我會走在前面,為了蘇倫姐,我願意在任何時候,用自己的生命維護你。”她甩了甩短髮,露出堅定的微笑,搶先一步跨出去。一陣難言的感動湧上心頭,我不知該如何用言語表達,只能默默地跟了出去。
石壁上果然刻著那些字,各種語言翻譯成的“盜墓之王楊天到此”的句子,與幻覺中一模一樣,而小燕、谷野、女忍者已經遠遠地消失在甬道裏。
蕭可冷“啊”地低聲叫起來:“楊天到過這裏?鼠疫說,親眼看到楊天躍下來,果然沒有撒謊,難道他在這裏遭了什麼不測?”她不明白楊天就是我的哥哥,隨口一說,讓我胸口上如同被千斤重錘狠擊了一下,震得肝膽俱裂。
小燕在極遙遠處尖聲打著呼哨,滿帶著少年不知愁的歡悅。
“咱們過去吧?”蕭可冷低聲請示。
謎題即將揭開時,我突然覺得有些害怕:“如果大哥真的在裏面,並且已經——”
甬道幽深崎嶇,每向前奔出一段,我就覺得自己心上壓著的大石頭更重上幾分。曲折前行了幾百米之後,眼前突然一亮,已經一步跨進了一個橢圓形的石室裏。右側牆上三米高處,有一個凹陷進去的石龕,裏面竟然放著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放射著乳白色的光芒。
石室的左右寬度近十米,前後寬度則至少超過十五米,此時小燕等三人就站在石室最前面。
“風,快來這邊看,玻璃窗後面另有天地,可惜我們被阻住了,無法過去。”小燕鬱悶地回頭招呼我。
石室的穹頂和地面也都是橢圓的,我們猶如身處一個古怪的巨蛋的內部。
我走到小燕身邊,前面是一扇正方形的玻璃窗,離地半米,面積只有一米見方。或許這不是玻璃,而是某種質地純良的水晶,但我顧不得研究它的成分,視線馬上被對面一座龐大的腳手架所吸引。
腳手架的高度無法估算,幾乎是無限制地向上延伸著,我必須蹲下身子斜向上看,才能隱約看到它的頂尖。頂尖再向上,我看到了更加熟悉的東西,一扇天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扇天窗此刻被青色的海沙覆蓋著,等到紅光出現時,海沙被狂風吹開,它就會變得純淨透明。
我用力咬著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集中目力穿過腳手架的空隙望著,對面二百米之外的黑色石壁上,嵌著一扇三米見方的銀色的門,半開著,似乎正有隱約的光線透出來。
這應該是我和關寶鈴遠遠觀察過的那個地下建築物,只是視野受限,我無法看到那些古怪的齒輪所在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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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海底神墓’,對不對?”谷野向後退開一步,緩緩地打量著這個橢圓形的蛋屋。
小燕恨恨地在窗子上打了一拳,頹然哀歎:“可惜近在咫尺,竟然給擋住了。”水晶的厚度約為三十釐米,強度當然可觀。除了使用足夠強度的定向爆破之外,似乎毫無辦法突破它的阻礙。
蕭可冷一眨不眨地凝神望著對面的那扇門,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讀著什麼,忽然困惑地問:“風先生,上一行末尾是‘天’字,下一行末尾是‘此’字,是不是可以跟進門時地上的字跡聯繫起來,讀成‘楊天到此’?”
我吃了一驚:“小蕭,字在哪里?”
她向對面指了指,我才恍然發現,隨著觀察角度的不同,那扇銀色的門上反映出來的圖像也不相同。等我站在她的位置上時,果然看到了豎向的“天”和“此”字。如果那扇門上也有大哥的題字,證明他曾千真萬確地進入過裏面,還能從容題字留記。
水晶穩穩地嵌在石壁裏,分毫不動,也沒發現有可以開啟它的鎖孔。
“或許,還有另外的門可以進入?至少楊天大俠已經進去過,風先生,我們是否有必要退回去,重新看看有沒有其他路?”蕭可冷仰頭望著我,滿臉上寫著無盡的困惑,但她脖子下麵多出的某種東西更是怵目驚心,那是一顆血紅色的齒痕。
“那是——什麼?”小燕低聲叫起來,他也看著蕭可冷的脖子,接著目光便轉向我,眼睛無比驚駭地瞪起來,伸手指著我的脖子下面,“風,你那裏……你那裏是什麼?”
我看到小燕脖子下也有齒痕,紅得像是馬上要滴下血來,但他為什麼會指向我呢?當蕭可冷以同樣驚駭的目光看著小燕時,我立刻明白:“三個人已經同時遭了獠牙魔的襲擊,像之前的關寶鈴一樣,中了牙蛹的詛咒!”
小燕“啊”地大叫一聲,身子猛然後退,後腦勺撞在乳白色的石壁上,頓時暈了過去。
蕭可冷顫抖地舉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面如死灰地問:“風先生,我們看到的……不會是可怕的幻覺吧?”
當然不是幻覺,視線裏的一切全都模糊起來,像是隔著一層氤氳的水霧。水晶窗的那一面,空曠遼闊之極,像是一座巨大的太空梭發射基地,而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窗,就是發射出口。可惜,這是在幽深的海底,人類是不可能將航天器的研發基地建在海底的,因為到目前為止,地球人還是克服不了“水火不相容”的矛 盾,燃料永遠都會避開水中世界。
蕭可冷陡然拔出了槍,近乎瘋狂地向著水晶窗“砰砰砰砰”一連射出四顆子彈,隨即有四枚彈殼“叮叮噹當”地跌落在腳下。
雖然近在咫尺,我仍沒來得及阻止她的瘋狂舉動,但更為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子彈射入了堅硬的水晶窗,但後者並沒有轟然碎裂。猶如經典槍戰影片的慢鏡頭一樣,彈頭射入之後,速度突然放慢了幾百倍,我能清晰看見它在曼妙地旋轉,看清彈尾火藥激發點上微小的紅點圓心,甚至感覺到它令近處的水晶體發生了奇異的扭動變形。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脫口而出:“高速攝像機!這水晶窗的作用竟然是——”
此刻我看到的,無異於是在用一台高速攝像機記錄一顆子彈射中目標後的破壞過程,只是彈頭正在消融,接著是彈身、彈尾,幾秒鐘內,四顆子彈同時消失了。
蕭可冷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舉槍看了一眼,狠狠地撓撓短髮,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我曾見過類似的情況,那是在土裂汗金字塔的週邊隧道裏,那是一堵吃子彈的石壁。這邊的水晶窗比石壁更神奇,能夠清晰回饋出它“吃”掉子彈的詳細過程。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蕭可冷驚詫莫名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一扇不屬於地球人的窗,我想只能如此解釋,那是一種地球人還弄不懂的物質,但我已經有辦法克服它了,那就是——大殺器。”谷野的聲音驟然響起來,口氣變得陰森無比,帶著浸人肌膚的寒氣。
他站在石室的中央,瘦小的身體上猛地散發出澎湃殺氣,充滿了整個石室。黑衣女忍者就在他身後,斜探出肩頭的“成吉思汗之魂”還沒出鞘,已經殺機四伏。
“風,你沒聽錯,俄羅斯的專家們曾經說過,大殺器的穿透力和輻射面,理論上能夠摧毀強度超過太空梭保護層五十倍以上的物體,瞬間的爆炸衝擊波可以籠罩十五座華盛頓城市,並且無聲、無形、無色、無味,絕不會被任何地球雷達發現。”
谷野的鐵青臉色,在夜明珠的背光下,如同一張詭異的青銅面具般駭人,雙眼更是像粼粼的鬼火,發射出一種攝人心魄的碧綠色的光。
蕭可冷下意識地舉槍,瞄準谷野的額頭,還沒來得及喝問,谷野緩緩抬手,張開五指,做了個“抓”的動作。手槍立刻脫離了蕭可冷的掌心,緩慢地穿過六米遠的空間距離,落在谷野手裏。
“槍,人類最強悍的武器,你們看——”他攥緊了手掌,再伸開時,那柄威力巨大的軍用手槍已經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橡皮泥玩具。這一幕,讓我想起了冥想堂外小來追逐匿伏竊聽的敵人時,自己的衝鋒槍被扭得面目全非的那段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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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正的風林火山
“天下武功出少林,也就是出自你們中國,但我可以打賭,任何一個中國人,都不會練成這種武功。集合十九位元高僧的舍利子,將他們的思想和智慧融合打散,重新組合成一個全新的個體,超過了江湖頂尖高手一千九百年才能達到的極限——風,你們中國人能進入這個境界嗎?”
