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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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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Offine男魔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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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55 引言回覆
5大亨 6鑒真門下千年靈魄女弟子
如果不能肯定關寶鈴能“得救”或者“生還”,我不敢冒然跳出去接招,畢竟一步走錯,帶累的是整個無辜的楓割寺。當然,王江南算是條好漢的話,自己應該把守關口寶鈴失蹤這件事的責任全扛下來,免得拖累神槍會兄弟,但前提是──他能扛得了嗎?他的命能抵得過關寶鈴的命嗎?

“王先生,我們的耐性、時間都是有限度的,所以,我只能給你十秒鐘的倒計時,十秒鐘一過,不好意思,就只好由葉先生來替神槍會執行家法了──十、九……”

海倫的話沒人敢反對,因為在百份之九十九的場合,她的話直接代表了大亨的意思。

相信此刻,神槍會屬下每一個人握槍的手心裡都滿是冷汗,包括已經舉槍向海倫瞄準的蕭可冷在內。

“六、五……”海倫不緊不慢地計數,空氣彷彿要冷漠地凝固住了,下一秒鐘,無論那一方先發難,都會是場不死不休的屠戮。

最後一次,蕭可冷向我望著,滿眼都是哀求與期待,不說一個字,所有要說的話都滲透在哀懇的眼神裡。

或許在我的自傳裡,作家們已經把“風”這個人物描寫成驚天地泣鬼神的無敵英雄,像超人、奧特曼、蝙蝠俠一樣,來去如風,拯救萬民於水火倒懸之中,所以那麼多人提到“風”,才會寄予如此高的期望。

“三、二……”訓練有素的黑衣人齊刷刷地向後退去,每一組都有一人跳上車,伏在速射機槍後面,其餘人則把右手探向後腰,握在黑沉沉的槍柄上。這么多高手擊殺王江南一人,猶如猛虎全力搏兔,他能繼續生存的機會已經等於零。

“一……”

海倫吐出這個字,只占了一秒鐘的三分之一,手銬驀的發動,左手肘上彈起一圈銀光,那應該是一柄極短而又極其鋒利的彎刀,直撲王江南。

子彈上膛的“喀啦”聲、手槍保險栓彈開的“ ”聲全部混雜在山風裡,大亨的人馬有備而來,就算是神槍會來的人再多十倍,也會盡在人家的掌控之下。

有一瞬間,我的思想突然失去了控制,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掠了出去,穿越從“通靈之井”到台階下的廣場這三十多米的距離,出現下手銬向前沖的必經之路上。

“嗤、嗤、嗤、嗤”,手銬的彎刀連閃,一連揮出了十七八刀,同時右手掌心的一柄短小的銀色左輪手槍指向我的小腹,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我不是刻意要救王江南,但總不能讓蕭可冷失望,就在海倫喊出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我的心突然被蕭可冷的目光融化了……

我只做了一件事,左手小指突然填進了左輪槍的扳機下面,控制住了扳機的所有自由行程,讓撞針根本沒有擊發的機會。近在咫尺,我能聞到手銬衣領上淡淡的阿迪達斯男用香水的味道,從前他在江湖上橫行無敵的種種傳說也閃電般涌上我的腦海。

刀鋒很冷,鼻子裡迅速聞到優質的阿拉伯冷鋼鑄就的月牙形彎刀上淡淡的血腥咸味,只有千錘百煉、殺人過千的利刃才可能留下這種“殺氣”的味道。

刀鋒已經迫近我的眉睫,但一剎那它又倏忽遠去了,因為我的右拳準確地擊中了手銬的左肩,發出“ 嚓”一聲脆響,應該已經擊碎了他半邊肩胛骨,這條胳膊已經廢了。

“噗噗”兩聲,我左肩上的衣服陡然翻捲起來,像一只被撕裂了的巨型蛺蝶,衣服下的皮膚也感到一股劇烈的灼痛。那是兩顆無聲手槍的子彈,並不是我閃得快,而是開槍的人已經手下留情。

海倫向著手裡的槍口輕輕吹了一下,臉上現出無聲的冷笑︰“果然好身手,埃及人的雜誌倒也不全都是在吹牛。怎么?你想挑戰大亨的威權,替神槍會出頭?”

一個能始終留在大亨身邊的女人,必定是萬裡挑一的高手,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床下,剛才她拔槍速射的動作,快捷、凶狠、灑脫、漂亮,簡直可以做手槍設計類軍事教材裡的經典模特圖片。

我的血無聲地沿著腋窩流下來,既然已經出頭,根本就沒有退路了,更何況我還打傷了大亨的第一保鏢。

手銬被我擊中之後,倒退了足有六米遠,臉上的全部肌肉都在猙獰痙攣著。他們既然要打神槍會的主意,肯定早就把可能遭遇的王江南等人的抵抗考慮周到,而我,卻是這個計畫裡的變數,沒被任何人計算在內。

“海倫小姐,我不想得罪任何人,但我要說,關小姐只是暫時失蹤,似乎不必急於一時地懲戒任何人。記得很多江湖前輩都反覆地訓誡後輩,要‘以德服人、濃德載物’,大亨是我最崇敬的前輩之一,想必他對這些話有更深刻的認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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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55 引言回覆
血越涌越快,我身上的半邊襯衫都被洇濕了。從海倫高深莫測的冷笑裡,我突然明白,她的手槍裡安裝的是美軍的“鋸齒形切割子彈”──這種子彈,每一顆彈頭上都涂滿了長效溶解血小板的特殊藥物,一旦撕裂目標的皮膚之後,傷口在二十四小時內無法自然凝固。如果得不到有效的藥物治療,最終會導致血液全部流盡。

她不必有進一步的殺傷動作,只要慢慢拖延時間,十五分鐘內,我就會因大量失血而昏厥。

“以德服人?我已經對神槍會網開一面了,就算死一千個王江南,又怎么能抵得上關小姐的一根頭髮絲?”

聽到這句話,不知道王江南會怎么想?是不是羞愧得要挖個地縫鑽進去?

做為神槍會日本分會的老大,在大亨的視線裡連只螞蟻都比不上,哪還有臉跟在大亨的女人後面獻殷勤?

在一百二十名黑衣人的虎視眈眈之下,我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除非能搶先一步,抓住海倫做擋箭牌,但事情非要發展到那種糟糕地步嗎?畢竟從手術刀方面的淵源來細數,我跟大亨也算是間接的朋友關係,沒必要弄成生死對頭。

“對,關小姐的失蹤,所有人都很著急,從昨天中午到現下,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在找。請海倫小姐再給次機會,我們一定能找到她……”

我相信藤迦的話,無論生死,她都能帶我找到關寶鈴。這一注,我押的是“生”,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你的保證?埃及人崇拜你,把你奉為‘沙漠無敵勇士’,但在葉先生眼裡,上下五百年,似乎沒有一個人能再令他正眼看第二次。所以,你的保證,毫無說服力﹗”

王江南在我身後,頹唐地低聲問︰“風先生,你真的能找到關小姐?如果那樣,我情願丟一只胳膊──”

我對他的冥頑不靈開始惱火了,現下的關鍵,不是他的胳膊或者性命。大亨要殺他,只是激怒之下的泄憤,對找到關寶鈴絲毫沒有幫助,倒不如留著他,對搜索關寶鈴下落還有一定的幫助。

“你的胳膊要不要、扔不扔,與我無關,關小姐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朋友。”我冷笑著,如果關寶鈴能看上這樣木訥的男人,簡直是老天瞎眼了。

“要做保證的,還有我,還有楓割寺所有僧人的性命,怎么樣?”

藤迦出現下台階上,雙掌合十,灰色的僧袍隨風而飛。她的華貴傲氣一下子便把海倫比了下去,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堂堂正氣。

海倫愣了愣,藤迦又是一個變數,並且是剛剛產生的,絕對在大亨掌握的所有資料之外。

現場的氣氛正在發生變化,海倫從震懾全場的駕馭者,變成了應接不暇的參與者,而藤迦的出現,更是令她失了方寸。

“你……你不是……埃及運回來的植物人……”

媒體方面刊登過很多關於“植物人”藤迦的報道,小報記者更是把這件事當作一棵搖錢樹,毫無節製性地渲染臆造。至少截止到今天凌晨三點前發行的所有報紙,都沒有“植物人”復活的消息,這種怪事活生生出現下海倫面前,怎能不令她驚駭?

