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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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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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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4:46 引言回覆
  時間過得真快,看看腕表,已經到了凌晨一點鐘。

  小來翻翻藤迦的眼皮,敲了敲自己的後腦勺,若有所思地皺著眉。

  突然,我覺得一股強烈的殺氣正從屋頂上傳來,立刻仰面向上望去。楓割寺的多事之秋,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在蠢蠢欲動,明裡暗裡監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小來回應極為迅速,嗖的跳出門外,腳尖在石凳、院牆上連踩,已經飛速上了屋頂,隨即大叫︰“誰?別走──”腳尖點在屋瓦上的“喀喀”聲響個不停,一直向東面追過去。

  殺氣如此激烈,我怕小來應付不下,正想跟著追出去,神壁大師已經在樹屋裡急促地叫我︰“風先生,這裡……這封信,你來看一下……”

  他手裡捧著一只方方正正的黑色鐵匣子,蓋子已經打開,滿臉都是苦澀。

  那封信是寫在一塊刮平的白樺樹皮上,墨跡陳舊,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歷史,所用的文字有三種,分別是日文、中文、英文。我只掃了一眼,那行中文寫的是︰“ ‘陰陽神力’與極火丹,有緣人得之。有緣人必將到達‘海底神墓’的中心,他是楓割寺的未來希望,滿寺弟子必須全心全意侍奉他,不得有違。”

  “有緣”二字真是奇妙,因為無論古今中外的地球人最講究“緣分”這兩個字,彷彿任何人一旦遇到“緣分”,便具有了無上神力,跟滿天神佛平起平坐。

  “如果我真的是有緣人,就先讓我把藤迦救活好了──”記得耶蘭轉述龍的話時,也慎而又慎地提到了這兩個字。

  白樺樹皮大概有四十厘米見方,恰好滿滿當當地平放在盒子裡,不留一點縫隙。

  神壁大師抱著盒子停頓了片刻,忽然轉身,向著我噗通一聲跪倒︰“風先生,布門履大師遺命,我們必當遵守,從今天起,您就是楓割寺的主人,全寺四百二十二名僧人,全部聽您調遣支派。”

  這真是天大的玩笑,我連連擺手,向後退了好幾步。

  神壁大師雙手把盒子舉過頭頂︰“請您接受布門履大師遺命,破解‘海底神墓’,振興楓割寺,讓‘日神之怒’的光芒照遍大海。”神情和語氣越發恭敬。

  我醒過神來,攙住他的胳膊拉他起來,確信他不是在開玩笑,連聲苦笑︰“神壁大師,我又不是僧人,怎么可能領導楓割寺?這件事以後再慢慢商議好了,當前最要緊的,還是救醒藤迦小姐﹗”

  如果莫名其妙地做了日本寺院的主持,這場麻煩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神壁大師走向門口,提升了聲音︰“寺中弟子聽著,風先生承接布門履大師的衣缽,即日起便是本寺主持,所有弟子謹記、謹記﹗”

  前後不過一個幾個小時的間隔,我已經由楓割寺的嫌疑犯變成了領導者,這世界的變化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陡然間,一陣“噠噠噠噠”的沖鋒槍掃射聲從東面傳來,毫無疑問,那是小來開槍射擊的聲音。

  我沒時間再理會神壁大師,躍出門,嗖的上了屋頂,向東飛奔。輕功本來就是我最擅長的強項,而借助於布門履傳授的內力,奔跑速度更是達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十幾個跳躍起落,腳尖落地時只發出極輕微的“嚓”的一聲──

  越過最後一重屋脊之後,前面是一片光禿禿的山坡,幾棵枝葉稀疏的銀杏樹孤零零的聳立在夜色裡。

  “小來──”我放聲大叫,穿過銀杏樹空隙,已經到了“冥想堂”外圍的鵝卵石小道。

  小來橫躺在地上,沖鋒槍拋在三步之外的枯草叢中,而四周卻空無一人。

  我扶起他,還好,只是暫時的暈厥,出手的人發力恰到好處,只是在他頸上砍了一掌,並沒有故意殺人的趨勢。看來,那麼重的殺氣,只是沖著我來的。既然小來是向這個方向追過來,逃跑的人當然是進了“冥想堂”的範圍。

  霧氣正在鵝卵石小道上緩緩飄蕩著,前面的白屋看起來似乎近在咫尺,只要越過小道,幾個起伏就能到達門口。

  “谷野神秀先生,我是您弟弟的朋友風,能不能賜見一面?”我跟死在埃及沙漠的谷野神芝應該算是“朋友”吧?畢竟一起經歷過土裂汗金字塔內部的蛇海生死戰,我還奮罔顧身地出手救過他。

  白屋靜悄悄的,霧氣受到生波的震盪,似乎打開了一個形狀怪異的洞口。

  小來呻吟了一聲,反手摸槍,此時我們驚駭地發現,那柄剛剛發射過一梭子子彈的沖鋒槍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像一塊被粗暴毀壞的橡皮泥作品,槍口已經彎過來,別在手柄的側面。

  “這……這……”小來瞠目結舌。

  發揮高深的內力扭折鋼鐵這種功夫,只有空前絕後的內家高手才能做到,而谷野無疑就是絕頂的神祕高手。

  “我看見一個枯瘦的夜行人伏在屋檐上,本以為是‘赤焰’的人馬,追到這裡之後,相隔不到公丈便開槍警告,但對方突然倒飛回來,一掌砍中了我的後頸,然後我就昏過去了……”小來用力揉著自己的脖子,丟棄了那柄破槍。

  夜行人逃入了谷野的勢力範圍,我們有必要面見谷野──但突破這些複雜的埋伏是件難事,特別是在昏暗的夜色裡,更是東瀛遁甲術最容易發揮神鬼殺伐的最佳時刻。別看面前是普普通通的鵝卵石小徑,一踏過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怪事呢﹗

  在我身後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神壁大師率領著十幾個干練的年輕僧人趕上來,看到我跟小來只是站在小徑外面,先拍打著胸口松了口氣︰“風先生,千萬不要擅自越過小徑,那是……被下過詛咒的陣勢……千萬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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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4:46 引言回覆
  他們停步的地方,至少距離小徑二十步,那些年輕僧人臉上已經露出了驚懼的表情。

  “我們沒想過去,只是有人伏在‘洗髓堂’屋頂偷聽,然後又逃到了這裡。”接受布門履內力這件事,恐怕會讓楓割寺的人記恨我一輩子了,畢竟別人覬覦了十幾年的寶物,被我不費吹灰之力拔了頭籌,放在誰身上也不能輕易忍了這口氣。

  “偷聽?一個什麼樣的人?怎么會逃向這裡?”神壁大師奇怪地問。

  小來歪著頭,略加思索︰“是個又矮又瘦的人,輕功非常好,騰躍時候的姿勢,有點像只不停彈跳的青蛙或者澳洲袋鼠。”

  神壁大師馬上搖頭︰“不可能,楓割寺裡沒有這樣的人和輕功,而且逃向這裡的話,早就被圍繞在‘冥想堂’四面的陣勢困住,生不如死……”

  他指向一段乾涸小溪的低窪處,非常嚴肅地接下去︰“看那裡……前年夏天時曾有個偷東西的小賊被寺僧追趕,誤入那裡,結果突然就陷在裡面了,一動不能動。沒人敢進去抓他或者救他,結果幾場豪雨下來,小賊活活地被蚊虫叮咬而死……小兄弟,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沒有谷野先生的解禁令,任何人擅自闖入,只會成為一堆枯骨……”

  小來聳聳肩膀︰“是嗎?有這么厲害?哼哼哼哼……”

  在我印象裡,中國古代的鬼谷子與抱朴子兩位大師,才是真正的奇門遁甲術的創始人。日本人抱殘守缺地學到了些皮毛之後,專往陰險晦暗的方向發展,才變成了近代江湖上近乎“下三濫”忍者遁甲術。更可惡的是,忍者公開號稱自己的本質就是“暗殺”,不擇手段地置敵人於死地,這一點,早就違背了鬼谷子與抱朴子創立奇門遁甲術的初衷。

  猶如中國人發明火藥之後,西洋人用來製造火槍火炮殺人一樣,實在背離正軌太遠了。

  小來低聲嘟囔著︰“這個有什麼了不起,等張大師過來,破除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不過是舉手之勞﹗”

  的確如此,做為中國特異功能大師的張百森,已經成了中國奇人、異人的領袖,本身功力高強,何況還有邵家兄弟跟隨,如果以這樣的陣容構成還不能破解谷野布下的奇門埋伏,中國的五行奇人們也就把面子給徹底丟盡了。

  神壁大師低聲下氣地向著我︰“風先生,夜深了,請您去‘洗髓堂’休息可以嗎?那個院落一直是本寺主持專用的,希望您能在那裡渡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小來饒有興趣地看著神壁大師,不明白對方態度的突然轉變是如何發生的。

