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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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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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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4 引言回覆
“他……應該是……死了……”鼠疫的回答似是而非。

“所以,他從那一年起就消失了,再沒回來過。手朮刀先生曾對我說,他自己是于一九九一年清明節之后正式接管尋福園的,因為當時實在是找不到楊天大俠——原來他已經死了?一代江湖奇人,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了?”

蕭可冷在屋子中間來回走了几趟,甩甩頭發,大聲說:“不對,我不信他會是這個結果!手朮刀先生說過很多次,‘盜墓之王’楊天是不會死的,永遠不會——”

一瞬間,我感覺屋頂的燈光突然變得異常寒冷了,忍不住舉手緊了緊衣領,但寒氣是從渾身骨縫里直冒出來的,由里而外,無法抵擋。

“我看到他跳下去,從半夜到黎明五點鐘,前后至少是六個小時。小妹,徒手潛泳的時間極限,每個有科學頭腦的人都一清二楚,就算身上帶著便攜罐裝壓縮氧氣,容積最大的也支撐不了這么長時間,而且我敢保証,他身上什么都沒有。”

鼠疫又喝下了一杯水,臉上寫滿困惑,可見十五年來,這一幕給他的震撼仍舊逼真地存在,永遠都無法從記憶里抹殺。

如果他說的一切都是親眼所見,我想可以慎之又慎地用這樣的言辭來描述整個過程:“大哥到達‘通靈之井’后,先做了足夠的熱身活動,然后進入井里。在之后的六個小時內,沒有再次從井里浮上來。”結果有兩種,他可能從另外的出口離開,或者,他仍在井里,至少在鼠疫監視下的六個小時內,仍然停留在水下。

“后來呢?”我仍然鎮靜地裝作不在意地問。

“我在環繞‘通靈之井’的四個制高點上,安裝了加長電力的攝像裝置,每隔兩秒鐘拍攝一幅畫面,一停不停地監視井口。這樣的行動持續了兩個星期,直到我確信他不會再上來為止。從那時起,江湖上就失去了‘盜墓之王’楊天的消息……一直到今天。我無數次夜探尋福園,他絕對沒有再回來過,包括他書房里的私人物品,從那晚之后,就再沒有人動過。”

蕭可冷停下手里的所有動作,長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吐出一句話:“對,手朮刀先生也是這么說的,不過他并不知道那晚發生在‘通靈之井’邊上的事。”

我迅速起身,走向門邊,低聲笑著:“既然那件事發生在‘通靈之井’邊上,我們何不到那個天井去,一邊看一邊回憶往事?”屋里很冷,我的手握在金屬門把手上時,像是握住了一大塊堅冰。

鼠疫長嘆:“對,到那里去說,或許你們能聽得更明白一點。”

蕭可冷沉吟了一下,才急步跟過來,再次不安地彈著指甲,短發在燈光與雪光的兩重交映下,閃著烏油油的光。

開門的剎那,迎面那棵形式古怪的櫻花樹遍身披雪的樣子,讓我的心又有一陣莫名的悸動。

古代中國的相士典籍里,曾舉過“迎門五福殺”的例子——明末杭州城里,兩家鹽商歷代積怨,結果張姓的兒子仕途青云直上,做了杭州知府,權勢一手遮天,將仇家林姓打壓得抬不起頭來,終于跪地認輸。林姓為了表示認輸的誠意,在張姓當家人六十壽誕這天,用珊瑚、翡翠、金錠、銀頁子打造了五盆微縮的梅、蘭、竹、菊、松,沒等張姓開門,一大清早便擺在了張姓門口。這件事一時間傳為杭州城的美談,大家都夸林姓識時務、會做人。但過了沒有三個月,張姓一家,或染惡疾暴斃、或被訴訟牽連入獄、或出門遭盜匪打劫而亡,好好的一個大家族,十九口人全部不得好死。

迎門開花,地譴天殺。所以,這是風水植物學里的大忌,望之讓人心寒。

“風先生,迎門殺,植物不開花前,好像并不值得擔心。”蕭可冷明白我的心思。

我摸了摸下巴,有極端的胡茬長出來,很硬地扎痛了手指。

“我們韓國人對中國的風水學并不認同,只奉行‘謹言慎行、謙虛隱忍’的古訓,并且一直以為,人與動物、植物共生于天地,適者生存,不適者優勝劣汰,存在即是有道理的。”鼠疫最后一個出門,對那棵枯樹的存在不以為然。

院子里的積雪已經能沒過腳踝,我們出了院門,沿小巷向西,恰好從枯樹旁經過。樹干、樹枝上都挂滿了沉甸甸的雪花冰棱,如果是在日光照耀下,必定光彩奪目,美不勝收,但在陰沉沉的落雪半夜里,它卻讓我記起古人“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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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5 引言回覆
“你殺象僧時,用的是什么武功?”我若有所思,伸手在樹旁抄了一把雪。

“十三點。”鼠疫埋頭大步走路,踩得積雪“咯吱咯吱”亂響。

我嘆了口氣,為象僧的死大為不值。他只是楓割寺里一個與世無爭的修行者,跟鼠疫更是無冤無仇,卻半路橫死,被出身于“黑夜天使幫”的“七殺手段”之一“十三點”奪去了性命。

我們三個人腳快、心急,所以只用了三分鐘時間,便趕到了“通靈之井”的院子。四周一片雪白,只有水面上冒著淡淡的霧氣,雪片落下,立刻就融化在水里,沒有片刻的停留。

鼠疫在井口的南北軸線上停住腳步,轉身向著正北,略一思索便開口說:“當時,他站在這里,抬腳踏上井台,垂著頭停頓了十几秒鐘,像是基督徒的餐前禱告一般,然后緩緩向前俯沖,做了一個非常標准的跳板魚躍動作,分開水面扎進去,只濺起極短暫的水花……”

他一邊說,一邊邁上一步,雙腳并攏,站在井台上的積雪里。

蕭可冷取出一只小巧的手電筒,“啪”的一聲打開,雪亮的光柱射出來,落在水面上。水清得如一塊毫無雜志的晶體,呈現出淡淡的青碧色,帶著逼人的寒意。

光柱向下投射的時候,我們三個凝神觀看,可見深度在十二米左右,井壁依舊光滑無比,石縫間偶爾看見細小的青苔。十二米深度以下,只是一片模糊的墨綠色,毫無發現。水面很平靜,偶爾被雪片激起的漣漪,很快地就平復下來。

鼠疫低聲問:“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口深井會通向哪里?”

這個問題,几乎每一個看到古井的人都會問。記得在江南看“濟公運木井”時,井欄上雕著一句現成的答案:古井通海。有靈氣的井,永不枯涸,據可信的推論,它們下面的水源來自大海,是經過海水的潮汐推動,再透過石隙、土壤的天然過濾才形成了一口口神奇的古井。

蕭可冷伸手在水中撩了几下,又一次發問:“你親眼看他下去,就再沒上來過?如果你的結論成立,就能証明楊天大俠仍舊羈留在井底,對不對?”

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的,只是可不可以從另外一個好的方面考慮,大哥已經通過另外的渠道離開了這里?但他能重新回到地面的話,怎么不回尋福園去、不來找我,反而一失蹤就是十五年?