谷野手裏的槍突然彈射出來,在身體沒有絲毫動作的情況下,手槍飛出的速度已經接近子彈,而我只是從他的眼神裏預感到他的動作,急促向左一閃。那柄槍帶著令人窒息的灼熱氣浪從我側面擦過,撞在那扇水晶窗上。
“毫無疑問,這種奇怪的物質,可以融化地球上的鋼鐵,或者是將它們同化成為己身的一部分,就像把某些散碎的鐵器扔進巨大的熔爐裏,馬上化為鐵汁,不復存在——”
這個橢圓形的石室充滿了莫名詭譎的氣氛,谷野的脖子下面卻是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我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埋伏極深的圈套裏。
“你到底是誰?”蕭可冷咬著牙問。她已經開始怕得發抖,論及武功,谷野剛才表現出來的那一手,勝過我們無數倍。在這個神秘的海底怪洞裏,無論怎麼看,我們都是死路一條了。
谷野仰面大笑起來:“我是誰?這其實是個很好笑的問題。當年我帶領三千關東軍馬踏平壤、橫行長白山的時候,你們根本都還不存在。知不知道我的名字,都是毫無意義的事,反正一個獠牙魔的成熟週期後,你們也會成為我的殺人傀儡,沒有自己的思想,也就無須知道了……”
我冷冷地切斷他的笑聲:“風林火山。”
笑聲戛然而止,谷野抬手在自己臉上緩緩一抹,一張薄如蟬翼的青色面具脫落下來,露出一張蒼白浮腫的臉。
“你才是真正的風林火山,編織那麼多謊話,只是為了誘騙我們到這裏來嗎?其實以你的能力可以做任何事,何須借助我們的力量?”我憑著準確的第六感,撥雲見日般叫出他的名字之後,才恍然發現,圍繞藤迦的蘇醒與死亡,那麼多咄咄怪事,其實都是他在背後裝神弄鬼,但我並不明白,他繞了這麼多彎子,誘使我們深入水下,到底目的何在?
“風,我始終相信,你的智慧已經完全超越了地球人的極限,呵呵呵呵……所以,我決定——從第一次在手術刀的別墅裏見你,我就做了這樣的決定,一定要掠奪你的靈魂為己用。你一個人的思想力量,某些方面,甚至超過了十九顆舍利子的功效,我始終沒弄明白,你到底何處?到底是怎樣在短短二十年內聚集了這麼高明的腦力?”
他抱著胳膊,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似乎已經把我跟蕭可冷當成了自己的盤中餐。
這種困境下,他的武力佔據了絕對上風,我和蕭可冷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沙漠裏陷在萬蛇之窟裏的也是你?”我稍微有些詫異。小燕呻吟著醒過來,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惱怒地叫著:“血!這是***怎麼回事?我們都被獠牙魔暗算了嗎?”
我忽然全部弄明白了:“谷野神芝只是你的牙蛹之一,他的靈魂已經被你全部控制了對不對?”
谷野高傲地點點頭:“對,你們中國人有句成語叫做‘為虎作倀’,被猛虎控制並且驅使的人,稱之為‘倀鬼’,沒有靈魂,只懂得聽命于主人。你們也是,很快就要變成我的奴隸,以你們的特長為我效命。”
小燕忍不住破口大駡:“去你媽的,為你做事,老子連美國總統都不買賬,你別做***春秋大夢了。”
谷野並沒有動氣,否則一根指頭的力量就能要了小燕的命。
“你們沒有選擇,囚禁在這個秘密的海底深洞裏度過牙蛹的成熟期之後——”
小燕的手突然伸向褲袋,我出聲阻止他的同時,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拼命向懷裏一帶。一道無形的寒氣差之毫釐地射中了剛剛他站立的位置,在岩壁上激起一串燦爛的火花。槍已經握在他手裏,可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槍管便自動彎曲向上,變成了拙劣的玩具廢品。
“小燕,別亂來。”我低聲告誡他。
如果隱忍下去,至少我們還能得到三十天的喘息機會,可以慢慢想辦法。無謂地激怒對方,只會白白喪失性命。
“風,你是個太聰明的人,堅忍、頑強、智勇雙全,被困在海底時,我已經觀察到這一點。所以,我不會給你行使‘緩兵之計’的足夠時間,現在便要攫取你的靈魂,實在對不起了。”
谷野指向那顆夜明珠,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極度詭異的笑容:“在陸地上,我根本無法捕捉到你的思想,現在好了,這個‘元神寂滅陣’就是為你準備的。珠光一滅一亮之後,你將是我風林火山的牙蛹,終生為我大日本帝國效忠,直到靈魂化為灰飛煙滅而止,你準備好了嗎?”
夜明珠的光澤柔和恒定,可惜我剛剛踏進來時,心情太過激蕩,竟沒意識到這個橢圓形石室暗含的殺機。
即使是絕頂的江湖高手,心情波動起伏時,也會喪失應有的理智。從昨天尋福園別墅下面發現“九宮八卦雀殺陣”開始,我的思想無時無刻不像沸騰了的一鍋水,始終無法平靜。特別是谷野驅使獠牙魔的力量,先解了關寶鈴脖子上的齒痕,如同給我吃了一顆包著糖衣毒藥的定心丸,緊張的心情驟然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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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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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能表明,我們始終都是在谷野的操控引導下,一步一步墜入圈套的。到現在為止,圈套收緊,誰都無法逃脫。
我還有反擊的機會嗎?沒有人會坐以待斃,也包括我。
“沒有。風,你能感覺到嗎?我曾不下百次準備向你出手,卻始終都在半途停止。天皇陛下曾無數次諄諄教導我們,任何事,謀定而後動,沒有十分把握,千萬不要盲動。”當他嘴裏說出“天皇”的名字時,雙臂立刻恭恭敬敬地下垂,態度無比謙恭凝重。
小燕“嗤”地一聲冷笑:“嗯,老天皇對中國老祖宗的精髓學習得倒真是透徹!”
我長歎一聲,拍著他的肩膀:“小燕,到這時候,逞口舌之利,沒有絲毫用處的。”他畢竟年輕氣盛,還沒意識到我們將來的命運有多悲慘。
他摸出口袋裏的潛艇遙控器,翻著怪眼瞪著我:“那麼,這遙控器呢?最終也還是屬於別人,不如現在就摔碎拉倒!”話沒說完,已經揮手將遙控器擲向洞頂,這一下的暗器手法,正是中國暗器高手最擅長的“迴旋鏢”的路子,遙控器看似奔向洞頂,卻劃出一道又急又快的弧線,繞過谷野頭頂,射向甬道。
蕭可冷嗖地一聲,貼地飛出,雙臂施展“金絲纏腕手”,瞬間鎖住谷野的雙腿。
她跟小燕那麼多年的姐弟交情,對方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她都能心領神會。
遙控器飛出、蕭可冷出手,我的身子已經如高山跌瀑、烈馬奔騰一樣飛了出去,掠過谷野,沖進甬道,左臂一抄,便握住了遙控器。
我清楚谷野的武功,所以,一邊狂奔的同時,右腕彈出的戰術小刀已經頭也不回地飛射出去。只有逃出去,才可能調集更多人馬回來救他們兩個,而他們奮不顧身地出手,也是相信我,一定能爭取到這個十分之一秒的先機,搶在谷野前面,返回潛艇。
“好。”我只聽到谷野說出了一個字,眼前青煙一晃,自己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被拋了回去,砸向那面水晶窗。
猶如時光回溯一樣,等我拿樁站穩後,小燕、蕭可冷又回到了原先的站立姿勢,那遙控器也重新落回小燕掌心。
“小燕,有了你這樣全球第一的駭客,可以募集到的資金無窮無盡,我又何必再覬覦大亨拋出的十五億美金?所以,你非常值得我看中,最好將腦子裏儲存的全部智慧乖乖交出來,怎麼樣?”