  一直到我們回到“洗髓堂”,神壁大師的態度始終恭恭敬敬的。

  我指著藤迦的棺材,謙和地向神壁大師笑著︰“大師,今晚我希望睡在棺材旁邊,或許能得到一些藤迦小姐的意念啟迪,參悟救人的奧祕。”其實我的真實意思,是害怕夜行人再來生事,眼看藤迦有希望被救醒,我可不想再次節外生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我也毫不例外。

  蓋被就寢時,腕表已經指向凌晨三點,楓割寺上下,一切歸於寂靜。

  僧人們都撤了出去,因為神壁大師已經向大家說明,藤迦公主自然會醒,不必大家勞神參悟了。從明天起,所有的僧人繼續各司其職,按部就班地完成各自工作。

  藤迦的呼吸聲不停地鑽進我的耳朵裡,儘管已經困倦不堪,我仍然堅持瞪著雙眼,仔細地思考著從第一次見到藤迦直到現下的一切環節,包括在金字塔內部的那口深井裡將她救上來時的每一個細節──

  “既然土裂汗大神根本沒吸收到她身體裡的能量,又是什麼原因讓她昏迷?還魂沙的力量是存在的,配合那句咒語,應該有希望突破那層微薄的窗戶紙……”

  鐵娜一直沒給我來電話,或許她還在為如何應付新聞記者們喋喋不休的詢問而焦頭爛額吧?把土裂汗金字塔改造成地下旅遊景點,所花費的金錢和時間絕不在少數,弄到現下這種地步,勞民傷財,肯定要被埃及國內的反對派謾罵彈劾……

  蘇倫呢?目前在干什麼?繼續那個莫名其妙的“阿房宮尋找之旅”嗎?

  還有蕭可冷,今晚會不會惦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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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4:50 引言回覆
第五部 海底驚魂 2轉生復活
越來越多的古怪想法反覆在我腦海裡纏繞著,驀的耳邊響起“咯”的一聲,彷彿是某個鐘表的機簧銅弦在響。

恍惚之間,我覺得自己彷彿又置身於尋福園二樓的客廳裡,所聽到的就是青銅武士抱著的座鐘發出的聲音。據我所知,“洗髓堂”裡是沒有鐘表的,至少我沒發現。

“咯、咯”又是兩聲,很明顯是從樹屋裡傳出的。

剛剛僧人們已經清掃了樹屋,將布門履燒化的殘骸裝進黑瓷骨灰壇子裡,準備擇日下葬。除了那兩棵年代久遠的大樹,屋裡早就空了,怎么會有鐘表的動靜?

我挺身坐起來,掀開被子,藤迦的呼吸聲依舊粗濁沉重,門外的夜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光,萬籟俱寂,沒有一絲人聲。隔著北牆,我又一次聽到了“咯咯”的動靜,彷彿指標被牽絆住了的鐘表,正在努力不停地企圖掙脫這束縛。

我迅速起身,走到北牆邊,雙手扣在把手上,等到動靜再次響起的時候,嘩的一聲把牆壁向左側推開。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在樹屋裡飄蕩著,那是被我擊飛的象僧重傷後吐血留下的痕跡。

屋裡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我憑著感覺一直走向布門履打坐的那個樹洞,因為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布門履坐化自焚後,除了骨骸,什麼都沒留下,並沒像滿院僧人期待的那樣出現什麼“佛舍利”之類的東西。樹洞已經被清掃乾淨,可惜空間這么小,只怕今後再沒有人能在裡面打坐修行了。

我站在樹前,伸手按在樹身上。隨著又一次聲音響起,我覺得自己的掌心受到了輕微的震動,那只發出聲音的鐘表,就在樹身裡。略想了想,我取出了一支電筒和袖子裡的戰術小刀,準備在樹身上動手挖掘,看裡面到底藏著什麼。

年代久遠的樹皮散發著濃郁的木香,讓我覺得用小刀來割傷它簡直就是犯罪。所幸,刀子只割下去三厘米左右,便“叮”的一聲響,已經碰到了某種金屬的物體。

我迅速擴大了戰果,在樹身上掏了一個三十厘米見方的洞。電筒照耀下,樹幹上的紋理像是最美妙的抽象畫,令我贊嘆不已,但我的驚人發現並不是這些,而是一個成人手掌大小的青銅鐘表。

鐘表完全是手掌形狀,頂上的五根手指鑄造得一絲不苟,連皮膚紋路、指甲蓋這些細節都很妥貼地表現了出來,絕對是一件難得的精致工藝品。它的表盤使用的應該是水晶玻璃,無暇透明,閃閃發亮。

奇怪的是,這只鐘沒有指標,表盤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從一到十二這些阿拉伯數字符號。

我使勁搖了幾下,它很沉,接近二十厘米的濃度,肚子裡肯定全都是優質的捲軸銅弦,所以即使深埋在樹皮後面,仍然能發出清亮的捲軸撥動聲。

“一只沒有指標的鐘?埋在古樹的樹幹裡?布門履竟然會如此無聊,弄出這些名堂來?”

我把鐘表翻來覆去地看了十幾遍,沒有任何發現,當我從背面的上弦孔向裡面張望時,能看到各種機件發出黃澄澄的銅光。

“龜鑒川與布門履兩個修行幾十年,到底參悟到什麼?那張白樺樹皮上寫的‘有緣人開啟海底神墓’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握著它,感受著它裡面蘊藏著的急於擺脫束縛的掙扎力量──沒有指標的鐘,就算上滿弦重新跑起來,又有什麼用?

回到藤迦的棺材邊,我重新躺下來,聽到外面有早起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十一點,門外陽光燦爛,耀得人眼睛直發花。

躺在被窩裡,我又取出了那只鐘,它的尺寸比我的手略微大一些,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高度現代化工藝製造出來的仿真藝術品,可惜是個殘廢──它的底座下面居然鐫刻著幾個細小的漢字,仔細辨認之後,是“穿越永恆者永恆穿越,就在時間的軸線上”這么兩句古怪的話。

我冷笑起來︰“不知道又是哪位日本高人從中文哲學書上生搬硬套下來的名句?”

這種看似哲理深濃但細細研究起來卻完全詞不達意的廢話,是中國很多文學青年最喜歡的調調,跟以前的“頹廢流”、“廢話流”的寫作群體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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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4:59 引言回覆
小來一直守在門外,見我睡醒了,馬上跑進來報告︰“風先生,剛剛接到十三哥的消息,他把守關口小姐失蹤的事透過國際電話報告了大亨,結果大亨當時在電話裡就翻臉大怒,並且將在第一時間趕到楓割寺來。”

我暗笑王江南的愚蠢,在關寶鈴失蹤案沒有結果的情況下,冒然把事情捅給大亨,簡直是在開玩笑。不知道神槍會的人最後會怎樣為這件事買單,得罪了大亨,連孫龍的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

“我知道了。”尋找關寶鈴的事,神壁大師肯定會幫忙進行,這一點不必擔心,只要她還在楓割寺的勢力範圍內,就一定能找她出來。就算發生了詭譎的怪事,如果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別說是大亨,就連美國總統來了也沒辦法。

我俯身凝視著藤迦,她一動不動地保持著跟昨晚相同的睡姿,呼吸平穩,神色木然。

小來嘆了口氣要退出去,神壁大師已經快步走進來︰“風先生,風先生,今天藤迦公主能不能醒?東京方面……東京方面有很重要的電話打進來,詢問關於公主的消息……”

對於藤迦的身分,我仍有很多不明白之處,以後有機會我會仔細向神壁大師請教。

我點點頭︰“我盡力而為,不過什麼都不敢保證。神壁大師,我的朋友關寶鈴小姐昨天在寺裡失蹤了,相信你也知道。麻煩你找幾個干練的僧人陪小來再徹底搜索一遍,事關重大,處理不好的話,從今天開始,楓割寺就要不得安寧了。”

昨天,王江南與霍克帶人折騰了半下午,神壁大師不可能不知道。

他無奈地嘆氣︰“風先生,昨天已經找過幾遍,毫無下落。既然您吩咐下來,我們盡力去找就是了。我會撥一百名年輕僧人出來,全力以赴地找這位關小姐。唉,只怕結果還是會令您失望……”

我更相信關寶鈴的失蹤緣於“非人”的力量,她來楓割寺數次,如果有人要暗算她,早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下。

小來與神壁大師離開之後,我握住了藤迦的右手,仔細探察她的腕脈。她的手很涼,皮膚嫩滑,脈絡跳動忽快忽慢,忽強忽弱。

“藤迦小姐,醒來吧……還魂沙的力量,難道還不能把你的靈魂喚醒嗎?”我把自己的左掌貼在她的右手掌心上,試探著催動內力,向她體內灌輸。

直覺上,她像是一塊堅固的冰,需要我用內力凝成熱流,一點一點把冰層融化掉。

幸好有布門履無償贈送給我的內力,否則連續發功的情況下,我早就油盡燈枯,脫力而亡了。

外面傳來寺僧招呼列隊、分派任務的吆喝聲,真的是一大群人同時展開行動,現下我的身分不同了,說出的每一句話神壁大師都會當正事來辦。無意中收服了這么大的一群力量,真是……真是飛來之喜──“或許我真的是什麼有緣人?”