藤迦走下台階,此時寺裡涌出了四隊灰衣僧人,手裡握著的不是戒刀禪杖,而是一色的俄羅斯突擊步槍,接近二百人的隊伍,殺氣騰騰的陣勢與大亨的人馬不相上下。

這種意想不到的變化,讓我也真的摸不著頭腦了。

藤迦是楓割寺的精神力量,從她醒來後寺僧們的頂禮謨拜便能看得出,但寺裡藏了這么多精良武器,並且可以訓練有素地迅速投入戰鬥,這就不能不說是一件佛門趣談了。

“告訴大亨,我們會全力以赴搜尋關小姐,如果他對‘海底神墓’的事感興趣,直接坦白說出來就好,不必假手於任何莫名其妙的理由。”

藤迦目視著海倫,眼神咄咄逼人,此刻,她完全沒有一個二十歲女孩子的生澀,從眼神到氣勢,絕對是稱霸一方的江湖人物風范。

海倫干笑了一聲︰“什麼?大亨富甲天下,還會覬覦子虛烏有的‘海底神墓’?就連你們日本的天皇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地奉茶讓座……”一旦氣勢被壓制住,海倫便失去了慣有的優雅談吐,說出的任何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藤迦向那群黑衣人掃了一眼,不屑一顧地︰“大亨如果真的高明,就不會借助於美國人的軍隊。”

海倫臉色變了,因為藤迦掀開了這群人的底牌,一旦傳揚出去,又是一場國際輿論的口水戰。

神槍會的存在已經變得不重要了,藤迦成了應對大亨的中堅力量,而我的冒然殺出,成了藤迦不得不出手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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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56 引言回覆
直升機的艙門啪的彈開,一個中年男人探出身子,向藤迦招了招手。

海倫與手銬一見了這個人,馬上表情嚴肅,身子挺直,恭恭敬敬之極。

那就是大亨,一個成名於亞洲、商業帝國覆蓋全世界的奇才,更是全球男人的榜樣、女人的偶像。

“藤迦小姐,請來飛機上談一談可以嗎?”大亨的聲音寬濃而有磁性,臉上的笑容比奧斯卡影帝們更優雅動人。

他有一頭濃密的黑發,眼睛極其明亮,雙眉修剪得整齊熨貼──曾有香港的著名相師說他“天庭圓極、地閣方極、眉峰銳極、目色亮極”,是最難得的“三世帝王之相”,只要努力,三代之內必定成就一國之君。

從大亨上數三代都是普通商人,所以這種駭人聽聞的預言,只能向後推,也就是說大亨如果不能稱帝,則他的兒子、孫子、重孫必定能夠當國家總統。

每次從報章或者新聞上看到大亨,相信很多人心裡都會把這個偉大的預言溫習一遍。

即使是一個簡單的揮手動作,也像是被精心設計過,既表現出了大亨的溫和寬容,又隱約蘊涵著江湖巨頭無處不在的威儀。

藤迦點點頭,緩緩走到舷梯邊,仰面向上望著。

大亨收回眼神時,有意無意向我掃了一眼,但卻一瞟而過。

我無意借手術刀之名沾光,或者跟大亨攀什麼密切交情,只要他能放王江南一馬,我也算是沒令蕭可冷失望。血仍在流,漸漸的我開始有點頭暈目眩了。

大亨向藤迦伸出手,依舊溫和地笑著︰“把手給我,我來幫你。”

如果我是個女孩子,只怕也會給大亨迷住了,有錢、有貌、有勢,對女人有標準紳士派頭的尊重。另一方面,大亨在傳媒記者的文章裡,又是一個極懂得情調的男人,很多交際場上經驗豐富的女孩子,都免不了輕易地被他的眼神俘獲。

又一次,我的心被針尖刺痛了︰“關寶鈴……是不是也這樣被他俘虜的?被他看上並且一夕繾綣的女孩子,是不是每個人都感到榮幸之至,猶如後宮佳麗被君王寵幸一樣?”

現下的大亨名義上不是一國之君,但他的權勢足足頂得上十幾個非洲國家的總統相加之和。

“海倫,給他……止血吧。”

大亨握著藤迦的手,扶她進入機艙,就在艙門再次關閉之前,向海倫說了這么一句。然後,艙門緩緩關閉,重新隔斷了所有人的目光。

雖然只是曇花一現般的露面,大亨已經一下子把全場洶涌的殺氣暗潮震懾住,每個人都垂下了自己的槍口,特別是霍克臉上,忽然顯出嫉妒、羨慕、尊崇、忌恨的種種複雜表情,望著緊閉的艙門,像是一只即將發狂的野野狼。

在神槍會,霍克已經是個被贊譽、崇拜的光環緊緊籠罩的人物,事實上,當他到達尋福園時,無時無刻不帶著這種故作謙遜的優越感。只要他願意,除了孫龍,可以對任何人發號施令,並且身邊有數不清的甘愿投懷送抱的漂亮女孩子,包括美國、歐洲、亞洲娛樂圈裡的很多新出頭的女影星、女歌星──

在江湖上,霍克是風頭最勁的“後起之秀”,幾乎每一位江湖前輩都看好他,毫不諱言他將是神槍會未來的領袖,是孫龍的傳人。但這一切,比起大亨來,豈止是小巫見大巫?簡直就是用米粒與宇宙星球相比,只會惹人恥笑。

我理解他,因為當我看到大亨時,也會有這種感受,只是沒像霍克一樣如此外露。江湖上只有一個大亨,也只有一個楊風,我不會妄自菲薄,直到將來成為像大哥那樣的“盜墓之王”,成就自己的夢想。

大亨會跟藤迦談什麼呢?藤迦既然無所不通、無所不能,會不會有破解“黑巫術”的捷徑?

“關寶鈴……關寶鈴……關寶鈴……”她已經成了我心裡的死結,而且是一碰就讓我心痛的那種。

“風先生,這是止血的藥……”海倫掌心裡托著一只橄欖大小的玻璃瓶,遠遠地向我亮了亮。

我故作輕鬆地一笑︰“不必,聽說‘鋸齒形切割子彈’留下的傷疤像一條人工紋刻的美洲蜈蚣,謝謝海倫小姐的大方饋贈,將來有一天我定會回報一點什麼。”不能跟大亨相提並論,至少我還可以跟對方比比骨氣,失血再多,也不可能接受對方的施舍。

“哈哈,好,年輕人有骨氣不是壞事,但如果一味逞強,那就變成愚蠢了﹗”海倫收回了藥瓶,她身邊的手銬切牙切齒地盯著我──擊碎了他的肩胛骨,弄不好會害得他終身丟了飯碗,但剛才硬碰硬出擊的情況,出手力道根本無法控制。我不傷他,必定被他的彎刀所傷,權衡利弊,也只能先顧全自己再說了。

這就是江湖,如果不想被野獸所傷,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自己變成野獸。

襯衣濕透後,粘糊糊的血液越過腰帶,向褲子漫延著。我曾經運用內功,企圖壓制住傷口的血脈,但只是適得其反。

“風先生,我覺得那兩顆‘極火丹’會對你的傷勢有好處,何不試一試?”是神壁大師的聲音,他混雜在僧人隊伍裡,避開了海倫警惕的目光。楓割寺還不想公然挑釁大亨的威權,不敢惹也惹不起。

放著“極火丹”的袋子一直放在我的口袋裡,我對它們的功效並不抱太大希望,畢竟妙手回春的靈丹妙藥大部分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

我解開袋子上的絲帶,裡面共有兩顆被乳白色蠟紙層層包裹的圓球,一層層地揭開蠟紙,露出的只是一顆普普通通的暗紅色藥丸,散發著淡淡的蓮花清香,體積如一只鵪鶉蛋。既然布門履那麼慎重地把它交給我,又惹得象、獅、虎三僧拼死出手搶奪,應該能證明它的價值。不管對我的傷勢有沒有幫助,暫時死馬當活馬醫好了。

我把藥丸掰開,在海倫略帶驚詫的嘲笑表情裡,大口咽下肚子裡去。

蓮花的清香剎那間充盈著我的所有味覺器官,一陣清涼之極的感覺由喉管一直向下滑落,直沖到胸口膻中穴,然後又化成無數條更微妙的清涼細線,分散向奇經八脈。到達肩頭傷口的那一路涼意感覺尤為明顯,灼痛感立刻消失,幾分鐘之內,傷口便不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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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39 引言回覆
海倫遠遠地盯著我,嘴角帶著不屑的嘲弄,或許覺得我只是在裝腔作勢地硬撐門面。

在場的所有人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都在看著那扇緊閉的艙門。我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亂叫,早餐、午餐都錯過了,太陽西斜,很快又該到晚餐時間了。

這場劍拔弩張的大混戰,最終演變成無聲無息的等待膠著狀態,一切結果,都得等大亨重現拉開那扇艙門才見分曉了。

王江南、霍克、張百森始終是站在一起的,我不清楚他們三個之間的關係以及各自的立場,是否跟所站的位置一樣緊密穩固。

自古黑白不能同路,張百森是半官方的人,公然在黑道械斗中出現,這是官方的最大忌諱。這次,他與邵家兄弟態度鮮明地站在神槍會的立場上,非常出人意料,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只怕對亞洲各國的防務格局,又是一次不小的震盪。

艙門終於打開了,大亨先走下來,殷勤地回身扶著藤迦的手臂,最終兩個人並肩站在直升機前,迎接著所有人期待的目光。

“今天,很榮幸見到美麗的藤迦公主,可惜俗務纏身,不能去寺裡打擾了。尋找關小姐的事,便拜托給您,請多費心。”

大亨的態度友善得讓人心疑,藤迦只是淡淡地笑著點頭,一個字都不說。看得出來,他們談得很融洽,並且藤迦也順利地說服了大亨,把現場一點即燃的火爆氣氛消彌得無影無形。

我松了口氣,至少王江南的胳膊保住了,不會讓神槍會顏面掃地。

黑衣人與楓割寺僧侶都垂下了手裡的槍械,滿場裡,只有切牙切齒的手銬與滿臉嫉妒的霍克仍舊沒有放鬆下來,特別是手銬,眼光像條尋隙而進的毒蛇,不停地向我這邊掃視著。

“喂,風,請過來一下好嗎?”大亨轉身向我揚手,並且臉上帶著溫和大度的微笑。

所有的視線從大亨身上一下子跳落到我這邊,我愣了愣,大步走過去,經過手銬身邊的時候,故意聳著肩膀向他冷笑著。

手銬不是什麼好人,正派邪派裡都有人死於他手,到目前為之,被他殺死的有據可查的人命大概有數百條,並且全部是在江湖上闖蕩過大風大雨、大江大河的高手。如果今天一戰,徹底把他的武功廢掉,相信他恐怕沒機會活著離開日本。

海倫的態度轉變得極快,千嬌百媚地低聲笑著︰“風先生,大水沖了龍王廟,得罪了。”

幸好有“極火丹”對抗“鋸齒形切割子彈”的殺傷力,否則,就算她肯向我示好,我也早失血過量昏迷過去了。


鑒真門下千年靈魄女弟子

走到大亨身前五步的時候,迎面已經感受到他身體裡散發出來的磅因礡氣勢,猶如大海裡巋然不動的巨礁,千年屹立不倒,足以抵抗任何海潮的衝擊洗刷。

他向我伸出干乾淨淨的手,既沒有腕表,也沒有戒指,毫無低俗炫耀之處。

如果不是有關寶鈴的事引發衝突,相信在其他任何場合見到大亨,我都會表現出江湖後輩應有的尊重。大亨出道以來,做過很多大氣魄、大手筆的生意,也在暗地裡走私軍火、販賣毒品,但現下,他已經脫離的原始累積的階段,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此刻的身分,的確值得世人尊敬。

我不卑不亢地伸出手,跟他的手握在一起。

“風,手術刀向我推薦過你,今天開始跟我干吧,亞洲區缺少一個商業執行總裁,那個位子──”他停下來,海倫馬上善解人意地接上去︰“是,風先生的資歷,完全勝任,並且我建議經過幾個月的磨合考察階段後,提升風先生為亞洲區首席總裁──”

那是一個高不可攀的職位,即使是對資深頭班經理人而言,也絕對沒有機會一步登天,成為大亨商業帝國中重要的一環,何況是我?