谷野仍舊抱著胳膊,牢牢地站在橢圓石室的中心。他是怎麼做到同時擊退我們三人的,這一點無從想像。
小燕怪笑:“好吧,你知不知道,所有的高度機密電腦,都有資料自毀功能,你要不要我演示給你看?把我智慧給你,去你媽的,你這青龍會的妖人!”掠奪別人的思想從而壯大己身,正是青龍會門下“重生者”這一分支獨特之至的卑劣行徑。
谷野輕蔑地搖搖頭:“你懂什麼?我們青龍會博大浩渺的胸襟,豈是你這種小孩子能看懂的?風,只有你這樣的億裏挑一的高手,才真正是青龍會要發展的目標,但這次我真的要對不起了,只有集中地球人的智慧,才能構建起青龍會的未來……”
一道紅光緩緩地從水晶窗裏投射出來,投射在谷野身上,將他詭異面貌映得一片通紅。他抬手輕叩著自己的額頭:“風,永別了,當你的思想進入我這裏,你將是我的一部分,從前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他的眼睛裏,跳躍著兩朵古怪的紅色火光,並且有越來越旺盛的趨勢。
對面的石壁上,陡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側影,是個蜷縮著身子的光頭和尚,雙掌合在胸前,只是幾秒鐘的工夫,他的身子漸漸舒展開來,成為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巨人,頭也憤怒地高昂起來。
谷野與女忍者背對那個影子,對此一無察覺。
如果是一對一地近身搏鬥,我絕不會是他的對手,但我只能最後一搏,否則變成牙蛹“為虎作倀”的結局只怕更是殘酷而荒謬。人在江湖,死並不可怕,怕的是生不如死。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調整呼吸,全力思考著谷野武功中流露出來的破綻。他的正面幾乎是無懈可擊的,剛才幾次出手,都是快如白駒過隙,就算有微小的破綻,我也沒有足夠的進攻時間。
“風,我渴望得到你的思想,來吧,在我的身體裏得到永遠的重生——”谷野伸開雙臂,猙獰大笑著。
我再次向前跨步,刹那間穿越了五米間距,使出了畢生的武功。已經無法計算出招的次數與速度,我心裏唯一能想到的只是:“你死,或者我死!”
這種生死相搏的情況下,一招與一萬招的意義是相同的,兩個人只能有一個活下去,所以只能不遺餘力地戰鬥下去。
“好,好了。”谷野猙獰的面容突然近了。
我的左手鎖住了他的由左肩到腰間的所有死穴,右手則控制住他的天靈蓋到心臟的關鍵脈絡,但他還是有餘暇說笑:“我的破綻只有一處,但你是永遠找不到的。就算找得到,也沒有絕世寶刀可以斬斷它,那是我的根,生命之根,永遠植於廣袤的北海道沃野。看,夜明珠就要滅掉了,在這個陣勢裏,你的思想是不可能逃逸出去的,這就是宿命的安排,對嗎?”
夜明珠的光芒正在迅速減弱,石室裏漸漸被紅光充滿。
“我的生命,真的要結束在這裏嗎?”我覺得雙臂的力量正在迅速傾瀉出去,根本鎖不住他,思想深處,有朵微弱的火花陡然迸跳出來,仿佛在極遙遠處,大哥也是處在這樣的困窘環境裏。他要鎖住一個“人”,但對方在拼命掙扎著,他的力量在拉鋸戰中不斷地飛速消失,很快就會被對方逃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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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地球就危險了,我得堅持,哪怕是再多拖延一秒鐘。”我不清楚,這些話是發自大哥內心,還是我的思想裏的自語。
“來吧,在我的思想裏重生,重生……”谷野的話像是妖魔鬼怪的囈語,他的身影落在對面的石壁上,隨著紅光的增強越來越高大。
石壁上的人影忽然躍了出來,在小燕與蕭可冷的驚呼裏,他已經倏地一晃,鑽入那黑衣女忍者的身體裏,反手拔出背上的“成吉思汗之魂”,斬向谷野的影子。
果然是把寶刀,石室裏閃過一道雪亮的電光,連空氣也被摧折,發出“咻”的一聲怪響。
谷野已經掙脫了我的鎖扣,雙臂反抄上來,壓在我的左右太陽穴上,凝而不發,但內力的每一次澎湃吞吐,都震得我頭昏腦漲。
“投降吧,來吧,來——啊……”他突然叫起來,俯身看著自己的腰間。大量的鮮血飛濺,繞著他的腰,形成了一道環形的噴泉。
“什麼?這是幹什麼?我怎麼了……”他抄起兩把血水,湊近自己臉前,在強盛的紅光照耀下,血水變成了黝黑的顏色。
他回頭看著那女忍者,驀地提高了嗓音連喝三聲:“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女忍者一路跟隨而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但這次發出的居然是個蒼老的男人聲音:“我是誰?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六次東渡,又在這裏蟄伏千年,到現在才明白,我只是一枚天地運行間的棋子,只為今天在這裏發出這一刀。我不知道你,你也不知道我,如果一定要分辨清楚,那就歸結于永遠的宿命好了……”
谷野再次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尖銳地嗥叫了一聲,向前猛衝,雙掌倏地刺進了女忍者的身體,穿心而過。
“我不能……我不能……不是這個結局,我要的不是這個結局,我不能死,天皇的成命,大日本帝國的未來都要由我去擔當。我是不會死的,受命於天,逆天而行,我就是天,天我合一——”他語無倫次地大叫著,卻無法阻止腰間激射噴湧的血,我甚至聽到了血線射出時不斷發出恐怖的“嗞嗞”聲。
“他瘋了。”蕭可冷長歎。
“他早就瘋了。”真相一旦揭開,我才明白谷野神秀的力量有多麼龐大,以他的身份,才只是青龍會中的一分子,由此可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龍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力量。
其實谷野神秀差一點就能成功了,控制住我、小燕、蕭可冷甚至全世界更多優秀人才的思想,全部成為他的“牙蛹”,供他驅使,到了那一天,我不相信還有什麼人能真正阻擋住他的野心。
小燕跟蕭可冷縱躍到我身邊,同時驚駭地連聲歎息:“斬影殺人,真正的斬影殺人——”
那一刀,真的只是從谷野的影子上劃過,但他的身子已經從中斷為兩截,原來“成吉思汗之魂”揮過之後,他已經被切斷了,只是憑著超人的意志力,才能繼續說話、殺人,直到最後與女忍者同歸於盡。
“我真的……要死……要死了,可是那不是我計算中的結局,不是我要的結果……風,救救我,救救我,我們本來能夠成為聯手進退、屠戮天下的盟友……你們救、救我……”他向我伸出血淋淋的手,五指張開,垂死掙扎。
一瞬間,他的眼睛裏射出了詭異的五色光彩,交織成了一道燦爛的網。
“嗯?”蕭可冷與小燕同時回應了一聲,並且一起向前邁出了半步。
谷野眼裏的光芒驀地熾熱起來,帶著無窮無盡的誘惑力,但我看到的,只是一股漸漸凝結成形的殺機。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臨死一擊,石破天驚”——《萬川歸海》上闡述過忍者瀕死前的情景,這個獨特的群落之所以用“忍”字命名,就在於他們可以把畢生的憤怒、不悅、仇恨、怨毒全部壓制在心底,猶如蛇蠍潛伏在黑暗中的石隙裏,死亡前的刹那,也就是劇毒爆發的時刻。
蕭可冷與小燕受他誘惑,每前進一步,便趨近死亡一分。
“救救我……”谷野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嗥叫,跌跌撞撞地向前邁步。
我雙臂一振,陡然發出劈空掌力,擊中了谷野腰間的刀口。他的上半身倏地平移了出去,像是一株被快刀攔腰截成兩段的翠竹,切斷處平平整整。
他還沒有成神、成鬼、成仙、成魔,仍舊是一個凡人,所以身子斷成兩截之後,唯一的結局就是死亡。不過對於這種人來說,他的死絕對是日本人民之幸,否則不知將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他牽累而亡。
那個巨人的影子緩緩退回到牆上,繼續佝僂腰身,蜷伏起來,最終消失不見。
“等等,等一等——”小燕大聲叫著撲到石壁前,伸手撫摸著那團漸漸模糊的影子。但影子就是影子,當光線消失的時候,影子也跟著消失,石壁又恢復了原狀,仿佛鑽入女忍者身體、拔刀斬殺谷野神秀的事從來就沒出現過。
“真是……太神奇了……”小燕的身子緊貼在石壁上,側著耳朵諦聽,臉上露出羡慕、神往、困惑交織在一起的古怪神情。
蕭可冷緊皺著眉:“風先生,那個影子到底是什麼人?”