“咯”的一聲,扔在枕頭邊的那只奇怪的鐘又在響,並且這一次一氣響個不停,似乎一時半會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藤迦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子扣住我的五指,力度大得驚人。

“藤迦……藤迦……”我大聲叫她的名字,只覺得她的整只右臂都僵直得像生硬的木棍,只是手指上的力量如同一只鋼鉤,無止境地抓住我的手。我身體裡自然而然生出力量,迅速傳遞到左掌中,與她抗衡。

“醒來吧……醒來吧……”我在嘴裡、心裡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期望這一次能出現奇跡。

“呵……呵……”藤迦突然叫出聲來,跟那只鐘的“咯咯”聲混雜在一起,她的頭也開始劇烈地擺來擺去。

我長吸了一口氣,急速伸出右手食指,“噗噗、噗噗”幾聲,連點了她頭頸、上身的幾處穴道,防止她在昏迷之中的無意識動作咬傷舌頭。

她的眼睛倏地睜開了,精光閃爍,同時鬆開右掌。

我的點穴功夫,雖然不是太好的,但至少剛剛點中她上身的四個穴道,應該能令她暫時失去腰部以上的行動能力才對,沒想到一點都不起作用,她的手臂仍舊能自由活動。

“終於……我終於回來了……”

“風先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她的語氣仍舊高傲無比,彷彿這幾個月來的昏迷前後只不過是一秒鐘的銜接與停頓。

反倒是我,在極度震撼下,自己的思想意識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之前,日本人已經做過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努力,都沒有把她喚醒,已經成了醫學上的巨大難題,而我做過什麼?竟然輕而易舉地讓她復活了──是還魂沙的力量嗎?還是布門履的‘陰陽神力’,抑或是這只奇怪的鐘表在冥冥中起了什麼作用?

我後退幾步,又是驚喜、又是驚詫︰“你確定……藤迦小姐,你確定自己已經正常了?”

她發出一陣可愛之極的笑聲︰“當然,不過你最好能暫時迴避一下,我需要整理一下衣服……”說到這裡,她的兩頰上倏地出現了兩抹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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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4:59 引言回覆
我尷尬地退出門去,並且仔細地將門扇關好。

藤迦醒了,很多問題,馬上就能問個明白,比如她的神祕消失、谷野神芝的死、經書上的祕密……

我在門前走來走去,腦子裡全都是興奮之極的疑問句,而甦醒後的藤迦就是打開一切疑問的鑰匙。

蕭可冷的電話也就在此時到了︰“風先生,大亨要來,嗯……事情有些糟糕,十三哥、霍克先生、張大師等人馬上就會去楓割寺,並且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孫龍先生……”

喚醒藤迦的巨大喜悅充滿了我的全身,所以對於大亨的興師問罪,我並沒有感到太頭痛,反而對著話筒興奮地大叫︰“小蕭,藤迦醒了﹗藤迦醒了你知道嗎?她已經徹底醒了,很快我就能了解《碧落黃泉經》上的祕密……”

我叫了足足有半分鐘,才忽然明白,話筒那邊是蕭可冷,而不是蘇倫。埃及沙漠裡經歷過的事,蕭可冷什麼都不明白,只有蘇倫才會與自己有深刻的共鳴。蕭可冷仍是外人,比起我跟蘇倫的感情判若雲泥。

“我知道。”蕭可冷果然沒有太大熱情,語氣平淡郁悶。

我啞口無言,畢竟藤迦的甦醒跟關寶鈴的失蹤相比,後者更令神槍會頭痛。

背後的拉門輕輕一響,藤迦換了一身灰色的僧衣,腰間緊緊地束著一條白色布帶,勒得她的腰似乎一只手就能握過來,絕對就是古人用“纖腰一握”來形容的古典美人。她的腳下踩著一雙白色木屐,赤著腳,腳背上肌膚如雪……

雖然仍在跟蕭可冷通話,但我的視線早就被容光煥發的藤迦吸引了過去。

“小蕭,我已經發動寺裡的僧人掘地三尺去找,這一次,我懷疑……”

蕭可冷迅速打斷我,口氣變得很不耐煩︰“不不,風先生,您還相信她上次說的鬼話?我把那件事向十三哥等人說了,沒人相信﹗沒有一個人相信﹗還有戒指的事,一切根本沒有合理的解釋。所以,霍克先生懷疑,關小姐只不過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誘餌,旨在挑撥大亨與神槍會的關係,一旦大亨與山口組聯手,神槍會在日本的力量將會遭到重大打擊……”

我聽不下去了,王江南與霍克的所有思想,都是基於政治鬥爭、黑道鬥爭、地盤鬥爭,根本沒人設身處地為關寶鈴想想。

“不要把一切突發事件都歸結為山口組與神槍會的戰鬥,小蕭,你並不完全是神槍會的人,何必硬要把自己跟他們綁在一起?我來北海道,是為了追查另外的事,對兩大黑道勢力交手根本毫無興趣,而我也絕不會被什麼‘美人計’所迷。關於戒指,我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這一只,根本就是瑞茜卡手上戴的那只,我會馬上找到她,要她證明給你看,再見──”

我狠狠地按鍵收線,對蕭可冷感到無比失望。

如果喜歡捲入黑道殺戮的亡命生涯,早在三年之前我就可以輕易加入全球範圍內任何一個黑道組織,何必等到現下再獻身去為神槍會賣命?蕭可冷真是糊塗透頂,時時處處把自己真的當成了神槍會的人。

黑道江湖,踏進去容易,再想退出來,至少得扒三層皮,最後奄奄一息,剩半條命也未必能徹底斷開以前的恩恩怨怨。幾百年來,多少妄想透過“金盆洗手”的這一盆水洗白身分的江湖人,最後仍舊死在仇家刀劍暗算之下?

看多了江湖血腥仇殺之後,我對黑道上的事厭惡無比,躲都躲不開,怎么會惹火燒身?

一剎那,我很想念蘇倫,她的處事應變能力,跟我息息相通,根本是蕭可冷無法相提並論的。

藤迦揮袖掃淨了一張石凳,緩緩坐下,手指夾著一根紅色的絲帶,輕輕把烏黑的長髮束起來。幾個月的昏睡並沒有讓她變得痴痴呆呆,反而更顯得精神飽滿,眼波每一轉動,都彷彿帶著凜凜的寒光,比在沙漠裡第一次見她時,更加冷清孤傲。

“我一直都醒著,不過,我的‘醒’,只是思想明澈,聽覺、嗅覺正常,卻不能動、不能說,猶如被封閉在一只大箱子裡。所以,你不必解釋事情的所有經過,一切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我會解答你所有的疑問,不過現下有件事最是緊急──有個人失蹤了,就在……“亡靈之塔”下面,我們必須在下一次‘神之潮汐’到來前解救對方,否則……”

我一時並沒有領悟到她說的“人”就是關寶鈴,立刻脫口而出︰“什麼?還有人失蹤?還是在塔下──塔下有什麼?是通往‘海底神墓’的秘道……”

被蕭可冷氣糊塗了,腦子似乎突然梗住,無法深度思索,只是一個勁地沒頭沒腦地亂問。

“風,看著太陽,答案就在裡面,讓太陽照徹你的靈魂與智慧,當思想中的陰影被陽光逐散時,你會得到答案,因為每個問題的答案都在你心裡……”她抬手指向太陽,灰色的袖子滑到肘彎,手臂上的肌膚白得發亮,完美無瑕。

我仰面向著太陽,雙眼瞇起來,覺得“萬物生長靠太陽”這句話真的是永恆適用的真理。在陽光照射下,渾身暖融融的,凝固的思想又重新開始靈活流動起來──失蹤的人只有一個,必定就是關寶鈴。那麼她……她是怎么進入塔下的?秘道?遁術還是虫洞?”