我不敢選擇剩下的第二種答案,如果一個人十五年來仍在海底,不是死了,就是已經化身為魚。

“嘀嗒”一聲,有什么東西跌落在水面上,蕩起一圈漣漪。

鼠疫起身指向“亡靈之塔”。沉思著:“我在那邊見他躍下水,急速過來,他只在我視線里消失了半分鐘。等我趕到井邊,地上沒有任何水漬,所以只能說明他從入水的第一秒鐘起,就沒有再出現過。十五年來,我念念不忘地就是他到底上沒上來呢?如果他是為尋找‘海底神墓’而入水,那么他找到了嗎?”

這件事,只有我最清楚,大哥不但找到了那里,并且成功地進入了兩扇門后的甬道。

“嘀嗒”,又是一聲,我奇怪地望著水面,蕭可冷手里的電筒也隨即移向水面,竟然發現那圈漣漪的中心一片殷紅。

“血?”蕭可冷叫起來。

鼠疫的身子晃了晃,舉起自己的右臂,慘笑著:“我的血,我要死了,是‘七殺手段’里的‘新西蘭牧羊犬’,金手指臨走時下的手,到現在才覺察,晚了……”

几秒鐘內,他的右肩與右耳根中間的連接部位,衣服破碎,肌肉筋骨鮮血淋漓,仿佛正被一只無形的怪獸嚙噬著。血一直落進池子里,他低頭看著漣漪越來越多地泛起來,陡然淒慘地嗥叫了一聲:“不——我不想死……”身子后仰,無力地跌落在雪地上,急速奔涌的鮮血把一大片白雪染成了鮮紅色。

“黑夜天使幫”的“七殺手段”,融合了物理、化雪、生物三方面的殺傷手段,破壞速度快得驚人,受傷者几乎沒有能活過五分鐘的,除非能在第一時間里采用“急速冷凍療法”,配合切除受傷肢體的潰爛部分。

金手指離去超過二十分鐘,所以鼠疫的傷勢已經無藥可治,那一大塊恐怖的傷口一直向他的頭、胸部位推進,就算受到強酸的腐蝕,大概也就等同于這種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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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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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6 引言回覆
2盜墓之王在通靈之井中?(下)
“真正的‘煉獄之書’……風、小妹……真正的……真正的……”他用力抬起手腕,亮著那兩朵蓮花,伸向我跟蕭可冷面前。

蕭可冷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但對眼前的慘狀束手無策,甚至無法采取任何急救措施。我知道,此刻最應該做的,是為鼠疫實施“安樂死”,讓他少受煎熬。

“真正的……真正……”傷口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右胸,已經被鮮血浸透的僧袍,成片成片地化為碎片,然后與腐爛的血水混雜在一起。

“風先生,怎么辦……”蕭可冷求救似的望著我。

我無奈地搖頭:“‘黑夜天使幫’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叛徒的,就算韓國總統跳出來講情,都無濟于事。‘七殺手段’沒辦法破解,就像鼠疫殺了象僧一樣,不過是一次急速的輪回報復而已。”

雪花落在枯樹上,也成了花的一種,所以蕭可冷說的“迎門殺,不開花并不可怕”是不成立的。那座小院的格局注定了任何一屆主人最后都難逃橫死的結局,象僧之前或者鼠疫之后,必定還會有人受到戕害。

“小妹,我先……走了——”鼠疫的雙腿一陣痙攣,陡然噴出一大口鮮血和一段血淋淋的舌頭,嚼舌自盡。

蕭可冷茫然笑起來,今晚她先是發現了鼠疫的真實身份,覺得會成為我們的得力幫手,并且得到了“煉獄之書”——這一點小小的勝利,都需要鼠疫的一條命來維持果實,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雪就要停了,空氣變得越來越冷,鼠疫的鮮血不再流淌,浸濕了的衣服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我突然覺得……很彷徨、很恐怖……這就是真實的江湖嗎?”蕭可冷低聲自語,十指無助地插進自己的短發里,用力抓撓著。鼠疫是她從前很熟悉的一個朋友,血淋淋地死在眼前,當然會讓她心驚膽顫。

我的電話在鼠疫斷氣之后的三十秒內響了起來,竟然是金手指打進來的,通話背景則是一陣陣澎湃的驚濤拍案聲。

“風先生,鼠疫應該已經死了吧?我的‘新西蘭牧羊犬’在殺傷時間上的控制還是比較精確的,畢竟這是第十五代產品,研制精度空前絕后,將會用于對付幫會的頭號敵人。看了我們的表演,你還滿意嗎?”

她斯斯文文地在電話里淺笑著,仿佛剛才鼠疫的慘死,是她故意安排給我看的一場情景劇,期待我這個觀眾,做出恰當的點評。

我冷靜地笑了笑:“很厲害。”

金手指笑聲大了一些,慢條斯理地接下去:“‘黑夜天使幫’絕不放過一個叛徒,但也絕不誤傷一個朋友。幫主對風先生你的評價很高,最起碼在亞裔黑道上,還找不到一個人能取代你,所以,我正式表達幫主對你的邀請,歡迎加入‘黑夜天使幫’,大家一齊努力,打造亞裔第一黑幫,有興趣嗎?”

我依舊笑著:“多謝。”

聽聲音,她正站在海邊,我聽到有機帆船的強勁馬達聲已經轟鳴起來,接下來她應該是要乘船渡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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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6 引言回覆
“那么,我們后會有期了?幫里會有人及時聯絡你,祝你好運!”金手指能聽出我的冷靜中埋藏的憤怒,不過并不在意。江湖風水輪流轉,他們一統亞裔黑道的夢想,說不定會變成現實。那時候,“黑夜天使幫”君臨江湖,就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在她挂斷電話之前的瞬間,馬達聲驟然提升到震耳欲聾的地步,看來奪寶殺人之前,撤退的路線便早已安排妥當了。

我之所以強迫自己冷靜應對,是因為此刻就算火冒三丈找人拼命,也無法挽回鼠疫的命。他殺了石島和象僧,金手指殺了他,這種循環殺戮,已經無法具體分清誰對誰錯,因為任何一條地球上的生命,都不應該由別人來剝奪他的生存權利。

在這一點上,美英聯軍的“沙漠風暴”行動,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蕭可冷并沒有掉淚,只是情緒越來越沉重,我們兩個都忘掉了雪夜的酷寒,各懷心事地站在“通靈之井”邊。

我俯下身子,雙手一起伸入水中。水寒刺骨,跟從前的感覺完全相同,那么,大哥入水之后,接下來會怎么做?一直潛泳向下,直到……直到某一個深度嗎?

目前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鼠疫親口說“他進入水里再沒回來”這句話。

人是生活在陸地上的,就算從前江湖上最了不起的長江水寇司馬蛟龍,也只是偶爾表演性質地潛伏水中七十二小時,靠通氣管與液態流食維持生命。我們不是魚類,根本不適應水下生存狀態,就算是潛艇操作手,也必須在七十二小時內浮上水面一次,讓全身呼吸系統徹底暴露在地球空氣里。

“如果沒有異常情況,大哥一定會回來,鼠疫也一定會看到他……”

“風先生,下一步怎么辦?”蕭可冷受到嚴重打擊后,思維能力急速下降,什么事都得向我請示。

我拉住鼠疫的左臂,把他扛在肩上。夜太深了,我們先回小院再說。一個晚上,發生了那么多事,這一夜過得實在是太漫長了。

一路向回走,除了滿眼淒愴的雪意,既沒有人聲,也沒有鳥影,整個楓割寺,如同陷入了死寂的一座巨大墳墓。

重新回到被厚雪覆蓋的小院,心情恍如隔世。關寶鈴房間里的燈已經熄了,院里靜悄悄的。我們開了另外一個房間的門,暫時把鼠疫的尸體放在廊檐下,用一條床單小心地蓋好,然后回房間休息。

