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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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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ine男魔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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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01 引言回覆
  “這麼多天,我為什麼一點都沒變呢?連鬍子的長度都跟原來一樣,誰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他用力揪住自己的鬍鬚,手背皮膚與臉色同樣蒼白,只有長時間居住在不見陽光的地方才可能造成這種病態的顏色。
  “那個地方,時間是停滯不前的。風,我進去之前與出來之後,身體的變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我確確實實被囚禁了很久——”
  他舉起手腕,一隻銀色的精工表正在踏踏實實地執行著自己的使命,秒針穩穩地跳動著。
  我皺了皺眉,還是沒有完全弄明白。
  表、囚禁、鬍子長度、一個神秘的空間,一切是怎麼順序聯繫在一起的?
  紅小鬼仍在香甜地酣睡著,發出輕微的鼾聲。他果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旦睡過去,就算外面天塌地陷都與他無關。
  “老虎,請認真回答我三個問題,在沙漠盜經之後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來川藏邊界?你被什麼人囚禁到了什麼地方?”
  我直視著他,這個“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英雄人物,似乎變得異常消沉了。當然,我最該弄明白的,是《碧落黃泉經》現在什麼人手裏。
  老虎仰起脖子,一口喝幹了整杯酒,喀嚓喀嚓地嚼著冰塊,爬滿血絲的眼珠不斷地來回轉動,做出努力思索的樣子:“好吧,從日本人手裏盜經時,我中了穀野埋伏下的機關暗器,臉頰上被劇毒的七星鏢劃了一道大口子,當時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小心把我藏進沙丘裏,宋九殺了營地裏的那個植物人,改扮成我,丟在沙漠深處,與我們的遁逃路線恰好相反。埃及人的軍隊追擊能力非常強,幸好有你隨隊而來,沒讓躲在駱駝肚子裏的我們露餡。”
  那次神秘的失蹤,曾讓鐵娜大為光火,因為唐心是帶著埃及總統的特使盧迦燦一起消失的,等於將總統的臂膀憑空斬斷了一根。
  “盧迦燦呢?是不是也給宋九殺了?”一旦知道植物人龍並非是老虎殺的,我猛的松了一口氣。老虎不是江湖上的濫殺無辜之輩,他每次殺人都有自己的充分理由,所以才能在東南亞江湖上建立起自己的鼎盛威望。
  老虎愣了一下,抓起酒瓶,又倒了滿滿一杯。
  “老虎,別瞞我,朋友之間如果總是藏來藏去打啞謎就沒意思了。”我看出了他的猶豫。
  “那……我能不能選擇拒絕回答?”老虎的表情嚴肅起來。
  “為什麼?因為唐心?”我追問。
  盧迦燦進入大漠的時間很短暫,很少開口參與大事,所以我懷疑他是肩負著某種神秘任務而來的。
  老虎無言地端起了酒杯,選擇了默認。
  “好,第二個問題,為什麼要來這裏?是偶然還是必然?”見到老虎的熱情正在我胸膛裏漸漸冷卻。
  老虎的回答流利了很多:“小心說,光復蜀中唐門的秘密就在這片大山裏,所以我們留宋九在開羅等消息,隨即便趕了過來。索性連第三個問題一起回答好了,小心看懂了《碧落黃泉經》裏的內容,帶著我穿過隧道、蛇陣、鐵索橋,直接到達那座石屋前。就在那塊刻著‘天梯’二字的石碑前,一個戴著黃金面具的人驟然出現,幾個回合之間,我們便被催眠,幾秒鐘內失去了知覺。我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透明的圓柱形空間裏,大約有十五米高,分為四層,中間有螺旋形的樓梯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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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02 引言回覆
10潘朵拉的盒子

  我的敏感神經被瞬間觸動,在桌子上輕拍一掌:“請停一下,告訴我,那裏有沒有光源?那些樓梯是不是會自動發出白光?”
  老虎愕然反問:“你怎麼知道?樓梯的確是會發光的,其實光源並不僅僅來自於它,從空間裏向外看,四周的石壁、地面都在發光,是一種無規則散漫的白光,乾淨柔和,毫不刺眼。最出奇的一點,空間的頂面和地面也是透明的,在最頂上可以看到晝夜變化、日月星辰,在最底下則能夠俯瞰一個廣袤的古代城市。”
  我站起身,突然感覺渾身發冷。與此相同的場景,我在日本楓割寺已經有過一次難忘的經歷,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我看到大海,而這一次老虎看到的卻是山洞。
  “風,你怎麼了?別為我擔心,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嗎?困了那麼久,大約兩小時前,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便把我彈了出去,落在一大堆亂石上。我再試著去找進入那個空間的洞口,卻什麼都沒有了。”
  老虎說出心底的秘密,神情輕鬆了不少,但這個嚴重的心理負擔卻一下子壓到了我的身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從空間裏逃逸出來的,我和老虎連自己為什麼能出來都說不清楚。
  我帶著這隊人馬繼續向前,除了要面對可怖的蛇陣之外,更有可能被終身囚禁,豈不是會害了大多數人?
  “我沒為你擔心,只是覺得,世界上的不可解之謎實在太多了,讓人眼花繚亂、匪夷所思。”當我跟關寶鈴一起困在玻璃盒子裏的時候,鬱悶焦躁的心情不會比老虎好更多。
  老虎訕訕地笑了:“我還會回去的,小心還在那裏。”
  “你能肯定?時間過了那麼久,她難道不會自己逃脫出去?”我很明白,唐心的智商要遠在老虎之上。姑且不論唐心有沒有向老虎下過“帝王蠱”,單憑老虎對她的態度就能算計出來,為了她,老虎可以把命都搭上。
  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那麼做,只能歸結於愛情,或盲目、或癡纏,但結局只有一個,不是一起回來的大團圓,就是共赴黃泉的苦命鴛鴦。
  他看著腕表,默默計算了幾秒鐘,才非常肯定地回答:“我們有過生死約定,誰先回來,就在隧道前面架起一堆篝火,二十四小時不熄。我被困了四十三天,相信小心也是一樣。”
  此時坐在我面前的老虎,已經徹徹底底脫胎換骨了,絕不再是昔日縱橫東南亞黑道的一方霸主,卻仿佛變成了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年。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正好,有了你這樣的好嚮導,我們可以順利開始下一步的行動了。你要尋找唐心,我也需要去搜尋蘇倫的下落,希望她跟你的遭遇差不多,只是被困,最後可以毫髮無損地回來。”
  不管怎麼說,有了老虎的加入,總是件好事。
  一瓶酒空了,老虎的臉紅起來,但他的情緒明顯地正在好轉。
  “風,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人身法極度詭異,快得如同一陣輕煙。據小心說,只要進入那圓形的石屋子裏,就能找到一種神秘的‘生命源’。那是古代女媧造人時留下來的奇怪工具,能夠在瞬間賦予人無窮無盡的巨大力量。幾乎所有的地球人都在覬覦它,都想據為己有,換句話說,只要得到它,隨時隨地都能製造出千軍萬馬,無堅不摧、無城不拔——”
  我舉手打斷他,稍嫌不滿地問:“老虎,唐心到底想要什麼?你想要什麼?總不會延續從古至今那麼多梟雄們的天下一統之夢吧?”