我笑了︰“謝謝葉先生,不過在下懶散慣了,只怕毀了您公司的形像,恕難從命。”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肯聘任我,已經是天大的面子,想必能讓別人嫉妒眼熱地發狂。但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要做億萬人景仰的“盜墓之王”,而不是大亨麾下的一枚棋子、一根狗尾巴草。

大亨揚了揚下巴,看著我的眼睛︰“嗯?你不願意?這可……有點讓我為難了﹗”

當他的眉尖上挑、眼睛睜圓的時候,兩邊鼻翼上閃出兩條深刻狹長的皺紋,從鼻梁一直延伸到下頦。這種紋路,被相士們稱為“權勢斗殺紋”,有著這種皺紋的人,心機城府深不可測,並且殘忍噬殺,冷血無情。

“對,多謝費心,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拒絕大亨的邀請,等於拒絕了一步邁入百萬富翁行列的大好機會,但我並不覺得做他的屬下有什麼好,並且手術刀遺留下來的財產,足夠我與蘇倫揮霍一輩子的了。

“哈哈、哈哈哈……”大亨拍著手笑起來,眼神陰晴不定。

山風驀然兇猛呼嘯起來,挾帶著大亨渾身驟然散發出來的狂傲殺氣,迎面急掃過來。自古大權在握的人物,都信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古訓,大亨也不例外。看以前的例子便能明白,如果某個人才不肯為他所用,很可能就莫名其妙地在圈內消失掉,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是大亨,更是強悍的黑白同吃的大鱷。

“風,手術刀說,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當然要做聰明的選擇。不必急,你可以有很長的時間考慮,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海倫。亞洲區總裁的位子,永遠給你留著,想必你不會令我等太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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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0 引言回覆
他灑脫地向藤迦點點頭,走上舷梯。

海倫與手銬也進了機艙,收起舷梯,然後直升機發動了引擎,螺旋槳緩緩地轉動起來。

這場戰鬥,以大亨與藤迦的友好談判做了最恰當的結尾,實際等於藤迦給神槍會幫了大忙。

直升機盤旋著升空,一直飛向東南。黑衣人也鑽進車裡,疾馳而去,寺門前只留下神槍會的人馬與偃旗息鼓的寺僧。

“風,我已經答應大亨,定會把守關口寶鈴完整地送回去,這一次,咱們得祈禱上天,千萬讓‘神之潮汐’盡快涌上來才是……”藤迦衣袖飄飛,一派仙風道骨。她的轉生復活,給了我最大的鼓舞,如果籍此知道《碧落黃泉經》裡的祕密,我心裡的疑團就真正全部解開了。

夕陽西下,隨著神槍會眾人的離去,寺門前黯淡冷清下來。

或許蕭可冷很想留下,但沒有楓割寺的邀請,她根本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好隨王江南的車子離開。

藤迦在前,我在後面尾隨,穿過彎彎曲曲的游廊,一路走向“亡靈之塔”的天井。我心裡突然有了極度放鬆後的安逸感,因為所有的答案都寫在藤迦的心裡,我成了仔細聽講的學生,只用記,不必想。

“風,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只怕會有些意想不到的危險,你擔不擔心?”我們站在寶塔的一層中心,藤迦站在原點上,仔細地調整自己的角度,讓身子不偏不倚地面向西南,恰好在“一箭穿心局”的行進路線上。

她的後背對著谷野的“冥想堂”,門戶大開,毫不設防。

我知道她身上必定蘊含著很多神祕的資訊,現下只是摒住呼吸看著她的動作,當她牢牢地站穩雙腳之後,呼出一口悠長的濁氣──“藤迦小姐,請問關寶鈴是怎么進入塔下的?難道她像你一樣,心裡藏著很多祕密?”

我相信關寶鈴什麼都不懂,所以上一次她在尋福園消失後重新出現,根本說不清自己到底去過什麼地方。這不是別有用心的袒護,而是確鑿的事實,因為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寺院最後面的廚房方向冒出了裊裊炊煙,一股木桶蒸飯的香氣悄悄地彌散遍佈著每一個角落。一天都沒進餐了,我現下卻絲毫沒有餓的感覺,每次呼吸喘氣,唇齒間都是淡淡的蓮花香氣。

藤迦笑著搖頭︰“不是‘進入’,而是‘空間變換’。”

我眨了一下眼睛的空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關寶鈴突破了空間?你說的那個塔下秘室,根本沒有門扉可供開啟,而是……以某種特定的形式存在,就像……四維空間一樣?”

藤迦點點頭︰“差不多,但地球上的物理學理論──不管是‘虫洞論’還是‘時空頓挫、時空逆轉’,都不足於說明這種情況。我只能說,她在‘裡面’,是透過‘水’做為媒介達到這個過程的,但‘那裡’是什麼?‘那裡’通向什麼地方?我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我在她繞密碼一樣的解釋中有些頭昏腦脹,但至少有一個問題得問清楚︰“關寶鈴去‘那裡’到底要做什麼?她能夠做什麼?”

如果是為了破解大亨所中的“黑巫術”,似乎她該與大亨同來,自然就無往而不利了,何必一個人跑到這裡,倍受艱辛?回頭想想,當尋福園響起那種神奇的水泡聲時,別的人並沒失蹤,偏偏只有她不見了,又是為什麼?

我很期待水流再次出現,有藤迦在這裡,比這再詭譎十倍的事我也不會擔心。但是,天不遂人愿,越是盼望發生某些怪事,就越沒有一點動靜。

“藤迦小姐,難道咱們今晚就這么干耗下去,你看過的《碧落黃泉經》裡,有沒有如何打開‘海底神墓’的捷徑?”

藤迦若有所思地輕輕背誦起來︰“天地之間,沿一線升降;潮起潮落,以口對口;當你飄浮,時間不再。”

她接著苦笑︰“這就是前人留下的進入‘海底神墓’的捷徑,師父把經書從東土大唐帶過來,為的是找到一處俱備‘三花聚頂、五根之水’的清靜之地,徹底領悟書裡的祕密,找到那顆蠱惑人間的‘日神之怒’,可惜……”

我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她說“大唐、師父”這樣的字眼,忍不住低聲笑著問︰“藤迦小姐,你的師父是誰?你說的大唐又是那裡?”

全球華語詞典裡,提到“大唐”,幾乎所有的人都能聯想到歷史上由李淵、李世民父子開創的幾百年唐朝盛世。

“大唐,就是中國大陸的唐朝;我的師父……呵呵,說出來怕你會不相信,是──鑒真大師。”

我“啊”的一聲怪叫,騰的向後跳了一大步,身子緊緊貼在冰冷的牆面上。其實此刻我的心被震撼得幾乎不能順暢跳動,因為這幾句話絕對是我在二零零五年聽到的最詭異的言論。

鑒真大師東渡的時間是唐天寶十二年,即西元七五三年,距離現下一千三百多年。藤迦能是他的弟子嗎?

藤迦目光炯炯地仰望著遠方︰“沒有人會相信這一點,所以當我四歲進入楓割寺的藏經閣閱讀古代佛經時,所有的人都感到驚駭無比。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很多佛經都是師父當年從梵文裡編譯出來,由我親自謄寫的。讀那些充滿佛性智慧的文字,猶如當年在燈下一筆一畫地抄寫謄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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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1 引言回覆
藏經閣在“洗髓堂”的西面,裡面有日本最古老版本的佛經兩萬多卷,都蓋著歷代天皇的私人玉印,屬於國寶級的文物。

“你的意思是──古代人的靈魂附在你身體上?”

藤迦笑了︰“是這樣,但不確切。我的法號叫做‘定寂’,出家於東都洛陽寶相國寺,是師父門下唯一侍奉左右的女弟子,身分特殊之極。天寶十二年,隨師父東渡,百年圓寂後,靈魂一直蟄伏在藏經閣的一只蟬蛻裡,直到轉生為新的肉體。”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一切太詭異了,面前的藤迦明明是個柔情似水的女孩子,但卻是古代高僧的靈魂轉生?

藤迦寂寞無比地笑了︰“當我的靈魂重新被喚醒之後,才發現已經過了千年。師父帶來的那部《碧落黃泉經》只有我能看得懂,無敵最寂寞,雖然身邊環繞著無數善男信女,還有寺裡的幾百名僧侶,處處阿諛奉承,把我捧得像天上神仙一樣,但我寧願只是當年藏經閣裡日日抄寫經書的定寂。每次夜深人靜的時候醒來,回味別人叫我‘公主’時的語氣,都會令自己毛骨悚然……”

我真想仰天長嘯,把心裡的郁悶混濁之氣盡情發洩出去,如果蘇倫、鐵娜知道藤迦的真實身分後,不知道該怎么想?還有偷走經書的唐心、老虎、宋九,誰能知道曾經面對的是一個靈魂不死的怪人?