以她絕頂聰明的思考能力,大概也無法理解“靈魂囚禁”這種現象。
“我懷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鑒真大師的靈魂,不轉生、不朽滅地停留在這裏,只為化解千年後的一場危機而存在,就像一步以時間流轉來控制的電腦程式一樣。當時間運行到剛才那一刻,他會自動出現,完成‘拔刀斬殺’那個動作,然後自動消失。”
我的解釋不夠完美,從小燕急速眨動眼睛的動作裏,明顯地表露出半信半疑的心態。
蕭可冷凝視著血泊中的谷野神秀,仍舊心有餘悸:“日本忍者的心機之深,簡直無法探測,楓割寺這邊一系列峰迴路轉的突變,竟然都是他一個人佈置的連環假像。風先生,如果沒有鑒真大師,我們也許要永久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忽然之間,我也被她感染,覺得有陽光、有風、有晝夜更替、寒暑交換的世界,才是最完美無缺的。
小燕毫不客氣地攫取了那柄褐色的寶刀,用力抱在懷裏:“它已經屬於我了,你們兩個要找紀念品的話,隨便挑別的,千萬不能跟我搶這柄刀。”
沒人跟他搶東西,我回到水晶窗前,感受著從那腳手架下面漫射出來的濃重紅光。
“大哥,你在裏面嗎?我發誓,一定能夠找到你,集合兩兄弟的力量,掃蕩一切邪魔鬼祟。”我知道,那發出紅光的寶石,就在腳手架中間的深洞裏,而此刻,俯身斜向上看,紅光正從天窗的位置直射出去,想必又在重演我跟關寶鈴在玻璃盒子裏看到的那一幕。
這個神秘的水下建築,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呢?
當我又一次伏在那個水晶窗前,凝視著那座高聳的腳手架,渴望一步跨進眼前這個詭異的海底建築裏。
大哥究竟去了哪里?他會在裏面嗎?他到底在追尋什麼、堅持什麼?
其實,走得越遠,瞭解得越多,我反而越被重重疑團纏繞困惑著。
兩扇門重新被關閉起來,拔下那柄青色蓮花鑰匙之後,小燕突然問:“風,這個秘密,是不是只歸我們三個共用?”
我跟蕭可冷同時點頭,小燕發出一聲愉快之極的歡呼:“太棒了——擁有這艘潛艇,我就擁有了整個海底世界,把楓割寺當作自己的私人樂園……”
雖然是名滿天下的第一駭客,他仍不過是個孩子,哪里知道擁有寶藏後被別人覬覦的危險?
當潛艇向著“通靈之井”那四方形的通道裏鑽回去的時候,我跟蕭可冷又同時搖搖頭,相對無言,各自發出會心的一笑。
第六部神墓真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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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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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神陷阿房》第一部邊陲祕境1蘇倫失踪
“在這片深山老林裏,龍格女巫就是唯一的主宰者,誰都不敢出言冒犯她。十一年前的冬天,一群兇悍的趕山客從這裏路過,晚上圍著火爐喝酒吹牛,不知怎麼就提到了龍格女巫的相貌。大家都是刀尖上討生活的江湖人,說起話來當然是順嘴胡謅、葷素夾雜,其中一個色膽包天,竟然說要娶龍格女巫做小妾,夜夜春宵。當時,他正端著酒碗,揚揚得意地捋著鬍子,突然之間,一口血噴出來,直射到火爐上——”
蔣光也在喝酒,端著的也是當地土家燒制的灰色陶碗,說幾句喝一大口,興致盎然。
“那血竟然是碧色的,一噴到炭火上,立刻嗞啦一聲騰起一股綠色的煙霧,把四周九個人的臉都映綠了。每個人都開始吐血,一口接一口,直到最後炭火也被血水湮滅,他們借住的茅屋一片漆黑。”
屋子中間也燃著一盆炭火,春寒料峭,正是一年中最難熬的乍暖還寒時候。
在座的只有四個人,我、蔣家兄弟、李康的父親李尊耳。除我之外,其餘三人都被山裏土家人釀造的燒酒浸紅了臉。
蔣明接著向下,與哥哥一唱一和著:“天亮之後,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連滾帶爬地退回來。他是當晚唯一一個沒有開口說話的人,連續幾天的發燒失聲救了他,等到半個月後他開口叫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龍格女巫不是人,那是一條殺人的影子’。嘿嘿,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大山深處埋著寶藏,像蚊子見了血一樣,冒死也得千里迢迢跑來叮上兩口,結果,大部分都死在龍格女巫手上,變成了溝穀山澗裏的無名野鬼,這一次,希望蘇倫小姐——”
兩鬢斑白的李尊耳及時伸手在蔣明膝蓋上拍了一把:“老二,喝酒喝酒,別胡扯到其他事上去。”
蔣光附和著:“對對,喝酒,這種天氣,燒酒驅寒是正理,喝得暈暈乎乎回屋一躺,比神仙都舒坦。”
這是一群有酒有肉就能隨遇而安的江湖人,我坐在他們中間很明顯格格不入。
李尊耳歎息著:“這麼多年,沒有人看清楚龍格女巫的模樣,最有譜的一次,是去年一群采藥的東北人傳話回來,那好像是一個臉上戴著黃金面具的女人。唉,誰知道呢?大山裏的事,誰也說不清,就連號稱‘腳踏三山七澗、老子西南獨尊’的馬幫,都不敢出頭管這些閒事。所以,進山的人都明白,龍格女巫和西南馬幫都是不能得罪的……”
同樣的論調,我聽過不下幾十次了,談及“西南馬幫”四個字,我得到的資料要比眼前這兩位鄉下老農知道的多幾百倍。
我失去了聽下去的耐心,慢慢起身,向他們兩兄弟客氣地點點頭:“有些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拉開吱呀怪響的木門,一股春風挾帶著刺骨的寒意迎面撲來,滿臉的燥熱被一掃而空,頭腦立即變得清醒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肩上正壓著一副沉重的擔子:蘇倫失蹤、席勒昏迷,這隊尋找“第二座阿房宮”的人馬已經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詭異事件。
北緯三十度線,是橫貫地球的一條最神秘的生命線。這裏既有地球上最高的大山珠穆朗瑪峰,又有最深的大海馬里亞納海溝。世界上的幾大著名河流,埃及的尼羅河、伊拉克的幼發拉底河、中國的長江、美國的密西西比河,都是在這一緯度線入海。
三十度線,更是世界上許多著名的自然文明之謎的所在地:古埃及金字塔群、獅身人面像、北非撒哈拉沙漠的“火神火種”壁畫、死海、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令人驚恐萬狀的“百慕大三角”、遠古瑪雅文明遺址……當然,還有不能不提到的一萬兩千年前於一晝夜間沉沒汪洋中的亞特蘭蒂斯。
現在,我就站在這條神秘的北緯三十度線上,不過位置卻是在中國大陸川藏邊界的深山野林裏,一個叫做妃子殿的小村子。
“蘇倫失蹤,席勒昏迷,請風先生速來。”這三句簡短的話,已經在我腦海裏迴響了幾千遍,至少從北海道一路飛抵西安,再輾轉到達席勒躺著的土炕前,它一直都在響著,並且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一陣陣頭昏腦漲。
我一直都不明白蘇倫為什麼要執著地相信“第二座阿房宮”的存在,並且帶著探險隊深入到這片人跡罕至的神秘大山裏。剛才,我已經見過了曾有一面之緣的美國生物學家席勒,他一直平躺在土炕上,無聲無息地昏迷著,臉上毫無表情,雙眼緊閉,嘴半張著,一副標準的植物人樣子。
越過嶙峋凹凸的石牆,視線裏出現了各種各樣正醞釀著春來返青的古樹怪藤,再遠處,是一片又一片貧瘠的山地,那些地方,連最堅韌頑強的野草都無法茁壯生長,只留下稀疏的草根,根本沒能連成片,將黃土和碎石遮蓋起來。
我的心情沉鬱到了極點,就像今天下午的天氣,晦暗寒冷,毫無希望。