  這個年代,全球人民都在渴望和平統一,恐懼戰火硝煙,偏偏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站出來,左一個統一,右一個爭霸。
  老虎的確變了,不再是以前生性散漫、淡泊名利的那個他。
  帳篷裏已經充滿了酒香,老虎毫無醉意,但說的卻是醉話:“小心說的話,就是我要做的;小心做的任何事,都是我樂意自始至終奉陪的。”
  “啪、啪”,紅小鬼翻身跳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大笑:“好,說得好,大俠變情聖,佩服、佩服!”
  我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卻是一直裝睡,借機偷聽。
  “小傢伙,你是誰,敢來笑話我?”老虎本來已經漲紅的臉,倏的變成醬紫色。
  “我為什麼不能笑話你?中蠱的人都喜歡一廂情願地自說自話,想知道唐心最喜歡的是誰嗎?我可以在十秒鐘內查到然後告訴你——”紅小鬼嬉皮笑臉,順手抓到一瓶洋酒,低頭看上面的標籤。
  老虎大吼一聲:“我殺了你——”一掌拍在桌面上,空酒瓶嗖的一聲彈起來。在他手臂橫向揮動,要把酒瓶砸向紅小鬼之前,我及時地伸手握住瓶子,化解了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老虎,冷靜一點。”營地裏的局面已經夠亂了,我不想再雪上加霜。
  “這小傢伙是誰?風,你身邊怎麼老是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怪物?”老虎又開了一瓶酒,倒滿杯子的同時,左手抓了一小把冰塊,塞進嘴裏哢嚓哢嚓亂嚼著。
  說實話,他的本性粗豪彪悍,天馬行空,要是一直跟在唐心身邊小心侍奉,簡直是在故意扭曲自己的性情,早晚有一天會神經錯亂。而且,唐心那種精緻嬌氣的人物,似乎也不是老虎能伺候得了的。
  “他是紅小鬼,我請來的幫手。”我一直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希望把這一大群鋒芒畢露的江湖人物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共同達成目標。
  紅小鬼丟開酒瓶,左手在隔得最近的一台電腦上敲打了幾下,信口讀出來:“唐心,蜀中唐門未來的領袖,十個月前剛剛修練完成‘百死神功’,具備超強的意念控制力,並且擅長以此來控制各類毒蟲的行動,周身是毒,不可接近。”
  老虎顯得有些麻木,大概對這些資料已經耳熟能詳了。
  我曾聽唐心親口說過修練“百死神功”那件事,所以也不會太吃驚。
  “唐心行事低調,據可靠消息,她的真實目的,是要尋找一個人。在唐門的秘藏家譜裏,有一幅開山祖師的畫像,這個人具有通天徹地的本領。唐心就想找到他,重塑蜀中唐門,成為江湖領袖——呃,你們來看,原來這個什麼開山祖師竟然長著一對正方形的眼睛,哈哈,可笑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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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05 引言回覆
  紅小鬼伸手拍著自己的腦門,咧著嘴大笑起來。
  “方形眼睛?畫家譜的人腦子進水了吧?”老虎舉起酒杯,變得精神恍惚起來。對於一個剛剛大難不死、逃脫回來的人來說,酒精對他會有一定的好處,還是隨他去好了。
  我控制著自己心裏的激動,緩步到了電腦前,把螢幕上的那幅圖片擴放到最大。
  那是一張從古書上複印下來的白描畫,一個身材偉岸的男人站在兩扇大門前,光頭,方眼睛,雙手叉腰,身上的衣服樣式,屬於唐朝後期的裝束。他的腳下,左右各放著一隻巨大的方形箱子,蓋子開著,露出裏面密密麻麻的細小格子。
  除了那雙古怪的眼睛外,他還算得上是一個偉岸的男人。
  白描畫的側面記載著很多說明文字,字體駁雜,有楷有隸,其間甚至夾雜著某些奇怪的西北契丹文字。
  紅小鬼讀出來的,是另一頁上的現代翻譯文字,全部都是英文。
  “這是五角大樓的資料,美國人對中國的江湖黑道很感興趣,所以,幾乎每一個成名人物都會在他們那裏留下記錄,不過很可惜,風,你的資料還不完整,希望給我機會補足,再提交給美國人。”
  我皺眉:“不必,我只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不想被人注意。”
  紅小鬼哈哈哈哈地笑起來:“無名小卒?不、不,我敢打賭,三年之內,你會站在江湖巔峰,成為華人裏最耀眼的明星,想韜光養晦都辦不到。”他嘴裏參差不齊的牙齒在燈光下凜凜閃爍著,臉色又黃又差,真的跟一隻“鬼”無異。
  在英文資料裏,美國人著重強調了“每只箱子裏都藏著三百六十一種毒蟲”這件事,懷疑川藏邊界的所有毒蟲就是從這個怪人手裏放出來的,而他腳下放著的,就是兩隻“潘朵拉的盒子”。
  毒蟲能夠殺人,也可以經過恰如其分的提煉,使之變成以毒攻毒、治病救人的法寶,正如眼鏡蛇的蛇毒正在被世界各地廣泛研究應用一樣。所以,美國的生化科學家們向國會聯名上書,要求找到這兩隻箱子。
  我不得不承認,美國人的聯繫力和研究熱情是全球第一的,他們總能把看起來匪夷所思的想法變為現實,比如探測月球、探測火星、“天網”太空防衛計畫——二戰結束後的六十多年來,美國科學家的研發能力,總是讓全球其他國家的統治者不寒而慄。
  “找到潘朵拉的盒子?談何容易?”我搖搖頭苦笑。
  不知道這個方眼怪人與李康那本古書裏的方眼將軍是否是同一個種族,現在大家似乎是在一起做一個捉迷藏的遊戲,不遠萬里而來,聚集在這個神秘的山谷裏,都只為了揭開同一個謎題。
  “唐心是不會愛上別人的。”紅小鬼突然嚴肅起來,敲打著鍵盤,指著螢幕上的四個草書大字。
  那是“百死神功”四個字,下面則是密密麻麻的行楷小字,其中一段被紅筆醒目地標出。
  “修練神功,必須先摒除七情六欲,以一死百了、死而後已的心態進行。神功大成之日,眼中所見俊男美女全部都是血肉骨骼,毫無醜俊可言。心如死灰,死過之人才能永生不死,直到無憂懼、無驚恐、無悲喜的四大皆空境界。”
  紅小鬼得意地在螢幕上連連彈著:“看,練這種功夫,最後便會深入魔道,無法自救,已經不能算是正常的地球人。連自己是什麼都忘了,還會愛上別人?”