蕭可冷睡在唯一的床上,而我拉了一條毛毯,平躺在桌子上,顧不得身子下面又冷又硬,經過三分鐘的恍惚之后,立刻進入了黑甜夢鄉。

這一場夢,猶如一段模糊的黑白默片,沒有任何聲音。

仍舊是大雪,有個肩膀寬厚、身材高大的人,始終背對著我,低頭凝視著手里的一塊木牌。我似乎是個可恥的窺視者,遠遠的,在望遠鏡的藍色鍍膜鏡頭里看著他。當然,我也看到了木牌上刻著的蓮花,只是沒有正常顏色而已。

“這就是江湖嗎?充滿殺戮、血腥、掠奪、覬覦,而且只有這些,看不到一點令人精神振奮的東西。如果這就是江湖的原始赤裸狀態,我寧愿當初拒絕了手朮刀先生的邀請,一步踏進這樣骯臟的泥潭。我的理想,其實是做一個大學教授,春天里帶學生們去看三月的桃花,在青青的草地上談天寫詩,憧憬世界的美好未來……”

那是一個遙遠的聲音,而且是來自蕭可冷的。

我“嗯”了一聲,翻了個身,覺得肩膀和臀部被硌得麻沙沙的,全身關節都一片僵硬了。睡意持續涌上來,像漲潮的海水,漸漸地把蕭可冷的聲音遠遠地隔開。

我很想繼續剛才那個黑白的夢,那個人一定就是大哥楊天,這一點毫無疑問。

雪很大,仰望天空的時候,雪片首尾相連,一大塊一大塊地蓋下來,正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意境。

“‘煉獄之書’究竟能告訴他什么?”我調整望遠鏡的倍率,焦點定在那塊牌子上,終于看清了,構成蓮花的所有筆畫里,嵌著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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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7 引言回覆
3兩朵蓮花的祕密(上)
“數字?難道是密碼?開啟某道門的密碼?”自從人類有了文字記載的歷史以來,密碼便隨之出現了,藉著無法交談的鴻溝,聰明人發現,如果一種語言只有自己可以掌握,就等于設置了一道保護私人祕密的天然屏障。所以,各種各樣的密碼便出現了——

我看到他奔向楓割寺,速度快得驚人,像是風卷著雪球在山坡上掠過。

“他要去‘通靈之井’——我得阻止他。”我跟著向楓割寺跑,可惜輕功更他比起來還是差太多。當我跨進天井時,正好看見他優美地飛躍起來,穿入水中。我三步兩步到了井邊,探頭向下看,只能遠遠地看到他的影子,至少在十米深以下。

“這只是個夢吧?他已經失蹤了十五年,不會再出現了——”我長嘆,凝視著波面上翻卷的水花。

“大哥?”我試著叫出聲來,但隨即夢境就消失了。

屋里很冷,我側過身子,發現門開著,有個模糊的影子倚在門框上,面向院子。雪似乎停了,反射著白花花的銀光。

“誰?”我翻了個身,低聲問。蕭可冷的床上空著,我判斷站在門口的應該是她。

“我,小蕭。”果然,她帶著濃重的鼻音回答我,好像剛剛哭過。

“雪停了?”我的腦子里迷迷糊糊的,總是閃過鼠疫肩頭上那個巨大的恐怖傷口。

“對。”她走出去,站在廊檐下,把門輕輕關上。

夢醒了,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黑暗,等自己清醒了些,發現黎明早就來了,東方曙光就要出現。

我立刻拿起電話,撥了小燕的號碼。刨除時差,此刻正是他最忙碌的互聯網工作時段,我腦子里似乎有無數數字在紛繁跳躍著,期待有人解開這個迷題。

小燕打著哈欠來接電話,一聽到我的聲音,馬上精神抖擻:“喂,風,我有好消息給你,要不要聽?”

我沒心情,急促的搶過話頭:“我也有消息給你,不過是兩組非常奇怪的數字,用微雕技朮刻在兩朵蓮花里,。這種圖片無法發傳真給你,能不能請你來北海道一趟?”腦子太亂了,竟然忘了先問他在哪里。

小燕大笑:“風,你沒開玩笑吧?我現在在科威特,一南一北飛來飛去,耽擱多少事你知道嗎?”

我揉了揉眼睛,記起上次通話時,他好像正在收聽阿拉伯半島電視台的新聞,不禁歉意地笑起來:“我有點睡糊涂了,這兩組密碼來自于‘煉獄之書’,我懷疑會是開啟‘海底神墓’的關鍵東西。”

夢做得太多,太陽穴隱隱發脹,頭也昏昏沉沉的。

陽光射在門上,屋檐上已經開始滴下融化后的雪水,發出單調的“嘀嗒”聲。

小燕“嗯”了一聲,似乎提起了興趣:“好吧,是否可以先傳真給我,大體看一下?”他飛快地說了一個傳真號碼,接著補充:“如果真有破解價值,我會第一時間趕到北海道去,不過機會不大。我剛剛做了一件有趣的事,進入了印度第一大軍火販子的核心資料庫,真是夠壯觀的,他跟全球十五個最大的黑社會組織有密切關聯,每天收支的營業額都有几億美金。知道嗎?他正准備倒賣兩艘航母給印度國防部,利潤破記錄地達到了百分之五十五……”

我打了個哈欠,沒興趣聽,還想躺下睡一會兒,眼皮又沉重地抬不起來了。

“風,我找到了一個奇怪的交易賬單,軍火販子接到了來自日本的預定信息,將一件高達十五億美金的武器祕密封存起來,只等對方的貨款到賬,立即發貨。那個日本人的名字叫做‘風林火山’——一個隱退六十年的老戰犯,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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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7 引言回覆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都跟風林火山打過交道了,只是沒能留住他而已。

“這個情報,我已經賣給了美國人與俄羅斯人,想必軍火販子很快就要倒霉了,不知道狗急跳牆之下,他會不會發動自己埋藏在印度全國的武裝力量,全力做出反擊。反正五角大樓方面的反饋意見,是毫無商量余地的‘殺無赦’。”

小燕只是毫無江湖道義而言的黑客,為了個人好惡,他什么都能做得出。

我報上了“鼠疫”的名字,聽見他噼里啪啦敲打電腦鍵盤的聲音,隨即報告:“嗯,他是原先朝鮮赤焰部隊里的一級教官,入伍之前,曾師從朝鮮很有名的暗器高手‘神針’姚氏,專門學習手工微雕技藝,后來不滿朝鮮政治,毅然叛逃,我沒猜錯的話,被仔細雕琢下來的“煉獄之書”,肯定會藏著很多古怪,簡單的數字傳真沒法表現細節——算了,有可能的話,我還是跑一趟……”

門被推開,蕭可冷裹著滿身寒氣、眼睛紅扑扑地走了進來。

小燕的敘述仍在繼續:“風,你說風林火山訂這件超級武器要做什么用?不會是准備毀滅地球吧?關于他的傳記典籍非常多,經過我的‘達芬奇矩陣排列’分析之后,得出了他的基因類型傾向,竟然跟二戰時的德國元凶希特勒非常近似,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僅有國籍和信仰不同。奇怪的是,他從二戰日本受降日前夜消失后,一直毫無音信,現在突然跳出來,這讓全球的諜報機關都有點‘驚弓之鳥’的意思。你正好在北海道,如果有關于他的任何消息,請傳真給我,重金收購……”

一談到錢,小燕立刻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他當然知道,我跟蘇倫都不缺錢,更不愛錢。

我關切地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小燕,你目前為誰工作?為什么會滯留在科威特?伊拉克局勢緊張,周邊國家只怕隨時都會受到汽車炸彈襲擊的牽連。這個時候,大家躲開都唯恐不及,你干嘛跑到那里去?”