在太陽的萬丈光輝下,長久以來楓割寺帶給我的沉重與壓抑,開始慢慢消退,並且能喚醒藤迦──姑且不論是不是因為我的咒語而令她復活的,總算把壓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移走了。

這樣的好消息,應該第一時間通知蘇倫才是。

我低下頭,雙手在臉上用力揉搓著,像是做了一個舒服之極的日光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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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00 引言回覆
身著僧袍的藤迦看起來清新脫俗,孤傲的眼神中又帶著令我驚艷的淡淡微笑︰“其實,不必通知別人,只要與你有心靈感應的人,必定能感知到你的痛楚與喜悅。我們走吧──”她向南面一指,那是“亡靈之塔”的方向。

激動與興奮消散之後,我變得重新冷靜︰“藤迦小姐,你在昏睡之中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你能確信關寶鈴進入了塔下面?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

兩次進入“亡靈之塔”的第一層,我都仔細搜索過地面上鋪砌的石塊──相信任何知道“塔下便是‘海底神墓’”這條消息的人,都會像我這么做。在所有人的想像中,如果真的存在秘道,必須先得找到入口,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寶塔第一層的地面上沒有任何松動的痕跡,也就是說秘道根本不存在。

藤迦笑了笑,起身向院門走,輕飄飄的如行雲流水一般。她的確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因為世界上的很多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在我們沒有心靈溝通之前,她說的任何古怪事情,我都不會輕易相信。

因為藤迦的復活,那麼美麗鮮活,一瞬間似乎擠掉了關寶鈴在我心裡佔據的位置。此時此刻,我並沒意識到大亨的發怒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只以為他還能給神槍會一些面子,可以溫和地協商解決任何問題。

我趕上藤迦,一同轉入長廊,迎面遇見一隊匆匆忙忙的僧人,東張西望地跑過來。他們肯定是受神壁大師差遣滿寺尋找關寶鈴的其中一部分,一看到藤迦的臉,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年輕僧人突然間變得呆若木雞,大嘴猛然張開,做出一個無聲吶喊的口型,但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尖叫︰“啊──”

更多的尖叫和驚嘆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一陣嘈雜紛亂過後,這群人全部噗通、噗通跪倒,向藤迦不停地叩拜著。

我實在不知道藤迦的身分竟然如此尊貴,能令別人毫不猶豫地頂禮謨拜。

藤迦淡淡地揮了一下手臂︰“免禮。”此刻的神態,絕對是高高在上、傲視天下的公主,讓我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越來越多的尖叫聲傳遍了近處的殿堂、走廊、天井,神壁大師氣喘吁吁地沖進了走廊,遠遠地瞪著我跟藤迦,抬起雙手,狠狠地揉著自己的雙眼。

看起來,藤迦的復活,對於楓割寺的意義至關重大,當神壁大師跪拜下去的時候,長廊裡已經跪滿了人,滿眼都是灰色的僧袍和青光閃爍的光頭。

“公主萬歲﹗公主萬歲﹗公主萬歲……”不知從誰開始的,數百僧人振臂高呼,聲音在走廊裡山呼海嘯一樣回蕩著。

我悄悄退開,因為在這種群情激昂的場合下,所有人眼裡只有藤迦公主,我變成了附著在她袖子上的微不足道的塵土,何必強留在這裡?

繞過長廊之後,穿過三道月洞門,便到達了“亡靈之塔”的天井。

小來站在寶塔一層裡,面向西南,合掌在胸,彎腰成九十度的樣子,正在虔誠地祈禱。這已經是兩天來第二次看他祈禱了,他心裡似乎也有什麼事瞞著我。其實,每個人心裡都藏著祕密的,不管尊卑,無論善惡,都會有自己的隱私空間。

從這個角度觀察寶塔,它看上去樸實無華,似乎像一個拙劣木訥的工匠一磚一石壘砌而成的,只求敦濃結實,不求嘩眾取寵。與其說它是佛塔,還真不如說是一座粗大的煙囪或者比那座白房子更高碩的鍛石窯,完全不符合亞洲佛教建築藝術提倡的“富麗堂皇、珠光寶氣”的原則。

縱觀日本所有的大小六百多座寺院佛塔,它可能是最寒傖的一座了。

小來祈禱完畢之後,向我揮了揮手,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走到塔邊,繞著它走了一圈,刻意地仔細巡視著塔基上的磚石縫隙,仍舊無法想像藤迦說的話──“進入塔下?關寶鈴有什麼超能力可以穿越這些堅硬的石塊?她該不會像藤迦的遭遇一樣怪誕離奇吧?”

寶塔的年歲太久遠了,所以構成塔基的石頭已經開始風化崩壞,面臨著與其它建築一樣的朽化問題。

八角形的塔基,每一邊長為八米,的確是座巨大宏偉的建築,但是這些乳白色的石塊本身,似乎不足以蘊藏太過高深的祕密。就算曾經有祕密在裡面,歷代考古學家、歷史學家、人文學家也早將它們挖掘殆盡了,絕不會給後人留下捷足先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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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01 引言回覆
3大陣勢 第4章 劫
風先生,這次的事恐怕有大麻煩了,連孫龍先生也正抓緊時間從紐約趕過來,並且一再叮囑王先生不得輕舉妄動……我覺得怕是要出大事,難道一個女人對於大亨來說,就那麼重要?”
  小來苦著臉,取出褲袋裡的手槍,卸下彈夾,謹慎地檢查著。槍械是他的防身武器,但經過昨晚的事,他應該明白,在楓割寺的範圍內,再精良的射擊技術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據說,大亨有很多女人,至少在全球三十六個國家裡建有自己的豪華別墅,固定擁有的各種膚色的女人超過三百個,唉,難道他偏偏對關小姐能重視到這種地步……”小來心煩意亂地嘟囔著。

  大亨的風流本色是盡人皆知的事,所以當他已經ED的傳聞散播出來之後,很多情場失意之輩都在拍手稱快,畢竟有他那樣優秀的男人存在,對任何男人而言都是一種潛在的壓力。

  “大亨真的要來楓割寺?”我不置可否地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一個半小時後,他的私人直升機便會到達楓割寺門口。”

  關寶鈴的影子重新在我腦海裡活躍跳動著,這一次,我倒真希望看看大亨能拿出什麼絕世妙計來找回關寶鈴,找回他最珍惜的大美人。

  看來,楓割寺裡所有的僧人都擁簇到長廊裡去了,藤迦的甦醒對他們而言,猶如天神重生,那邊一直傳來鬼哭野狼嚎般的尖叫聲、誦經聲,一浪高過一浪,引得小來不住地伸著脖子張望。

  空氣中傳來香燭燃燒的古怪味道,小來笑起來︰“怎么?這群和尚有什麼值得慶祝的大事嗎?大白天好好的又燒的什麼香?”

  我淡淡地回答︰“藤迦小姐復活了,當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小來“啊”的一聲跳起來,手裡的彈夾、子彈稀裡嘩啦跌了滿地︰“什麼什麼?風先生您……您真是……太偉大了,您真的把她喚醒了……怪不得那些文章報道把您吹得那麼神﹗我現下信了,百分之百信了﹗”

  他盯著我,像看著三頭六臂的外星人一樣驚詫。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比如我第一次聽耶蘭說出咒語時,氣得幾乎吐血,以為一句普普通通的埃及土語根本不可能成為救醒藤迦的關鍵,並且“雙子殺手”也試過這句話,一直無效。現下呢?經過一系列紛亂的誤會、巧合、打斗之後,百歲老僧布門履自焚坐化,而藤迦也真的被喚醒了……

  世界瞬息萬變,其實我們不必一刻不停地去問為什麼,只要以一顆謙卑的心坦誠接受既定的事實便好了。

  長廊那邊,短短幾分鐘後竟然響起了鐘鼓鐃鈸的敲打聲,僧人們似乎打定主意要在那裡做一次大規模的水陸道場,一時半會,藤迦是沒法分身過來了。

  我拍打著冰冷的石牆,心裡一直存著困惑︰“關寶鈴果真是在這裡消失的嗎?”當我再次凝視地面時,覺得“塔下有人”的說法真的是匪夷所思得令人頭痛。關寶鈴真的藏身於塔下的話,一旦那些神祕的水流再次滲出來,她不是魚類水族,豈不要活活淹死在水裡?

  小來收拾好自己的武器,抬手看了看表,略帶緊張地說︰“王先生他們就快到了,大亨要他們在寺門前等著。”

  大亨不僅僅有錢,而且有勢,在黑白兩道上都有大批人馬與好友鼎力支援。小股勢力無須重提,美國方面有確鑿消息稱,他跟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稱兄道弟已經很久了,就連拉氏就任國防部長這個職務,也是拜大亨所賜。

  從波斯灣戰爭開始前,大亨便與美國總統府保持著密切聯繫,連續三任總統都曾是他在紐約豪宅的座上嘉賓……

  正因如此,他才在華人世界裡睥睨一切,不把任何華人社團放在眼裡。

  小來身為神槍會的人,單獨跟我出來辦事,近似於“叛幫”,已經違背了江湖規矩。

  我很理解他的緊張,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著︰“別擔心,我會跟孫先生說明情況,以你的工作能力,肯定會有升任地方分會負責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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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31 引言回覆
  假以時日,小來的應變能力,肯定超過王江南。這個世界是屬於年輕人的,超過三十五歲還沒能大成的人早就該偃旗息鼓撤退才對。

  小來嘆息著︰“謝謝風先生,不過,我的心愿是像您一樣,做個灑脫風光的獨行俠,不受任何人管轄支派,縱橫江湖,闖蕩出自己的事業……”他很崇拜我,看來鐵娜僱佣的牛皮滿天吹的槍手寫出的文章還算管用,頗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我搖搖頭,對小來的盲目崇拜覺得好笑,如果我現下的名聲就值得年輕人欽佩崇拜,那麼大哥楊天當年,豈不是到了人人敬仰的地步?

