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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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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1
引言回覆
我不希望關寶鈴離開,而且這一次就算她想離開,都不一定有機會,因為那枚齒痕,代表了一個古老的預言。
重回房間後,蕭可冷從飲水機裡倒了一大杯熱騰騰的開水,用力捧在手心裡,臉色陰沉地像下雪時的天空。
「一枚齒痕,獠牙魔的齒痕。獠牙魔突然出現,殺死了奔馳車司機和那個小白臉堅尼,但唯獨留下了關小姐,沒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現在我懂了,她是被獠牙魔選中的寄宿體,也就是傳說中的『牙蛹』。每隔二十四小時便會多出一枚齒痕,直到三十三天後,出現第三十三枚齒痕,從左耳一直延續到右耳,然後關小姐將變成獠牙魔的替身。」她凝視著水面上的熱氣,面如白紙,出奇的慘淡。
我點點頭,心情沉鬱。很多人以為那只是一些駭人聽聞的傳說而已,信則有不信則無,但我始終明白,獠牙魔是真實存在的。
這不是唯物主義、唯心主義或者神魔迷信主義的概念問題,而是活生生存在的實際危機。關寶鈴會變成牙蛹,到時候,凡是被她噬咬過的人,只有兩條路可走,死、或者成為另一個牙蛹……蕭可冷忽然大大地打了個寒顫,嗤啦一聲,把運動服的拉鏈一直拉到下巴。
信與不信,再過二十四小時便見分曉,如果那些鮮紅的齒痕一直毫無理由地出現——我不敢再想下去。
此時,能有資格參與探討這個問題的,像僧算一個,還有我、蕭可冷、張百森、邵家兄弟、霍克、王江南。如果借殼還魂的籐迦也肯出手指點,或許能對破解獠牙魔的牙蛹齒痕有點幫助。
傳說中成為牙蛹的人,會在幾百次為虎作倀後,自動滅亡,身體化作灰飛煙滅。紅顏薄命,若是關寶鈴的人生結局竟然是這樣一種下場,真的令人無法接受。
蕭可冷一直在等我做決定,我到北海道來,是為了延續手術刀對尋福園別墅的探索,無形之中,慢慢地在她心裡取代了手術刀的位置。
「楓割寺裡目前僅存的高手,只有在『幽篁水郡』裡的籐迦。她一直都在參悟那塊神秘牌子上的秘密。基於她的神秘身份,應該會知道更多獠牙魔的事,我會先去找她談談。小蕭,你馬上通知張百森大師,請他帶邵家兄弟來楓割寺,大家緊急碰頭商量。」
蕭可冷露出為難的樣子,沉吟著:「可是……他們並不是神槍會的人,我覺得直接對他們下命令恐怕不太好看吧?」
張百森在國內和國際上的聲譽地位極為崇高,如果不是事情緊急,我也不會強人所難。並且像他那樣的大人物,肯定會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不可能再強調自己的身份。
我長歎著一笑:「你只通知他,他一定會來的。每個人到北海道來,都懷著各人不同的利益準則,不是來這邊吹海風、看海景的。」
事情的關鍵核心,是「日神之怒」即將出世的吸引力,或者說是「大殺器」轉移遷徙的焦點所指。張百森的背景也很複雜,半民半官,一切盡在不言中。
蕭可冷不再反駁,取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我忽然有所感悟,低聲說:「我來跟張大師談,事情太怪異了,這次只能大家團結起來合力應付才行。」
雪停了,小院四面,陸續有了誦經聲。
連續的高僧離世,突然讓楓割寺陷入了極度蕭條的狀況,而像僧的號召力明顯不夠強大,沒有做主持的資格。所以我對孫龍當時縱容小鶴對神壁大師、獅僧、虎僧的殺戮有些不滿,就算為了向日本人發出震懾的信號,也絕不應該如此重手。
張百森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看來昨晚並沒有睡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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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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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短地說了關寶鈴的情況,他並沒有表現出大的震撼,看來真正牽掛關寶鈴的只有我,在別人眼裡,她只是一個出眾之極的女孩子,跟自己沒有任何利益關係。
「我會馬上趕過去,三年以來,獠牙魔傷人的事在北海道屢屢出現,已經成了靈異界的大事。如果能趁機為民眾做些什麼,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孫龍先生離開時,曾經再三叮囑我全力幫你,有事儘管吩咐。」
張百森的態度很客氣,但聽筒裡隨即傳來邵白陰陽怪氣的不滿聲音:「喂,張老大,我們是來旅遊交流的,別太多事行不行?日本異術與中國陰陽五行隔行如隔山,咱們兄弟可別大意失荊州,在這裡丟了一世英名……」
邵白的為人處世原則至為狹隘、利益當頭,從橋津忍者襲擊尋福園時我就有所察覺了。
我接著張百森的話尾,盡量讓語氣變得輕鬆一些:「請轉告邵家兄弟,如果能找出破解牙蛹的辦法,多少錢我都可以出!」
關寶鈴的生死不是用金錢數字能換算出來的,這一次的失算,比上次任憑王江南送她而失蹤更損失慘重。
邵白在那邊嘟囔了一句什麼,邵黑接上來:「風,楓割寺的危機來自於那座怪屋。它所佔的方位就像高射炮陣地的填彈發射點,總領全局,誰進入楓割寺的範圍都會受它控制。」
三個人用同一部電話跟我交談,混雜的聲浪一陣陣湧出聽筒,弄得我頭昏腦脹。
「哼哼,我總覺得媒體上對風洋洋萬言的溢美之詞華而不實,你們看,既然楓割寺的大局中樞被別人搶先佔領,也就說明寺裡存在精通陰陽五行的高手,早就擺下了『魚肉千里』的陣勢。既然如此,何不把關小姐送到尋福園別墅來?避開對方的炮口?」
邵白的態度陰陽怪氣,還沒出手便先給自己留下退路。
修煉到他們這種級別的高手,都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肯為了與自己無關的事出手。近百年來,曾經遙遙領先全球各派的中國武林,也正是由於他這種自私自利的閉關自守,才會漸漸被別人追上甚至反超。
張百森毫不客氣地反駁:「你能看懂對方的『魚肉千里』大陣,怎麼還要說這麼沒水準的廢話?魚肉千里、潰不成軍。把牙蛹接出來,正好讓種下牙蛹的獠牙魔藉機衝殺出來,把尋福園變成第二個水深火熱的殺戮戰場。你可以向西南逃走,別的人怎麼辦?難道你想讓北海道變成獠牙魔的天堂?」
我不想外敵還沒到,自己人已經內訌到無法收拾,對著話筒大聲叫:「張大師,不必強求他們,願意來的,我可以每人簽一張五百萬的支票,事情完成了另有十倍重謝。」
張百森苦笑著解釋:「風,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上一次關小姐失蹤,我就想帶他們兄弟進寺,只是沒瞭解到對方的實力之前,冒然衝鋒,難保會壞事。半小時後,我會過去跟你會合,別太心急,這件事會比較棘手。幸好,距離牙蛹破殼而出會有三十三天的緩和期限。你放心,會有辦法的。」
他的話聽起來只是無可奈何的勸慰,收線之後,我立即開門出去見籐迦。來去無蹤的獠牙魔根本防不勝防,這種介乎鬼怪之間的異術,已經不是拳腳和槍械所能抗衡的了。
蕭可冷最後叮嚀了一句:「風先生,記得快些回來給蘇倫姐電話!」
在她眼中,關寶鈴被獠牙魔所傷這件事,甚至不如打電話給蘇倫更重要。毫無疑問,只有我真心牽掛著關寶鈴,並且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其他人的態度都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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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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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豎巷道裡的雪都沒有打掃,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不能讓楓割寺就此沉淪下去,就算它是日本寺院,與中國人無關!任它荒廢,只會令各方勢力來去縱橫,更毫無顧忌了。」我做了一個決定,摒棄從前的固執偏見重振楓割寺,把它變成一個絕對安全的壁壘。
行走江湖,原則固然重要,但很多約定俗成的慣性惡習,如果不能清醒地扭轉過來,只會讓自己在錯誤下滑的歧路上越溜越遠。
前面,已經能看見竹牆的影子,所有的竹竿無一例外地頭上頂著一抹雪白,在寒風裡堅持兀立著。
沒有了大人物的層層警衛,幽篁水郡成了不設防的空城。茫茫雪地上,只有我一個人心事重重地前行。從關寶鈴離開到車禍、再到毫髮無損地神奇獲救,最後形勢急轉直下,她成了獠牙魔的牙蛹,一系列變化令人目不暇接,我的心情也是跌宕上下了幾個來回,沒有片刻的安寧。
「大亨會怎麼想?一個被『黑巫術』控制還沒好,另一個又中了獠牙魔的暗算,難道這就是來自危地馬拉的詛咒,讓大亨的一生和他身邊所有人的一生都過得淒慘無比?」
我從褲袋的一角摸索出那枚黑銀戒指,捏在指尖凝視著。在我生命裡突然出現、又轉眼消失的美國女孩子瑞茜卡,到底去了哪裡?她的背後又帶著什麼樣的關於詛咒和「黑巫術」的故事?