“風,在土裂汗金字塔裡,我幾乎以為自己的末日到了,覺得這種不明不白的日子結束掉也好,省得每天都在自尋煩惱,只是師父的遺命還沒完成,那是最大的遺憾。”

我也在回想金字塔中心深井裡救人的那一幕──“藤……鑒真大師東渡是為了傳播中國佛教理論,普渡眾生,難道還有另外的目的?”我雖然救了藤迦,卻沒有阻止後面所有悲劇的發生,包括谷野神芝的死、手術刀的死。鑒真東渡已經是很古老的佛門佳話,我並不覺得翻這本陳年老賬有什麼意思。

“當然,當年的扶桑島荒涼寂寞,人口稀少,師父有什麼必要非得歷盡艱辛苦難渡海過來?而且除去歷史記載的六次東渡之外,還有十一次不成功的渡海過程。他是佛門高僧,單單為了傳經授道的話,隨便派我的十個師兄過來就可以了,根本不必親自冒險。”

“哼哼……”我低聲笑著。

佛門高僧也是人,也會死,當然不應該親身犯險。所以,宋元明清四代的人乃至現代的史學家,都不明白“鑒真東渡”到底有什麼必要性。這不像玄奘取經的過程一樣,玄奘是“取”,而鑒真是“送”,兩者同為唐代高僧,所做的事卻是絕對迥然不同。

夜色裡升起了淺淡的白霧,寺院的庭堂樓閣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看藤迦的姿勢,彷彿要一直站在這裡,等著“神之潮汐”出現。這種等待,似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比起枯燥的等待,我更想看看《碧落黃泉經》上寫了些什麼。

“師父東渡,是要找一樣東西,經書的第二十二頁上曾說‘當天神被叛逆者射中,身體碎為七塊,隨風雨墜落,而雙目神光不滅,化為日月。天神的武器隕落,鑽入扶桑樹下,而後貫通陸地與深海。至於天神的靈魂也永遠沈入地下,蟄居萬年,永生不散,直到重見天日’。我讀懂了上面的每一個字,但始終不明白那些話的意思。所以,靈魂被執著的慾望包圍,才無法隨肉體一起消彌。”

我開始聽不懂藤迦的話了,本來一切佛教使用的語言就都是晦澀高深的,充滿了深邃的隱喻,而此刻藤迦複述的,似乎就是梵語天書《碧落黃泉經》上最直接的翻譯,不聯繫前言後語,根本猜不透其中的涵意。

兩個年輕的灰衣僧人笨拙地穿過月洞門進來,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木製托盤,那應該是我跟藤迦的晚飯。

在“神之潮汐”沒有出現之前,一切生活還得照舊進行,只是不知道被困在“塔下”的關寶鈴餓不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僧人對藤迦的態度恭敬到了極點,開口之前必定雙掌合十,鞠躬超過九十度,只恨不得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我們就這么一直等著?幾天幾夜地等下去嗎?”我不想把精力不知所謂地浪費在這裡。

“對,直到‘神之潮汐’出現。要想找到她,必須這么做。”

我用力跺著腳下的地面,不相信地問︰“這裡……就是進入‘塔下’的門戶嗎?那麼下面到底有什麼?不會就是存放‘日神之怒’的宮殿吧?”雖然這么問,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如果那顆偉大的寶石就這么膚淺隱藏著,也不至於弄得全球的考古學家們神魂顛倒了。

藤迦搖頭︰“我說不出來,關寶鈴的出現,是這件事裡的變數,令我的預知能力大打折扣,什麼都看不透。否則,我也不會只知道在這裡等了,不過有一個人,大概能幫到咱們﹗”她向東面指了指,圍牆那邊,就是“冥想堂”所在的山坡。

“你是指谷野神秀?”我冷笑著,打傷小來的人進了谷野的勢力圈,不知道會不會是谷野本人?

藤迦點頭,同時凝視著腳下,忽然抬頭問︰“風,你不覺得關寶鈴很特別嗎?為什麼別的僧人會在‘神之潮汐’到來時被無名之火燒化成灰,而她卻比任何人都更幸運地進入了那裡。我想她身體裡必定含著某種特質某種……與水中世界特別容易融合的特質……”

她已經無數次提到“水”的魔力,就像土星人運用“黃金”的力量一樣。或許我們地球人真的對地球上存在的億萬種物質了解得太少了,一切資源,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我們以堂而皇之的理由浪費著、消耗著。

我聳聳肩膀︰“藤迦小姐,目前最關鍵的,是要救她出來,然後慢慢研究不遲──你說谷野神秀能幫我們,要不要去拜訪他一下?”

從這裡去“冥想堂”,不過一公里路程,步行五分鐘就到了。

藤迦無奈地苦笑起來︰“不,他不見外人的,就連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他在修煉一種……武功,可以借遁術穿越時間的武功……”

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穿越時間?遁術?他把自己所有的武功與智慧灌輸給自己的弟弟,一切重新開始,竟然是……那是什麼武功?”

按照物理學上的觀點,如果某種物體的營運速度超過光速,便可以隨時進入時間的逆流或者順流,達到穿越時間的目的。谷野該不會是在修煉一種超級輕功,企圖借身體無限快速的營運來穿越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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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1 引言回覆
做為盜墓界的絕頂高手,谷野的成就是全球矚目的,幾乎沒有人能望其項背。當然,大哥楊天例外,在手術刀的敘述裡,谷野永遠都不可能超越大哥楊天,只有楊天才是當之無愧的“盜墓之王”。

“你想錯了,事情絕不是人類的思想能夠正確理解的。那是遁術,而又不是通常意義上的五行遁術,遠遠超越了五行遁術的涵意。風,谷野過去的成就,比起現下他正在做的事不過是九牛一毛,我知道他會成功,他會超越一切前人的成就,一定能揭示‘海底神墓’的意義,並且成功地進入……”

她抬起雙手,雙眼凝視掌心,隨即掌心出現了淡淡的紅光,閃閃跳動著,像是劃著了一支短短的火柴,把雙手全部照亮了。

這種掌現紅光的功夫,我曾看見谷野神芝使用過,但我不太理解她剛剛說過的話。

“谷野神秀,我想知道下一次‘神之潮汐’出現的大概時間?”她低聲對著掌心說話,語氣不容抗拒。這一瞬間,她的威嚴表情,才符合自己“公主”的定位。

日本人的等級尊卑理念非常強烈,對於中國古人的“三綱五常”,他們學習並且嚴格遵守,這一點細論起來,真的讓我們感到好笑。已經被中國人打翻在地並且永遠鄙視的這種封建倫理理念,竟然被日本人奉為經典,看來大和民族與大漢民族是永遠不能順利溝通的了。

沒有人應聲,難道她掌心的紅光竟然是一種我聞所未聞的通訊模式?比“千裡傳音”、“傳音入密”更為玄妙神奇?

我突然很想去拜訪一下谷野,看看他的比“時間機器”更神祕的遁術,但是對於“冥想堂”外設定的五行陣勢卻沒有順利闖過的信心。

大亨駕臨楓割寺時,邵家兄弟並沒有出現,難道他們留在尋福園裡還有別的事情?

目前尋福園裡聚集的人沒有什麼凝聚力,真是可惜──背面的月洞門響起了腳步聲,霧氣裡忽然出現了神壁大師的影子,表情嚴肅地向著這邊走過來。

“咳咳,公主……應該是在十六個小時之後,不過,變數很大……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正弦波浮動規律,跟此前的探索結果明顯不同。”那是谷野的聲音,跟死在沙漠裡的谷野神芝完全相同,甚至連這種咳嗽聲都像。

“變數有兩種,一種在‘那裡’,一個進入那裡卻仍然不斷發出能量信號的人;一種在您身邊,我相信是來自風先生。當變數出現時,所有的探索行動,都僅供參考。公主,請您珍惜身體,不能輕易犯險,而且咱們以前試驗過無數次了,如果不借助能量強大的外力,您、我、龜鑒川、布門履都無法進入──‘那裡’……”

谷野的聲音很低沈,語言卻很隱晦,幾次提到“那裡”。

“谷野先生,‘那裡’究竟是指什麼地方?”我忍不住大聲問。

“‘那裡’就是‘那裡’,風,如果我能用人類詞典裡的句子描述它,何必繞這些圈子?你可以想像那是一個神祕的空間──哦,對了,如果你不能進入‘那裡’,就算知道再多的理論都沒有用。在地球人的記載裡,只會把守關口於‘那裡’的傳說當作笑柄。”谷野對我說話時的口氣很冷淡,聲音就是從藤迦的掌心裡傳出來的。

我搖搖頭,吹散飄到臉前來的白霧︰“神祕空間?”我不想再追問下去了,按照我看過的谷野神秀的資料,他非常“敝帚自珍”,把日本人“吝嗇保守”的特性幾乎發揮到極致。他所經手的任何一個重大考古發現徹底完結之前,總是守口如瓶,不走漏一點風聲。向這樣一個具有葛朗台式“吝嗇癖”的人詢問消息,只怕很難。

“谷野,我仍想最後試驗一次,或許……埃及之行,能夠改變我身體內部的分子架構,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我可以穿越……為什麼不能穿越……”

藤迦的話變得吞吞吐吐,故意把最關鍵的詞彙隱去,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在他們用手掌紅光交流的時候,完全把我當成了外人。

我輕輕退出塔外,既然他們的對話不想被外人聽到,我何必如此不識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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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2 引言回覆
7谷野神秀

“風先生,要不要先去休息?”神壁大師對我的態度還算客氣。

我苦笑了一聲︰“不必,找不到關小姐,大亨還會再來。今天睡了,明天後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繼續睡﹗”

這一次,大亨來去如風,在我和藤迦連番阻擋下沒能製造屠殺血案,下一次,還能這么幸運嗎?那麼,藤迦到底對他說過什麼?我的手放進口袋裡,突然觸到了一件冰冷的東西,那是屬於瑞茜卡的黑銀戒指。

“嗯,神壁大師,有一個《探索》雜誌的美國女記者,叫做瑞茜卡,是不是來過楓割寺?”