  我跟小來並肩向寺外走,繞過“通靈之井”時,下意識地在井台旁邊停了停,向小來轉臉︰“最近有沒有人潛水探測過這裡?”

  從一九九八年開始,日本政府便正式下令不許私人探測“通靈之井”的祕密,一旦發覺,以“危害國家安全罪”議處,嚴懲不殆。這條禁令,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日本人欲蓋彌彰的愚蠢。

  小來搖頭︰“沒有,現有的關於井下情況的描述,還是印度人荷難寧在一九九七年春天所寫的一份長達五萬字的詳細報告,但您肯定知道,那份報告與其說是科學資料,毋寧說是抒情散文加神話想像,被所有的科學界人士斥為無稽之談的狗屁文章。”

  一說到這個話題,小來的心情明顯有了好轉。

  荷難寧的荒誕報告,最終成了全球考古盜墓界的笑談,這個人也在交出五萬字的報告後,突然不知去向,成了探索“通靈之井”事件的略顯神祕的尾聲。

  印度政府曾經發出公開辟謠聲明,說荷難寧患有嚴重的妄想狂躁症、間歇性失憶症、重度夢遊症,他所發表的一切學術文章,都屬於荒謬透頂的謠言,印度政府將為這些混淆視聽、擾亂世界民眾正常生活的話,向日本民眾道歉。

  荷難寧的消失,後來演化為幾十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版本,最搞笑的一個,是說他已經被好萊塢電影公司請去,做斯皮爾伯格的編劇助理,因為他編纂出的連篇謊話,足以令好萊塢最有才華的編劇也黯然失色。

  我跟小來同時大笑,就在此刻,尖銳的急剎車的聲音在寺門外驟然響起,並且不是一輛,而是至少有二十輛之多。

  小來一愣︰“咦?這么多車,不可能吧?咱們神槍會的力量急切之間不可能有這么多人到場?”

  他搶先一步出了月洞門,留下我一個人守著水波蕩漾的“通靈之井”。井水至清無比,像是一塊龐大的透明水晶,連人的影子都照不出來了。

  荷難寧的水下探索報告,我至少看過四次,其中一些詭異好笑的情節我甚至能源源本本地複述出來。他所用的下潛工具來自蘇格蘭的威靈威爾兄弟公司,那是一套價值十一萬美金的專業潛水系統,從水鏡到蛙蹼、從氧氣含嘴到面罩……任何一個細節,都是百分之百的專業。

  他很有錢,當然這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錢都是來自於沉船打撈與水下盜墓所得。這個人的公開身分是印度遠洋海難打撈公司的顧問,真實身分則是獨來獨往的“盜墓水鬼”。他在盜墓界的名氣,遠遠大於在海事打撈上的名氣,成就也跟名氣也絕對成正比。

  “借助工具,我可以變成一條無所不能的魚。”這是他的名言,事實的確如此,水下盜墓這一行裡,他是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位前輩先驅,無人能及。

  報告上說,他向“通靈之井”裡下潛了一百七公丈,之後便與井邊守候的助手突然斷掉了無線電聯繫。足足過了四個小時,也就是他隨身攜帶的壓縮氧氣可支撐的時間的極限,終於重新浮上了水面。

  “井裡有另外一個世界,有奇異的太空飛行器殘骸,有技術無比先進的武器系統……”借助於他的兩個蘇格蘭潛水助手的話,足以證明荷難寧當時的思想有多混亂。水底下可以有任何東西,不過那都是在神話故事裡才可以任意編排的情節,而當時是在二十世紀末的地球,科技高度發達,哪有人相信他的胡扯──

  “風先生……”寺門邊響起小來的低呼,隨即他已經躡手躡腳地退了回來,神色慌張,雙手各提著一柄手槍,但卻一直抖個不停。

  “外面很多人馬,不過卻不是……咱們神槍會的,要不要避開一下?”手槍的保險栓已經打開,但他這種狀態,沒開戰已經徹底輸了,槍也成了累贅的東西。

  我暫時收回了關於荷難寧的記憶碎片,走近門口,借著寺門的遮掩向外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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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32 引言回覆
  門外台階下面,整整齊齊地停著兩排黑色的別克商務旅行車,所有車的後門都高高掀起,露出速射機器的黑洞洞槍口。我能清晰看到黃澄澄的子彈帶沉甸甸地懸掛在彈倉旁邊,全部是七厘米長的銅頭破甲彈,足以穿透低端坦克車輛的裝甲。

  每輛汽車旁邊都恭恭敬敬地站著六個黑色西裝的年輕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雙手垂在兩側褲線位置,挺胸抬頭,目視前方。

  兩排車子是一左一右分開排列的,只留下道路的中間位置。一百二十個年輕人像是一尊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動不動地站在陽光下。

  “風先生,不是山口組的人──這些人都是生面孔,應該是……大亨的人馬……”

  小來的底氣徹底泄光了,大亨還沒露面,單單擺出這樣的陣勢就夠震撼人心的。外面這群黑衣人的後腰部位都高高隆起一塊,暗藏的武器必定是大口徑手槍,渾身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殺氣。

  王江南等人還沒到,“鴻門宴”已經擺放妥當。

  我不想躲,也沒必要躲,真正該遠遠躲避、心驚膽戰的該是動了大亨的女人的王江南才對。我甚至是抱著“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心情等待神槍會人馬出現的,因為這次王江南的面子果真要丟到家了……

  小來一直尾隨在我身後,身子也一直緊張地發抖,他的電話偏偏在這個要命的時候響起來,在一片寂靜的寺門內外顯得格外響亮。不過,外面的黑衣人根本沒往這邊看,彷彿門裡發生的任何事都與他們沒有絲毫相關。

  “是十三哥來的電話……”小來苦著臉,像是握著一個燙手的山芋,無可奈何地接電話。

  我聽到王江南心如死灰一樣沮喪的聲音︰“小來,對方的人馬是不是已經到了寺門?”

  要來楓割寺這邊,必定會經過尋福園南面的三岔路口,擔任警戒的 望哨一定早向王江南會報過。

  “是,到了,二十輛車,一百二十人,每輛車上都配備了美式速射機槍,事情有點糟糕……”小來語無倫次,但仍舊能訓練有素地報告出敵方的情況。

  王江南一聲長嘆,隔著無線信號,我也能想像出他臉上愁雲密布的樣子,心裡一陣極度的暢快︰“耀武揚威的王先生也會有今天﹗跟在關寶鈴後面獻殷勤的勁頭兒哪去了?”

  “小來,風先生在不在?請他聽一下電話……”

  小來猶豫著把電話向我遞過來,我懷著勝利者的高傲心情接過電話,冷淡地“嗯”了一聲。

  王江南在話筒那邊艱難地呼吸著,還不得不陪著笑︰“是風先生嗎?有件事拜托你,如果……如果今天我出什麼事的話,請你一定追查關小姐的下落,一定找到她。”

  我平淡地答應著︰“好的,她曾是尋福園的客人,我也有責任尋找她,好給大亨做個交代。”

  王江南苦笑起來︰“大亨不需要交代,他只要自己滿意的結果……呵呵,他的辣手……只有久在江湖的人才知道,不過這件事太詭異了,找不到關小姐,就算我死了都不會甘心……”

  話筒裡響起汽車喇叭聲,他應該是在向這邊趕來的車上。

  我只能保持沈默,早知道大亨的女人是碰不得的,誰敢想入非非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以王江南的做法,就算沒有關寶鈴神祕失蹤這件事,也會遇到別的麻煩,到現下後悔是晚了,只能看他自己的運氣能否過得了大亨這一關。

  “風,一切拜托你了,我熟讀過你在埃及古墓時候的所有行動記錄,其實咱們可以成為好朋友、好搭檔,一起探索‘海底神墓’的祕密,可惜……可惜……”

  我在心底裡冷笑︰“如果不是大亨興師動眾地討伐,你能把我這種無名小卒放在眼裡?”