“噅——噅……”屋後的牲口棚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聲,十幾頭土生土長的本地騾子發出焦躁不安的動靜。
這就是探險隊的營地,在這個叫做妃子殿的小鎮最西南面,站在石屋門口南望,幾條崎嶇的小道一直向雲霧彌漫處蜿蜒伸展,不知何處才是盡頭。
空氣裏漂浮著草藥的怪味,偶爾還有紙錢和香燭煙薰火燎的氣息,混合著鑽入我的鼻子裏,北風呼嘯著,讓我的耳膜一刻也不得安寧,身上的加厚羽絨服也似乎變成了一層白紙。
李康從西屋裏走出來,捧著一大碗褐色的藥汁,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不等我問話,已經囁嚅著:“這是席勒先生的藥。”
我點點頭,他輕手輕腳地推開北屋的木門,邁過半米高的木門檻走進去。
就在一周之前,蘇倫還充滿信心地在電話裏告訴我,已經整理好了所有裝備,等天氣好轉,馬上向“蘭谷”進發,結果事情有了急轉直下的突變,我收到李康的緊急越洋電話:“蘇倫失蹤,席勒重傷昏迷,請速來妃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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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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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拋開北海道的一切瑣事,火速趕到川藏邊界來的原因。
“風先生,老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東屋的門邊,藍布長衫的李尊耳仰著黃瘦的臉,向我謙遜地拱著手。北風吹動著他頭上齊肩的白髮,瑟瑟亂飛,看上去像是某部晚清連續劇裏走出來的人物。
他是李康的父親,一個在鄉下教了半輩子書的民辦小學教師,溫和而迂腐得可笑。
我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同樣抱拳拱手,不過卻是江湖人的理解:“李老爹,請講。”
李尊耳清了清嗓子,邁過門檻,走到我旁邊的石桌旁,客套地伸手肅讓:“風先生,咱們能不能坐下說?”
這些過分的繁文縟節讓我有些按捺不住焦躁,但他是蘇倫這個探險隊裏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我總得給他點面子。
我們一起坐在石礅上,他抖了抖長袖,做了個說書人開篇前的習慣性動作,只是手裏沒有醒木可以重重地拍一下。
我及時抬手點醒他:“李老爹,有話直說,開門見山就可以了。”蘇倫的失蹤是件大事,昨天中午,一路舟車勞頓到達妃子殿,我恨不得當晚就踏進蘭谷展開搜索行動,並且心裏一直都在後悔,為什麼自己會固執己見留在北海道那邊,而不是順應她的本意,形影不離地陪在她身邊?
男女之間的感情往往如此,失去時才念起彼此在一起時的千萬般好,徒增後悔煩惱。
“風先生,老朽的意思,其實一直都反對蘇倫小姐做這次探險活動。古人既然把宮殿建築在如此荒蕪的不毛之地,肯定是不想被後人發掘出來,我們貿然披荊斬棘前來,艱難困苦不說,就怕到了古人門前,卻遭婉拒,閉門不納,如何是好?”他一本正經地歎息著,仿佛在傳說中的“第二座阿房宮”裏,生活著一大群其樂融融的古人,自成一統地存在著。
他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泛黃的老花鏡,鏡片破損得非常厲害,其中一條腿更是傷痕累累地被白色膏藥層層纏繞著,可見生活的清苦。
“李老爹,你相信某個地方,有阿房宮存在?相信你也是飽讀詩書的文化人,難道不記得杜牧的《阿房宮賦》裏說,楚人一炬,可憐焦土?”我真正要表達的意思,即使叢林裏有一座地下宮殿,也不會是什麼“阿房宮”,而是某個古代川蜀帝王的行宮或者乾脆是地下陵墓。
李尊耳沉吟著,這是他的固定習慣,喜歡三緘其口並且每次開口前要深思熟慮再三。
東牆那邊是另一座同樣的院子,供探險隊的另外幾個人居住。我聽到有人在荒腔走板地哼唱著一首港臺流行歌曲,有人在大聲背誦唐詩,還有幾個人圍在一起下象棋,不斷地發出哄笑聲。
這是一群沒心沒肺的烏合之眾,我不以為蘇倫帶這些人就能探索到什麼真正的叢林秘密。至少,她該從手術刀的朋友或者舊部裏招一部分高手出來,只有那些身經百戰的盜墓賊們,才是地球探險的實幹家。
探險隊共由十三個人構成,蘇倫、席勒、李家父子、老農蔣光、蔣明作為核心成員,另外有四個當地獵戶、三個後勤供應人員。
蔣光、蔣明兩兄弟就是當年逃亡途中發現阿房宮的那兩個人,今年全部超過六十歲了,如果不是為了高額的獎金,才不會舍出老命跟探險隊出來。我昨晚跟他們交談過一次,對於天文地理知識一無所知,只能憑感覺給蘇倫帶路,連路標、地標都說不出子丑寅卯來。
這群人一路能平安走到妃子殿來,已經不易,到現在探險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所有人竟然毫無危機感,也不急著求援報警,只顧混日子消磨時間,讓我覺得蘇倫真的是在胡鬧,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李尊耳終於開口:“風先生,老朽的確飽讀詩書,否則也不至於一見到蔣家兄弟帶回來的描摹文字,就斷定那是阿房宮。老朽有幸,在民國末期遇見一位西藏的雲遊喇嘛,相談甚歡,在酒醉飯飽之後,他向我展示了一卷天下四大神秘古殿的畫軸,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阿房宮。你的問題,我自然向他提起過,他大笑著說,杜牧是誰?秦始皇的兒子還是項羽、劉邦的孫子,他能明白阿房宮是怎麼回事?一切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真正的阿房宮誰都燒不掉、拆不了、搬不走,那根本不是地球上的東西,所以會永遠沉睡在地下。”
他一邊說話,一邊做手勢,求我不要打斷他。
在這種消息閉塞的地方,故弄玄虛的江湖騙子往往能夠得逞,反正他說的“四大神秘古殿”這種消息,江湖上就從沒有人聽說過。
不是地球上的東西?那還是阿房宮嗎?乾脆叫做外星人宮殿好了!我只在心裏反駁他,臉上仍裝出微笑。
北海道之行,夾在幾大江湖勢力中間左支右絀,我的衝動個性已經改變了許多,也漸漸明白,每個人的知識都非常有限,陽光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別人說的自己無法理解,只能證明是自己的無知和固執而已。
我已經習慣了虛心地接受一切,然後進行科學的求證,絕不憑主觀臆斷妄下結論。
“風先生,喇嘛說,找到那座宮殿,就能看見天神的旨意。天神建宮殿出來,為的是告訴世人,哪里才是光明的方向。不讓世人發現,只是不願接受世人的頂禮膜拜和殷殷感謝。所以,我的意見是,宮殿真實存在,但我們不該去驚擾仙人們的正常生活。”
我盯著李尊耳的臉,想像著如果愣頭青一樣狠狠地在這張臉上拍一掌,他該會跌出多遠。
這些話該早向蘇倫說,而不是到現在,蘇倫已經失蹤,他才“亡羊補牢”一樣提出來,於事無補。
“蘇倫小姐肯定是驚擾了仙人,才被他們抓走了,我希望她的死能救贖所有人犯下的罪過,然後我們退回咸陽去,各自過平靜的生活,你看呢?”這樣的混賬話他都能說出來,我真不知道他腦子裏是否進水了,什麼都考慮到了,就是沒想想怎麼營救蘇倫的事。
對於窮鄉僻壤的愚民,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用金錢開路。
我扭頭向屋裏叫了一聲:“李康——”
李康應聲跑出來,滿臉帶笑,連聲答應著:“我在我在,風先生,有什麼吩咐?”