「風,不要過來……我的參悟正進行到關鍵地步……不要打擾我。」
我還沒有踏上竹橋,籐迦的聲音已經突然在我耳邊響起來,帶著低沉急促的喘息。橋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下面的流水已經結冰,寒風把近處的雪捲入小溪,幾乎已經將它填平了。
從玻璃盒子裡帶回的那塊不明來歷的牌子,早就被關寶鈴遺忘,自始至終就沒有提起過。於是我愴然回首,能清晰地發現,她之所以會出現在楓割寺,只是為了祈求破除「黑巫術」的良方。
至於我,在她生命裡也是驀然劃過的流星。
「籐迦小姐,寺裡發生了另外的怪事,弄得我焦頭爛額,你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我站在橋頭,竹門上的縫隙被積雪填滿,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對不起,我的思想運轉沒法中斷,四十八小時之內我們再談可以嗎?這塊牌子上的內容非常離奇,我……我必須弄懂它,你快些離開吧,免得被我發出的腦電波誤傷……」
我不願勉強別人,不過無論是「海底神墓」還是「日神之怒」,甚至活生生的可以毀滅地球的「大殺器」,都不如關寶鈴的生命重要。
橋下的雪倏地一陣翻騰,一個瘦小的黑衣人身體飛旋著沖天而起,向竹牆裡墜落下去。這應該是曾被籐迦輕鬆擊敗的那個女忍者,看來「海神的銘牌」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明知道不是籐迦的對手,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飛蛾撲火一樣糾纏不休。
竹牆裡面的天空忽然出現了一陣五顏六色的光芒,像是國慶日的雷射背景,剎那間把我視線裡所有的白雪、翠竹映得五光十色,幻像萬千。
嗖的一聲,女忍者倒翻出來的速度明顯減緩了一半以上,噗通一下砸落在雪堆裡。她兩臂上的衣服被奇怪地剝離乾淨,露出雪白的手臂來。刀還沒來得及拔出,仍舊斜插在她肩後。
「我說過,不願給人打擾……」籐迦輕輕咳嗽著,語氣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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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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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日本忍者,就要遵從古訓,接受『天忍聯盟』的調遣。盟主的命令大於一切甚至是天皇的詔諭,你的身體、思想、生命都屬於盟主,如有違背,將遭天譴,雷擊蟲蝕,百代不變……」
女忍者的口氣極度惡毒,搖晃著站起來,手臂無力地垂著。一陣風吹過,她的蒙面巾緩緩飄落,露出嘴角仍在流淌的鮮血。
「那些事與你無關,去吧。」籐迦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厭倦、憎惡。
「與我無關?」女忍者吃力地在肩膀上蹭去了嘴角的血,用更為瘋狂的語氣接下去:「忍者家族血脈相傳,一生下來就注定了是『天忍聯盟』的人。你知道嗎?背叛聯盟、背叛主人的忍者,下場有多慘烈?我來,還可以好言相勸,換了另外門派的人馬,只有赤裸裸的殺戮,到今天為止,你還不領我的情?」
她不是籐迦的對手,我不必出手,而且現在的心情沉鬱到極點,根本:「改變宿命?如果可以被任何人改變,還能被成為宿命嗎?」隨即,四面重歸於死寂,只有無形的風,一次次揚起細小的雪粒,灌進我的衣領裡。
不知道雪是什麼時候停的,慘淡的陽光透過竹林,在我腳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先走了,希望你參悟結束後,會有餘力救救她。」這是我的心裡話,籐迦不是萬能的救世主,雖然她有一顆歷經千年的靈魂。
轉身向回走的剎那,「亡靈之塔」猛的躍入了我的視野,我心裡一下子有了希望:「塔?通靈之井?既然關寶鈴可以通過祈禱得到上天的指示,我豈不是也可以做同樣的事?」
人在絕望之中,更容易相信天地鬼神。此時對於「亡靈之塔」的謨拜之心,遠遠超出了自己的理智所能控制的行動範圍,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改變方向,與回小院去的路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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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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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冥想堂外,無聲對決
我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可寂靜的雪地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腳印,彷彿是行走在一個渺無人跡的原始森林裡。
寶塔沉默矗立著,天井裡的積雪厚實而平整,讓人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做一個愜意完美的好夢。
我大步向前走著,腳下發出急促的「咯吱」聲,飛揚的雪,不停地落進我的脖子裡、袖管裡、鞋子裡,但我什麼都顧不得,只想盡快趕到寶塔的一層,做最虔誠的祈禱,讓上天聽到我對關寶鈴的癡情心聲。
這種感覺絕對是不正常的,如同修煉上乘武功的人一時不慎將要進入走火入魔的狀態一樣,只是我目前完全感覺不到而己。
一步躍進塔裡,我立刻轉身面向西南,雙手合什。
幾年來的遊歷生活,也不斷地拜訪過名山古剎,每到一處,自己總會入鄉隨俗地燒幾灶香,拜一拜佛祖,但從沒像現在這樣虔誠過。日本人最信奉的是神通廣大的天照大神,往往面臨絕地困境時,祈求它的保佑。
「求上天保佑她會沒事,如果一定要有人成為撩牙魔的牙蛹,我情願代她受苦。哪怕身入十八層阿鼻地獄,也絕不後悔。」我喃喃自語著,陡然間覺得後背上有一股灼熱的氣浪逼迫過來,把雪後的寒冷全部掃蕩一空。
「小心一一」有人出聲大喝,隨即「呼」的一聲,另一股洶湧的氣浪斜刺裡衝出來,與熱浪相撞,激盪的冷風將我的衣服下擺一直掀過頭頂。
人在十五步外,能發出這麼洶湧澎湃掌力的,除了張百森還能有誰?