我記起了她,飛機上偶遇的漂亮美國女孩子。

“是,曾經來過,但是……很快就離開了,在這裡停留了不超過五小時。”他的回答有些不自然,當然逃不過我敏銳的觀察。

在我冷峻的持續注視之下,神壁大師略帶緊張地向塔裡指著︰“兵見曾經向我報告過,瑞茜卡小姐在這裡拍過許多照片,還拍過‘通靈之井’,甚至從塔頂拍了幾十張‘冥想堂’的外景照片,然後就離開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皮不停地跳動著,在測謊專家眼裡,這是標準的“強直性非慣性撒謊”的明顯特徵,也就是說他在撒謊。

我取出戒指,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間,“噗”的吹了口氣。戒指上嵌著的琥珀石在夜色裡泛著晶瑩的光芒,吸引住了神壁大師的目光。

“大師,兵見已經死了,不過在他臨死前,我給過他幾百美金,你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雖然還不明白神壁大師為什麼要撒謊,我隱隱約約感覺到瑞茜卡好像也出事了──兵見已死,神壁大師把一個死人說的話當作擋箭牌,很明顯是在隱瞞一段事實。

神壁大師臉色大變,拍打著自己的衣袖,故作鎮定︰“我不明白,我沒見過那個女記者,寺裡的採訪接待工作,一直都是由兵見處理。當然,為了擴大楓割寺的宣傳力度,他總喜歡編造一些駭人聽聞的傳說,我已經責罰過他很多次……”

他又在撒謊,因為他看到黑銀戒指後的驚訝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如果只是聽了兵見的會報,他是不可能對戒指如此忌憚的。

關寶鈴失蹤引起的軒然大波還沒有消散,我不想再聽到瑞茜卡失蹤的消息,但事實證明,她也出事了,否則神壁大師不會抵死否認見過她。

“啵”的一聲,藤迦手心裡的紅光驟然加亮,谷野的聲音也變得響亮了很多︰“神壁,那件事瞞不過風,你說出真相吧﹗即使美國大使館追問起來,楓割寺沒有做過什麼,美國公民在這裡神奇失蹤,讓他們的祕密特工們隨便調查好了。”

四周的霧氣越來越濃重,海腥味也越來越強烈,剛剛還能清晰看到的月洞門,現下已經模糊不清了。

霧氣環繞著寶塔,飄浮在我們兩個人的腳下,如同演出舞台上釋放出的干冰效果。

我的第六感再次得到了證實──瑞茜卡失蹤了,似乎還在關寶鈴之前,捏在手裡的黑銀戒指猛然變得沉重起來。

“唉──”沒開口之前,神壁大師先長嘆一聲,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光頭。

做為楓割寺的主持,他的智慧和悟性的確捉襟見肘,在閑雲大師攜張百森闖寺時,他處理問題的能力已經左支右絀,模式極不恰當。接著發生了關寶鈴失蹤、大亨震怒的種種變化,肯定更會讓他腦袋發脹、心力交瘁。

“我見過瑞茜卡,她來的時候,是由我親自陪同的,畢竟日本政府對‘世界衣冠文物遺產’這個稱號看得很重。在經濟日益發展壯大的今天,政府方面最希望被全球各國承認的,就是日本的形像問題……”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心裡暗想︰“形像問題?難道日本政府對自己的面子看得那麼重?怪不得總是不肯承認二戰時期那段既定的事實呢﹗”

神壁大師又在摸自己的光頭,谷野忍不住大聲催促︰“快說快說﹗楓割寺傳到你這一代,真是……真是……”聽起來,谷野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沒有罵人。

真是奇怪,谷野神秀的年齡比神壁大師要低,何以谷野斥責起對方來,像是長輩在訓誡晚輩呢?

“是是,我簡短說──就在塔邊,瑞茜卡給我拍照之後,我有事先離開,而且瑞茜卡說想自己走走。二十分鐘後,我還沒回到這裡,兵見就飛奔著來報告,說寶塔神水又出現了,結果……結果從那以後就再沒見到她。”

某些人會在“亡靈之塔”裡消失,這已經是楓割寺方面毫無辦法的事,他們又不敢正式向日本旅遊局方面提交報告,怕被政府方面斥責為怪力亂神、損害國家形像,所以一直都在隱瞞。

“風,那個女孩子好像已經消失了,就像此前失蹤過的很多人一樣,在我的意識中,失去了能量活動的跡象,基本可以判定為死亡。”谷野很平靜地做了結論,彷彿瑞茜卡的死,不過是一只昆蟲、一只蝴蝶從這個世界消失。

戒指仍在閃光,但她的主人已經不在了,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自嘲地把戒指放回口袋。在大自然的神祕力量面前,人的生命脆弱如蟻,只能任憑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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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2 引言回覆
“谷野先生,我想……試試能不能參悟進入‘那裡’,兩位大師一走一亡,我覺得自己的思想突然發生了極大動盪變化,也許到了能為楓割寺做點事的時候了……就算發生意外,楓割寺可以挑選更聰慧的弟子主持大局,請成全我……”神壁大師踏上幾步,一直走到藤迦身邊。

現下基本可以確定,進入“那裡”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會很“危險”,那麼關寶鈴呢?就算谷野說她仍然活著,會不會像上次藤迦在金字塔裡發生的怪事一樣,活著──但是以“植物人”的狀態存在?

交給大亨一個“植物人”關寶鈴,他一定會氣得發瘋,接著倒霉的將是神槍會跟楓割寺。

我搖了搖一直不停發脹的腦袋,越來越發現找回關寶鈴變得無比困難了。

“神壁,你怎么還沒領悟我的意思?”谷野的聲音露出明顯的失望。

在所有的對話過程中,藤迦的雙腳始終沒有挪動過,彷彿牢牢地在地上生了根。漸漸的,她的全身都被籠罩在霧氣中,只有扎著頭髮的紅色絲帶還在隨風飄動著。

“穿越和‘進入’,是一件物理意義上的事,而不是佛教上的‘頓悟’與‘白日飛升’。你在楓割寺超過五十年,只是在‘讀死書’,慧根日漸愚鈍。算了,你還是安心做自己的主持工作,至於‘海底神墓’的祕密,自然會等待有緣人來發掘,你可以走了﹗”

谷野又在咳嗽,情緒有些激動起來。

神壁大師受了打擊,困惑地對著藤迦掌心裡的紅光,根本不肯離開,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說話時,兩邊太陽穴已經深深凹陷,像一個豎直擺放的酒碗,這是內家高手內力爐火純青之後、又開始韜光養晦、周而複始的一種奇特現象──“我想試一試,這是最後一次了﹗公主對楓割寺很重要,如果可以代替她,我寧願犧牲自己。”

“哼哼,代替?算了吧﹗你沒有慧根,硬要做什麼,只會是盲目送死,對整件事絲毫無補。沒有人可以幫助公主做決定,你還是走吧﹗”谷野已經變得不耐煩了。

藤迦既然跟天皇之間有複雜神祕的關係,又是唯一能讀懂《碧落黃泉經》的國寶級人物,更是古代高僧靈魂的寄居體,任何一種身分都能讓楓割寺上下肅然起敬,谷野等人當然沒權力決定她的行動。

神壁大師陡然指向我︰“他﹗他可以代替公主﹗對不對?他是有慧根的,並且曾經兩次救過公主……”

他的手指一動,空氣裡忽然起了隱隱的風雷激發的動靜,並且一股無影無形的勁風直撲到我眉睫上。他的武功真的高不可測,隨便舉手投足,已經構成了變幻無方的殺招。

“我?”我冷笑,覺得他這一指明顯不懷好意。

“那裡”似乎是個有去無回的死亡陷阱,救關寶鈴固然重要,但“尋找大哥楊天”的事情沒有徹底塵埃落定之前,任何事都要為這件事讓步。

“對,是你。我知道你在埃及沙漠裡做過的一切事,有膽量、武功高強、悟性過人,並且有超強的堅忍不拔的意志。在日本,很多人已經把你比喻成幕府時代的著名忍者柳生射殺丸,這在我們國內都是很少看到的。還有,你曾救過藤迦公主,在國民心中,已經披上了一層‘勇者’的光輝。我相信你,在‘亡靈之塔’,你必定還能夠無往而不利,再次成名……”

神壁大師的話帶著無窮無盡的蠱惑人心的力量──幕府時代的“暗派殺手之王”柳生射殺丸,最擅長於沙地荒漠裡的伏擊殺人,征戰江湖十一年的時間裡,死在他“柳生劍”下的著名將軍、貴冑不計其數。

我不想把自己的形像塑造成只知道一味瘋狂屠戮的殺手,並且被日本人尊崇,似乎也不是什麼太光榮的事。

“‘那裡’,是什麼地方?就是我們的腳下嗎?深度是多少?難道沒有另外的途徑進入,非得等待‘神之潮汐’?”