  他還是個孩子,根本不懂愛情,更看不出老虎對唐心的用情之深。
  那種功夫,不是普通人就能有機會修練的,而只有蜀中唐門未來的當家人才能得到這份殊榮。一想起唐心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狐裘毛縫裏隱藏的各種毒蟲,我立刻覺得自己渾身冷森森的,汗毛倒豎。
  “我知道,小心為了振興唐門付出了太多。她常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能做的,就是一直陪著她,走到她能放鬆下來休息的那一天。如果那個日子屬於地獄,我願意陪她一起——”
  老虎醉了,推掉了第二個空酒瓶,伏在桌子上喃喃囈語著。
  紅小鬼嘟囔著挑開了帳篷的門簾,夾雜著寒意的夜風撲進來,瞬間帶走了所有的酒氣。
  “風,有沒有更複雜點的任務?如果到這邊來隻幹些資料員的工作,真是沒意思透了!”紅小鬼抱著胳膊迎風站在門口,猛的“阿嚏阿嚏”兩聲,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更複雜的?前面山洞裏石柱林立,並且能夠隨意變化,石柱下面,更是連通著一個詭秘的地下城郭——那些東西複雜不複雜?合你胃口嗎?”我必須得讓紅小鬼明白,大家現在面臨的困境有多兇險,而不是坐在電腦機房裏的紙上談兵。
  紅小鬼斜了我一眼,毫不在意地搖搖頭:“那有什麼?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三維立體的,我們人類可以在地球表面橫向拓展,另外的族類自然能夠上天鑽地,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環境。地球並不僅僅屬於人類,很多隱藏在暗處的異類隨時都可能跳出來,這一點,以你的智商該不難理解吧?”
  他的理論知識很充足,但“知道地球上有外星人”和“直接面對外星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明天,咱們全力挺進,去看看這片大山裏究竟埋藏著什麼好不好?特別是我聽說有一種長著翅膀的小蛇,屬於地球上的珍惜品種,正好可以拿來送給小燕泡酒喝,怎麼樣?”紅小鬼對於未來充滿了好奇,但我相信他並不具備抓捕毒蛇的本領。
  我只能苦笑,因為目前營地裏的每一個人都只關心自己感興趣的那一點事,對於前面的危險毫無顧忌。這種狀況下,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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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08 引言回覆
  “你好好睡吧,明天還有——”
  紅小鬼“呀”的叫了一聲:“忘了忘了,今晚還有一場南美黑客攻防戰,不跟你說了,我趕時間!”他跳回電腦前,十指翻飛,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互聯網上去了。
  我毫無睡意,緩步出了帳篷,恰好看見顧傾城在二十步外的吉普車前來回踱步,不斷地向著隧道方向長籲短歎著。
  “風先生,我在等你。”她掠了一把長髮,暫且拂掉滿臉的愁鬱。
  “有什麼事?”看見她強顏歡笑,我心裏也深有同感,仿佛兩個同時被困一隅的人,更容易心意相通。
  “經過昨天的事,隊員們的心都快散了,我感覺,如果不能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通過隧道,只怕大家的情緒會更消沉。如果你的朋友能幫咱們穿過石陣的話,我希望天亮之後儘快行動。風先生,從好多方面的資料綜合推斷,走到這裏不過是萬里長征剛剛開始,後面還有好多難題等待解決,所以,我們需要抓緊時間。早一天救出蘇倫,你也能早一天開心起來,對嗎?”
  她的話直截了當,不再力求婉轉。
  我點點頭:“老虎會帶路進去,直達天梯,這一點請顧小姐放心。”
  “那就好,嗯,添了這樣一個幫手,總算是件好事。”她勉強笑起來,但眉梢的不安跳動卻暴露了她內心的憂慮。
  令我感到撓頭的問題至少還有兩個,不知道她現在也有同樣的擔心。我們兩個幾乎同時開口:“還有——”
  她唇邊的酒窩更深了:“風先生,你先說。”
  我吹了吹吉普車引擎蓋上的塵土,慢慢坐下來:“我擔心傳說中會飛的蛇,也擔心如果按照老虎的引導路線前進,最終是不是也會遇到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人。那人可以囚禁他和唐心,當然也能抓住其他任何人。”
  老虎向我描述洞裏那些情況時,顧傾城雖然不在場,但我相信她略施小計,就能得到我們的談話資料。
  顧傾城低下頭,稍微思索了一下:“你說的沒錯,不過前一個問題我已經有了解決辦法,那就是回古寨去,向何寄裳借‘碧血夜光蟾’。”
  我“哼”了一聲,想起她跟衛叔之間的對話,心裏陡然升起了一絲反感。
  衛叔曾獻計要殺光古寨的人,然後搜索寶物的下落,這一點實在是卑鄙齷齪之極,幸好她沒答應,還算沒讓我感到太大的失望。
  顧傾城歉意地一笑:“對不起風先生,或許你曾經聽到了什麼,但我絕不會放任手下胡來。我有個預感,何寄裳那邊的事,只要你肯出馬,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以上。我們太需要那東西了,否則還不知道要犧牲多少人才能過去。”
  即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都不代表一定能成功,與何寄裳在一起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我能看得出她是個內心極度固執的人,否則也不會甘心帶著這麼一群人常年棲居在山林裏。碧血夜光蟾是五毒教的至寶,她不可能輕易就拿出來送人。
  當然,我可以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盜墓之王”楊天的親弟弟,但問題是她會相信嗎?