他在雪地上急速奔跑時,如同發現了獵物的猛虎,繞過「亡靈之塔」,向東北面追過去。另外兩個高瘦如竹竿的人,正是邵家兄弟,分別從正西、正南方向,與張百森一起呈合擊之勢。
東北面只有谷野神秀的冥想堂,還有就是環繞怪屋的灌木,己經被雪覆蓋住了一大半,猶如鬼頭鬼腦地蹲伏在地的怪獸。
他們三個的輕功發揮到頂點之後,絕對是蕭可冷無法相比的,她遠遠地落在後面,向我關切地叫著:「風先生,您還好嗎?事情很古怪,多加小心!」
她的手裡各擎著一柄手槍,如臨大敵。
我的思想漸漸變得清醒下來,狠狠地在太陽穴上揉了揉,懊悔不迭地從塔裡跳出來。從幽篁水郡離開到現在,中間過程在我的記憶裡一片空白,夢遊一樣。
「張大師說,有高手在冥想堂裡施展類似於『迷魂大法,一樣的邪派武功,他感覺不妙,便帶我們趕過來。您怎麼樣?有沒有被傷著?」她急促地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
江湖上高手輩出,在張百森和邵家兄弟面前,她的輕功不值一提。
我知道自己是被別人催眠了,並且有可能是躲在冥想堂裡的某個人甚ig就是谷野神秀本人。剛剛自己是站在「一箭穿心局」的目標線上,如果佈局的人下毒手發難,誰都救不了我
「嗚一一噢一一」邵黑突然打了一聲尖銳的口哨,邵白在三十步外同聲相應。
奔在最前面的張百森猛然收腳急停,腳下帶起的積雪飛騰起來,捲向前面十步外的灌木從。積雪覆蓋下,一切都被撫平,冥想堂外一片寧靜,只看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我跟蕭可冷匆匆趕過來,邵黑瞇起眼睛,凝視著石灰窯一樣的冥想堂,又轉身看了看我,搖著頭自語:「好奇怪……好奇怪……裡面住的到底是何方高手?」
他們三個並排站著,不再向前踏出半步。
冥想堂的門緊閉著,沒有任何動靜,偶爾有風揚起屋頂的雪,在有氣無力的慘白陽光下閃著七彩的虹。
雪地上,只有我們幾個奔跑時留下的腳印,除此之外,連麻雀飛過的痕跡都沒有。
邵白「嘿嘿嘿嘿」冷笑了幾聲,不無遺憾地向張百森問:「要我們對付怪屋裡的高手?幾百萬美金的報價還是免了吧!單單這個『魚肉千里,大陣,就得費時費力地破解,誰知道那扇門後面藏著什麼?命都不一定保住,還敢惦記別人的美金?我看算了,老二,咱們還是快回札幌去吧,這筆錢不好賺。」
他把手裡的羅盤放回口袋,取出一片口香糖,在手心裡拋來拋去,態度很不友好。
東瀛遁甲術的厲害超出我的想像,本來以為張百森跟邵家兄弟合力,摧毀谷野布下的埋伏易如反掌,但現在看來,還沒動手嘗試,邵白就想打退堂鼓了,結果可想而知。
張百森的頭頂冒著絲絲白霧,那是江湖高手催動內力時的必然反應,他並沒有出聲反駁邵白,基本表示預設。
一隻麻雀蹦蹦跳跳地出現在屋頂上,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吸引了邵黑的視線。
他仰面向上望著,左手拇指迅速在食指、中指上點了七八下,低聲叫著:「雷位、電位、火位、炙位……」一長串術語還沒有說完,麻雀己經張開翅膀飛了下來,投向右前方的灌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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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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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打賭,空氣中絕沒有隱形的高壓電網之類的防衛措施,但麻雀只飛到一半,半空突然起了一道短暫的閃電,直接擊中了它,頓時一股難聞的焦糊味隨風飄蕩起來,而這只可憐的小東西垂直墜落下來,變成了光禿禿的焦炭。
邵白吸吸鼻子,又開始冷笑:「屋裡的朋友要開燒烤宴會嗎?麻雀宴客,也太小氣了些怪屋的門無聲地向裡拉開,像張開了一隻恐怖的大嘴。
邵黑陰沉著臉,不滿地嘟a著:「不動手,就知道說風涼話。」
邵白翻翻怪眼,俯身抄起一捧雪,在掌心裡用力一捏,揮手向門裡擲進去,帶起呼嘯的風聲,力量驚人。約三十步的距離,雪球只飛到一半,也跟麻雀殊途同歸,被暴起的電光擊中,化為雪白的粉末。
沒有人出來,門裡也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張百森從口袋裡取出名片夾,抽出一張,向著怪屋朗聲大叫:「張百森攜同神算邵家的兩位兄弟,前來拜會谷野先生。江湖人遵從江湖規矩拜山,能否請出來一見?」
沒見他如何運功發力,那張比撲克牌略小的黑色名片平展展地飛了起來,掠空飛向門口。現代社會的名片相當於古代江湖上的「拜山貼」,收貼,大家就是可以坐下來談的朋友;拒收則表明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對方敢於像擊毀麻雀、雪球那樣,把名片也燒燬,無疑就是對張百森人格上的極度蔑視。
他是個聰明人,不急於動手,先用一張小小的名片來測試對方的態度。
邵黑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兩眼死死盯著名片飛行的軌跡,忽然咧嘴一笑,如釋重負:
「生門開、休門開,對方還算識相,給老大面子。」
這一手隔空馭物的功夫,我也可以做到,只是不明白谷野神秀到底站在什麼立場上。
他是盜墓界的頂尖高手,又怎麼可能是女忍者嘴裡說的「天忍聯盟」的盟主?在此前美國媒體採訪他的專題節目裡,從來沒有提到他跟日本忍者之間的關係。如果能把這個猛料爆出去,各家媒體肯定又有一番狂熱追蹤。
名片順利地飛進門裡,邵黑露出更加奇怪的表情,低聲問:「張老大,裡面似乎沒有人存在,我感知不到人體散發出的熱量,裡面的溫度大概維持在零下十攝氏度,根本就是一個封閉的冰庫。怎麼辦?要不要進去看看?」
邵白用力搖頭:「不行不行,孤軍深入侵入『魚肉千里,大陣的中心,太冒險了,豈不正是『人為刀姐、我為魚肉,的自殺行為?老二,你在金錢賬目上從不在乎,今天是怎麼回事?要替這個白癡傢伙無償賣命嗎?」
他曾在電話裡對我表示過輕蔑,大敵當前,我不想辯白什麼,更不會生氣。
我用力清了清嗓子,客客氣氣地向邵白拱手:「如果能破解關小姐中的牙蛹,不僅僅是錢,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先在這裡代替關小姐向各位表示感謝。」
邵白越發輕蔑地仰頭打了個哈哈:「你?你能代表得了關小姐嗎?那麼,想必這份好心,也經過大亨葉先生允許了對不對?」
蕭可冷哼了一聲,狠狠地甩了甩短髮,極其不滿地瞪著眼高於頂、洋洋自得的邵白。我們站在同一立場上,對我的侮辱,也等於對她間接的蔑視,大大地傷害了她的自尊。
邵白的表現似乎有些出格,我們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他絕對沒必要說這種冒犯的話,還把關寶鈴與大亨牽扯進來。
「一共有一百四十四個狙擊點,完全封鎖了怪屋的正面入口一一」邵黑手腕一抖,一根寒光四射的峨媚刺落在手裡。他在面前的雪地上縱橫各畫了十二道,組成了一個具有一百四十四個交叉點的網格。
「每一個點上,都被設置了五行逆轉的符咒。我看不懂它們的意思,但卻覺察到這些符咒的大凶之相。雷擊只是對手的攻擊手段之一,更厲害的後續手段源源不斷一一」他迷茫地抬起頭,舉起峨媚刺向怪屋的入口處指著。
張百森剛剛發出的名片並沒有得到任何回音,他盯著邵黑畫出的圖形若有所思地問:「對方是什麼路數門派,一點端倪都沒有嗎?根據以前搜集得到的資料,谷野神秀在奇門遁甲方面的技藝,並沒有高深到無跡可尋的地步,對不對?」
的確,在這個信息交流高度發達的年代,每一個成名人物的背景資料幾乎是完全透明的。除了無所不能、無處不在的長鏡頭狗仔隊之外,還有各個超級大國密如蛛網的間諜系統。二十一世紀,最珍貴、最不可複製的就是高端人才,所以,任何有志於稱霸地球的大國,都會時刻準備擴充本國的人才儲備庫。
蕭可冷適時地插嘴進來:「據美國情報部門的最新資料顯示,谷野神秀對於東瀛遁甲術的研究,就算在日本國內也不是最出名的,排不到異能大師的前十名之內。「
邵黑的峨嵋刺連連揮動,一分鐘之內,畫出了冥想堂四面的簡要地勢,只是在怪屋的四面八方又加了七個網格,與之前畫的第一個完全相同。
他回頭向「亡靈之塔」方向看了看,困惑地自語:「寶塔有八面,怪屋的防守層次就有八面,為什麼不做成六面防守,然後再加天地兩面,按照九宮八卦的規律佈置?難道日本人對於奇門遁甲的研究,不知不覺中超過了我們?不可能……不可能……「邵白踱過來,粗聲粗氣地問:」那麼,陣勢的弱點全部在陰陽交匯處?對方有沒有特殊的防範措施和反擊手段?我想採用暴力破陣,大家有沒有意見?」
他伸手在網格的不同結合部位指指點點著,五指如鷹爪般瘦削彎曲,沒有絲毫多餘的贅肉。
我下意識地想出聲阻止他,但張百森已經早一步開口:「不到萬不得已,不必動用暴力這種下策。高手過招,又不是市井無賴打架,拳腳來往、炸彈摧毀有什麼意思?如果谷野神秀以為自己倚仗著地利佈陣,明擺著有炫耀的成分在裡面。如果不能把他殺得心服口服,中國的異術界再來日本,只怕會給他們笑話。」
「死穴——」邵黑猛的開口叫起來,舉手指向塔頂。
居高臨下,勢如破竹,站在塔上,的確可以把冥想堂的陣勢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有這座塔存在,谷野神秀的所有陣法都會暴露出破綻,但我首先需要弄明白,咱們破陣而入的目的是什麼?張老大,說實話,我並沒感覺到對方的敵意,或者這只是一次誤會?你呢?你感覺到了什麼?」邵黑睏倦地打了個哈欠,瞇縫著眼睛看著邵白。
邵白搖頭不語,眼角餘光向我這邊偷偷瞟著。
張百森伸出右腳,把雪地上的圖形全部抹平,失望地歎了口氣:「我們先退出天井再說吧,天時、地利、人和咱們一項都沒佔到,停留下去,也只是白費力氣。」
這個空曠巨大的天井,總會給人以難言的沉重壓迫之感,至少對我而言,目光每次掠過塔頂,就會想起那段神秘詭異的奇遇。
我們一行人準備返回小院,但只回頭走了幾步,邵黑手裡的峨嵋刺陡然反手擲出,嚓的一聲插在雪地裡,正是被張百森擦掉的圖形中心位置。
「有人在那裡,我感覺到了。他在……他在游動,不停地游動……怎麼回事?我覺得他沉在水裡,潛水或者游泳——唔,我的思路有些亂了,怪屋下怎麼可能游泳?「他把雙手按在太陽穴上,閉著眼睛,皺著眉苦苦思索。
在這種高明的異術對決中,蕭可冷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做為外圍觀眾。
「方位、距離、深度、熱量活動情況?」邵白急切地追問。
邵黑咬著嘴唇,吃力地迸出一句話:「深度大約在……七十米左右,熱量活動不明顯,我感覺對方的呼吸頻率低得超乎尋常,只有……十五到二十次……」他放下手,按住自己左腕的脈門,稍後便肯定地下了結論:」十六次,只有十六次!在劇烈活動的過程中,一個人的呼吸頻率能低到這種程度嗎?真是奇怪極了!」