我再次跺著腳,把膝蓋以下的冷霧驅散。

神壁大師與藤迦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露出困惑的表情。

“如果有其他途徑,不必你說,我們也早就著手進入了,何必跟大亨對陣?”藤迦一直沒有明說自己跟大亨到底談了些什麼,竟然能夠將大亨的滿腔殺氣轉換為春風化雨?

谷野補充著︰“或許是在我們腳下,或許是在北海道下面深不可測、遙不可知的某處深海海溝裡。從北海道縣志上有‘神之潮汐’的記載以來,總共有四百六十人失蹤在‘亡靈之塔’裡,但沒有一個人重新發回消息,說明那裡到底是什麼樣子。希望你是第一個,馬上改寫‘亡靈之塔’的歷史,改寫楓割寺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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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7 引言回覆
我喃喃地重複他的話︰“腳下?海底?”同時蹲下體子,伸出雙手撫摸著腳下濕滑冰冷的石板。

北海道之行的兩個任務已經完成一個,藤迦甦醒,我在埃及沙漠那段經歷的心結已經解開。剩下的時間,應該全力以赴探索尋福園的祕密,為追尋大哥楊天的蹤跡而努力,那麼,我該去接受谷野的邀請,冒這個險嗎?關寶鈴在我心裡的地位,是不是已經到了可以為她罔顧一切犧牲的地步?

一瞬間,我的思想產生了又一輪混亂,突然感到無法選擇。

“可惜這樣的問題沒法求教於蘇倫,對於關寶鈴,我到底存在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她是大亨的女人……難道我可以為了大亨的女人而冒險,為他人作嫁衣裳,就像尷尬的王江南一樣?”

繼續在關寶鈴的嫵媚裡沉淪下去,王江南必定就是我的前車之鑒。

“風,你在想什麼?”藤迦根本無視神壁大師的存在,目光直視著我的眼睛。

“我腦子裡很亂,需要到塔頂上去吹吹風──”我不想把自己跟楓割寺的“私事”混為一談,他們要振興發達、要一統天下、要為日本爭光,通通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之所以三更半夜站在這裡,只是為了找到關寶鈴。

我的腳步變得非常沉重,因為按照谷野的說法,就算想救關寶鈴也不一定能順利到達“那裡”;到達之後,根本無法保證還能重新回來,之前根本沒有順利進出“那裡”的先例。

“去救,可能大家都完蛋﹗不去救,關寶鈴自己死,她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有重新出現的幸運了吧?”

每一層樓梯是十九層,轉彎向上再過十九層,才能到達寶塔的第二層。我漫無到達站向上登去,很快便聽不到谷野與藤迦的對話聲了。

我一直走到了頂層,靠在欄杆邊。此時電話已經握在手裡,我突然有給蘇倫打電話的衝動。進入尋福園之後,因為時空的阻隔,似乎我跟蘇倫之間出現了難以琢磨的裂痕,每次在電話裡的探討都是不歡而散。在我心裡,蘇倫的影子正在逐漸被關寶鈴取代。

如果關寶鈴不是大亨的女人,我會努力賭一把,看能否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看到王江南在她身邊殷切守候時,我心裡除了冷笑、鄙視,更多的是嫉妒,無論自己承認不承認,這都是不爭的事實。

夜這么冷,天地昏暗,白霧彌漫,向塔下面望去,所有的房屋建築都籠罩在霧氣裡。向南面看,尋福園方向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我扶著欄杆繞了一圈,只見霧氣,不見人影,於是堅決地撥了蘇倫的號碼。

蘇倫的聲音依舊疲憊︰“風哥哥,今晚剛接到小蕭的電話,跟大亨對敵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微笑起來,想必蕭可冷已經把我的英雄事跡都源源本本告訴了蘇倫。

“風哥哥,你太魯莽了些,大亨的勢力暴露在外面的,只是冰山一角。跟他對敵,沒有好處,只有無窮無盡的危險。還有,關寶鈴是大亨的女人,王江南已經做了前車之鑒,你千萬不要重蹈覆轍。大亨的霹靂雷霆手段,昔日哥哥還在的時候,不止一次講給我聽過,每一件都足夠令人驚心動魄。比起中東小國的暴君,那些人的手段簡直就顯得太仁慈、太幼稚了……”

我心裡漸漸發涼,雖然並不預期得到蘇倫的表揚,卻也不想劈頭蓋臉遭到一陣訓誡。

“你在聽嗎?風哥哥?”蘇倫停住了滔滔不絕的敘述。

“我在聽,我懂你的意思﹗”我只能保持沈默,並且後悔打這個電話給她。遇到關寶鈴又不是我的錯,全世界男人都知道她是大亨的女人,何必單獨重複給我聽?

隔閡正在無休止地加強、加寬、加深,蘇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換了輕鬆點的口氣︰“風哥哥,你猜我們現下到了那裡?”

我悶悶地“唔”了一聲,去川藏邊界的路跟一路上的村莊,根本在地圖上沒有清晰標示,即使是大陸駐軍的軍事地圖裡,也只是籠統地用近似等高線來表示。那個地方,根本沒有固定的路線,或許一場豪雨、一場山洪,就能截斷山裡所有的通路,然後再開辟出無數條新的羊腸小道來。

“我們在一個叫做‘落鳳坡’的小鎮,據說是三國時候劉備的軍師‘鳳雛’龐統被射殺的地方,呵呵,這邊的人喜歡胡謅八扯地跟古人攀親戚,聽說再向前去還會遇到一處名為‘八卦陣’的遺址,花一塊錢民眾幣就可以在石陣遺址裡騎著毛驢鑽半個小時。”

提到這些,她的語氣變得輕鬆而愉快,我很想知道,她是跟誰在一起的,是不是那個該死的生物學專家?

藤迦甦醒的消息想必她也知道了,我忽然沒有了跟蘇倫討論的心情。

“風哥哥,你聽起來不開心?”

她還記得照顧我的情緒嗎?我冷笑,伸手在欄杆上拍打著,猶豫要不要把谷野神秀與藤迦的討論內容說給他她聽。

話筒裡出現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蘇倫,這是今天的電腦分析資料,請把修刪意見明天日出前拿給我,晚安。”

我的火氣勃勃地開始在胸膛裡爆發出來,壓抑著怒火︰“蘇倫,我要掛了,關寶鈴失蹤的事,有了最新進展,我必須得參加,詳細情況以後再說吧﹗”

她已經激起了我的醋意,現下我才明白,原來男人也是很容易吃醋的,只是看有沒有合適的機會。

“風哥哥,千萬不要冒險,你得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別忘了去北海道的首要任務是──”

蘇倫的聲音驟然提升,非常不滿,只差要對著話筒咆哮了。

我成功地用“吃醋”回擊了她的“吃醋”,但就在此時無意識地向塔下一望,驀的發現霧氣已經全部散盡了,塔外的天井裡,所有的地面都像一面巨大無比的水銀鏡子一樣在閃閃發光。

我“ ”的一聲長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霧氣的確散了,地面上之所以會發光,是因為突然有了水,那些都是動盪不安的水光。

“是‘神之潮汐’,是……”我不知該如何描述此時的心情,明明在谷野的推算下還有十幾個小時才能出現的怪事,提前出現了。

“風哥哥,你說什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蘇倫的聲音再次提升。

我倚在圍欄上,不停地做著深呼吸,雖然電話仍在嘴邊,我卻已經顧不得再跟蘇倫對話。水已經漫延到天井四面,把亡靈之塔無聲地包圍起來。

“風哥哥──”蘇倫還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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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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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48 引言回覆
我抹了抹額頭上突然涌出來的大顆大顆的冷汗,身子驟然彈起來,沖向樓梯。“神之潮汐”出現,藤迦進入“那裡”的試驗馬上就要開始了,不管我想不想參與這件事,都得親眼看看寶塔一層的神奇變化。

我的輕功已經發揮到極限,幾乎每段樓梯都是一躍而下,到拐彎處腳尖一旋,然後繼續躍出去。連續縱躍加上精神緊張,我覺得自己的心臟正在拚命地洶涌跳動,渾身的血流速度也在不斷加強。

六層、五層、四層……我的耳朵裡什麼都聽不到,只有熱血鼓動血管, 跳蕩著。

“藤迦能到‘那裡’去嗎?她是日本的公主,一旦在楓割寺裡再出了事,天皇肯定震怒,不把楓割寺翻過來才怪﹗谷野呢?這個把自己關在古怪房子裡的人,難道另有其他隱祕的目的?他要參悟‘海底神墓’的祕密──他到底知道些什麼?他把所有的武功智慧傳給谷野神芝,又是什麼道理?”

我希望藤迦能成功,無論如何,她進入“那裡”,與關寶鈴在一起,至少給關寶鈴做個伴。

在我印象裡,關寶鈴是個柔弱的女孩子,需要有人時刻關注她、照顧她。當然,不是王江南那樣惺惺作態的江湖人,而是從心底裡喜歡她、嬌寵她的人──“大亨是嗎?坐擁權柄,富甲天下,這樣的男人還有餘暇去珍惜一個女孩子?”