  顧傾城又笑了:“風先生,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咱們沒有自由選擇的機會。如果你不肯採納我的建議,那就算了。”
  我緩緩地搖頭:“不是不肯,而是那個建議的可用性不大,因為我瞭解何寄裳——”
  “哦?你瞭解她?”顧傾城仰起下巴,不經意地露出一點點受傷害的樣子,輕輕縮了縮肩膀,“難道又是古人說的,傾蓋如故、白髮如新?”
  夜那麼黑,我感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倏忽一下子遠了許多。
  “我也是憑自己的知覺,顧小姐,越是在艱難困苦的環境裏,人的知覺便越敏感。何寄裳受過很多次追殺迫害,覬覦她手中碧血夜光蟾的勢力不止一家,像咱們一樣彬彬有禮地上門求借的有之,夜黑風高強搶豪奪的占絕大多數。所以,要想打動她的心,取得她的信任並不容易。”
  我說的都是實情,這片大山是西南馬幫的地盤,一個女人帶領著另外一群婦孺要想站住腳生存下去,不經過幾十次血與火的戰鬥是不可能過上安穩日子的。
  顧傾城的眉間掠過一絲焦灼,摸了摸自己越發尖削的下頦,悠然長歎:“既然這樣,就只能憑著衛叔準備的那些抗蛇毒血清硬拼了。”
  比起上一次在車子前喝酒時,她又瘦了許多,下頜兩側的細小青筋完全暴露出來了,像裸露出的植物根須,略顯狼狽。這一點,令我回憶起蘇倫從此地趕往楓割寺時憔悴的樣子,那時,她一心牽掛著失蹤的我,完全不顧自己的病體,經歷了生命中最晦暗的日子。
  “你瘦了——”三個字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仿佛面對的是當日剪短了頭髮後的蘇倫,這句飽含歉意和憐惜的話,早該告訴她。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恰恰是那一刻蘇倫的真實寫照。可惜,那一面竟然成了永久的別離,一直遷延到現在。
  兩朵紅霞倏的飛上了顧傾城的面頰,她靜靜地垂下頭,長髮跟著披瀉下來。
  “你餓不餓?我要回帳篷去煮宵夜,順便替你多煮一碗?”良久,她笑著開口,紅霞慢慢褪去。更多的話,盡在那種羞赦的紅霞一來一去之間,不著文字,盡得風流。
  我真的有點餓了,看老虎喝酒、聽他講述那段奇怪的經歷,自己消耗的腦力、體力極多,的確需要補充些有營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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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逾距之刀1 碧綠飛蛇

  等到酒精野營爐燃著,鍋裏的薄皮肉餡餛飩不斷飄浮翻滾著,各種醬料的香氣幽然飛揚著——我的肚子也跟著嘰裏咕嚕怪叫起來。
  顧傾城系著一條白色的圍裙,動作熟練地忙碌著,五分鐘後,兩碗香氣撲鼻的餛飩便上了桌。
  “請吧,嘗嘗顧氏家傳的小餛飩,當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曾在姑蘇城中品嘗過,親筆題寫過‘小顧雲吞飄香夜,江南才子忘斯文’的名句。就算到了現在,‘小顧雲吞’也是蘇州十大金牌小吃之一。”
  她笑著,露著唇邊潔白亮麗的牙齒。此刻,所有的風雨險惡都被隔在帳篷之外,只有面前的人、滿鼻子的餛飩香味是最真實的。或許有那麼一刹那,顧傾城的影子在我心裏越來越清晰,疊加在蘇倫的影子上面,真真幻幻,漸漸融合在一起。
  “可惜,沒有蘇州城的小橋流水、彎月花香做伴,僅有美食,缺少美景,終是遺憾。風先生,等這件事全部結束了,我想邀請你去一次蘇州,哥哥在那邊投資興建了一條復古美食街,與天下聞名的拙政園僅僅一水之隔,每天都能吃到最正宗的江南名菜,有沒有興趣?”
  顧傾城的眼睛亮起來,隔著碗裏飄起的騰騰熱氣,像是兩顆烏油油的黑珍珠一般。
  我努力收回自己的思緒,抹煞她在我心裏的影子,淡淡一笑:“好,一定去。”
  低頭吃餛飩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兩肩的肌肉僵硬呆板之極。老虎說的話給了我太大的壓力,如果這群援兵也被囚禁,還有誰能趕過來救蘇倫?手術刀已死,真正牽掛著蘇倫的,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嗎?