我們重新回到那些已經不存在的畫前面,按照正常情況,正在游泳中的成年人,正常心跳會維持在一百二十次到一百八十次之間,而不是只有十六次的慢速極限。只有印度的瑜珈高僧進入「假死」狀態時,呼吸才可能有這種表現。
「會不會是——一條魚?你再看清楚一點,對方運動時的骨骼變化到底是什麼樣的?無論如何,我不敢相信谷野蓋這麼一座古怪的房子,只是為了掩蓋住一個地下游泳池的存在!」這一次,連張百森也露出難以置信的駭然表情。
蕭可冷取出一本小冊子,隨手翻了幾頁,迅速遞給張百森:「張大師,這是木碗舟山的地質結構和岩層分析結果。冥想堂建造時,下面並沒有天然形成的石縫或者深井,而山頂的岩石層構成異常複雜,想在地面以下七十米深的位置挖一個游泳池出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邵黑的遙感能力曾上過世界吉尼斯大全,至今仍保持著盲視、隔空猜物兩項的超級記錄,所以大家才會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不是魚,人體的發熱量超過魚體的幾十倍,游動方式也截然不同。那是個人、四肢健全的男人——」邵黑嘴裡驟然發出一聲尖叫,身子一晃,差點跌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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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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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張百森迅速扶住他。
「那個人……那個人的運動速度突然提高了無數倍,竟然瞬間垂直向上運動了四十米,天哪!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他是怎麼做到的?」邵黑的手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五官因為太過驚駭而古怪地扭動著。
邵白焦躁地踢著腳邊的雪,不住地唉聲歎氣。暴力破陣的提議被張百森否決後,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滿了不悅。
瞬間提升四十米,如果是在電梯的高速運行中,也是不難做到的。只是冥想堂下面,不會有什麼電梯,只有光禿禿的石頭。
「一個身份特殊的怪人,或者說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異人——」邵黑放下手,睜開雙眼,俯身拔起峨嵋刺,如釋重負地縱聲長歎。他感知到的東西,沒人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釋,除非可以親自進冥想堂去看一看。
張百森無語地帶頭走向月洞門,我們需要有個安靜的環境坐下來,好好交流交流對冥想堂的看法。
跨過月洞門之後,經過一道三面全是常春籐枯枝的長廊,轉入一條略寬一些的石板路,從這裡一直向西,就能回到小院。
邵白、邵黑忽然雙雙舉手撓著自己的頭髮,大聲自問:「怎麼?怎麼了?我剛剛做過什麼?」他倆同時停下來,困惑地在自己臉上摸索著,猶如大夢方醒。
張百森低聲催促著:「大家快走,不管什麼事,回去再說,保持鎮定!」
他在前面大步開路,邵白、邵黑緊隨,我跟蕭可冷斷後。
「孫龍先生離開北海道時,專程趕到尋福園做了安排,要霍克先生、十三哥以及所有兄弟,從現在起都聽你的號令指揮。特別是剛從美國回來的霍克,他在神槍會的中上層領導人物裡非常醒目,既然孫龍先生連他都納入你的管理範圍之內,足見對你的重視。「
蕭可冷簡單向我介紹著尋福園那邊的留守情況,並且不時地流露出隱隱約約的擔心。王江南等人桀驁不馴慣了,除了服膺孫龍外,從來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她是在擔心我能不能調動得了這群人,這一點真是多慮了。
「有事情我會直接打電話給他們,這幾天你暫時對尋福園多加關注,要大家辛苦一些,小心戒備,特別是注意『黑夜天使』的神偷們,就算睡覺也都要睜著一隻眼睛。「我擔心鼠疫的突然出現,會重新引發一場發生在北海道的南韓人的火並。
回到小院,張百森帶頭匆匆進我的房間,小心地關上門,他才長出了一口氣:「除了蕭小姐外,咱們幾個,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對方的催眠。那人是個絕對的高手,一人發功,對敵五人,並且不知不覺中就讓人上套。看樣子,他對我們幾個瞭解得不少,至少一上來便針對每個人不同的弱點極有針對性地進攻——」
他指向邵白:「尤其是你,太斤斤計較於方寸間的得失,對風說的那些話,殊為不敬,更牽扯到不相干的人。這些話傳到大亨耳朵裡,你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邵白尷尬地苦笑著,走到我面前深深鞠躬謝罪:「風先生,實在對不起,
在冥想堂外面,我真的管不住自己的思想,好像這張嘴都不是自己的了,很多話不由自主地就冒了出來。得罪的地方,請多包涵,請多包涵。」
我笑了笑,這個過節就這樣抹煞掉了。如果不能成功地去除關寶鈴身上的牙蛹詛咒,我真該被別人罵作白癡笨蛋才對。
隔壁房間裡,關寶鈴在低聲唱歌,歌聲深沉憂鬱。
「張大師,我想請你出手破解關小姐所中的獠牙魔的詛咒。谷野神秀那邊,如果不是針鋒相對的敵人,我們可以暫時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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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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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怪屋下的怪井
張百森的國字臉上一片晦暗,他已經換掉了最初的那身繡滿金龍的灰色唐裝,現在穿的只是一套普普通通的灰色西裝。
「要想破解牙蛹,必須殺死獠牙魔。它死了,所有還沒有變成現實的詛咒,也會同時煙消雲散。風,這件事比較麻煩,不介意的話,還是先通知大亨,邀請更多的好手前來助陣才是明智之舉。大亨的號召力,在亞洲大陸無人能比,怎麼樣?」
他疲倦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冥想堂前的試探性一戰,已經損耗完了渾身的力氣。
邵黑靠在門邊,眉一直皺著,忽然插嘴進來:「風,你說過,關小姐畫畫的本事非常高明,能不能讓我試試?」
邵白迅速打斷他:「老二,別費心思了,怪屋裡有什麼隨它去吧!咱們最好置身事外,別把自己的命丟在這裡,不記得中秋節時咱們聯手卜過的那一卦了嗎?」
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只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不好意思馬上發作。
「哥,我只想把剛剛感知到的東西表達出來,那是人,不是魚,更不是什麼動力機械裝置。唉,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力量能讓他瞬間上升四十米。咱們雖然被美國人尊稱為『天人』,但自己很清楚,天下萬事萬物,浩渺淵博,每個人懂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難道你對那間怪屋裡發生的事不感到好奇嗎?」
邵白毫不客氣地大聲吼出來:「會死人的知道不知道!『遇水而止、遇神而亡、遇風而困、遇魔而迷』——那一卦,指的就是今天的困境。我決定了,明天就訂機票回去,這些事管不了,也不想管!」
他衝到邵黑面前,梗著脖子,惡狠狠地直瞪著自己的兄弟。
醫不自治,同樣,算卦占卜的人也不可以用異術來預測自己的未來,因為任何科學理智的方法,一旦牽扯到自身,便立刻失去了評判的標準。
邵白的情緒非常激動,腦後的亂髮幾乎直豎起來,雙臂高舉,像只狂熱的怪獸。
關寶鈴的歌聲停了,我聽到門被拉開,她輕輕走進了院子。
「哥,我想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是一味地滿足於現狀。咱們的祖訓上曾經說過——活到老學到老,玄機永無止境。上次給美國人幫忙,你不也是欣然接受,並且做得非常出色嗎?放心,我不會觸動別派的隱私,只把自己感知到的東西畫出來,交給張老大,這樣總可以了吧?」
邵黑咧嘴苦笑,又露出黃黑殘缺的牙齒。他的皮膚本來就黑,極度鬱悶之下,更是晦暗得可怕,像是一條落進漁網裡的烏魚。
「你忘了祖訓的另一句——天機不可洩露,並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你已經明白咱們對手有多強大,何必逆天命而動?我是你哥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一個不會害你算計你的人。聽我一聲勸,咱們明天一起離開,徹底忘掉這件事,好不好?「邵白降低聲調,態度從暴怒轉入溫和。
邵家做為周易預測學的名門正派,祖訓很多,據說有三百多條,幾乎對門下弟子的衣食住行、坐立站走的方方面面都做了詳細的規定。
邵白對我的態度很惡劣,但現在面對邵黑,兄弟間的深情卻暴露無遺。
蕭可冷只是不停地苦笑,插不進嘴,站在桌子邊,神情困惑。
「谷野神秀到底在那間怪屋裡佈置了什麼?難道也是跟探索『海底神墓』有關?什麼怪人能像激怒的劍魚一樣在水裡急速穿行?「我腦子裡的諸多問號,慢慢地糾纏打結起來。
張百森、邵白、邵黑做為中國異人排行榜上的三大高手,還沒跟谷野神秀正式面對面地交手,便已經輸了一招,實在教人鬱悶。
「平淡安穩的日子我過夠了,哥,我要向對方挑戰,谷野神秀的東瀛遁甲術並非毫無破綻,給我足夠的時間,破解八面天網,徹底摧毀日本人的信心。你知道嗎?從正式出師闖蕩江湖的第一天,我就期待著這樣的挑戰。就算死了,也是給自己的生命劃一個完美的句號,而不是像江湖上那些故弄玄虛的獵命師一樣,閉關自守,只為面子和虛名活著,讓我試一次——」
邵黑伸出右手,搭在邵白的肩膀上,眼神越來越堅定。
邵白無奈地一聲長歎:「該所的,我都說了。」
陽光打在這兩個高瘦的江湖異人身上,讓他們變得像是聚光燈下的兩個悲劇演員,渾身散發著淒愴悲涼的味道。
「風,我想跟關小姐談談,借用她的妙筆,畫出我的思想,或許會對咱們將要做的事有幫助!」
邵黑的表情變得非常凝重,所有人都能聽到關寶鈴在院子裡踱步的聲音。沒有人再關心她的娛樂圈天後巨星的身份,目前大家最想知道的是邵黑究竟遙感到了什麼?