他是燕遜的弟弟,我跟蘇倫也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一個高智商的淘氣孩子。

小燕頓時發出一聲長嘆:“中國古代俠士講究‘為朋友兩肋插刀’,我也正在‘插刀’而已。我是反戰自由人士,絕不會為几個超級大國服務,在乎的只有他們的貨幣單位。有一個超級女黑客,代號叫做‘甜夢露’,你該聽說過吧?”

蕭可冷坐在床邊,凝視著桌面上的一幅風景照片發呆,她的鞋子上、褲腳上沾滿了雪水冰碴,顯然經過了很長時間的雪地漫步。

我知道昨晚她肯定睡得很少,恍惚中几次翻身,都覺得她正倚在門口向外看著。鼠疫的死、還有跟金純熙有關的往事,肯定已經讓她想起了所有的往事。

小燕不滿地叫著:“你不知道她?美國五角大樓的死敵,那個具有一般印地安血統的超級魔女?”

他把我的沉默當成了無知,其實“甜夢露”的名字,從二零零一年開始,便屢見于美國全球通緝令的紅榜,懸賞價格每六個月就會翻一番,是全球女黑客的典型代表。她的得意之作,是二零零三年底拿到了聯合國軍事監察機構的“美軍虐囚”的第一手資料,并將其公布在阿拉伯國家網站上,讓美國人陷入了輿論大嘩的尷尬境地。

“我知道,你幫她,豈不是引火燒身?”我起身,掀掉毛毯,慢慢下地,活動著全身酸麻的關節。

二十一世紀最不明智之舉,就是與美國人為敵,如果真要毫無意義地螳臂擋車,輕則粉身碎骨,重則禍及九族。小燕還年輕,從來考慮不到這個后果。

小燕哈哈一笑:“對,我知道后果,但我相信她要做的工作是很有意義的——破壞美國人的‘天網防御計划’,讓我們的外星人朋友可以順利地進出地球,而不是隨時都在擔心會成為美國特種研究室的小白鼠。算了,你是墜入紅塵的俗人,跟你說這個也沒用。几天內,我會抵達北海道,隨時電話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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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8 引言回覆
3兩朵蓮花的祕密(下)

黑客們要做的事,天馬行空,無跡可循,如果真的對“天網計划”構成威脅,觸犯了美國人的根本利益,只怕他們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放下電話,我有十几秒鐘的失神,為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燕,更為了曾經通過話的語音美妙到極點的燕遜。一個有那種聲線的女孩子,想必也是花容月貌,艷光四射的吧?

蕭可冷忽然開口:“風先生,尋福園方面有十三哥電話過來,說有位姓顧的小姐已經抵達札幌機場,三小時后會到尋福園,她說自己是您的朋友。您的電話占線,所以打到尋福園那邊去了。”

我在后腦勺上敲了一記:“噢,差點忘了,顧傾城要過來。”

蕭可冷的反應變得很遲鈍,竟然沒有追問顧傾城是誰,只是楞楞地對著那張風景照。照片上滿眼都是堆疊枝頭的粉色櫻花——

“風先生,我想問您一句,假如赤焰部隊開價,要我用‘大殺器’換大哥的人出來,我該怎么做?您會幫我嗎?”她的聲音極盡苦澀,一夜之間,短發變得干枯散亂,毫無造型,已經不是昔日主掌尋福園的那個干練灑脫的女孩子。

我沒有一秒鐘的猶豫,立刻回答:“我會幫你。”

她“哦”了一聲,緩緩地扭頭看著我:“真的?”

我用力點頭:“真的!當年朝鮮宮廷的風云突變,很明顯是金純熙先生受了‘功高震主’的讒言迫害。手朮刀先生曾說過,如果由金先生順利入主朝鮮權柄,這個國家的未來十年將會天翻地覆,趕上亞洲一流國家的發展水平。可惜,‘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他的表現太搶眼了,自然會遭到別人忌恨。植物人恢復正常的先例少之又少,或許咱們可以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接他出來,為他延醫求藥。你是蘇倫的妹妹,你的事就是我和她的事。”

我說的,都是絕對真話。非但是手朮刀如是說,連美國最精明的政治觀察家們都說過,如果金純熙執政,今后的“亞洲經濟四小龍”將會順理成章地變為“五小龍”,而朝鮮將會成為東北亞地區的第二個“東方之珠”——香港。

蕭可冷的眼睛里突然開始閃光,像是枯涸的泉眼里陡然滲出了甘露。或者逆境中的人,無論男女,都需要別人的肯定和鼓勵。

“謝謝您風先生,如果……如果方便的話,請給我一個擁抱……”她的兩頰紅了起來。

我走過去,張開雙臂,真誠地用力擁住她的肩膀。她的雙手則順勢環住了我的腰,緊緊扣住。她的身子不如關寶鈴柔軟,卻也不像蘇倫那么挺拔有力,帶著剛剛發育完全的女孩子那種淡淡的青澀,在我懷里緊張不安地扭動著。

擁抱可以為彼此傳遞勇氣和力量,這一時刻,我心里根本沒有曖昧的男女之情,只把她當成愛哭鼻子的小妹妹,可以替她遮風擋雨,搪開一切霜刀寒劍。

有人輕輕叩響了門框,篤篤篤地連響三聲。蕭可冷“啊”的一聲,羞怯萬狀地從我懷里閃了出去,連額頭都羞得通紅起來。

“哦……打擾一下,兩位有沒有興致踏雪游寺,或者去寺院外面看看雪景?在港島,近五年來都沒下過這樣純淨的雪了,不好好看一下,真是糟蹋了人間盛景——”

關寶鈴彎著眉、翹著嘴角笑著,洞察一切,但卻不著一字。陽光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暈,披拂的長發依舊帶著無窮無盡的風韻,讓我情不自禁地心動。只是,她耳根下的齒痕又多添了一枚,越發觸目驚心。

她輕撫著新換的黑色狐裘,重復了一句:“兩位都沒興趣?”

大亨來的時候,曾給她帶過來一整箱衣服,全都是這一季的巴黎新裝,但她獨愛黑裙、黑狐裘和黑色的高跟鞋,獨特而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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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8 引言回覆
蕭可冷恢復了冷靜,搖了搖頭:“不,或者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不想讓關寶鈴知道廊檐下覆蓋著的死人,急促地說:“我們需要你幫個忙,再畫一些東西。”

關寶鈴皺皺眉:“嗯?畫畫?還是上次那些古怪的水下石門之類的怕人的東西嗎?難道就沒有什么新內容?”當她皺眉的時候,我的心也仿佛被憑空而來的針刺中,引起一陣短暫的心疼。

“只是兩朵花,蓮花。”我并不確定自己能運用邵黑的“傳心朮”,畢竟他說過,如果不能跟邵白雙劍合壁,他們兩個的任何一種異能都會大打折扣。

關寶鈴的眉頭又展開了:“好,我喜歡蓮花,那么我先回去准備紙筆,十分鐘后開始,可以嗎?”她向蕭可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后退回隔壁去了。

蕭可冷凝視著我的側影,忽然發自內心地感嘆:“風先生,您對關小姐實在太細心了,怕鼠疫的尸體嚇到她?就算蘇倫姐也沒受到這樣的百般呵護吧?”