  “我死,並不可怕,最怕是毫無意義的死,導致毀滅了救回蘇倫的最終希望。”不由自主的,我捏緊了手裏的白瓷湯匙。
  一隻微涼的手伸過來,覆蓋在我手背上,掌心的肌膚像世間最上等的絲緞一般柔滑,那是顧傾城的手。
  “別擔心,一切都會有解決的辦法,咱們一定能找到蘇倫。一個月、一年、十年,只要你一天不停下來,我就會無條件地全力支持你。”她無聲地笑著,眼神溫柔如夢。
  這只手和這樣的笑,是暗夜裏唯一能給我溫暖的東西,任何人無法取代。
  “我該相信她嗎?”那種疑問越來越淡漠,最後一絲戒備也消失在她的笑容裏。
  “謝謝你,顧小姐,同時我也代蘇倫謝謝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掠過一陣悲涼。手術刀在世時,縱橫五洲四海,所到之處,黑白兩道都得給幾分面子,高接遠送,阿諛奉承。做為他唯一的妹妹,蘇倫必定也是所有人眼中傾慕的焦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現在,蘇倫孤身被困,生死不知,她找到的幫手死傷殆盡,反而需要以前從沒有打過交道的顧傾城解救。我們兩個,活得真是失敗,實在愧對“大俠楊天”和“手術刀”這兩位聲威赫赫的兄長。
  “風先生,從前我的一位導師總喜歡說這樣一句話,I can make it through the rain ,I can stand up once again on my own(我可以穿越雲雨,也能夠東山再起)。人總有傲立千峰、鶴立雞群的時候,也會有低迷沉潛、隱忍壓抑的時候,這是人類社會的規律。我相信你,一定會突破這段最不好的日子,來,以湯代酒,敬你一碗——”
  顧傾城嫵媚地笑著,雙手捧起小碗。
  我把所有的話都埋在心裏,端起碗,叮的一聲,與她手裏的碗碰在一起。其實我心裏很明白,營救蘇倫只是尋找大哥的過程中出現的突發事件,每次想到《諸世紀》上關於“大七數”的神秘預言,我都會越來越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1999年7月
  為使安哥魯莫亞王復活
  恐怖大王將從天而落
  屆時前後瑪爾斯將統治天下
  說是為讓人們獲得幸福生活
  大七數輪回完結之時
  相互殘殺發生了
  它發生在這一千年開始不久
  那時地下的死人將破墓而出
  這兩段莫名其妙的話,被大哥鄭重其事地記載在日記本上,在北海道的尋福園別墅書房裏,他又彙集了那麼多各國語言版本的《諸世紀》。可以肯定,他正在著手去做的那件事,與“大七數”有直接的關係。
  “如果能救回蘇倫,我們兩個今後再不會分開了——”我在心底裏默默發誓。
  顧傾城起身走向角落裏的簡易衣櫥,拿出一套迷彩作戰服,鋪在床上,仍舊笑著:“風先生,明天進山,需要你先換掉西裝和皮鞋,行動起來會比較方便。假如能順利通過那些石柱,相信緊接著要面對的,就是傳說中的飛蛇。”
  她從床頭的箱子裏又取出一雙黑色戰靴,整齊地擺在床邊,歎了口氣:“希望這些能合你的尺碼,還有,明天一早,衛叔會把抗蛇毒血清、槍械彈藥、壓縮食品、急救包等等分發給所有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次就看你那位嚮導朋友的了——”
  猛然間,我感覺到了危險的迫近,空氣裏多了一種怪異的腥味。
  顧傾城也跟著吸了吸鼻子:“嗯?什麼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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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1 引言回覆
  我來不及回答,立即躍近她,擋在她前面,正對著帳篷入口。味隨風入,危險的源頭就在風裏。
  “槍。”她的右手在枕頭邊一抹,抓了兩柄黑色的轉輪手槍,“嗒嗒”兩聲彈開保險,遞給我其中一柄。
  門簾飄動著,已經熄滅的酒精爐余溫散盡,我的鼻子裏只聞到顧傾城身上的香水氣息。
  “似乎是有什麼毒蟲正在逼近,有殺機——”我在她耳邊低聲說。
  營地的西南角方向,突然傳來遊動哨的驚叫聲,三四個人大聲喊著同一個名字。
  “有人出事了?”顧傾城身子一挺,馬上要衝向門口。
  門簾噗嚕嚕一翻,一道青碧色的光芒閃了出來,直撲她的面門,隨即令人作嘔的腥氣充滿了整座帳篷。子彈的點射肯定沒辦法阻止那道光,與槍械相比,我更信任掌心裏這柄小刀。刀光揮出時,我已經再次擋在顧傾城前面。
  “哧”的一聲,紫黑色的汁液飛濺,那道光被銳利的刀鋒一剖兩半,軟綿綿地跌落在地,不斷地蜿蜒扭動著。
  那是一條兩尺長的綠蛇,身體上夾雜著黑色的環形花紋,最奇怪的是,蛇頸向後大概在七寸的要害位置,竟然長著一對透明的翅膀,猶如深海魚類的側鰭一般。
  “長著翅膀……會飛的蛇?”顧傾城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說得沒錯,那的確是一條可以振翅飛翔的蛇,並且它的淩空彈射速度非常驚人,至少會讓僅僅握著短槍的人束手無策。
  現在,它被均勻地豎向剖開,從頭至尾,不偏不倚,連同那顆綠色的蛇膽也被從中劃開,各種汁液混雜在一起,濺得滿地都是。幾秒鐘之後,已經被分為兩半的身體不再扭動,徹底死掉了。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飛蛇,怎麼會出現在營地裏,難道——”她大步走向門口,一把撩開門簾,向南面的隧道遠眺著。
  我們到達隧道數天,一直沒發現飛蛇,今晚看見了第一條,這個預兆,是吉是凶呢?我的頭又在隱隱作痛了,該來的永遠都躲不了,舊的困難還沒解決,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怎麼不令人頭痛呢?
  帳篷外有人急促奔跑著,接著響起了衛叔的斥喝聲:“不要慌,去給他注射抗蛇毒血清,快去!”
  顧傾城大聲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被蛇咬傷了嗎?”
  有一個嗓子沙啞的哨兵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回答:“是是,有條速度極快的蛇,咬了人後闖入營地,大家最好能小心提防。”
  顧傾城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沒辦法,再多的抗蛇毒血清都沒法挽救他們的性命。那條蛇的毒性至少會超過本地五步倒、草上飛的十倍,毒素侵入人的血管五秒鐘之內,便必死無疑。”
  我俯身盯著蜷縮的死蛇,被整齊剖開的蛇頭上,綠豆一樣蛇眼被一個橢圓形的黑圈裹住,像是妝扮拙劣的演員。它的頭應該是呈一個尖銳的三角形狀,那是全球所有毒蛇的統一標誌,絕無例外,當它們的頭越尖、構成的角度越銳利時,證明其毒性和攻擊性越可怖。
  “你的刀可以割裂一條、十條、一百條,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前路上的飛蛇大概不會以簡單的‘條’做計算單位,應該是以‘群’或者‘堆’來表達更合適。風先生,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不得不面對的超級大麻煩。”
  顧傾城苦笑起來,死一兩個人無損大局,最怕是所有人都墜入飛蛇的包圍,那就非得全軍覆沒不可了。
  我直起身,只說了一句:“車到山前必有路。”
  自從進入這片大山以來,我的話越來越少,肩頭的壓力卻越來越大,因為在所有一起行動的人馬裏面,除了我,沒人真心惦記著蘇倫的生死,大家只是在一個“找人、探險”的幌子下面,各懷心事地繼續著這項工作。我相信,即便此刻命令全體隊員拔營起寨向後轉,一日一夜內出山,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只要別少了他們的酬金就行。
  “那麼,明天我們帶大部分人進洞,僅僅派遣兩個人、一部車子送幾個植物人出山,怎麼樣?飛鷹、李康不知道中了蜀中唐門的什麼毒,竟然瞬間人事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再留在這裏,已經毫無意義。”
  顧傾城做了快刀斬亂麻一樣的安排,反正不可能帶植物人一起前進,他們只會成為累贅。
  “如果沒有那些擋路的石柱就好了,吉普車可以一路開進隧道,不但能保證物資供給,更能把飛蛇拒之門外。”
  可惜,她的假設無法成立,客觀世界並不會因任何人的主管意願而變化。明天,在謎局重重的石柱陣裏前進,不知道老虎能不能當好這個嚮導呢?