我挺身而出:「邵先生,我馬上去跟關小姐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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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我身上,張百森、邵白的眼神是略帶一絲不安,而蕭可冷的表情最為複雜,不停地抬手撫摸著自己的短髮,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百感交集。
邵黑裂開嘴自嘲地笑著:「怪屋下面覆蓋著的危機,眼看就要擴展到了無窮大的地步——危機爆發的時候,連咱們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這一次只能拼了!關小姐不會有事,至少在三十三顆齒痕全部出現之前沒有任何危險,而且我保證,自己在施展『傳心術』的時候,不會損害到她,請放心。」
邵黑在自己心口上輕輕一拍,鄭重其事地向我做了保證。
半小時後,在關寶鈴的房間裡已經準備好了繪圖鉛筆和一大疊白紙,那些紙足有一百多張,畫三天三夜都夠了。
關寶鈴耳垂下的血紅齒痕非常醒目,她每次無意中撩動頭髮的時候,都會讓我一遍遍感到心驚肉跳。明天早晨,齒痕會增加到兩顆,依次沿著脖子下面排列,逐漸構成一隻詭異的牙齒做成的項圈。
幸好,她對此並不知情,只是覺得能用自己的才能為這些江湖高手幫忙,很是榮幸:「別擔心,我會沒事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並沒有刻意望著我,但我知道,話一定是說給我聽的。
門外,積雪漸漸開始消融,屋簷上不停地有雪水滴落下來。
邵白用力抓撓著自己的頭髮,坐立不安,弄得大家的心情都亂糟糟的。
蕭可冷靠近我,低聲問:「風先生,要不要現在給蘇倫姐打個電話?」她取出一套嶄新的諾基亞手機,熟練地拆去塑料封套,安裝好通訊卡。
我的手機,已經丟在那個神秘的玻璃盒子裡,忽然若有所思地想到,如果有另外的人落進那個神秘空間的話,發現遺落的手機,肯定會大呼怪異,以為那是某個時代的外星人遺物。那麼,是不是可以做這樣的結論——「蘇倫發現的「指北針」會不會是探險者丟在地下宮殿裡的,出處沒有任何值得驚駭的地方?」
當然,一切是基於神秘的阿房宮真實存在的理論上——這又是一個令全球歷史學家們大跌眼鏡的發現,可憐的現代人都已經把燒燬阿房宮的罪名加諸於霸王項羽頭上,偏偏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它又神奇地出現了。
我退出關寶鈴的房間,雪後的空氣清冷純淨,令人精神一振。
的確是該打電話出去,不過不是給蘇倫,而是大亨。我不想讓關寶鈴就這麼離開,就算她會發生什麼不幸的變故,也要在我的視線裡發生。
我按了大亨的號碼,想像中,接電話的應該是他的十幾個年輕女秘書之一,不料竟是他本人的聲音:「喂,哪一位?」
我楞了一下,迅速自報家門:「我是風,葉先生,還記得我嗎?」
大亨老氣橫秋地笑起來:「記得,當然記得。」
「我想跟您談一下,是關小姐的事,可不可以撥二十分鐘時間給我?」我只能開門見山,關寶鈴中詛咒的事,紙裡包不住火,越早透露給大亨,越容易處理。
「二十分鐘?沒問題,我正趕往楓割寺,半小時後到。我可以給你整整一下午時間,你要說什麼,我也很清楚,唉——」他長歎著,聲音裡沒有一點素日睥睨天下的豪情,只流露出漸漸衰老的滄桑。我嚇了一跳,半小時後到?下意識的,我抬頭向南面的天空眺望著,相信不大一會兒,大亨的私人直升機便會轟鳴著出現。
「那好,半小時後見,我等您。」我這邊電話剛剛收線,張百森急匆匆地大步走出來,手裡的電話鈴聲大作。
「是大亨!肯定又發生什麼大事了!」他簡短地向我解釋了一句,便開始接電話。
邵白、蕭可冷也退了出來,反手關門,只把邵黑、關寶鈴留在屋裡。
蕭可冷的眉皺成了一個誇張扭曲的「川」字,雙拳緊握,不住地歎著氣:「風先生,事情有些……怪異,冥想堂下面,竟然是個不見底的深淵。如果——邵黑先生所表達出的內容完全是真實的,天哪!這將是楓割寺裡最震撼的秘密,將來肯定能跟『海底神墓』齊名!」
邵白手裡握著三張紙,上面佈滿了凌亂的鉛筆線條,不住地翻來翻去看著。
我拉開自己的房間門,請他們進來。
邵白把紙丟在床上,頹喪地用力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表露出又痛苦又困惑的神情。
三張紙,可以豎向連接起來看,才是一幅完整的畫面。最頂上,是那座怪屋,旁邊潦草地標注著「冥想堂」三個字。地平線以下,除了很淺的一層地基以外,全部變成了一個饅頭一樣的巨大空間,一直延伸到三張紙的最底端。
按照比例尺推算,房子的橫剖面尺寸不超過十米,但饅頭形空間的深度至少有一百米,橫剖面寬度也絕對超過六十米。這個空間裡,充滿了表示流水的波浪線,而表示怪屋的小方塊孤零零地懸在圖畫的頂端,像是汪洋上的一艘小舟。
難怪蕭可冷驚駭,邵黑的意念探測結果,竟然證明冥想堂下存在著一個巨大的「井」,規模比「通靈之井」還要聳人聽聞。
「看畫的最下端,還有箭頭標注——風先生,無論如何,我沒法相信,木碗舟山上還有第二口井,並且深度和寬度無限延伸,直到……直到與大海融為一體。「蕭可冷向地面上打量著,意思很明顯,如果這幅圖畫是真實的,那麼我們腳下的地面,甚至所有楓割寺的地面以下,都被這口奇怪的井吞併了。
我留意到了那個黑色的箭頭,上面標著「深度大約在四百到六百米」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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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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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呢?」蕭可冷無法抑制自己的驚奇,相信邵黑的遙感,還是相信此前專頁探測隊伍的學術資料呢?很明顯,後者洋洋萬言的科學嚴謹的資料資料,更有說服力。
「老二的話,你最好百分之百地相信。這一次,他已經將全身的潛能發揮到極限,或許是最後一次出手了。「邵白的臉,陰沉得像是能擠出冷冷的冰水來。
蕭可冷連連苦笑,而我則期待下面的畫作有更合理的解釋。關寶鈴的繪畫能力,曾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幾乎能夠把經歷過的場面,一絲不差地描繪出來。希望這一次,她可以表達出邵黑的思想動態,不負大家的期望。
張百森打完了電話,沉默地站在門口。
一瞬間,門里門外,全部被沉悶籠罩住了,每個人心裡都充滿了大大小小的謎題,無法解開。
關於谷野神秀的具體情況,除了盜墓界的官方報道和小道消息之外,我還可以找籐迦、象僧作一些瞭解。不過,既然他已經將自己封閉在冥想堂裡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子,思想變化之大,外邊的人又怎麼能想像得出來?