我摸摸下巴,微笑著回答:“蘇倫與你的膽識都几乎要超過我,還需要呵護嗎?豈不是畫蛇添足?”其實,每一個女孩子都是需要精心呵護的,但只有關寶鈴能引起我身不由己的心疼,勝過其她任何女孩子。

蕭可冷還要開口,我及時舉手阻止她:“先做正事要緊,或者這一次能從兩朵蓮花里找到某些祕密。哦對了,座鐘里的那柄——”

她的反應也極其迅速,從口袋里取出那柄青色的蓮花鑰匙,在我眼前一晃:“在這里,我會好好保存,請放心。”

我輕吁了一口氣,笑著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當她重新恢復精力過人的干練狀態時,的確能給我帶來巨大的幫助。

床單覆蓋下的鼠疫已經被凍僵了,當我用力扯動他的雙臂時,關節部位僵硬得厲害。幸好是在冬天,即使過了七個小時以上,他的手臂皮膚仍未變色,兩朵蓮花依舊帶著神祕而動人的光澤。

蕭可冷撓了撓短發,有些無奈:“急切間沒辦法找到高倍的放大鏡,怎么辦呢?”

我把雙手分別覆蓋在兩朵蓮花上,默默地集中精神,學著邵黑的樣子,用心去感受蓮花的存在。鼠疫的皮膚又冷又硬,大約在三分鐘后,才在我的熱量傳導下,稍微有了暖意。依照“傳心朮”的理論,必須從某個地方感悟到圖像,再把這些只存在于腦電波里的高度濃縮信息放到另一個人腦子里,然后通過對方的手或者嘴表達出來。

漸漸的,我全神貫注地感受著蓮花的凹凸感,思想一陣奇怪地波動,猶如五級地震發生時的顫抖,我感覺到了極遙遠的地方,有兩個人面對面盤膝坐著,雙掌掌心相對,低眉閉目,保持著道家“合力雙修”的姿勢。

天地間一片黑暗,只有這兩人,仿佛是聚光燈下的瑜珈表演者,一動不動。

我注意到他們打坐的方位,處于絕對的南北方向,就在他們的手掌垂直投影的位置,放著一枚黑色的指北針。“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水火相濟、陰陽沖撞、黑白分明、真理乃現……”一個聲音空蕩蕩地回響著,那是已經煉化了的邵黑的聲音,我的聽覺絕不會出錯。那兩個人的側影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他們是邵白和邵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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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39 引言回覆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骨灰也被張百森投入到大海里,隨波濤逐浪而去了?”

我的心情一陣躁動,蓮花上的刻痕立刻變得極其鋒銳,刮得我的掌心隱隱作痛,但同時也感受到了數字的存在,几百個几百個地印在我腦子里。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只有那些數字在急速閃動……

我睜開眼,蕭可冷蹲在我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好了,我已經讀到了蓮花里的祕密,不過……不過我感覺到邵黑邵白并沒有死,他們在某個地方打坐修行。邵黑還是能夠用‘千里傳音’的方式點化我,讓我不斷地學習到更深厚的知識。”

蕭可冷向后一跳,瞪大了眼睛,駭然問:“什么?他們沒死?”

我放開鼠疫的手,塞回床單下,又小心地掖好。

“我感受到他們的存在,是在一個極遙遠的地方,也許是永遠不死的靈魂……如果張大師不走就好了,可以細致地向他請教。”我知道自己說的話很難理解,畢竟我跟蕭可冷是親眼看到邵家兄弟被焚化,然后骨灰傾入大海的。

兩朵蓮花的完整圖像已經印在我腦子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把它們移動到關寶鈴腦子里,順利地用畫筆表現出來。

蕭可冷急匆匆地取出了電話,手指顫抖著按了一個號碼,抬頭向我解釋:“我打張大師的電話,看他有沒有合理的解釋?”

我們的心意仍舊是可以順利相通的,她做的,就是我剛剛想到的。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為根本沒人接電話,只有一陣緊似一陣的電話振鈴聲。

我走向關寶鈴的門口,向蕭可冷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兩個人采取“分工合作”的方式,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我對她很有信心。特別是剛剛有那么一個溫暖熱情的擁抱之后,我們倆的心貼得更近了,几乎毫無隔閡。

關寶鈴坐在桌前,手里握著鉛筆,面前攤開了一疊白紙,另一只手托著腮,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我很嚴肅地告訴她:“關小姐,我會用以前邵黑先生用的‘傳心朮’跟你合作,如果你能感覺到我的思想,只管把它畫出來。每一次會持續五分鐘左右,要是有什么不適、不舒服之類的,請及時打手勢告訴我,聽懂了嗎?”

“傳心朮”是高級催眠朮的文明稱呼,只要是對外人催眠的功夫,都或多或少會在人的腦組織結構里留下陰影,終生無法修復。科學家曾用嚴格的試驗數據做了推論,如果一個體格健全的男人,每天被催眠超過三次,持續進行一個月的話,腦細胞會損傷七成以上,比接受醫院胸透的傷害要大几十倍。

我不舍得傷害關寶鈴,上次邵黑的“傳心朮”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關寶鈴點點頭,只是一瞬間的停頓,她突然低頭唰唰唰地畫起來。

我湊過去,她畫的果真是一朵蓮花,只有短短的半分鐘,蓮花便被清晰描繪出來。毫無疑問,無論是比例尺寸還是古畫的神態,一切惟妙惟肖,毫無偏差。又過了半分鐘,另一朵花也出現了,跟鼠疫手臂上的一模一樣。

“你能感受到我?這么快?”我覺得此時的“傳心朮”跟邵黑所用的有本質上的區別,在我發功之前,關寶鈴已經得到了我腦子里的信息。

“對,我明白你想的是什么,就像我親眼看到的一樣,所以可以信手描畫出來,但我知道,花瓣的中心不是用顏色來隨意涂抹的,而是無數顏色、灰白度、字體都不相同的阿拉伯數字拼合而成。那些,是用心感覺到的,卻沒法用筆尖表達出來,對不起。”

她抬頭望著我,就在眼神交錯的一剎那,我的眼睛唰的一亮,突然讀懂了她腦子里一直存在的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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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40 引言回覆
4上天的神諭(上)

桌上的一個金漆麒麟香爐里,不斷地飄出優曇花香的煙霧來,這也是大亨為她帶來的,但我心里猛的一陣敞亮,根本不會在乎大亨的存在了,因為那個以前苦苦為之牽累的死結已經徹底解開,只想痛痛快快地哈哈大笑一陣。

“風,你怎么了?”關寶鈴奇怪地望著我。

我做了一次悠長的深呼吸,把激越興奮的心情強壓下去,微笑著搖頭:“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些舊事,覺得自己以前太傻了,希望……以后能盡量彌補過來。”

蓮花可以被描畫出來,但花瓣里那些繁復的數字密碼除非是在高倍放大鏡下才會重現,這種困難,是人力無法克服的。

關寶鈴無奈地舉起手里的畫,想了想,嗤啦一聲,從中撕裂。她也明白,畫出來的并不是我思想里的東西。“那些數字密密麻麻的,看得我都頭暈了,到底是什么東西?”她困惑不解。

“神針”姚氏雖然目前算是朝鮮武林的一支,實際上在清末民國時期,他們仍然祖籍河南的武林世家,因為得罪了當時勢力最龐大的武林盟主龍幸天,被“綠林令”追殺,萬般無奈之下才一路逃向東北,跨過鴨綠江,進入了黑山白水的東長白山一脈,隱姓埋名而居,至少有二十年沒敢重現江湖。后來,龍幸天冒天下之大不韙,開始為虎作倀,替土肥原賢二的北平特務機關殘害武林同道,結果被神槍會的“暗殺之王”圍殲于北平城外的懷柔別墅里。

龍幸天死了,姚氏一派才逐漸恢復本來面目,成為朝鮮武林的驕傲。畢竟他們家族代代相傳的繡花針暗器功夫,能在三十步外准確射中螞蟻的腿腳,根本是朝鮮人匪夷所思的絕技。

能進入姚家的門牆,超強的目力和忍耐力,是必不可少的,比如鼠疫能在望遠鏡的幫助下,以自己的手臂皮膚為素材,發揮微雕中的高明手段,刻出這兩朵蓮花,已經超出了“紋身”的至高境界。

“那么,大哥楊天破解了這些密碼的含義了嗎?”