三層、二層……

我清醒了些,聽到塔外的水輕輕拍打著塔基,發出輕微的“噗、噗”聲。

“風哥哥,回答我,你在做什麼?”蘇倫的聲音變得惶急無比,或許是我急速跳躍中的風聲灌進聽筒裡,她能感覺到我在緊張無比地快速奔跑著。

顧不得回答她,我迅速跳下最後一段台階,已經到達了一層。

沒有人,沒有藤迦、也沒有神壁大師,一層的空間就這么大,沒有任何可供藏匿的地方。視線所及,看不到一個人影。

“藤迦小姐﹗藤迦小姐﹗”我叫了兩聲,猛然發現左手邊還有一路向下的樓梯,一下子自嘲地笑起來︰“噢,天哪﹗還沒到一樓,當然不會有人﹗”舉步向樓梯走下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腦子還算清醒。

十分鐘前,我從一層到了塔頂,現下是從塔頂下來,沿著樓梯前進,肯定能回到一層。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我在樓梯上,樓梯的盡頭,就是藤迦跟神壁大師站著的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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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50 引言回覆
第8章 浮秘室 第9章 沈入海底
聽筒裡沒有聲音,可能是蘇倫發怒掛斷了電話。
  我收起電話,以後有時間見了面慢慢解釋吧,現下一個在川藏交界的原始森林裡,一個在古怪的楓割寺裡,再長的通話恐怕都沒法順利溝通。

  又下了一層,當我站在空蕩蕩的地面上,仍舊沒有發現藤迦的影子。

  “怎么?難道是我計算錯誤,從塔頂下來數錯了層數?”左手邊還有樓梯,我下意識地飛奔而下,因為自己的思想並沒有認真地停下來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以為樓梯的盡頭就是“亡靈之塔”的第一層。

  在幾次繞著“亡靈之塔”觀察時,只發現了通向塔頂的樓梯,於是自己已經種下了“樓梯只是從一層通向塔頂”的頑固印象。

  連續下了三層,我的腦子裡開始混亂起來,彷彿一腳踏進了無邊無際的噩夢裡。再怎么算,我也該到達一層了,而不是無休止地在樓梯上前進。

  我停下來,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冷靜下來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腳下的樓梯似乎跟原先不盡相同,發出隱隱約約的白光,包括牆壁也是如此。我靠在牆壁上,額頭緊貼冰冷的石塊,過了大概有五分鐘,覺得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些,繼續沿樓梯向下,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樓梯裡沒有人、每一層裡也沒有人,彷彿“亡靈之塔”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此時我心裡唯一的信念只剩下一句︰“走到底,走出這座塔﹗”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上下塔頂幾次,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現下,走在樓梯上,猶如進入了一個永遠不可預知的迷宮,向下永無盡頭。

  又轉過一個彎,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背對著我,坐在樓梯上。她的頭伏在緊並的膝蓋上,頭髮隨意地向下披垂著,一直拖到地面,就那樣無聲無息地坐著,一動不動,根本看不出呼吸的跡象。

  “一個……死人?”我扶著牆壁,非常小心地向下走,一直走到她身後。鼻子裡鑽進法蘭西香水的味道,並且她苗條的細腰也讓我感到無比熟悉,她身上穿的是一襲黑色長裙,上身罩著一件又短又輕柔的純黑狐裘──“是關寶鈴﹗是她,肯定是她﹗”我開始變得狂喜,輕輕從她身邊走過去,然後轉身向上蹲下來。

  她仍舊一動不動,像是沉沉地睡著了一樣。

  我慢慢伸手,握住了她的一綹黑發。她的頭髮那麼柔軟順滑,像是握著一匹質地最優良的綢緞。一瞬間,我忘掉了自己在那裡、在做什麼,只想讓這一刻永遠停住。

  沒有風、沒有水聲、沒有海腥味──什麼都沒有,只有這段隱約發光的樓梯、牆壁,還有兩個人。

  她赤著腳,十個小巧的腳趾略微有些紅腫,鞋子卻不知去了那裡。很顯然,她曾在某段時間裡不停地走來走去,為了走得快些,才扔掉了鞋子。

  我的鼻子忽然有些痒痒的,用力捂住嘴,扭過臉去輕輕打了個噴嚏。

  她被驚醒了,驀的抬起頭,黑發一甩,全部回到背後去了。

  “關小姐,是我,風。”我抱歉地向她笑著,但看到她眼裡流露出無限的茫然與困惑。

  “你能再次回來,我真高興﹗”這是真話,關寶鈴再次出現,可以平息大亨所有的責難,神槍會與楓割寺都會平安無事,並且我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也終於放下了。

  “又是幻覺嗎?”她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按在我的額頭上,不停地滑動摸索著,動作輕柔得像一個重度夢遊症患者。

  我靜靜地蹲著,任她的手在自己頭上、臉上、肩上滑動著。她的臉色蒼白憔悴,下巴也突兀地尖削著,本來就瘦削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不是幻覺嗎?真的是你?”她的嘴唇哆嗦著。這副樣子,不再是鎂光燈下千嬌百媚、萬眾景仰的華人第一女星,而只是寂寞困頓裡孤苦無依的可憐的小女孩。

  “是我。”也許我該伸開手臂,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因為現下看起來她又累又冷,的確需要有人給她溫暖。

  關寶鈴收回了自己的手,忽然向前一撲,撞在我懷裡,隨即身子一顫,雙臂緊緊箍住了我的腰。

  我呆呆地抱著她,福祉的感覺潮汐一樣襲遍了自己的全身。這一刻,我真真實實地抱著關寶鈴,這個曾經讓自己魂牽夢繞的“大亨的女人”。她的身子很輕、很柔軟,讓我想起小時候自己抱過的小鴿子和小貓,小心翼翼地抱著,生怕她會被驚擾跑掉。

  “謝謝你,我真的很害怕,這個地方又冷又靜,或許就是人間地獄吧……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過什麼,上天要這么懲罰我。”她在我胸口呢喃著,淚水打濕了我胸前的衣服。

  我輕拍她的肩膀︰“沒事沒事,已經沒事了,你已經回來了,就像上次在尋福園別墅裡,你不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嗎?”

  這只是很平常的安慰的話,但她一下子坐起來,放開我的腰,不停地眨著眼向四周望著。視線所及,都是散發著隱約白光的石階、石壁,應該沒什麼特別怪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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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51 引言回覆
  “回來?不,不,我們還是在這裡,怎么會‘回來’?你不覺得這些石壁、石階都很古怪嗎?而且、而且……下面有更怪異的東西……”她伸手向下指著,指尖上的火紅色蔻丹亮得逼人的眼。

  我的思想仍舊沒有轉過彎來,或許是剛剛那柔情萬種的一抱,讓我的思想和靈魂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吧?根本弄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下面?我知道藤迦跟神壁大師都在一層,我們下去吧﹗知道你已經脫離危險,他們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我還在猶豫該不該告訴她大亨曾經來過楓割寺的消息,生怕她聽到大亨的消息後,立刻把我拋開。

  一旦陷入情感漩渦,每個人的思想都會混沌不堪,無論是貧賤如乞丐還是高貴如皇室貴族,統統是一個道理。如果放在平時,我該早想到事情的怪異──無限增長層數的樓梯、怪異的會發光的石階石壁、關寶鈴的驚恐……

  “我們走吧?”我扶著她的手臂,慢慢把她攙起來。

  “走?向下還是向上?到底那裡才是退場門?”她苦笑起來,眼角忽然流出兩串晶瑩的淚珠,沿著腮邊滑下。

  “當然是向下,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醒來,一切都會恢復正常,別擔心。”我扶著她,沿樓梯向下。她的身子顫得厲害,不住地嘆氣流淚。

  再下了一層樓梯,如果我沒算錯的話,從塔頂下來,這已經是第十三層。

  下面出現了白色的光,或許是神壁大師帶來了某種照明工具?

  我興高采烈地叫起來︰“藤迦小姐、神壁大師﹗你們看看,我找到了誰?”

  沒有人應聲,下面一片死寂安靜,連水聲都聽不到了。

  關寶鈴苦笑,伸手按在牆上,不肯再向下走︰“我好累,不想再向前走了。你先下去,我休息一下再過來。”她的長睫毛痛苦地撲扇著,淚珠一串一串不停地滾落。

  我想了想,遲疑地說︰“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抱你下去好不好?”因為我不想再次功虧一簣,不想再生出什麼變化,一定要親手把她帶出“亡靈之塔”。

  “你……你難道不覺得這裡很怪異嗎?為什麼一定要下去?我很怕……”她的話語無倫次。

  我彎腰抱起她,大步走下樓梯,心裡充滿了英雄救美的豪放感。比起王江南,我的運氣應該好上幾千倍。關寶鈴從他身邊消失,卻是被我親手找了回來,足以證明,王江南的能力只配領著神槍會的人打打殺殺,根本照顧不了她。

  至少在精神上,我已經完全戰勝了王江南,一分鐘後,我將成為楓割寺裡的英雄,就像上次在金字塔深井裡救回藤迦一樣。

  “天──”

  等我真正站在寶塔的第一層裡,思想卻陡然變得極度混亂、恐懼、驚駭──地面是透明的,我們猶如站在一個透明的玻璃地面上。這裡只有一個塔門,卻是黑漆漆一片,外面什麼都看不到。

  我抱著關寶鈴,轉動著身子向四面看。這裡絕對不是原先的寶塔第一層,當然也就找不到藤迦和神壁大師。

  “我們……是在那裡?”我的牙齒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就在地板外面,一條身子柔軟頎長的鰻魚滿不在乎地扭動著游了過去,身上的紅色斑點散發著幽幽的熒光。魚是不可能游動在空氣裡的,我看得出,外面全部是水。

  “我不知道。”關寶鈴無奈地垂著眼帘,長睫毛顫動著。

  又是一條魚游過來,身子扁平,五顏六色的背鰭像是一排長長的飄帶。像剛才的鰻魚一樣,它們都屬於海洋魚類,由此或許可以斷定,我們是在海水裡。

  我看著腳下,隔著透明的地面,我看到了一大群胖乎乎的大馬哈魚,扭動著灰乎乎的身子穿行在大蓬大蓬的海藻之間。到處都有星星點點的熒光在閃爍,這種情形,跟我以前在歐洲做深海潛水時看到的景物一模一樣。

  “這是一場夢﹗”我哈哈大笑,放開關寶鈴。她的黑色鑲鑽高跟鞋就在右面的塔門旁邊,我大步走過去,彎腰撿起鞋子,突然想從門裡跨出去。既然是夢,走到那裡都不會受傷害的,大不了驚懼萬狀地醒來就好了。

  我的腳抬起來,關寶鈴驀的大叫︰“不要﹗不要﹗外面都是水,你會沒命的……”

  腳停在半空,我猶豫了一下,慢慢向前伸手,穿過漆黑的塔門。果然,指尖先觸到了冰冷的水,接著是手指、手掌、手腕,外面真的是水,並且是立體的水,自己的手是從水的側面插進去的,猶如進入了一塊巨大無比的果凍。

  “ ──”我聽到自己牙縫裡不停地倒吸冷氣的聲音,一點一點把手縮回來,鼻子裡聞到一股濃烈的海腥味。手是濕的,足以證明這只手曾真實地進入過水裡。

  “外面……水?”我騰地向後跳了一大步,用力甩著手,彷彿上面沾了不祥之物。

  明明是沿著樓梯一路下來,怎么可能到達了如此荒謬的地方──一個四周是水的玻璃房子?