  “衛叔?”顧傾城忽然扭過頭去,向著西南面,皺眉苦思的表情立刻被恬淡的微笑所代替。表面上看,衛叔是這群雇傭兵的總指揮,實際上,顧傾城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心骨。
  衛叔低聲咳嗽著走進來,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那條死蛇,慢慢開口:“小姐,流動哨死了一個,他的傷口在指尖上,只有一半個毒牙印子。這種飛蛇的毒性實在太猛烈了,只怕咱們沒有合適的藥物遏制它,難免受其荼毒——”
  他的軍用棉衣上的扣子都系錯了,顯然是愴惶起床,根本來不及整理。
  “抗病毒血清呢?難道一點都不見效?”顧傾城冷靜下來,摸著自己瘦削的下頦沉思。
  衛叔搖搖頭,緊了緊棉衣,苦笑著望了我一眼:“風先生有什麼高見?”
  從他深邃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更多複雜的意味,並且懷疑這是他故意導演的一場“逼宮”鬧劇。
  假設飛蛇來自隧道內部,不可能僅僅出現一條,況且我們駐紮在此地已經好幾天了,如果它會跑出來傷人,不會遷延到現在才下手。蛇不是人,沒有辨認道路、辨識目標的能力,不可能傷了哨兵後直奔顧傾城的帳篷,而且恰恰是挑中了我也在場的時刻。
  種種疑點綜合在一起,基本可以斷定,飛蛇不過是衛叔的工具,故意誇大事實,逼我回古寨去借碧血夜光蟾。
  “高見?我沒有,明日一早,分派人手在本地駐紮,其餘人輕裝簡從,全力向隧道深處搜索。有了老虎做嚮導,這一次不達目的絕不收兵。”
  我坦然迎著衛叔的目光,故意裝出大義凜然、慷慨赴難的樣子。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不想下套來愚弄別人,更不會懵懵懂懂地落在別人的圈套裏。
  衛叔舉手捋了捋斑白的頭髮,苦笑更深:“風先生,人死不能複生,這批人是經不起幾次折騰的——”
  顧傾城冷峻地截斷他的話:“衛叔,遵從風先生的話。從現在開始,他說的話與我說的一樣,大家必須毫無條件地執行。”
  帳篷裏的氣氛尷尬起來,衛叔的手愣在半空裏,過了十幾秒鐘才遲疑著點頭:“是是,我知道,我會傳達下去。”
  他蹣跚地退了出去,顧傾城略帶不滿地冷笑著:“衛叔老了,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有點惜命怕死,不太適合探險。”她纖細的十指互握著,表情完全冷靜下來,仿佛飛蛇出現帶來的猝發危機,對她沒有絲毫的觸動。
  在處理某些突發事件時,顧傾城的能力似乎更在蘇倫之上,一瞬間表現出來的鎮定頗有大將之風。
  “風先生,這些植物人的去留問題,需不需要再商榷一下?我認為及時送他們出山,到距離最近的大城市醫院去療養才是上策,留在這裏,只怕會延誤治療,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傷害,你看呢?”
  顧傾城這番話絕對是好意,但我卻覺得席勒、飛鷹、李康或許能對接下來的探險工作有極大幫助。當我無法探明真實情況時,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們在這片大山裏失去了靈魂,命不該絕的話,應該能在機緣巧合之下,重新得到靈魂,幡然猛醒過來。
  “留他們在營地裏駐紮,既可以做為防守拒敵的後隊,又能看作前軍的接應,從兵法上來說,這屬於狡兔三窟的計策,總不能讓其他勢力抄了咱們的後路,把所有人都堵在隧道裏。顧小姐,我該回去睡了,明天一早見。”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禮貌地告辭,回自己的帳篷。
  老虎已經醉倒了,手裏握著酒瓶,橫躺在床墊上,一陣一陣鼾聲如雷。
  紅小鬼耳朵上塞著耳機,正十指翻飛地在電腦前忙碌著,螢幕上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字元飛速閃過,令人眼花繚亂。
  “兩個沒心沒肺的人,一個能喝能睡,一個能吃能玩。”我搖搖頭苦笑,大家散沙一樣各行其是,我希望自己是能夠聚沙成塔的人,把所有力量集合在一起,最終產生開山裂石的巨大動能。
  清晨,我是最後一個醒來的,耳朵裏首先灌入的是紅小鬼手底下“劈裏啪啦”的敲打鍵盤聲,忙了一整夜,他的打字速度仍舊絲毫不減。
  老虎盤膝坐在門口,東面初升的朝陽斜照在他頭頂上,黑髮變成金髮,散發著近乎神聖的光芒。他很平靜,但也很消沉,失去了酒精的庇護之後,他暴露出了自己的內心真相。
  “喂,醒了?這一次,美國人的‘德克薩斯空想壁壘’又被我們幹掉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耶誕節的兩國黑客大戰,美國人肯定輸得掉褲子,哈哈……”紅小鬼大笑,一枚閃閃發光的硬幣在他的左手指縫裏翻來翻去地轉動著。
  “今天,想不想跟我們一起進山洞去看會飛的蛇?”我不想分心,直奔主題。
  “去!為什麼不去呢?來就是為了看看熱鬧的。”他答應得很爽快,隨手關掉電腦,雙手抱著後腦勺向後一躺,身子蠕動了幾下,隨即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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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2 引言回覆
  手動編程攻擊是一項費腦力的工作,他忙了足足有五個小時以上,自然疲乏之極,說睡就能睡過去。
  今天的探險行動,老虎成了當之無愧的重要人物,但他蒼白無比的臉色卻始終讓我擔心不已。
  我走出帳篷,坐在他身邊。
  早起的隊員們正在吃早餐,他們身上穿的作戰服都已經綁紮得整整齊齊,只要一聲令下,背起衝鋒槍就能出發。
  我沒看見衛叔與顧傾城,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風,這一次的事恐怕沒那麼簡單,你得想好,或許以咱們的力量,根本沒法與對方抗衡——”老虎瞄了一眼埋頭吃飯的隊員們,滿臉上寫著憂心忡忡。過了一夜,他兩腮上的胡茬又拔高了半釐米,但那道傷口仍舊血淋淋的,並沒有結疤的跡象。
  “只要是戰鬥,永遠都無法預測勝負。老虎,你以前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膽怯過?”我揉了揉發脹的兩眼,腦子迅速清醒,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問題。
  過去五座帳篷那邊,還躺著飛鷹、李康、梁威三個植物人,假如他們是在唐小鼓的暗算下失去思想的,那麼是否可以理解為席勒也是被唐小鼓所傷?