蕭可冷的失態,讓我又一次記起了蘇倫。只有她那樣堅忍果敢的女孩子,才能在金字塔下親手按下控制器,引爆了手朮刀體內的炸彈。蕭可冷永遠都比不上蘇倫,這是人的自身素質所決定的,天資所限,后天再努力十倍都無法追趕。

“看來,再好的畫家,都有自己無法表達出來的思想境界對不對?”關寶鈴倒轉鉛筆,看著已經削得尖銳到極點的鉛筆尖,無奈地搖搖頭。

藝朮的境界就是如此,如果畫家能想到什么就畫出什么,手和心高度保持一致的話,那已經到達了畢加索那樣的“神仙”狀態,離“瘋魔”就只有毫厘之差了。

“我知道,你要我畫的東西,跟朝鮮人最引以為傲的‘微雕、核雕’接近,最擅長這種技藝的姚女士與我也曾有過几次會晤,實在不行,我可以打電話給她,讓她出山?嗯,只是她的年齡已經超過九十歲了,到這邊的速度會比較慢,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她的手慢慢地摸向脖子下面的齒痕,臉上掠過一絲茫然。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那些齒痕上:“別動,那里是不是有些癢?”

牙蛹,是超出醫學理論和生物理論的東西,根本讓人無計可施,我們還不至于要去醫院里,讓庸醫們當作“過敏性皮炎”來治療,只會越來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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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40 引言回覆
“不,只是一陣陣發麻,像是觸到了微弱電流一樣。”她拿開自己的手,忽然一楞:“嗯?那些密碼呢?已經從你腦子里消失了?”

果然,剛才的注意力轉移,像是一下子把腦子里的思想刪除了,只剩下模糊的蓮花圖案。我吃了一驚,顧不得開口說話,立刻開門出去。

蕭可冷仍在廊檐下,守著鼠疫的尸體,滿臉都是困惑。

“仍舊打不通張大師的電話,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正在飛機上,電話應該是關閉的,總不至于沒人接聽。”

我大步跨到她身邊,俯身揭開床單,驀然發現,鼠疫手臂上的蓮花圖案已經神祕地融化了,像是兩張被沾濕了的水墨畫,越來越模糊,直到成為一團青色、一團粉色。

“呀?怎么會這樣?”蕭可冷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心里也冒起一陣徹骨的寒意,“傳心朮”這種東西似乎并不僅僅是“復制思想”那么簡單,自己腦子里感知到的東西,肯定都是有時效性的,或慢或快,都會在有限時間內消失,并且大規模地損耗內力,這也能解釋邵黑的“力竭而亡”的事實。

“很簡單,我們失去了挽救這批密碼的最后機會——”我懊惱地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掌,匆匆起身時,一陣頭暈目眩,覺得太陽光亮得刺眼,胃里也一陣又一陣地抽搐著。

我甚至還沒弄懂“煉獄之書”的密碼是用來做什么的,就白白錯過了,還不如金手指她們,至少還拿了一塊寫著“煉獄之書”字跡的木牌回去報功。

蕭可冷郁悶地苦笑起來:“還好,至少我們手里,還有一柄青色鑰匙,或許解開它上面的密碼,也能得到某些有用的東西。”

她再次取出鑰匙,迎著陽光翻來覆去地細看。也許她說得有道理,等到小燕過來,解開其中一半密碼,對我們即將進行的探索也會有點幫助。

我努力回憶著那些四個一組的阿拉伯數字,每一組都是以“零”和“一”開頭,最直觀的聯想,那應該是代表數字領域的兩個最基本控制元素——“小蕭,如果很多個數字組合,每一組都以‘零’或‘一’開頭,你能想到什么?”頭暈的感覺越來越厲害,我踉蹌著走向屋里。

蕭可冷毫不猶豫地回答:“數字基本元素,從模擬時代進入數字時代的基礎跳板。”

她的答案跟我完全相同,或者這是每一個生存于數字時代的現代人都會想到的答案,但我回到桌子前坐下后,忍不住長嘆:“在密碼破解的領域,最顯而易見的答案往往是距離真理最遠的。傳說中,‘煉獄之書’產生年代是在日本大地上還只有神仙和海怪的時候,不要說是數字元素了,就連阿拉伯數字有沒有被創造出來,都是未知數呢!”

阿拉伯數字的發明者是古代印度人,十個數字符號后來由阿拉伯人傳人歐洲,被歐洲人誤稱為阿拉伯數字,并且隨著歷史的發展,逐漸成為世界各國通用的數字。

按照鼠疫的描述,那塊真正的木牌上,漢隸文字與阿拉伯符號的并存,已經是件怪事。古人更不可能借助放大鏡或者“神針”姚氏的“微雕”技朮,創造完美的蓮花圖形——我的頭有些發脹了。

蕭可冷掂了掂鑰匙,自言自語著:“先把這個送去化驗,不就可以明白一些東西了嗎?”

我搖搖頭:“有個更快捷的辦法,去找手朮刀先生留下的探索記錄,肯定會有關于鑰匙部分的內容,對不對?”

蕭可冷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是,我們要做的工作,其實手朮刀先生早就做過。我馬上給信子打電話——”

發生了這么多事之后,我几乎忘掉了信子這個人物的存在,但同樣被獠牙魔所殺的安子死時的慘狀卻歷歷在目。

蕭可冷立刻打電話吩咐信子去書房找資料,但她的電話還沒講完,我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無線電話這種二十世紀末最偉大的發明,無異于為已經多姿多彩的世界,架起了無形的空中橋梁,每次接電話之前,我都會產生很多稀奇古怪的聯想,因為科幻雜志上,每年都會有大量“憑借電話溝通人鬼殊途”的例子出來,說得有頭有尾、活靈活現,而那些可怖又可笑的傳聞,所有開頭無一不是——“雨在下、貓在叫、老座鐘剛剛敲過十二下,無線電話又開始響了……”

幸好,這是在艷陽高照的白天,而來電話的,是聲調溫柔沉靜的那個女孩子,顧知今的妹妹顧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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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43 引言回覆
“風先生,一小時后我會到達尋福園別墅,可否抽暇接見我?當然,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兩小時足矣。支票已經簽好,只等我驗過貨以后,從支票簿上撕下來便好。或者從這一秒鐘起,三小時之內,我們將達成有記載以來,交易金額最大的一筆古樂器生意,這是一個開創歷史記錄的偉大時刻,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顧傾城的聲音永遠都是冷靜而不容置疑的,雖然沒有來勢洶洶的強勢壓迫,卻能給人不由自主地愿意去服從她,覺得她嘴里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有道理的。這一點,要比死皮賴臉的顧知今強一百倍。

我笑著回應:“當然,我很期待跟顧小姐見面,除了錢,我更需要知道它的來歷。這個要求,還有必要重復嗎?”