他原先是手術刀在咸陽那座博物館的保安隊長,洗劫事件發生後,他便被管理部門辭退,如果不是蘇倫出具的“保安無責任”的書面證明,他目前恐怕還得蹲在拘留所裏。從這件事以後,他對蘇倫死心塌地,成了最忠誠的跟班,一直跟隨探險隊到達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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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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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蔣家兄弟過來,我有錢發給他們。”我取出錢包,抽出十張嶄新的百元人民幣紙鈔放在石桌上,票面上的偉人像神采奕奕,立刻讓李康的眼睛開始放光,一溜小跑轉向隔壁院子。
“風先生,我的建議,咱們馬上撤退,免得天神震怒,降罪人間,拖累無辜民眾……”
李尊耳推了推眼鏡,遊移不定的目光從鏡框上方瞟著我。
“聽說李老爹一直都在小孩子中間推行古文閱讀,為此還險些被校方開除?說你食古不化,會教壞了孩子們?”我打斷他,把話題岔開,因為此時此刻,任何一個後退的提議都讓我有打人的衝動。
蘇倫在的時候,是這群人的財神爺,每天都有幾百元人民幣撒下去,一旦她不在眼前,沒錢可拿,大家馬上就想開溜——我要從今天開始,扭轉這些人的死腦筋。再多的錢也換不到蘇倫的命,我一定要找到她。
北屋裏無聲無息的,席勒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只能呼吸的植物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看不出半點以前盛氣淩人的影子。
李尊耳立刻漲紅了臉,摘下眼鏡,用力抹著臉:“不,不,不尊古法,怎麼能正人正己?是校方太淺薄……太淺薄……”這是他最大的弱點,一提到這一點,他必定什麼都顧不上,搶先替自己辯駁。
我輕輕彈了彈指甲,嚴肅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李老爹,從現在起,再說一句‘撤退’的話,你就可以離開探險隊了。我跟蘇倫的錢是賺不完的,但離開的人卻一分都拿不到,你明白嗎?”
李尊耳的臉更紅:“古人不為五斗米折腰,我不要錢,只是為大家考慮……”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在我的逼視下閉嘴。
一起出現在院子裏的,不僅僅是蔣光和蔣明,還有那四個身背獵槍和弓箭的獵戶。
山風吹動壓在錢包下的紙鈔,發出一陣悅耳動聽的脆響,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康,從今天起,所有人的薪水增加五倍,如果誰能貢獻出搜索蘇倫小姐的良策,只要是行之有效的方法,獎勵一千——誰能第一個找到她,獎勵十萬人民幣。”
李康眉開眼笑:“謝謝風先生,我們一定會努力,一定會努力!”他雖然只有三十歲,身子卻單薄瘦弱,而且佝僂得厲害,真不知道是如何當上博物館保安的小頭目的。
十萬人民幣,足夠在他們住的鄉下蓋一棟漂亮的大房子,並且數年內衣食無憂了,他們當然想拿這筆錢。
一個獵戶猛地舉起雙手:“風先生,我有辦法,我有辦法!”他或許看過學校裏的孩子們上課發言先舉手,但卻分不清要舉哪只,只好雙手齊來,像打了敗仗投降一樣。
四個獵戶是同宗兄弟,都姓巴,這一個叫巴昆,其餘三個分別叫巴石、巴南、巴井,相貌衣著相差無幾,都是黝黑乾瘦,身上穿著馬幫販子們運進大山裏的廉價羽絨服和牛仔褲,腳下則是一色的黑色手工布鞋。
“要講熟悉山林小路,沒人能比得上響鈴寨的黑道老哥,不如多拿些錢和禮物請他們出馬?”巴昆舔著嘴唇瞪著桌子上的錢,急不可待。
其餘三人一頭贊同:“對對,響鈴寨的人馬遍佈前面的三座大山、七道溝峪,他們要找人,還不是老鷹抓兔子一樣的小事,巴昆說得對,應該拿這些錢!”
我挪開錢包,向巴昆點了點下巴。
他騰地向前一跳,一把抄起紙鈔,“啊”地大叫了一聲,喜不自勝。按照他們的捕獵收入,一千元需要漫山遍野跑兩個星期,捕殺五十只以上的野兔才能換來,還得忽略掉鞋子和衣服的磨損。
“我也有辦法,我也有辦法……”其他三個人爭先恐後地舉手。
“咳咳,走開走開,走開——”蔣光一掄胳膊,四個人全部踉踉蹌蹌地跌了出去。他大步走過來,坐在我對面的石礅上。這種場面,是李尊耳最不擅長的,他已經提前離開石桌,走進東屋門檻內的陰影裏。
“風先生,響鈴寨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黑道土匪,指望他們出手,最後肯定人財兩空。這樣,你多拿些錢出來,我把咸陽城裏的三十幾個同門師兄弟都請過來,以前我跟蘇倫小姐說過,她已經同意了,只是說等行動有了眉目之後再請他們過來。一口價,五十萬,保證把蘇倫小姐找出來,咱們咸陽人說話算話,掉地下砸個坑,只要你點個頭,我明天就打電話找人。”
蔣光、蔣明雖然都是鄉村農民,卻是練過幾年外家硬功的半個江湖人,否則也不會被仇家追殺而逃進深山、誤入阿房宮了。
蔣明連連點頭附和著,對自家哥哥的英明決斷心悅誠服。他是個沒主心骨的人,蔣光說什麼,他只會點頭說好。兩個人的雙手同樣粗糲寬厚,所練的武功是介乎鐵砂掌與黑砂掌之間的某種雜牌掌法,拿出來砍樹、砍磚頭還是很能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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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龍格女巫
李康一直面無表情地看著所有人爭先恐後的表現,此時突然開口:“大家靜一靜,不如按照山民們的指引去拜見龍格女巫,看女巫能不能給些提示?她是這片大山的守護神,蘇倫小姐只要還在山裏,就一定在她的庇佑之下。”
他的聲音並不高,蔣光猛然揮手,帶起一道勁風:“小李,你個毛孩子懂什麼?我們練武之人,從不跪拜巫婆神漢,對不對風先生?”