  王江南輕輕咳嗽起來,我聽到霍克的聲音︰“十三哥,你沒事吧?孫龍先生正在聯絡大亨,這只是個誤會,只要他們說清楚就沒事的﹗”

  這些曾在江湖上名聲鵲起的神槍會人物,一旦遇到大亨這種江湖巨頭,根本束手無策,沒有絲毫抵抗力,只能任人宰割。我可憐王江南,比以前看他被慾望迷住了雙眼時更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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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34 引言回覆
  王江南的咳嗽聲漸漸加重,相信昨晚他並沒有睡好。

  “風,總之,拜托了。關小姐在我心裡,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我不希望看她受到任何傷害……”這種時候,他仍然沒忘記保持情聖本色,可惜我不是關寶鈴,這些話對我說,已經是莫大的浪費。

  他掛了電話,公路盡頭,已經出現了神槍會的黑色汽車。

  小來撓了撓頭皮,困惑不已地問︰“風先生,您說關小姐去了那裡?怎么會一直找不到呢?剛才雖然沒有真正掘地三尺,卻是已經裡外搜了個遍,七十五間佛堂、僧舍、客廳,包括寺院最後面的廚房、柴房、倉庫、練功房,總共一百五十間房子,通通掃蕩了一遍。說真的,除了谷野先生修行的‘冥想堂’之外,我們已經搜遍了楓割寺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任何發現──關小姐那麼個大活人,能去了那裡?能藏在那裡?”

  我如果告訴他,關寶鈴進入了塔下,保證他能驚駭得跳起來。很多事,在普通人看來,會是“奇聞、奇觀、奇談”,但明明就在世界上存在著。

  神槍會的車子共來了三輛,依次下來的是王江南、霍克、蕭可冷、張百森,後面則是十個胸前抱著微型沖鋒槍的年輕人。十支沖鋒槍,比起大亨的手下那二十支速射機槍來,猶如蜉蝣撼樹一般渺小。但這十個人臉上都帶著視死如歸的悲壯表情,彷彿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

  小來一直不停地嘆氣,重新檢查著手槍的彈夾情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來,待會兒千萬不要衝動,這次糾紛,自然會有孫龍先生跟大亨交涉,輪不到下面這些兄弟盲目拚命。”

  小來咬著牙,腮幫子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跳動著︰“風先生,話雖然這么說,但那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和朋友,如果當著我的面被別人射殺,我該怎么辦?”

  微型沖鋒槍對抗速射機槍,結果顯而易見,那十個人的命運已經被死神無情地選中。

  我只關心蕭可冷,看著她的短發被山風吹得亂七八糟地飛舞著,忍不住取出電話,撥了她的號碼︰“小蕭,進寺裡來,我就在‘通靈之井’這邊。”

  如果在槍林彈雨之下,我還能有保護一個人的能力,就一定是她。

  蕭可冷向王江南低語了幾聲,向寺門走過來。

  黑衣人莊嚴肅穆地矗立著,對神槍會的人根本視如未見,彷彿來的只是神人腳下可憐兮兮的螞蟻,任踩任殺,根本不算是自己的同類。

  現代戰爭,槍械精良與否,至少能左右戰局的七成以上。從裝備對比上,也能看得出神槍會在日本的人手並不充足,也就是說,神槍會並沒把日本當作自己的主要佔領目標。

  只要有足夠的錢,在日本可以買到任何最先進的武器,從高射速、高精度的手槍到可以輕易摧毀重型坦克裝甲的火箭筒,從適於巷戰的美式M系列武器到陣地戰中的“上帝之手”三百六十度旋轉機關砲──甚至武裝到牙齒的悍馬裝甲運兵車、生化武器……什麼都能買到,一晝夜時間就能輕鬆組建出一支強悍的輕型突擊隊,但很明顯的,王江南等人什麼都沒做,完全處於任人宰割的狀態。

  這種故意“示弱”的行徑,讓我很不理解神槍會的應急策略。

  蕭可冷快步走進寺門,滿臉愁雲密布,看不見一絲笑容。

  這次的麻煩完全是關寶鈴惹下的,如果她沒有出現,現下大家大概都平安無事,喝茶喝酒,自由自在,也就不會有王江南的動心動情,弄出現下被大亨討伐的窘迫局面。

  “風先生,找人的事進行得怎么樣了?”沒有柔情寒暄,所有言辭都只圍繞著目前的困境。

  我迅速搖頭,在藤迦那邊有確切表示之前,我不可能做任何不負責任的承諾,那樣只會把事情向更惡劣的境地推進。再說,大亨還沒出現,不必急於把所有的底牌通通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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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37 引言回覆
  蕭可冷連跺了三四次腳,無可奈何地苦笑︰“那麼,這次糟了﹗孫龍先生跟大亨透過電話,結果……大亨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十三哥頭上,要取他性命,根本不給神槍會辯駁的機會。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她連問三聲,幽然長嘆,不停地來回踱步。

  小來“喀”的一聲將彈夾推入彈倉裡,悶悶地回了一句︰“大不了拚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拚命”兩個字是江湖兒女最常掛在嘴邊上的,彷彿一踏入江湖,自己的生命便成了隨時劃燃、隨時燃盡、隨時丟棄的一根火柴。為朋友拚命、為錢財拚命、為女人拚命……我悲哀地看著小來,如果全球九億華裔年輕人都抱著這種“拚命”的想法出來闖蕩江湖,那麼中國的未來便岌岌可危了。

  一陣直升機螺旋槳的軋軋轉動聲從東南天空傳過來,所有的黑衣人齊刷刷地向天空仰頭,那是一輛漆著聯合國標誌徽章的飛機,並且機腹上還噴著一面鮮豔的紫荊花旗幟。

  蕭可冷低聲叫起來︰“是大亨的私人飛機,一切……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我發出一聲冷笑︰“不是荊軻刺秦的‘圖窮匕見’﹗我倒覺得應該是‘三堂會審’才對……”

  這就是江湖,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規矩,執行審判、執掌生殺的不是戴發套的白衣法官,而是一呼萬應的江湖巨頭。

  軋軋聲越來越響,緩緩降落在寺門前的空地上,螺旋槳攪動起來的風,將所有人都吹得衣衫飄飛。

  小來緊張得牙齒咯咯亂響,不住地在袖子上擦著手心上冷汗。

  蕭可冷一聲接一聲長嘆,根本拿不出任何辦法。只有我,抱著“坐山觀虎斗”的態度,看看神槍會怎么解開這個死結。

  螺旋槳停了,一個穿著黑色緊身皮衣的中年人開了艙門跳出來,拉下活動舷梯。

  首先塔上舷梯的是個煙灰色風衣的中年女子,金色短發,帶著白色邊框的太陽眼鏡,神情孤傲冷漠。

  我看過她的照片,那是跟隨大亨已經十一年的首席私人助理海倫小姐,一個聰慧過人、手段高明的中美混血兒。只要大亨出行,她總會不離左右,如同大亨的影子一般。



原以為接下來大亨就會出現,但艙門又出人意料地緩緩關閉了,也就是說駕臨現場的只有海倫與黑皮衣男人。
  海倫手上帶著同樣煙灰色的皮手套,腳下穿著煙灰色的長靴,右手之間夾著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煙。

  王江南向飛機前走過來,表情尷尬之極。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必須得濃著臉皮,向大亨討罰,這是江湖人物最難忍受的恥辱。

  “王先生?你肯過來面見葉先生最好了,我替葉先生謝謝你。”海倫的國語說得字正腔圓,極富韻律,不過這並非讓人心寬的好兆頭,因為黑道雜誌上對她的評價是──“笑裡藏刀、笑臉殺人、笑不如罵﹗”

  她對誰客氣,往往誰就該徹底倒霉了。

  王江南向海倫拱拱手,又向緊閉的艙門拱拱手,當時跟在關寶鈴後面獻殷勤的時候,他大概沒想到今天會面臨如此丟人的境地。

  海倫摘下眼鏡,露出精心修飾過的大眼睛,修長捲曲的長睫毛比芭比娃娃的睫毛更富彈性,隨風輕輕顫動著。

  王江南苦澀地笑了笑︰“葉先生在飛機上嗎?有些誤會,我想當面向他解釋,請海倫小姐通稟一聲──”

  海倫哈哈一笑,頗為俏皮地把眼鏡在手指上甩來甩去,輕輕拋了個媚眼︰“葉先生不太開心,不想見你,但他跟貴會的孫龍先生說過了,要借王先生一條胳膊,做為對關寶鈴小姐照顧不周的薄懲,你看怎么樣?”

  小來呼的松了口氣︰“一條手臂?還好還好,至少十三哥的性命能保住了﹗”

  這樣的條件,對王江南來說太殘酷了,畢竟他現下只剩一條手臂,一旦失去,雙手全部換成鐵手,還有哪一個女孩子願意接受這樣一雙手的撫摸呢?