顧傾城輕輕一笑,我能想像出她掩嘴微笑時的動作必定非常動人。

接下來,她從容不迫地嘆了口氣,用一種掩飾不住的冷傲口氣回答:“當然,關于它的來歷,我手上的資料是最全的,超過地球上任何一個科研機構。古人千金求字,我也可以毫不謙虛地說,如果有哪一個人能給予我更多關于‘五湖’古琴的訊息,哪怕只有一個字,我也可以馬上簽支票給他,決不食言。”

藤迦遺留下的古琴,其歷史淵源,日本皇室方面必定知道的不多,否則她去世的消息一傳出去,日本各大博物館和收藏家們還不得立刻車水馬龍般地趕到楓割寺來重金收購?

我期望天上掉下來的顧傾城,能給我滿意的答案,客氣地叮囑了一句:“顧小姐,道遠路滑,請多保重。”過多的變數容易弄得人疑神疑鬼,所以,任何事都得做兩手准備。

顧傾城又笑了:“多謝,我會小心。”

接完這個電話,我才發現關寶鈴正站在門外望著我,而蕭可冷也在掂量著電話,不時地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偷偷瞟著我。

我舉起電話晃了晃:“港島的顧傾城小姐馬上會趕到尋福園,這架古琴的來歷,對咱們一直以來追查的種種謎題會有幫助,所以,咱們還是先回尋福園會晤她,有什么結果之后,再回到這里來不遲。”

心里沒鬼,不必在乎她們怎么看我,我坦然地撥了小來的號碼,讓他解除警戒狀態,准備撤退。

我把楓割寺里的事務交給三代弟子寒石庵來管理,他是神壁大師生前最欣賞的大徒弟,如果遵照中國寺院的規矩,理應由他接掌師父衣缽。

鼠疫的尸體,暫時放到輪回院去冷凍保存,我只是不甘心蓮花圖案就此消失,希望他的在天之靈能給予我更多的啟示。

二十分鐘后,太陽剛剛移向正午,我、關寶鈴、蕭可冷、小來,已經到了寺門,寒石庵提供了寺院里性能最好的一部黑色丰田轎車,車門大開地停在台階下。

山路上的積雪剛剛融化了一半,不過以小來的技朮,在這種雪地上行駛肯定毫無問題。

關寶鈴是最后一個邁下台階的,在我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踩在仍舊結著冰的石階上。不知為什么,她的臉色很不好,眉頭緊皺,仿佛突然間變得心事重重。

我的心思,全部在即將到來的顧傾城身上。那架古琴,裹在一條上好的毛毯里面,由小來抱著,先放進了汽車的后備廂,再用海綿和繩子捆扎了好几層。那么昂貴的東西,比現在再細心十倍的包裹也不為過,如果不是為了攙著關寶鈴,我寧愿把琴抱在自己懷里。

北海道的雪景名列“日本十大著名旅游看點”之一,向西南遙望,滿目雪景如畫,真的是前人“山舞銀蛇、原馳蠟像”的盛景,可惜我只匆匆掃了几眼,卻沒時間細看。

“風,請等一等,等一等……”關寶鈴停住了即將進入車里的動作,雙手按在車門上,霍的轉身。

寺門前的急勁山風卷起了她的烏黑長發,飛揚如霧,在陽光的漫射下,閃著烏油油的此起彼伏的光。她顧不得攏頭發,仰著臉,向寺門方向凝視著,雙手罩在自己耳朵邊,仔細聆聽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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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44 引言回覆
4上天的神諭(下)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我楞了楞,台階上送行的寒石庵與几個低等雜役僧也楞了,一起伸長脖子向后看。

寺門后是“通靈之井”的院落,再往后——我突然醒悟過來:“神諭!一定是關寶鈴感受到了上天的神諭!”

她臉上漸漸變得神聖虔誠,緊鎖的眉也舒展開了,情不自禁地雙手合什,開始抬腿向台階上走。我腦子里掠過一陣難言的焦灼,或許是因為冷風勁吹的鎮靜作用,自己的思維能力正在急速跳躍著:“神諭?亡靈之塔?神奇的失蹤?不行,我得阻止她,免得上一次失蹤的怪事再次重演!”

玻璃盒子里的詭祕遭遇剛剛結束,誰都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蕭可冷跟小來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轉臉向這邊看了一眼,小來已經扭動鑰匙,汽車引擎轟鳴起來。

“關小姐,別去!別去——”台階上非常濕滑,我的跳躍動作又太猛烈了些,落地時差點跌出去。我知道自己額頭上已經迅速冒出了一層冷汗,后背上則是冷氣襲骨,神經立刻變得高度緊張。

關寶鈴迷惘地轉臉看著我,遲疑了几秒鐘,才緩緩地問:“你說,我不該去?”

陽光映照著她額頭上的細小茸毛,剎那間,她的臉就變得極度蒼白,特別是剛剛涂過口紅的唇,毫無血色,虛假得像是一層薄薄的紅紙。

“不要去,弄不好還會像上次一樣消失!還記得嗎?玻璃盒子、深海建筑物、那些詭異的紅光……”與其說是怕她出事,不如說是怕我們兩個人出事,因為我會一直跟著她,不離半步,上次的詭異事件重演的話,會是兩個人一起消失。

“我聽到上天的……神諭,召喚我到塔里去……”她伸出右手,慢慢地向前指著“亡靈之塔”的方向。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知道。”

“上天說,那是最后的機會……我欠他太多,或許現在是我償還的機會……”

這個“他”,絕對是指大亨葉洪升,但我此刻心里已經沒有了嫉妒。如果可以循正常途徑破解“黑巫朮”,我會全力幫她,但這一次實在不該冒險。

寒風卷動了地上的殘雪,在陽光下紛紛揚揚地幻化出一道道七彩的“雪虹”。遠處的松林里,倏的飛起兩只受驚的白鷺,唳叫著直飛天空,在越來越耀眼的陽光里化為兩道白影——如果放在平時,我會很安心受用地欣賞這些屬于只屬于北海道才有的動人風景,就像世界上每一個熱愛生命的男人一樣。

我攥住了關寶鈴冰冷的手腕,斬釘截鐵地說:“不行,這一次,你不能去。”

關寶鈴迷惘地用力仰起頭,仿佛在虛無縹緲的空氣中朝拜著什么。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亡靈之塔”聳立在藍天背景里,并沒有什么異樣。

台階上的僧人交頭接耳起來,黑瘦矮小的寒石庵大聲問:“風先生,要不要幫忙?”