跟高瘦粗糲的蔣家兄弟比,李康顯得弱小無助,像棵缺乏營養的小樹。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龍格女巫”的名字,昨晚那次,他說蘇倫曾親自去拜會女巫,但被拒之門外,不予接見。
“對,大哥說得對,練武之人,誰武功高誰就說了算,畫符捉鬼什麼的都是騙人把戲,跟我們是兩條道上的牛車,根本走不到一起。風先生,你下命令吧,三個月之內,一定把人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蔣明的話擲地有聲,不過我要的是人,而且三個月的期限,早就讓我發狂殺人了。
李康挺了挺身子,還想據理力爭:“山民們都說,龍格女巫就在左前方那條山溝裏,去一次又不麻煩,總比請土匪來得容易些。”
“哈哈,你敢說我們咸陽好漢是土匪?”蔣光反手一抓,屈臂一舉,已經把李康擎在半空。練外家硬功的人,臂力超群,隨便舉起一兩百斤的東西不是難事。李康的身子那麼柔軟,像根煮熟了的麵條一樣,搭在蔣光手裏。
他的右肘尖、右肋下、雙腿有明顯的破綻,我只要擲出錢包,就能令他乖乖臣服,但我並不想立刻出手,想看看這群烏合之眾能鬧到什麼時候。
“放我下來,我沒說你,我說的是響鈴寨的人。”李康知道自己掙扎也沒用,索性一動不動。
“放你下來好辦,你得先大叫三聲‘龍格女巫是個婊子’,並且保證以後不准在咸陽好漢面前提她的名字,懂了嗎?”蔣光哈哈大笑,像舉石鎖一樣,右臂一抬一沉、一沉又一抬。
他真是太魯莽了,見山不可咒神——他敢對當地人信奉篤誠的龍格女巫出口不遜也太大膽了,遇到靈氣超強的巫術高手,一聽到別人叫自己的名字,馬上就會有心靈感應,甚至幾分鐘後就能殺到。
敬神如神在,像他這樣張口就往神巫身上潑髒水的,只怕沒什麼好下場。
李康沉默不語,巴家兄弟躲得遠遠的,一點要見義勇為的意思都沒有。
蔣明附和著:“叫,快叫快叫!”
李尊耳手扶門框大叫:“君子動口不動手,蔣家兄弟,老朽在這裏替犬子向你們賠罪了,快放他下來。”
古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他說得再委婉,自己的兒子被人家舉在半空,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陣寒冷到極點的陰風驟然吹了過來,院門口上胡亂貼著的春聯動盪起來,發出“哧啦哧啦”的怪響。
“放下他,快放下!”我剛剛來得及出聲提醒,蔣光已經“哎喲”一聲叫起來,左手捂住小腹,身不由己地向前跪下來,膝蓋重重地砸在青石板地上。
李康身子落地,骨碌碌地滾了出去,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四面張望著。
我能感覺到一股殺機正緩緩蔓延過來,穿過大門,一直逼向蔣光。
“嘩啦”一聲,巴昆反手摘下肩上的單筒獵槍,拉栓上膛,卻不知道該向誰瞄準。蔣明躲得比誰都快,腳後跟一轉,已經躍向東屋,險些把李尊耳撞倒,兩個人立刻慌裏慌張地“哐當”一聲關上了門,隨即是稀裏嘩啦的插閂落鎖聲。
天一直都陰沉沉的,時間大約在下午四點鐘,很快便要進入暮色四起的黃昏。我左腕裏藏著的戰術小刀,隨心思一轉,便彈落在掌心裏。蔣光雖然出言無禮,卻罪不該死,如果他的生命有危險,我可不能見死不救。
院子裏沒有多餘的人影,但蔣光的脖頸似乎突然被勒緊了,舌頭突兀地伸出來,眼睛上翻,喉嚨裏咯咯亂響著。
“朋友,手下留情,他是無心的,別跟粗人一般見識——”我的右臂緩緩抬起來,感覺到那股殺氣完全將蔣光籠罩住,仿佛要將他一口吞噬下去。我手裏的刀已經忍耐到極限,力量也提聚到極限,下一秒就將射出,那陣殺氣卻驀地退了出去,翻越石牆,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一步躍到石牆邊,向西南張望,遠處山坳裏,隱約有淡青色的炊煙升起來,與霧靄混成一片。
李康第一個跑到我身邊,他個子太矮,馬上翻身上牆,指著那炊煙來處:“風先生,一定是龍格女巫來過,她最恨別人背後毀譽,一定是她。”
蔣光頹然地倒下,雙手捏著脖子,用力咳嗽著,眼淚鼻涕橫流,狼狽之極。
我猶豫了幾秒鐘,決定追到那山坳裏看看,目測兩地距離會在兩公里左右,如果加快速度的話,天黑之前便能順利返回。
在這種蠻荒之地,知識最淵博的只會是所謂的“巫師”,而且近年來,很多在城市裏被追得無處藏身的國際罪犯,總會選擇一處荒蕪之地隱居起來,避開無處不在的網路追討。以這類人的經歷與手段,被愚昧無知的原住民當成天神、巫師是很正常的。
躍下圍牆時,李康曾大聲叫了一句:“風先生,要我陪你去嗎?”
我在背後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像他那樣的角色,是不可能給我幫上什麼忙的。我真懷疑蘇倫和席勒在哪里找了這麼一群烏合之眾,別說探險,就算自保都很夠戧。
走到一半路程,我已經開始盤算從西安的武林高手中高薪邀請幾個過來,或者重慶、成都兩地也是藏龍臥虎之處,總之是不能把重任壓在這些形形色色的普通人身上。
腳下並沒有路,幸好是冬天,樹葉落盡,視線筆直,不會迷失方向。
從妃子殿到山坳,垂直落差接近三十米,所以我跨過一條清澈的小溪再次回望時,妃子殿已經遠遠地高高在上。溪水沒有結冰,冒著絲絲水氣,從前面的一排石屋側面流過來,一直向北,湮沒在無盡的亂石與荒野中。
炊煙就是從石屋頂上升起的,我快步踏上茅屋前的空地,向著黑漆漆屋子裏客氣地拱手:“有人在嗎?外鄉人前來拜見龍格女巫,可不可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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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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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應答,石屋門口只懸著一張黑色的布簾,左側的石牆上寫著兩個白色的字,字跡淩亂,應該是重疊的兩個“心”字。
我垂著手,靜靜等待。
“是誰?”門簾後面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傳來。
“我是風,妃子殿那邊的探險隊,有些困惑想請教龍格女巫。”我向著門簾拱手,彎腰鞠了一躬。
“什麼事?”一陣風吹過,掀動門簾,我隱約看見屋子正中是一座低矮的石台。
“我朋友蘇倫三天前進山,突然失蹤,請大師指點,怎麼才能把她找回來?”我向前走了幾步,*近門口。
“好吧,等一等……”門簾呼地翻卷起來,搭在門口上方的木棍上,同時一股淡淡的香氣飄出來。我緩緩提聚內力,凝神警戒,慢慢走進去,生怕中了對方的暗算。在這種窮鄉僻壤裏,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石台前面,擺著一張一米見方的灰褐色沙盤,四角插滿了長短參差的木棍。沙盤側面的黑色香爐裏燃著三支灰色的香,發出類似于龍藏香的味道。屋子裏沒點燈,光線極其黯淡。
“你的朋友,困在十五嶺裏。”
黑黝黝的屋頂上倏地落下一條細瘦的黑色影子,從頭到腳被一張巨大的黑色斗篷包裹著,前額垂下的那只肥大風帽將整張臉全部遮住。她提起一根細長的幹樹枝,指向沙盤裏一塊樹枝密集的土丘。
我已經看過此地的詳細軍事地圖,卻沒有“十五嶺”這個地名,甚至方圓百公里之內,就根本沒有以“嶺”命名的地方。細看沙盤走勢,高低分佈根本就不是妃子殿一帶的地形。
“大師,十五嶺是哪里?難道不在這片山林裏嗎?”