  “要不要過去看看梁威?你的老朋友,或許你也該像我一樣習慣他的化名。”
  毫無疑問,失去了這三個人的幫助,隊伍的戰鬥力立刻會有明顯下降。神槍手卡庫射殺了唐小鼓,沒讓兇手逃走,在某種程度上鼓舞了隊員們的士氣,卻斬斷了所有的追查線索,損失大於收穫。
  老虎皺著眉用力搖頭:“不用了,他已經是植物人,再看有什麼用?咱們還是多想想辦法深入‘天梯’內部,揭開那個神秘人的秘密。你能想像得出來嗎?被封閉在那種透明空間裏之後,時間也跟著停止,沒有饑餓困倦,沒有體力減退,如果有科學儀器的話,也許能測量出我的生理機能完全停止了,約等於一個活動的死人……”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用更加困惑的聲調接下去:“換句話說,在我的生命中失去了一個月的時間。你看我臉上的傷——”他試著用小指的指甲觸動那條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看,我陪小心進入隧道前,傷口一直都處於恢復狀態,其實我隨身帶著好多治療刀劍創傷的靈藥。日本人的暗器實在厲害,傷口恢復的速度相當慢,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傷口沒有繼續惡化,暗器上的毒也被有效地控制住,不會危及我的腦神經。按照正常情況,傷口會在一周內結痂,三周內硬痂脫落,臉上只留下一道疤痕而已。現在,你看,它根本沒有明顯變化,但也沒有惡化,仿佛時間的流逝已經對它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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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3 引言回覆
2詭異伸縮石陣,五角星芒迷

  老虎不斷地戳著自己的傷口,直到它又開始涔涔流血,染紅了半邊臉上的胡茬。
  “說了半天,風,你聽明白了嗎?”他悻悻地閉嘴,用無聲的苦笑代替了一起爭辯和申訴。在種種詭異事件裏,除了當事人,別人根本沒法體會面臨恐慌時的心情。
  “我明白,在埃及沙漠裏,我和很多人也同時失去了一天的時間。接著,在日本北海道,我也曾被困在一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空間裏,直到最後莫名其妙地脫困,與你的經歷差不多。老虎,咱們站在隧道外面說什麼都沒用,只有真刀真槍地殺進去,把所有的謎團弄個一清二楚,才是唯一應該做的。這一次,你來做嚮導,整隊人馬的命運可就都押在你身上了,希望不會令大家失望——失望就是死,大家都沒法活著回來,懂嗎?”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下一次遇到那戴著黃金面具的人,我也絕不會手軟。
  隧道方向揚起一陣煙塵,一輛吉普車高速賓士回來,引擎聲在山谷裏轟鳴激蕩著。
  “是你的人,風,是那個妞兒和老頭子,看他們的興奮樣子,似乎是有什麼好消息了?”老虎神情冷漠,除了唐心,大概再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開心起來了。
  開車的是衛叔,顧傾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不等車子停穩,便飛身跳下來,幾步趕到我面前:“風,隧道裏的石柱又消失了,千真萬確。我已經跟衛叔做了溝通,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大家分乘四輛吉普車出發,直接進入隧道。”
  她的臉上掛著一層汗水,特別是長睫毛上,汗水凝結成大顆的珠子,晃晃悠悠地懸著。
  “怎麼樣?給我一點建議。”她揮袖抹去汗水,略顯狼狽,但目光中仍然閃現著無盡的慧黠。
  吉普車代替步行,依靠車廂抵禦毒蛇,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好事。唯一擔心的,就是那些可以任意伸縮的石柱,不知什麼時候會重新升起來,再次毀掉車子。
  我思索了幾秒鐘,馬上回頭向帳篷裏大叫:“老虎,快出來,有事——”關鍵時刻,一切客套話全都免了。
  老虎出現在門邊,不等我重複顧傾城的話,已經舉起了右手:“我贊同顧小姐的觀點,快速通過石柱。要知道,那種尖與尖相連的五角星大陣,一共有五個,延展距離超過十五公里,單憑步行的話,貽誤戰機,大家就太被動了。”
  顧傾城長吸了一口氣:“過了五角星通道後,接下來會遇到什麼?”