「風,大亨要過來,並且……並且要跟你我一起聊聊,有件事……」張百森變得吞吞吐吐起來,與他的豪爽性格根本格格不入。能讓他感到發愁的,不會是小事,甚至比關寶鈴中了獠牙魔詛咒的事更嚴重。
邵白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一切悲慘的事要泥沙俱下的話,索性一併湧過來好了,教人頭痛的事多了,令身體反應變得麻痺,反而心情會舒坦一些,唉……」
關寶鈴那邊的門響了一聲,有十幾張紙遞了出來,門隨即又被關上。
紙在張百森手裡,他只是大致翻了一下,驀的一聲苦笑,手腕一彈,凌空擲向我。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想賣弄武功,我猜他只是過度疲倦,連走進門來的力氣也省下來了。
席夢思成了臨時的拼圖桌,十二張紙上的線條更加凌亂,到處都能看到波浪線。
邵白跳起來,不假思索地隨手把所有紙張排列成橫五豎三的格式。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人」,頭髮很長,達到了身體的三分之二長度,如海藻一樣向上漂浮著。後來的十二張紙上,每一張都有這個人存在,不過運動的方向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可以做瞬間移動的人,老二感知到他的時候,對方竟然能夠瞬間改變十二個方位和姿勢,比行動最快速的魚還靈巧。「邵白做了臨時的解說員,他跟邵黑是親兄弟,思想共通,最能瞭解邵黑的心思。
「男人?谷野神秀?」蕭可冷立刻反問。
「不清楚,相信老二馬上就會有答案出來,問題的關鍵並不在乎他是誰,而是他怎麼可能達到瞬間移動的境界?而且是在水裡。要知道,水的阻力依據性質不同,會是陸地上風阻的五十倍到五千倍不等。一個能夠在陸地上自由翻騰跳躍的輕功高手,要在水中做同樣的動作,需要增加近一千倍的爆發力才能完成。」
邵白絕不是浪得虛名,他擁有的知識量,足夠對得起自己在江湖上的崇高地位。
我腦子裡最先跳出的是「鮫人」這個名稱,人類在水中無法完成的動作,或許這種所謂的「鮫人」就可以做到。
神秘的海洋世界,不為人知的動物植物品種無窮無盡,就連知名度最高、知識量最淵博的海洋專家,都時常說自己所知道的不過是「大海裡的一滴水」。大海中有多少滴水?只能用數學名詞中的「無限」來表示。
關於「鮫人」和「美人魚」,資料記載極多,全球任何一個海岸線國家都有類似的傳說,只是缺乏動態的影像記載,才會被某些自命正統的科學家們斥為怪談。
「怪屋下藏著怪井?它的水平面會不會跟『通靈之井』相同?兩者之間又有什麼關聯?「
我迅速衡量著冥想堂與「通靈之井」之間的垂直距離,目光所指,蕭可冷已經先一步心領神會地在一張白紙上迅速勾勒了幾筆,遞給我。
紙上共有三個小圓圈,中間用線段相連,應該是分別代表「通靈之井」、「亡靈之塔」和冥想堂。距離也已經標註明白——井到塔,約為一百一十米;塔到怪屋,約為三百米出頭。
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了息息相通的感覺,這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詭譎多變的環境裡,多一個心靈相通者,面臨的危險和壓力就會被分擔掉二分之一。在此之前,我以為只有跟蘇倫能如此溝通,從來沒把蕭可冷列入自己的心靈盟友之列。
「四百米或者更多一些,假如冥想堂下的怪井像金字塔一樣以同樣比例無限延伸,它將會在某個深度,與『通靈之井』相連。按照這種猜想,它們會構成水平面等高的連通器,也就是說——理論上,從怪屋可以進入『通靈之井』。」蕭可冷的臉突然變得一片蠟黃,或許是被自己這種恐怖的分析給徹底驚呆了。
我點點頭,對她的分析基本表示同意。
如果不是有所圖謀,谷野神秀是不會在名聲如日中天時,突然神秘歸隱,再把谷野神芝推出來冒名頂替自己的。對他而言,金錢、名聲已經完全可以棄之如敝履,那麼他想要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驅使他做這些匪夷所思的事?
「或許我們需要更多的畫,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拼圖吧?」邵白無奈地長歎。
我對於邵家兄弟的異能的瞭解,大部分來自於伊拉克媒體的負面報道,特別是以「狂言無忌」著稱的阿拉伯半島電視台,曾經直言不諱地給他們兄弟留下了這樣的外號——「撲克牌追殺令的超級王者」。
正是有了他們,五角大樓的追殺令才避免了被全球反戰媒體譏諷為「無能的笑柄」,把共分三次列出的伊拉克戰犯一個一個捕獲。如同伊拉克戰爭被國際社會輿論的正反兩面分別吹捧和詬病一樣,邵家兄弟是美國人眼裡的超級英雄,卻是阿拉伯世界的魔鬼和噩夢。
時間正在悄悄流逝,第三十張圖畫出現時,怪人的身體細節部分已經完全刻畫清楚,只是看不到他的臉。
「這個人不是谷野神秀,比媒體照片上的本人照片至少瘦了一大圈,身高也差了近二十厘米,至於身體的各部位比例構成,更是相差很遠。「我得出了自己的結論,畫上的怪人,與谷野神秀沒有任何共通之處。如果再有他的臉部特寫,就能百分之百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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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會是誰呢?目前,楓割寺上下都知道冥想堂裡面住的人是谷野神秀,除了他,還會有誰?」
怪人身體表面覆蓋著半圓形的魚鱗,也可以看作是一件魚鱗一樣的緊身泳衣。他的雙腳位置是巨大的腳蹼,手臂仍舊跟正常人一樣,垂在腰部兩側。
「這到底是什麼呢?超級潛水員、水鬼、鮫人?抑或是某種變異了的深海魚類——邵白先生,令弟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蕭可冷實在忍不住了,一邊在圖畫上標注序列號,一邊皺著眉向邵白髮問。
「蕭小姐,不必問了。他們兄弟的異能有所不同,一個能夠遙感到目標,另一個會根據圖畫裡描述的內容,迅速確定對方的全球地理位置。只有通過兩個人的無間合作,才會得到完整答案。我們能做的,就是冷靜地等待,直到邵黑把所有的思想表達完畢……」
張百森的解釋,並不能使人完全滿意。
接下來十幾張圖畫,描繪的全都是怪井四周的石頭、水藻,似乎邵黑的思想完全被石壁吸引住了。
「他在找某樣東西,只是石壁的範圍太大了,他必須一段一段地搜索才能找到,可惜這樣的滑行搜索,非常損耗內力,我一直都懷疑,老二堅持不了太久時間了……」
圖畫傳遞過來的速度漸漸放慢了,從一開始的幾分鐘十幾張,到了後來的五分鐘只有一張。邵白擔心邵黑的安全,我又何嘗不在牽掛著關寶鈴的身體?