  王江南跟著仰天大笑︰“很好的懲罰手段,不過我需要面見葉先生,等這誤會解釋清楚了,別說是一條手臂,王某人身上任何東西,都可以任意割舍……”

  “啪啪”兩聲,王江南臉上突然挨了兩巴掌,是那個黑皮衣中年人鬼魅一樣忽進忽退,打中王江南之後又重新回到海倫身後,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葉先生不喜歡跟人談條件,你可以選擇自己動手或是讓我們來動手,解釋的話,孫龍先生自然會跟葉先生說,還輪不到你來說話。”海倫不耐煩地搖動著眼鏡催促著。

  王江南的兩頰很明顯地腫了起來,突然揚聲大叫︰“葉先生,關小姐失蹤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請聽我說──”

  中年人又沖了上來,王江南雖然早有準備,仍舊被當胸踢中一腳,猛烈地張嘴喀出一口鮮血。中年人的武功非常高明,連我都不一定能應付得了,王江南又豈是人家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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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38 引言回覆
  機艙裡靜悄悄的,黑色的天鵝絨把客座的位置遮擋得嚴嚴實實,從外面什麼都看不到。

  “王先生,我只好再重複一次,咱們中國人有句老話,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你自斷一條手臂,下一步才是你的解釋時間﹗”

  “風先生,您看怎么辦?能不能您出面一次,手術刀先生與大亨是知交好友……”蕭可冷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我身不由己地苦笑著︰“出面可以,不過你看,海倫小姐根本不給任何人面子,我冒然出去,只怕仍舊連大亨的臉都看不到﹗再等一等,看看有沒有新的變化……”這種場面,如果神槍會方面沒有壓得住陣的大人物出現,王江南的胳膊肯定是保不住了。為了一個還沒有得以親近的關寶鈴失去一只寶貴的手臂,這是命運與王江南開的最誇張的玩笑。

  “風,外面什麼事?大亨已經到了嗎?”藤迦的聲音響起來,挾帶著滿滿的佛門檀香味道,塞滿了我的鼻腔。她的臉上已經開始冒汗,眉心與額頭都掛著亮晶晶的汗珠,慶祝她復活的儀式差不多維持了半個小時還多,足以表明楓割寺裡的僧人對她的尊崇。

  蕭可冷與藤迦打了個照面,彼此偷偷打量著,帶著女孩子與生俱來的警覺與醋意。

  我點點頭,退後幾步,向著藤迦耳語︰“關寶鈴的下落,你能否百分之百肯定是在‘亡靈之塔’下面?救她出來,會不會很曲折複雜?”

  藤迦先點頭肯定,接著又搖頭否定,同樣跟我耳語︰“‘神之潮汐’來臨的時間一點都不固定,而塔下秘室的入口又是不定期開放的,所以明知道她在那裡,也得等機緣巧合才營救得出來。我不能肯定到時候看到的是個活人還是死人,如此而已。”

  我的腦子飛快地運轉著︰“目前關寶鈴只是失蹤,已經惹得大亨兵臨城下,準備血洗神槍會了,萬一將來還給她一個死掉的關寶鈴,只怕連楓割寺都會被他連根拔起,毀為廢墟,而我、藤迦包括所有的僧人都會被牽扯進來。算了,還是先由王江南獨力應付一陣好了,千萬別把寺裡無辜的和尚們再牽累進來﹗”

  現下,我的生命並不屬於自己,可以像小來那樣豪氣萬丈地說“十八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在有生之年裡,尋找大哥楊天才是我最重要的目標,似乎沒必要為了神槍會的人樹立強敵。

  藤迦望著我,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我猜她能看懂我的思想,便突然為自己的自私而臉紅起來,不過隨即在心裡為自己開脫︰“沒什麼好臉紅的,我又沒做錯什麼﹗王江南將關寶鈴弄丟了,每個成年人都應該坦然面對現實、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

  我扭回頭去看波光蕩漾的“通靈之井”,恨不得外面的一切爭斗馬上結束,就算王江南丟一條手臂來化解雙方劍拔弩張的局面,也跟我毫無瓜葛。

  藤迦忽然問︰“風先生,我想咱們最好馬上去‘亡靈之塔’才對,你是有緣人,說不定會改變‘神之潮汐’異變的發生頻率,早一些把人救出來。沒有人喜歡看流血犧牲,中國人不喜歡,日本人也不喜歡。”

  這句話博得了蕭可冷的微笑──

  我們低聲交談的時候,霍克與張百森已經一左一右跟了過來,扶住王江南的胳膊。

  “手銬,大家又見面了﹗”張百森向著那個黑皮衣中年人揚著手臂打招呼。

  蕭可冷“嗯”了一聲之後,準確地報出了“手銬”這個人的歷史資料︰“三十九歲,前英國皇室貼身保鏢,再之前為美國海軍陸戰隊某部執行隊長,精通二零零四年之前出廠的任何槍械武器,身具亞洲多國道統武功,智商超過任何測試標準。”

  “手銬”的大名,二零零四年之前曾屢屢出現下各國的軍事雜誌上,成為軍隊精英們的效仿目標,但現下看起來,他顯得過分沈默,彷彿舞台上所有亮麗的燈光都被典雅華貴的海倫搶盡了,而他只是黑暗裡的配角。

  手銬無聲地笑了笑,露出雪白的野獸般銳利的牙齒。

  “張大師也在?不會是神槍會的說客吧?這是江湖黑道上的糾葛,張大師礙於自己的半官方身分,好像沒必要站在大亨的對立面,是不是?”海倫輕描淡寫地兩句話把張百森張口要說的話噎回喉嚨裡。

  他的身分的確屬於半官方的,如果公然插手調節黑道矛盾,一旦給牙尖嘴利的新聞記者抓到,自己說都說不清。

  “海倫小姐的話鋒太犀利了──我只是很長時間沒見老朋友的風采,想借機會多親近親近,難道大亨並沒親自過來?”每個人都對大亨陪著小心,包括“國寶級專家、教授”身分的張百森也不例外。

  海倫花枝招展地笑起來,重新戴好眼鏡,避實就虛地回答︰“大亨也很想見老朋友,但很多事,當著老朋友的面不方便處理,而張大師也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明裡稱兄道弟的朋友,暗地裡卻總是給大亨拆台,弄得他心情很不好,比如──”她伸出尖細的小指,向楓割寺這邊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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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41 引言回覆
  張百森尷尬地笑了笑,連瞥了兩眼別克車上的黑洞洞的槍口,無奈地閉嘴。

  霍克還算聰明,知道自己在這種場合沒有開口的機會,索性不說話。

  小來探出頭,嘴唇翕動著數了數,縮回頭,表情複雜地向著我︰“風先生,我們一共有十七個人,十七對一百二十二,拼一下試試行不行?”

  他算得真是清楚,把我跟藤迦直接劃歸到神槍會的陣營裡。

  藤迦冷笑了一聲,回頭走到“通靈之井”旁邊,揮袖一掃,款款落座。

  蕭可冷“哼”了一聲,慍怒地低聲喝斥︰“小來,你胡鬧什麼?一百二十二人?你沒推測過那架直升機的重量嗎?如果飛機上低於十二個人,會有這么沉重的吃風力度?”

  的確,北海道的冬季風力強勁,剛才直升機墜落的時候非常穩當,可以判斷飛機的載重量至少超過一公頓以上,那恰好是十個彪形大漢的身體重量。大亨的能力,像北極海裡成群結隊的冰山,露在外面的,只是微乎其微的冰山一角。

  像小來這樣容易衝動,沖出去就只能說死路一條。

  “王先生,時間寶貴,我們還得進寺裡去搜索關小姐,請盡快動手吧﹗是好漢的,別連累了自己的兄弟──”海倫伸出左臂,有意無意地向王江南身後的那十名神槍會槍手揮動了一下,似笑非笑,令人突然間感到毛骨悚然。

  “叮零零──”霍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只聽了一句,立刻肩膀一顫,臉色陰沈到了極點。

  蕭可冷倒吸了一口涼氣︰“壞了﹗肯定是緊急調派過來的人馬出了事﹗”

  我敏銳地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目前日本國內的黑道力量主要分為山口組與神槍會兩大派,幾乎涵蓋了黑道上的一百多個薄弱組織。大亨要帶人馬過來,不可能從這些人範圍內挑選,而只能是──美國人在日本的駐軍。

  在此之前,《朝日新聞》曾有文章影射沖繩島上的美軍那霸空軍基地士兵向黑道社團非法提供武器。這一次,如果大亨有了五角大樓方面的電話授權,就算抽調人手參與黑道事務,也是絕對可以做到的。

  當我再次仔細分析那一百二十人的站姿、手勢時,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明顯帶著美軍海豹突擊隊的特徵。