“你很聰明,猜對了。”她用樹枝輕輕敲打著那個土丘。
如果沙盤描繪的內容不是這裏的地形,猶如對著美洲地圖去非洲探險一樣,南轅北轍,不知所云。
“十五嶺是什麼地方?”她抬起左手,手掌向上,一隻黑色的蜘蛛倏地淩空滑下來,牽著一根纖細的遊絲,跌在她掌心裏,體形瘦長,張牙舞爪地向著我。
“這個問題,需要你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嘿嘿嘿嘿……”她古怪地笑起來,那只蜘蛛背上帶著細小的白色斑點,有點像是尼泊爾的“鬼臉蛛”,那可是雪山一帶特有的毒物,與“赤練銀環蛇”並稱尼泊爾人的“奪命殺手”。
“什麼代價?”我屏住呼吸,免得那香氣裏也藏著古怪。
“你很愛那個女孩子?我能感覺到你的心,不停地掛念著她,並且願意為了救她付出任何代價,乃至生命。”她怪笑著,聽任蜘蛛爬上自己乾枯黝黑的手背。
我沒有接下去,看那蜘蛛張口咬住了她手背上的一根乾癟的血管。這種情景,在中國苗疆練蠱師群落裏經常會看見。高明的練蠱師都知道,只有通過犧牲自己的鮮血來飼養毒蟲,才能彼此心意相通,讓毒蟲完全聽命於自己。
“要找到她,需要這些孩子們出手,所以,你必須要犧牲自己的心血來餵養它們,成為它們的朋友。很多地方,當人力無法到達時,必須倚仗這些小傢伙們,因為它們無處不在。你敢嗎?”
蜘蛛在吸她的血,身體隨之慢慢膨脹,後背上的白點越來越大,漸漸舒展成為無數張白色的人臉,五官俱全,栩栩如生。
這就是鬼臉蛛,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蟲,如果龍格以自己的血來餵養它,在血液的對流狀態下,她自身也成了一個恐怖的“毒人”,唯有如此,才不會被毒死。
“你不敢?”她嘿嘿冷笑著。
天色更暗了,遠山近樹的輪廓都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我敢,但你要告訴我,十五嶺到底是什麼地方?”我跟著回敬以冷笑,裝神弄鬼的人見得多了,一隻小小的鬼臉蛛還不至於讓我恐懼退縮。
“那是在……的懷抱裏某一個地方。”她中間加了一個很模糊的辭彙,不是漢語,也不是川藏土語,應該是某種特殊的名詞。
“什麼?什麼的懷抱裏?”我對世界各地的常用語言掌握得七七八八,但她說的並不在此之內。
“你可以把……當作‘天神’,十五嶺,就是天神懷抱中的某一點。既然是天神的地方,自然就不會在地圖上出現。人是無法到達那地方的——”
我及時反駁她:“人無法到達,我朋友呢?她是如何到達的?”
再古怪的事我都可以泰然接受,只要這件事本身是可以用“道理、原理”來解釋的。
龍格女巫無言地舉起左手,那蜘蛛嗖的一聲,又彈回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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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0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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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只有死人才能到達,譬如九泉之下的陰間。十五嶺不是陰間,卻比陰間更恐怖,你有沒有見過四千萬條毒蛇纏繞在一起的情形?就在那裏,四千萬條甚至更多,那種動物的生息繁衍能力是無窮無盡的——”她用手裏的樹枝依次在沙盤裏那些土丘上拍打著。
“大師,請指點一下,如何才能找到她?我可以滿足你任何要求。”
我禁不住心急火燎起來,蘇倫要去的地方被稱為“天梯”,龍格女巫又說她是在“天神”那裏,我實在不想再這麼閃爍其詞地說下去,只想確定,她到底去了地球上的哪一點,然後組織人力救她回來。
“有一隊人馬也在找她,他們也很急,其中有一個人,像虎一樣彪悍、蛇一樣狡猾、鷹一樣飛翔、鼠一樣潛藏。他很厲害,下一個被天神甄選的,或許是他,你認識他嗎?”龍格的樹枝指向沙盤右上角的一座土丘,喃喃自語著。
我儘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默默地搖頭。
“他的頭骨上鑲嵌著一隻鐵環,雙臂、雙腿,甚至肋骨裏都有某種鋼鐵支架,你真的不認識?可他的思想裏,一直縈繞著你的名字。他渴望見到你,為什麼呢?”龍格拋開樹枝,從黑暗裏摸到一隻碗,湊近嘴邊“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
我剛剛想到一個人的名字,龍格一下子叫起來:“你認識他,你撒謊了!”她這種類似於“讀心術”的本領,反應非常靈敏,只要我思想有一點波動,立刻感覺得到。
“對,我認識他。”
習慣了城市霓虹閃爍的夜晚之後,突然來到這種一片昏暗的叢林之夜,我覺得胸口一陣陣氣悶,很不舒服。山林裏飄出的霧氣濕漉漉的,仿佛每一次吸入空氣,都在給自己的呼吸器官增加負擔。
“你在找什麼?”龍格撩了撩頭上的黑布,目光死死地盯著我,帶著某種詭異的興奮感。
“我其實可以告訴你很多……消息……”她挺直了身子,雙臂緩緩平伸,做了個類似于瑜伽平衡術的舒展動作。
“為那個女孩子你願付出多少?”她俯身將沙盤上的樹枝全部拔掉,張開手掌,把沙土重新抹平。
她隨手從黑暗中拖出一隻黑色的鐵絲籠子,裏面放著十幾條猙獰爬行的金色蜈蚣,最粗大的一條尺寸竟然超過了一把餐刀。驟然見到光線,這些兇惡的毒蟲都揚起黑色的頭,壯碩的腿腳不停地揮動著。
“這些小傢伙已經餓了三天,如果你能喂飽它們,或者就能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了……”
“奉獻鮮血飼養毒蟲不是難事,但我需要先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如果你是真正的龍格女巫,為什麼不敢把風帽摘下來,讓我看看你的黃金面具?”
小刀已經彈落在指縫裏,關於龍格女巫的種種傳聞一起浮上心頭。
“看到面具,也許你就要變成一個死人了,你也願意?”她放回籠子,背轉身子,狂妄地大笑著,“我好心好意阻止世人進山送死,為什麼大家都置若罔聞,包括你那位朋友。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得到財寶的同時卻喚醒了地球人的噩夢,這是上天的安排還是地球的劫數?你懂我的意思嗎?”
她的話越來越虛妄,而且充滿敵意。
“我只帶她回去,什麼財寶,跟我們毫無關係,你到底知道什麼?”江湖永遠都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既然她不肯直言相告,為了蘇倫,我不惜對任何人動用武力。
“龍格女巫知道一切,過去的、未來的、現在的、你想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無所不知。年輕人,記住我的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現在不走,你將終生無法擺脫這片山林,永遠……”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就像外面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突然間身子一閃,從我的身邊掠過,劃出一道五光十色的幻影。
那種輕功已經超越了人類所能到達的巔峰,就在風帽滑落的刹那,我真的看到有一抹燦爛的金色出現在她臉上,閃著詭異邪惡的光芒。
溪水非常清冽,只是並不像其他地方的山泉一樣發出歡快的“叮咚”聲,而是默默地穿行於嶙峋突兀的怪石縫隙裏。
暮色濃重地籠罩下來,比我預期的來得更快,四周的一切正在迅速融於晦暗的夜色。
“飛鷹。”我往回走,一邊默念著剛剛想到的那個人的名字,那是手術刀安排在古城西安的一顆棋子,更是他多年來摸爬滾打行走江湖的一個最要好的兄弟。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就像手術刀一樣,只有外號——“飛鷹”。
龍格女巫形容得很形象,飛鷹的能力在大陸西南黑道上首屈一指,手下有五百多兄弟,大部分時間在做古董掮客生意,偶爾會做一點“黑吃黑”的小事。他身上沒有那麼多古怪的金屬零件,那只是多年闖蕩江湖留下的紀念品而已。
後腦勺上的鐵環是一九七九年對越自衛反擊戰時,踩中了對方的連環地雷被崩進去的,只差四毫米就砸穿小腦顱室,徹底完蛋。四肢和胸腔位置的金屬支架,是骨骼嚴重斷裂後,在香港植入的,多年來,已經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渾身是“鐵”,那是飛鷹最大的特徵,所以龍格的描述一旦出口,我立刻想到是他。
如果蘇倫想在西安附近調集人馬的話,飛鷹是不二人選。我心裏忽然有了希望,會不會是飛鷹出手救了蘇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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