張百森的電話又響了,他低頭看了看螢幕上的號碼,無聲地向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大亨到了,會意地跟隨他出門,一路走向寺門方向。
「大亨說,自己遭到了勒索,二十四小時內,勒索電話每隔半小時打進來一次,金額非常可笑——你猜會有多少?「張百森企圖用輕鬆的語氣打破沉悶,但很明顯失敗了,因為我的思想仍舊被困在邵黑的畫裡面,無法自拔。
他只能自問自答下去:「十五億,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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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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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十五億美金的勒索案
我笑了,白癡年年有,大亨流年不利,今年落在自己頭上了。
「的確很可笑,金額可笑,能想出敲詐大亨這個計劃的人,同樣可笑。」大亨剛剛成名的時候,的確有很多黑道高手覬覦他的巨額財富,屢次要在他頭上打主意。結果那些人除了死在保鏢們的槍下,就是至今為止仍蹲在港島、美國、歐洲的黑牢裡,除非天下大赦,否則他們將一輩子待在裡面,直到自己死或者大亨死為止。
大亨有錢,更重要的,他有勢,大到常人難以想像。
「對方是誰?又是意大利那幫賊心不死的黑手黨嗎?」據我所知,黑手黨幕後黨魁落網後,下面的十一個勢力分支已經各自為戰,從不拿江湖規矩當回事,一味瘋狂蠻幹。能夠挑戰大亨權威的,細數起來,也就是他們最有可能。
「電話信號來自太平洋上空的『美星一零一號』通訊衛星,連五角大樓方面的超級通訊搜索網都無法捕獲信號來源。大亨正在調集資金,準備應付這場莫名其妙的災難。當然,他對任何事都是做兩手以上準備的,付款的同時,也做好了屠殺的準備。」
敢於挑戰大亨的權威,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十五億美金的數目,大概佔大亨總資產的十分之一,他要在短時間內拿出這些錢,並非難事。
已經有僧人起床清掃積雪,只是此時的楓割寺上空,似乎覆蓋了一層看不見的陰雲,到處死氣沉沉。
張百森拍拍我的肩:「風,別太擔心,邵黑的『傳心術』是家族裡歷代祖先的真傳,不會給關小姐帶來任何傷害,況且,他只是用本身的思想意念驅使關小姐動筆,類似於極其高明的催眠術——」
他完全明白我的心思,我感激地笑了:「我知道。」
大亨的到來,又一次為我的北海道之行掀起了詭譎的波瀾。就算有人電話勒索他,何必再趕到楓割寺來?是親自來接關寶鈴嗎?我沒有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音,走出寺門,才發現雪地上停著一輛加強型防
彈奔馳車,車後一道孤零零的輪跡彷彿來自天邊,從盤山公路上迤邐而來。黑色車身,落在漫山遍野的白雪背景下,如同一隻陷入困境的甲殼蟲。
比起上一次劍拔弩張的大陣勢,這一次大亨的輕裝簡從,讓我感到心情放鬆了不少。
奔馳車的後門打開,大亨一步跨了出來,頭髮略顯凌亂,步子也又大又急。
張百森奇怪地「嗯」了一聲:「好久沒見他這麼狼狽了,難道勒索案有這麼嚴重?」沒有精明強幹的隨從,沒有貼身秘書海倫小姐和保鏢,他孤身前來,的確跟從前的出行方式有所不同。
「風、老張,這一次要打攪你們了——」大亨鼻翼兩側的「權勢鬥殺紋」時隱時現,雖然來得狼狽匆忙,但眼睛裡的兩道精光仍在,跟我握手時,五指依舊力道十足。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此刻對待我跟張百森的態度,不亞於去白宮會見美國的高層政客幕僚,我們應該感到非常榮幸才對。
天地蒼茫一片,朔風亂吹,我們根本沒有落座詳談的心思,一邊匆匆向寺裡走,大亨一邊開門見山:「勒索案發生後,對方在電話裡開價十五億美金,不過要挾對象並不是我,而是——」
我敏銳地意識到,勒索案與關寶鈴有聯繫,只是不好打斷他。
「對方說,已經掌控了寶鈴的性命,一個月內如果不能平安拿到錢,就讓我等著給寶鈴收屍。「大亨走得太急,猛的咳嗽起來,嘴邊噴出一道又一道白霧。
如果他在商界、政界的縱橫決蕩可以稱為自由馳騁的千里馬的話,現在,他這匹絕世良馬已經徹底疲倦,再也無法「志在千里」了。
一提及關寶鈴,我馬上意識到勒索案與獠牙魔的牙蛹詛咒,其實是相互關聯的一件事,對方製造車禍的目的,不過是想留住關寶鈴,然後通過她來間接控制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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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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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
「一個貪戀人間富貴的獠牙魔?到底是人還是妖?」我不免有一陣小小的困惑,隨口命令橫巷裡掃雪的一個年輕僧人:「快去請象大師集合寺裡的高手,到我院子裡來,有事商量。」
對方能夠控制關寶鈴,必定不會走遠,說不定會再次發難對付大亨。所以,我需要調動楓割寺裡的人手,在小院四面形成警戒圈,保證大家的安全。
僧人丟下掃帚,快速向北面洗髓堂方面跑去。
「寶鈴還好嗎?」大亨看著我,灼灼的目光彷彿要一直掃瞄出我心底所有的隱私。
「不太好。」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躲閃。如果決定把關寶鈴留在自己身邊,這種兩個男人之間的對峙局勢便無法避免。
「怎麼?車禍留下了後遺症?」「權勢鬥殺紋」又在巍巍聳動,像是懸在半空中的兩柄利刃。他的身高比我略矮,但身體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彌補了這個不足,甚至當他提高音調咄咄逼人地追問時,讓我又感到了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
「不,是獠牙魔的詛咒——打勒索電話給你的人沒有說錯,關小姐的生命的確只有一個月。」我冷靜地娓娓敘說,把他的逼人氣勢無聲化解掉。
獠牙魔的詛咒,與「黑巫術」的詛咒同樣惡毒,大亨很明顯地打了個寒噤,迅速抬手豎起了大衣的領子,彷彿一下子感覺到了北海道的徹骨寒意。
「哦,我知道了。」他楞了一會兒,才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慢慢取出電話來。
十五億美金換關寶鈴一條命,如果我是大亨,會毫不猶豫地答應這個條件。只要自己心愛的女人安然無恙,以後有的是賺錢的機會。
在第一次聽張百森提到勒索事件時,我已經詳細計算了手術刀留下的財產數目,動產與不動產合計應該超過三十個億,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湊足十五億美金,更何況這些財產有半數以上屬於蘇倫。
一直沒有說話的張百森忽然開口:「風,獠牙魔的事是否可以換另一個思路考慮?那只是人為操縱的結果,借用了日本神話傳說中的無聊章節——你想想,死在尋福園別墅裡的耶蘭,身上被剝去兩大片人皮,這樣的作案手法與典型的『謀財殺人』案件根本沒什麼不同。我很難相信,獠牙魔也會在意人類社會裡的隱密,也會像江湖人物一樣唯利是圖?」
他說的話,我早想過,只是不敢拿關寶鈴的性命來賭。一個月之後,萬一她的身體發生了異變,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不如,我們先全力應付怪屋的事——」
我跟大亨幾乎同時搖頭斷喝:「不行、不行!」
「寶鈴的事高於一切——老張,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還有,你最好告訴邵家兄弟,不管他們是『天人』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都得把維護寶鈴這件事做為首要任務。寶鈴脫險,大家都有賞金,她要是……哼哼,大家都會給她陪葬!」
大亨並沒給張百森留什麼臉面,絲毫不顧對方異能大師的身份。
我適時地保持沉默,困境之中,團結才有力量,敵人的身份還沒有明朗化,不能先在自己陣營裡起內訌。
走到小院門口時,像僧帶著十幾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僧人匆匆趕了過來。他還沒適應楓割寺准主持的身份,衣著儀表仍舊不修邊幅,並且眼神中仍然潛藏著對我的絲絲敵意。畢竟是孫龍的屬下殺了神壁大師和獅僧、虎僧,我當時在場,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出手加以阻攔。
大亨匆匆進了院子,對這群僧人看都不看一眼。
張百森靠近我身邊,低聲問了一句:「風,大亨的舉動有些古怪,對不對?」
當然,以大亨的特殊身份,第一,不可能匆匆忙忙孤軍深入;第二,勒索事件還沒有定論,他手下那麼多專家級別的高手一個都沒出現,的確令人費解。
我輕輕搖頭:「看看再說吧——」