  以精銳軍隊圍剿黑道人馬,這是一場“石頭砸雞蛋”的遊戲,就算神槍會把全亞洲的會員都集中在北海道,也只怕真應了“以卵擊石”的老話。美國駐軍在日本國內閑得手腳發痒、子彈生鏽,恰好可以有個大顯神威的機會。

  不知道蕭可冷能否想到這一點,大亨的威力一旦凸顯出來,根本不給對手以反抗的機會,就算此時此刻孫龍站在這裡,恐怕也阻止不了王江南即將斷臂的事實。

  “看來,只有犧牲十三哥的手臂了﹗”蕭可冷下了結論,嘴唇一霎時蒼白失學,神色愴然。

  海倫望著神情黯淡的霍克冷笑著︰“死心了吧?不過請大家放心,你們的人只是暫時失去了抵抗能力,如果王先生肯合作,我可以保證所有的人都能夠毫發無損地回家去。”

  在一系列的對抗變化中,機艙裡一直保持著絕對的沈默。不知道是大亨沒有親自到場,還是到場之後保持身分沒有輕易露面。

  藤迦忽然開口了︰“風,這一劫,竟然也包括了楓割寺在裡面,真是……飛來橫禍啊……”她的手垂在井水裡,眼睛也一直凝視水面,一眨不眨地看著。

  我心中一動,迅速走到她身邊,看著幽深的井水。不知為什麼,此刻井水變得有些混濁了,雖然仍有陽光斜照,很明顯的,翻翻滾滾的水波顯出一種古怪的淺灰色,猶如摻進了無數細微的灰色塵粒。

  水肯定很冷,藤迦探入水中的右手,手心手背都凍得發紅,但她無暇顧及,只是不停地扭動著手指,彷彿要從水裡打撈出什麼。

  水底不時有米粒一樣細小的水泡升上來,有時是幾顆,有時是一長串,有時是十幾串。好多水泡附著在藤迦的手背上,但隨即一個連著一個不住地破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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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54 引言回覆
  “我們必須……找到失蹤的人……她很重要……對任何人都很重要,尤其是對你。我還是弄不明白,她是個極大的變數,此前絕沒有在《碧落黃泉經》上出現過,並且她的營運軌跡竟然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與你重疊……她能進入塔下秘室,是不是預示著也能進入‘海底神墓’?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

  藤迦不停地自語,手指在水中攪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井水越來越混濁,漸漸的,陽光再也無法穿透水面而入,視線所及之處,,水面變成了灰色的米湯一樣。驀的,我的眼神似乎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下,猛然一眨,再次睜開後,發現水面上出現了一顆巨大的七角星──不,不是一顆,而是“兩半”。在這顆體積有臉盆大小的星星中間,竟然有一條五厘米寬的直線裂縫,猶如一柄快刀,把星星分為兩半。

  星星是灰色的,像是一幅古怪的立體黑白畫,在水面上平整地鋪開。

  我摒住呼吸,心裡有撲上去把星星攫住的衝動,但腳下稍微挪動,藤迦已經急驟地開口︰“別動﹗別動,那只是幻覺──萬年枯骨,化粉為灰,孽債怨殺,皆為泡影。”

  我猛然醒悟,的確,星星只是水面上的幻覺,一下子撲過去,星星抓不到,我也會變成水底亡魂。

  “這就是水的力量,萬源之母,萬物載體,宇宙之間,還有比它更偉大的物質嗎?”藤迦抽回了自己的手,水面也漸漸恢復了寧靜清澈,彷彿一鍋煮沸的水,釜底抽薪之後,水就會慢慢涼下來。

  我向後退了一大步,再次凝視這口神異的“通靈之井”時,對關於它的種種神奇傳說,已經有了嶄新的認識。

  寺外陷入了死寂,彷彿所有的衝突打斗都被牢牢定格了一般,包括不斷流逝著的時間,聽不到海倫的笑聲,也聽不到王江南苦澀的分辯。

  “很多人……數以萬計甚至十萬、百萬計的人,都被幻覺束縛住了,義無反顧地投井而亡。井是沒有底的,所以再跳進去十萬人、百萬人,它仍是冷漠的井,不見漲也不見落。只是,每多一顆亡靈,它的溫度便會低一分,直到有一天凝結為冰……”

  藤迦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說不出的古怪,彷彿歷經了塵世間所有的苦難傷痛之後積澱而至的大智慧、大淡定。通常,這種表情,只有在悲憫俗世大眾的佛門高僧臉上才能看得到,而她不過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體會到那些深刻的苦難?

  她解開了紅絲帶,任黑發披瀉到胸前,發梢幾乎垂落到水面上。

  我深深地呼吸了三次,把躁動驚懼的心情壓制下來,交叉握著拳頭反問︰“按你說法,有幾百萬人死在這口井裡,哪怕每死一人,溫度下降千分之一攝氏度的話,到現下為止,這水也該凝結成冰塊了,但是現下你看,這明明是液態的水,那裡是固態的冰?”

  藤迦抬起頭︰“在地球人的知識裡,水只有汽態、液態、固態三種存在形式,那麼你有沒有想到,其實宇宙中也存在著液態的冰、固態的汽甚至更多無法想像的形式。二百倍顯微鏡下的水分子與兩萬倍顯微鏡下的水分子有什麼不同?與兩億倍顯微鏡下呢……”

  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談這些虛幻的科學問題,我只是想弄明白她說的水下亡魂的真相而已。世人往往為幻覺所迷,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動作,比如溺水、墜崖、撞車,在坊間便被編纂流傳成“水鬼、山精樹怪、路妖、鬼打牆”,比如剛才我要是真的淹死在水裡,肯定又會成為“水鬼殺人”的又一俗套版本。

  “你的意思,‘通靈之井’裡的水跟地球上另外的水是性質截然不同的?藤迦,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失蹤的那個人──關寶鈴關小姐,她才是化解這場劫難的關鍵﹗”捫心自問,除了化解劫難之外,我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嗎?

  外面,是大戰一觸即發的死寂,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寧靜,只要王江南拒絕海倫的斷臂要求,一場血腥屠殺瞬間就會開始,當然是美國人對神槍會人馬的屠殺,並且絲毫沒有反擊的可能,只是無條件地被殺。

  我似乎已經能看見速射機槍噴發出的道道火焰、叮叮當當跌落的黃銅彈殼……

  蕭可冷終於拔出了自己的槍,並且將一副短筒的十字瞄準鏡“喀吧”一聲,卡在槍筒上方。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她的用意很明顯,大戰真的發生之時,她的第一顆子彈便是取海倫的性命。

  她不是神槍會的人,但卻基於江湖道義,跟神槍會有千絲萬縷無法切斷的聯繫,所以也只能被迫拔槍參戰。

  “你很關心她?風,你心裡牽掛太多的人,所以自身的悟性才會被蒙蔽住。要知道,做任何事,非得割舍一切,就像修行參禪的出家人,剪斷三千煩惱絲,才能撥雲見日,得見佛性。”

  我深吸了一口氣,來不及回味這些話的意思,只是在掂量自己該不該捲入這場戰鬥裡去。

  “風,你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我希望能跟你有一次深切的長談,你的名字,就在那部經書上明明白白寫著,以及一切來龍去脈……師父……東渡時,已經預見了所有的未來,可惜無力扭轉乾坤而已……他的希望,全部都在你身上……”她的聲音漸漸低沈模糊下來,我聽到“東渡”的句子,卻無暇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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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5 15:54 引言回覆
  “藤迦,你再肯定地回答我一次,關寶鈴會不會死?能不能活著等到咱們去救她?”

  既然“通靈之井”剛剛發生過異變,我真懷疑“亡靈之塔”四周的神祕水流也會隨時漫延上來。雖然不明白藤迦說的“塔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卻在心裡一遍一遍回味著關寶鈴上次說過的那種幻覺──她去過的地方,是個可以自由呼吸的“水一樣的世界”,能感覺到波浪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藤迦把雙手插進自己的黑發裡面。

  記得在“洗髓堂”第一次看見她時,頭髮曾經剪短過一些,但現下看起來仍然飄逸無比。

  “經書裡,並沒有關寶鈴的記載,我不明白到底現實世界的變數會不會影響到預言的正確性……我不知道……”她眉心裡的左紅右黑兩顆小痣都在急驟地跳動著,很顯然正在調集所有的心神苦苦思索。

  “那麼,一切問題的症結,都在那套《碧落黃泉經》上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緊急關口追問經書的事,或許是第六感到時機將會迅速錯過吧?藤迦醒了,明明馬上可以解開滿腹疑團,但我心裡依舊沉甸甸的,彷彿覺得最終謎底似乎並沒有這么容易就一下子揭開。

  經歷太多變數之後,我開始對觸摸勝利的興奮感已經極度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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