  關寶鈴穿好了鞋子,無可奈何地苦笑著︰“你現下明白了吧?我們被困住了,而且是被困在海底。在門外,我曾見過一些深海電鰻游來游去,那些生物只在八公引深度以下才會出現,所以,我們目前所處的位置,至少是八公引的水下。”

  我蹲下體子,凝視著透明的地面。墨綠色的海藻像是妖怪的長髮般飄搖著,成群結隊的不知名的魚在海藻中間穿來穿去。

  八公引深的海水之下,應該是一片漆黑才對,但因為這房子發出的隱約白光,卻能照亮近處的景物。這種感覺,猶如坐著海洋遊樂園的簡易潛艇在水底探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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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51 引言回覆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關小姐,你有沒有發現,我們根本看不到地基?沒有地基,我們又是處在那裡的?這座寶塔豈不是要無休止地沈入水裡去……”縱然那些古怪的塔門可以擋住海水的進入,那麼暴露無遺的塔頂呢?又有什麼安全保障?

  關寶鈴疲憊無比地坐在台階上︰“別問我,我好累了,只想有張柔軟的床,好好睡一會兒。”

  地下堅硬冰冷,坐在上面的滋味肯定不怎么好受。

  我打起精神,如果她累得不能走了,我就抱她走,不過這次是一直向上,看看能不能重新回到塔頂。我的輕功完全可以帶一個人飛掠下塔而毫發未傷,總之,不能在這裡等死。

  “關小姐,我抱你上塔頂,我們一定會沒事的。”我走過去,伸手托起她。

  她閉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回答︰“好吧,我要睡一會兒,好累……”

  我從透明屋子上升了六層,如果不出現意外,這裡應該是寶塔的第一層,但我驚奇地發現,樓梯沒有了,這一層的頂上也變成了透明的玻璃。不僅僅是玻璃,還有蠕動著的深海紫蟹,張牙舞爪地盤踞在一叢游動的海葵邊,準備捕食獵物。

  視線只能看到公丈之內,小魚、海藻、某些熒光螺、還有蜿蜒游動的海沙虫──

  公丈之外,是一種恐怖的深灰色,也就是深海中的原始顏色。

  一小時之內,我跑遍了寶塔的每一層,卻始終沒敢從塔門裡邁出去。每一個門洞都是漆黑一片,外面毫無例外地是冰冷的海水。

  關寶鈴一直在我懷裡,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這是一個古怪的地方,到處是水,人卻並不感到窒息,而且石壁上發出的光,足夠照亮四周的空間,不至於讓我們處在一團漆黑之中。

  我取出了電話,一點通訊信號都沒有,根本無法向外聯繫。

  我抱緊關寶鈴,慢慢清理著自己的思路──

  “在塔頂,我看到了‘神之潮汐’出現,然後下塔。從塔頂到一層,都非常順利,本來應該落在第一層上,見到藤迦跟神壁大師,結果卻無意中進入了這裡。這裡,應該就是谷野說過的神祕空間,那麼這個空間跟寶塔是相連的嗎?否則我怎么能從塔裡的樓梯直接沖下來?”

  “我是怎么進來的?我還能出去嗎?如果……像從前消失在‘亡靈之塔’的人一樣,永遠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能跟關寶鈴死在一起,也是一種福祉吧?”

  關寶鈴在我懷裡動了一下,更緊地向我懷裡貼近了些。看著她光潔的額頭和不停顫動的睫毛,我心裡的憂懼被無邊的快樂取代,自己不得不承認早就喜歡上她了,從在尋福園別墅見到的第一面開始。

  王江南對她一見傾心,我又何嘗不是一見鐘情?

  她是“大亨的女人”──我開始試著揭去她身上的這層標籤,她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子,接受什麼人,跟什麼人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無論能不能救她出去,我都不會再放開她了,就算跟大亨光明正大地爭奪、就算為她死,我都不會再毫無斗志地放棄。

  “蘇倫?蘇倫怎么辦?手術刀不是要我一輩子照顧她嗎?”當蘇倫的影子再次跳進我的腦子裡,我忽然覺得左右為難了。

  我們此刻就是坐在最下面一層的屋子裡,腳下是透明的海底世界。

  當我向腳底凝視著的時候,發現那些飄搖的水藻正在慢慢放大,起初只是像些細長的帶子,但現下看來,每一根都有人的手掌那麼寬。從腳下游過去的魚類也起了變化,竟然出現了只有在一千五公引下才有的深海石斑魚、極光磷蝦和半透明的皇帝蟹。

  在歐洲的頂級海鮮餐廳裡,我曾不止一次地享用過這三種來自深海的美味,配以紫魚露、芬蘭鵝肝醬和墨西哥香草,味道鮮美得讓人流連忘返。不過,現下看到這些熟悉的東西,只會讓我覺得一步步陷入沒頂的恐慌──這個空間正在下沉之中,海藻並沒放大,而是空間距離它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正下方的海藻,它在我的視線裡越來越大,並且我感覺到屋子下沉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我們將會沈入無邊無際的深海。

  這個奇怪的結果,根本超乎任何人的想像力。我再次看著漆黑一片的塔門,如果從那裡游出去,不知道會發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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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8:54 引言回覆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看看腕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

  回想自己從塔頂沖下來時,並沒有遇到藤迦,她會不會發現我的失蹤?會不會想辦法來救我?從最初的震撼驚駭中清醒過來之後,我知道目前這種糟糕的情況下,自救與被救都不可能。這種深度的海底,要想擺脫困境,除非有水下潛艇趕來營救。

  “唉,等到潛艇到來的時候,我跟關寶鈴早就餓死、困死在這裡了﹗”我無聲地苦笑著,伸出手指在玻璃地面上彈了兩下,那邊正好有一只深海鰈魚搖動著滿身的彩帶翩翩起舞著,不知是在求偶還是在招徠獵物。

  按照目前的下落速度,大概一小時後,我們就能跟那些水藻親密接觸。再以後,就只能聽天由命了,或者像此前進入過這個空間的所有人一樣,徹底在地球人的世界裡消失。

  我想到了大亨,權勢可以縱橫全球,幾乎沒有什麼事能難住他──“他能想到辦法來救關寶鈴嗎?在這個無邊無際的深海裡,任何權力、財力都將毫無意義,產生不了任何作用。”

  大亨的人馬氣勢洶洶殺到楓割寺前的時候,可以在瞬間消滅神槍會的人,將楓割寺夷為平地,但卻無法進入這裡,無法把守關口寶鈴救走。所以,人類的權力總是有鞭長莫及的時候,就算貴為美國總統,在大自然面前也會束手無策。

  關寶鈴又動了動身子,發出低沈的鼾聲。她的手始終緊緊扣在我的腰間,像是怕我趁她睡著時逃走一樣。

  我是不會走的,就算有從這裡逃走的機會,也只能帶她一起走,絕不會只顧自己。

  “怎么才能離開呢?”我的視線又一次落在塔門上,從那裡游出去或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是唯一的路徑。沒有氧氣系統,沒有腳蹼,沒有通訊器材與定向設備,就算僥倖逃出去又怎么樣?還不是一樣死在大海裡?

  “或者可以打碎塔頂的玻璃──”我無聲地搖著頭否定了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在這樣的深海裡,最好還是少安毋躁,免得再出意外。而且,我懷裡還有個關寶鈴需要自己照顧,任何時候,先得考慮她的安危。一旦這個空間爆裂開來,我們被捲入海水裡,我或許可以掙扎著自救,她呢?只會死在這裡……

  一想到死,我情不自禁地抱緊她,彷彿生離死別一樣。

  我不是輕易動情的人,在到達開羅認識蘇倫之前,也曾與幾個漂亮的義大利女孩子交往過,但對每個人的感覺都很淡,到現下甚至叫不出她們的名字。

  對於蘇倫,我們曾在埃及沙漠裡共同經歷過槍林彈雨,經歷過神祕莫測的土裂汗金字塔中的種種變故,在戰火中建立起來了深濃的感情──手術刀死了,我是她的、她也是我的唯一親人,所以這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才令我們的關係日益密切。

  不知不覺,時針指向凌晨兩點鐘,關寶鈴已經睡熟了,在我懷裡一動不動。

  我閉著眼睛,半睡半醒地打了個盹,這種詭異的環境裡,根本睡不踏實,而且我在擔心深水壓力變幻無窮,這塊玻璃地面會不會出問題?一旦玻璃破碎,我們就會被海底暗流卷得無影無蹤。

  死是最容易的,地球人的生命其實無比脆弱,怕火、怕水、怕利器、怕窒息。

  我不想死,雖然不怕死,但在沒完成找到大哥楊天的心愿之前,我不能隨隨便便就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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