大亨的計劃與決斷,如果每一步都能被常人猜到,那他也就不是獨步天下的「大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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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7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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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百森仰天長歎:「好吧,我去看看邵黑那邊怎麼樣了,你最好快些進來!」無形之中,他對我有了某種依賴,或許是因為大亨的到來,給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壓力。
象僧不安地踢著腳下的積雪,並沒有主動對我開口,他身後的僧人更是神情冷漠,彷彿當我是楓割寺的敵人一樣。
我沒心情揣摩他的想法,冷靜地吩咐他:「像大師,小院這邊需要警衛力量,請你挑選寺裡武功最高、應變最靈敏的人手,嚴密把守進入小院的所有通道。還有,非常時期,我要求大家人人都攜帶槍械,全力戒備。」
象僧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回答:「神壁大師主持事務時曾經說過,僧人的使命,只是唸經參禪,絕不能參與到世俗紛爭中來。弟子們經年累月打坐誦經,其他的技能都已經荒廢了,再說,這裡是皇室欽點的御用佛寺,動刀動槍,只怕會給皇室責怪下來——」
他的話提醒了我,隨手從褲袋裡取出鷹刀轉交給我的金幣,在所有人眼前高高舉起來。
金幣的魔力,猶如馴獸師手裡的指揮棒,一下子把眾僧的精神調動起來,其中幾個抑制不住地發出低聲讚歎。
「像大師,這枚金幣的作用你應該是非常清楚,我不想多做解釋,按照我的話去做吧。」他敢用皇室來搪塞我,恰好適得其反,我有大人物贈送的金幣,在日本領土內,如同擁有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隨時可以發號施令、先斬後奏。
象僧的表情立刻變了,恭恭敬敬地合掌鞠躬,聲音也謙卑了很多:「是,遵命。」
他揮了一下手臂,大聲安排:「二代弟子領隊,馬上進入緊急狀態,武器出庫,封鎖小院的四面通道和屋頂——」
金幣正面的菊花與古代戰刀的圖案清晰無比,背面則是一句被排列成三行的緋句:刀為魂,菊為靈,人為至尊。
它不僅僅是一枚製造精美的純金藝術品,更是日本皇室特權的象徵。沒有它,楓割寺眾僧絕不可能秉承布門履大師和神壁大師的遺訓,把我當作他們的未來領袖。難怪世間很多人對於權力的渴望夜以繼日、永無止境,原來大權在握的感覺的確無比痛快。
我伸出右手中指一彈,金幣急速翻滾著飛上半空,發出「錚」的一聲響,像是有人驀然拂動了古箏的琴弦,餘音裊裊不絕。它再次落回我的掌心時,吸收了空氣中的寒意,又冷又硬,讓我心裡有莫名的振奮。
象僧並沒有離去,等眾僧離開後,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風先生,我有件事要稟報。」
我極其討厭他前倨後恭的惡劣態度:「什麼事?」
象僧在布門履死後第一時間出手搶奪「極火丹」,已經給我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
「是是,我只說重點——神壁大師曾留下了一本日記,上面詳細記載了他升任楓割寺主持近十年來的大小事件。日記存放在藏經閣的保險櫃裡,他一再叮囑我跟龍、獅、虎三個人,如果他將來某一天暴斃,來不及留下遺言,就要我們看他的日記,特別是近三年來的內容。既然風先生擁有皇室的至尊金幣,肯定就是我們日本人的好朋友,相信神壁大師的亡靈,很樂意您翻閱他的日記。」
藏經閣就在幾排院落之後突兀矗立著,像僧滿是細碎皺紋的臉上,露出諂媚的笑:「還有,風先生,負責遊客接待工作的石島找過我,他的工作變動,我會立刻安排——」
我不想再跟他囉嗦下去,直接打斷他的話頭:「嗯,你看著辦好了,將來你才是楓割寺的主持,有可能的話,這枚金幣我也會……」拋出這個誘惑力巨大的香餌之後,我轉身進了院子,相信金幣會讓象僧一直覬覦著,渴望我會把它賜贈給他,好讓自己的權勢進一步高倍膨脹。
床上已經鋪滿了圖畫,至少有七十餘張不少。
屋裡的四個人一致保持著無言的沉默,最新拼好的圖畫,是一排整整齊齊的佛龕,一共有十個,每一個裡面都有一尊盤膝打坐的佛像。
「佛龕?也在水下?」我並沒感到太過驚訝,畢竟在龍門石窟、敦煌莫高窟等等旅遊勝地見過很多同樣的東西,至於水下佛龕,四川樂山大佛和泰國暹羅神像附近的水域裡也早就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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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冷握著鉛筆在面前的白紙上寫著什麼,不時地扭頭望著那些佛龕沉思。
大亨手裡握著電話,一直都沒來得及撥號,他被滿屋的圖畫弄糊塗了,不停地輕輕歎氣。
「還缺一部分特寫,隔這麼遠,看不出佛龕裡供奉的是什麼——」邵白輕撫著那些畫,指著其中一張,猶豫不決地問:「大家看,這尊佛像腰帶上挎著的,是不是一柄倭刀?」
倭刀,不過是日本武士刀的一個分類,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日本海盜們慣用的武器。海盜被稱為倭寇,他們佩帶的長刀就被叫做「倭刀」。
「對,是一柄倭刀。」張百森肯定地回答。
「我只是覺得,日本佛教典籍中,並沒有隨身帶刀的神像,那麼這些海底佛龕裡供奉的,會不會是某個異教宗派的神像?」邵白又在撓頭,亂糟糟的頭髮上,不停地有灰白的頭皮屑落下來。
各國佛教歷經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發展到今天,本國民眾尊奉的佛像、經文、神佛故事都已經相對固定下來,如果再有人添加新的宗教進來,肯定會被民眾排斥為「邪教、異端」。
如果不是具有重要意義的佛像,恐怕沒有人會把它們藏在極深的水底,而谷野神秀的身份也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我撿起邵白指著的那張畫,仔細看了幾遍,覺得關寶鈴的鉛筆線條似乎是在刻意突出那柄刀的形像。又一次,蕭可冷跟我心意相通,把手中的紙遞過來,上面是一柄放大了的武士刀,刀柄約有四十厘米,佔去了總長度的三分之一。
「我很期待下一批畫有這柄長刀的細節特寫——風先生,以你的見識,必定對它的來歷有更深刻的瞭解,對嗎?」現在大家的身份與關係變得非常特殊,猶如一個七拼八湊起來的特種試驗小組,人與人之間成了臨時結合的同事關係,而蕭可冷,就像我的一個最貼心的助手,總會在恰當的時候給我以幫助。
我捏著這張紙,略想了想,取出電話走向院子。
邵白不滿地哼了一聲,想必是在怪我故意隱藏自己的發現,不夠坦誠。
極度的好奇和恐慌,讓所有人都失去了吃東西的胃口,這件事沒徹底結束之前,只怕大家都忘記了生命裡還有吃飯、睡覺這兩件事。
不知不覺,慘淡的斜陽已經開始向西面墜落。
僧人們掃淨了小院裡的積雪,上午融化掉的雪水,已經被傍晚的寒風吹得結成亮晶晶的薄冰。
我在廊簷下停了一會兒,再次凝視著蕭可冷畫的那張倭刀的放大圖,終於忍不住,撥了一個電話號碼出去。
等對方接電話的空當,我發現了南面房頂瓦壟上擔任警戒的灰衣僧人,肩膀上掛著衝鋒鎗,形像非常古怪。東面、西面的牆頭、屋頂上都有凍得瑟瑟發抖的崗哨,他們的光頭與雪色混在一起,令人發笑。
「喂,誰?」接電話的人嗓音沙啞,態度粗暴得像是剛從流水線上走下來的屠夫。
「我。」我只說了一個字,對方袒胸露乳、渾身體毛的壯觀形像已經迅速出現在我腦海裡。不過,我知道他手裡永遠少不了的一樣工具不是屠刀,而是鐵錘。
「哈哈,是你——嗯?你在日本?怎麼不過來找我切磋一下刀法?知道嗎?我剛剛買到一本來自尼泊爾的刀法秘笈,肯定勝過你們中國人的所有武功。還有還有,我已經成功地使用了低溫冷凍鑄煉技術,把刀刃淬火時的相對溫差增加到三百度,這種環境下打造出來的快刀,比你說過的什麼『吹毛斷髮、殺人不留血』之類的測試標準要高十倍以上,你一定得過來見識一下……」
聽筒裡滿是他滔滔不絕的賣弄聲音,弄得我又一次太陽穴發脹起來。
象僧調動的人手似乎並不是寺裡的主力,我懷疑他根本就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實在不行,我會考慮調神槍會的人過來,至少他們對於槍戰佈陣和江湖仇殺更專業一些。
如果由我來安排,至少要在寺裡的各個制高點上佈置狙擊手、導航員和護衛戰鬥小組。目前能夠俯瞰全寺的,應該是塔頂、藏經閣頂和寺門這三個位置,控制了這三個點,便能先發制人,立於不敗之地。
最重要的,用高水平的狙擊手結合戰鬥小組控制塔頂,會間接對冥想堂形成居高臨下的監視態勢。
「喂,風,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聽筒裡的人暴喝著。
「我一直在聽,屠刀先生。」我懶洋洋的應了一句。
「哈哈,你又漏掉了一個字,我的全名,應該叫做『屠龍刀』——亞洲第一鑄造刀劍的高手,屠龍刀大師。」他得意地笑著,笑聲裡夾雜進一陣「叮叮噹噹」的打鐵聲。
亞洲第一鑄造刀劍的高手這個稱號絕對沒錯,他在隱居於富士山之前,名氣大得讓比爾蓋茨等等世界首富都自慚形穢,曾經擁有的頭銜、地位、財富更是驚人。其中比較突出的一項,便是美國軍需處曾用高官厚祿邀請他擔任新一代戰術匕首的研製顧問,甚至請了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來做說客,被他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理由竟然是「美國特種部隊使用殺豬刀足夠、根本不需要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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