我揚聲大叫:“快去召集所有僧人,去‘亡靈之塔’的天井,看有沒有什么怪事發生!快去!”事態緊急,這或許是唯一的處理辦法。如果不能阻止關寶鈴的行動,至少要在那天井里站滿僧人,在几百人的眼睛注視下,看看那種神祕的消失事件是如何發生的。

寒石庵帶頭沖進寺門,十几秒鐘后,寺里的大鐘“叮叮當當”地急遽敲響起來。

蕭可冷此時才覺出大事不好,跳下車跑上台階,緊張地問:“風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的雙手習慣性地插向褲袋里,但在這種詭異事件里,槍械基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關小姐聽到了召喚聲,就在塔里——”我急促地解釋。

蕭可冷眨了眨眼,猛的跳起來,飛奔向寺門,大聲地丟下一句:“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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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來從另一邊車門跳出來,已經短槍在手,來不及繞過車子,直接做了個“鷂子翻身”的動作,從車頂上翻滾過來,悶聲不響地緊追蕭可冷。

從關寶鈴的異樣到小來消失在寺門口,僅有一分半鐘的間隔,但我的內衣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潮濕冰冷,像是貼身穿了一層冷硬的鐵甲。

“讓我去吧……如果真的是最后的機會,對他很重要……”她的眼神越發迷惘如夢游的病人,几綹發絲被冷汗緊貼在臉頰上,讓我心驚、心疼互相混合著。

“等一下,小蕭和小來會給我們帶回消息,如果沒什么危險,我自然會讓你去。”我的手稍微放松了一點,生怕弄傷了她。以我的武功,情急之下發力,只怕會捏斷了她的腕骨。對于“亡靈之塔”里傳出來的神諭,我絲毫沒有感覺,不像是埃及沙漠時自己聆聽到的來自土裂汗大神的召喚。

當然,我明白,既然是“神諭”,就只有思想能跟神靈溝通的特殊人物,才能順利接收到。

我很欣慰有蕭可冷跟小來這樣的幫手,不管前面有多危險,他們能義無反顧地沖進去,或許每個成名于江湖的大俠,身邊都得有這種志同道合的貼心戰友,才能順利地實現自己的目標。同樣,當他們有難時,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拔刀相助,不惜熱血犧牲。

寺院里喧鬧起來,腳步聲和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著,讓我有一點點分心失神:“發生了什么事?”

關寶鈴突然掙脫了我的手腕,她胳膊上發出的巨大力道,猶如太極拳高手的“云手”,潛力無窮,灌入我的胳膊,并且是一股類似于“龍門三鼓浪”的發力方式,一道比一道更洶涌奔放。我猝不及防,身子后仰,化解了前兩道力量,卻不得不以后空翻的動作,避開第三道大力,身子落下時,已經離開她足有十步。

我驚訝地低叫了一聲:“你?你竟然會武功?”

這一次的變化几乎讓我一瞬間崩潰,從見面起,我就知道她不懂武功,并且几次緊急事件里,也反復說明了這個問題。只是以“太極云手”發出“龍門三鼓浪”的力量,沒有二十年以上的內家太極拳修煉,絕對無法做到。過度的驚駭,耽誤了我再次靠近她的時機,她開始發力奔跑,兩步便躍上了台階,長發在身后直飄起來,只有兩秒鐘時間,便閃進了寺門。

這種如同鬼魅一般的妖異輕功,徹底粉碎了我的判斷能力,再次提氣追趕過去的時候,心里已經亂成一團:“她懂武功,輕功又這么精妙,難道從前都是在刻意隱瞞著嗎?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子,整日暴露在媒體的咄咄關注下,是什么時候練成了這種武功?她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練武,就算天賦異稟,也沒法做到那么干淨的保密工作——”

闖進寺門的剎那,我甚至記起了藤迦的例子:“難道又是某個飄蕩人間的亡靈附著在了她的身體上?既然藤迦可以成為千年靈魂的載體,關寶鈴又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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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9 18:45 引言回覆
5水幻(上)

這種詭異的想法盤旋在腦子里,讓我突然覺得滿地陽光也變得黯淡起來。

關寶鈴的輕功那么高明,以至于我進入“通靈之井”的院子時,她已經從月洞門穿了出去,奔向“亡靈之塔”的天井。

僧侶們的嘈雜呼叫聲越來越響,我聽到他們嘴里吐出最多的就是日文的“神之潮汐”這個詞匯——“是塔下又開始涌出水來了?”這一刻,我渾身的汗毛全部驚駭得倒豎起來,腳下加緊,將輕功發揮到極限,腦子里一直都在回想著進入玻璃盒子那一次的詭譎遭遇。

“神之潮汐”出現的時候,似乎就是那個神祕空間入口打開之時,如果關寶鈴盲目地進入塔里,弄不好又是一次神祕的失蹤。

轉過月洞門,眼前已經人頭攢動,很多衣衫不整的僧人擠在一起,指指划划地向前張望。四周的牆頭上,也騎著不少僧人,大家的目光焦點一致對准了寶塔。地面上的確又出現了不斷翻涌的清水,只是并沒有洶涌地漫到天井的四邊,而只是圍繞著寶塔基座直徑五米左右的一圈地面,最深的地方大約有半米。

沒有人敢越過月洞門再向前走,大家都清楚那些水最后將淹沒整個天井,而且將會有怪異的事情發生。

蕭可冷跟小來已經混雜在人群里,我根本找不到他們,只看見關寶鈴正踉蹌著向前跑,但卻沒有發揮輕功,否則此刻早就進入塔里了。

我楞了一下:“她的輕功呢?難道在這天井里不能施展?”

她那么急著進入塔里禱告,應該分秒必爭才對,絕不會故意浪費時間。除了莫名其妙的水之外,寶塔本身并沒有什么異樣,在陽光下的投影斜著向北,落在几條長廊頂上的爬山虎枯藤里。

水、消失、異度空間、玻璃盒子、水底建筑——這一連串的詞匯在我腦子里跳躍著,并且關寶鈴在寺門前的怪異表現,像一柄怪刀狠狠地刺中了我,讓我的思想有些混亂,所以需要用不斷的深呼吸來控制自己的情緒,遲滯了足有半分鐘,才做出沖過去的決定。

我的手在前面一個僧人的肩頭一按,一躍而起,接連越過了六個人的頭頂,落在天井里,隨即發力向前猛追。

地面很干燥,或者這一次的“神之潮汐”并沒用從前那么大的水勢,至少不像兵見僧被燒死的那次一樣。

“風先生,小心,快回來——”小來跟蕭可冷同時在我身后大叫著。

周圍僧人的叫嚷聲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們大概都是親眼目睹過有人被突然出現的火焰燒死的情景,所以對“神之潮汐”充滿了畏懼。

我不能停,因為關寶鈴就在前面,或許每踉蹌著向前一步,就會接近那神祕空間更近一尺。

終于,我攔住了她,從寺門前到這里,距離雖近、時間也短暫,但我在心理上的激烈變化卻是一波接著一波。

“關小姐,不能過去。”我極力抑制著自己的緊張。那些不知來自何處的清水就在我身后一米之外,隨時都會漫過來。

關寶鈴喘息急促,長發披散,跑得非常辛苦,但按照常理來說,憑她在寺門前擺脫我的那種輕功,應該毫不費力地几秒鐘便能躍進塔里。

“我必須去……你也看到了,寶塔是最靈驗的,它一定與某種神祕的力量相關聯。所以,祈求它,心意能直達上天,然后在‘通靈之井’里得到啟迪。風,求你,讓我過去,那些水隨時都會消失,上天的神諭也會隨之消失,求求你……”

她的聲音焦灼而無奈,我卻絲毫不敢大意,寺門前的一幕讓我起了足夠的戒心。

“關小姐,如果你執意要去,只怕又是上次失蹤的翻版,讓我們怎么向大亨交代?而且我不可能愚蠢到明知會出事,還放你過去的地步,所以,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可能讓開。”

蕭可冷與小來越眾而出,向這邊趕過來,他們惦記著我,才不理會僧人們的莫名恐懼。巨大空曠的天井里,人會顯得特別渺小,就像古羅馬斗獸場里的奴隸一樣,接受著看客們的悠閑漠視。每個人都會對外族的信仰嗤之以鼻,只相信本族的真神,所以我們才能對日本人恐懼的事漠然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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