  老虎神情悒鬱地回答:“是一條寬度僅容兩個人並排行走的石隙,曲折前進約十公里,便能到達傳說中的天梯。那圓形的石屋子是建立在一個斷崖對面的,連接兩岸的是一架鐵索搭成的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戴著面具的怪人,就住在石屋裏。”
  顧傾城又一次望向我,眼神中滿含期待。其實她可以單獨向隊員們下令的,不必繞彎徵求我的意見。
  “帶精銳隊員和重武器上路,留戰鬥力稍弱的駐守營地,雙方保持聯絡。留守人馬,以飛月為領袖,把守住隧道入口,嚴禁其他人馬靠近,隨時可以開槍拒敵。”我開始下令。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我的腦子裏也始終徘徊著這件事,唯有飛月,才會盡心盡力地保護飛鷹他們的安全,才會嚴格遵守我的命令。
  顧傾城向衛叔那邊舉手打了個招呼,衛叔立即大聲發號施令,隊員們丟下手中的碗筷,迅速列成三排,聽候調遣。
  “我們在第一輛車上,請調派重機槍、火箭彈以及狙擊手卡庫過來。所有車輛之間,至少要保持三種以上通訊聯絡方式,前進途中,兩車間距不能超過十米,檢查所有車輛的自動絞盤,或許我們會不斷地用到它。”
  已經說不清我和顧傾城到底是誰佔據了更高的主導地位,這種時刻,只能是誰對聽誰的,一切聽命于智者。
  今天是個大晴天,所有準備工作都在半小時之內完成,所有人都換上了卡袖口、卡褲管的作戰服。太陽升起來,陽光為死寂的山谷平添了生氣,但我們這隊人卻馬上就要進入暗無天日的山底隧道,把所有人的命運交付給詭秘驚險的未來。
  第一輛車上,坐著我、顧傾城、老虎、紅小鬼、衛叔、卡庫,另有兩個結實健壯的隊員。從營地到達隧道入口處,僅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的雙手斜插在口袋裏,掌心全都是濕滑的冷汗。
  只有紅小鬼仍然保持輕鬆的心態,一路上搖頭晃腦,嘴裏哼著西安城裏流行的俚曲小調。無知者無畏,這句話用來形容此時的他,是再合適不過了。
  車子停在入口十步之外,副駕駛座位上的衛叔探手去摸大燈開關,手指顫抖著,三次從開關上滑了過去。
  紅小鬼欠起身子,趴在司機肩膀上,“啪”的一聲按亮開關,兩條光柱無聲地射向洞裏。
  我聽到司機喉頭發出響亮的咽唾沫的聲音:“沒……沒有了……光柱沒有了。”
  後面的三輛車在我們左側一字排開,車燈大亮,向洞底射去。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根石柱,只有一個平坦的斜面滑向無盡的黑暗之中。
  衛叔回頭,不安地望著我。
  “前進。”我不想說更多,只吐出兩個字。喋喋不休的說教和蠱惑人心的演講出現在這裏並不合適,所有的人還是省省力氣應付將來的危險好了。
  司機放開手刹,慢速進入洞口,小心翼翼地駛上斜坡,低檔滑下。光柱的落點忽遠忽近,除了壓抑的引擎聲之外,我的耳朵裏只有司機控制不住的緊張喘息聲。
  “嘿,大家要不要來段藍調爵士放鬆一下?”無邊的沉寂之中,紅小鬼的笑聲顯得突兀而古怪。
  衛叔、老虎一起盯住他,像是看著一個來自異時空的怪物,臉色凝重,兩腮的肌肉因過度緊張而扭曲跳動著。
  “怎麼?我說錯了嗎?大家都很緊張,一會兒失控走火,子彈亂飛,這筆賬該記在誰頭上?笑一笑,大家都笑一笑,OK?”
  他伸手去拍衛叔的肩膀,衛叔肩膀一晃,右手中指一彈,一縷勁風“嗖”的激射出來,令紅小鬼驟然縮手,“啊”的叫了一聲:“哎喲,我的手——老大爺,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幹嘛出手傷人?”
  有紅小鬼在場,總算在極度不安中添了一縷活潑氣氛,不至於讓空氣沉悶凝滯成厚重的一團。
  顧傾城就坐在我身邊,撳亮了一支電筒,身子探出窗外向地面上照著。
  不管怎麼樣,既然已經進來,我們便沒有第二種選擇,只有不斷地向前,哪怕那些詭異的石柱再出現,也什麼都顧不得了。
  “風,這是第一個五角星陣勢,走到前面的中心點,需要向右側的第二個尖角方向前進,直到進入下一個五角星。”
  老虎悒鬱的聲音響起來,尾音瞬間被黑暗吸收乾淨。
  “你怎麼知道?”紅小鬼促狹地追問,大概是報復剛才被對方狠狠瞪過一眼的仇怨。
  老虎側了側身子,從口袋裏取出手槍,熟練地卸下彈夾檢查著。
  “嘿,老虎,你們丹馬查泰家族的人都喜歡故弄玄虛賣關子對不對?好,你願意死守秘密,我不干涉你,等我回到營地,就把你們家族那些陳年爛賬全都公佈在互聯網上,包括有人提供大量的軍火武器給爪哇叛軍那件事……”
  紅小鬼大聲叫起來,妙語如珠,手舞足蹈。對於一個超級黑客來說,他才不管這些資料會造成什麼後果,誰惹怒他,後果只有天知道。
  “夠了夠了,小傢伙,我告訴你,這個五角星芒大陣的地圖就附在《碧落黃泉經》裏,小心翻閱那本經書之後,才決定帶我到這裏來的。”
  老虎陡然發出一聲長歎,一拳搗在司機座位上,發出“嗵”的一聲悶響,震得司機“哇”的一聲跳起來,車子也跟著一扭,速度猛然加快,幸好衛叔一把抓住方向盤,才不至於令車子失去控制。
  紅小鬼又是一聲怪笑,不過我及時輕咳一聲,阻止了他再次開口:“大家不要鬧了,危險無處不在,還是多加小心的好。”
  聽到《碧落黃泉經》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眼角餘光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除了卡庫和司機之外,同車的另外幾個人都情不自禁地渾身一震。只有對那套經書早有耳聞、心懷嚮往的人,才會有這種表現。
  “風,有件事實在抱歉,我帶小心和宋九去埃及沙漠,為的就是經書,那是我們三個唯一的目標。小心對經書志在必得,所以我只有捨命陪君子,如果某些環節做得令你為難,不是我的本意。”
  老虎沉靜下來,入洞越深,他的情緒便越沉潛,反反復複檢查著手槍和子彈。
  我笑了:“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咱們之間,不必道歉。”
  也許,能夠在這件事裏全身而退之後,我會逼他取回經書,以取得自己想要的資料,但是現在,全部心思還是應該集中到搜索蘇倫的大事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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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4 引言回覆
  “書上——還有什麼?傳說中的天梯又是什麼?是一架真實存在的梯子嗎?”顧傾城笑著,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她手裏的電筒一直向地面和左側石壁掃射著,燈光下,滿眼都是平滑乾淨的石壁,好像被利刃削過一般。毫無疑問,在大山深處開鑿隧道不難做到,但地球上任何一條隧道的內壁都不可能處理得這麼平滑,因為這麼做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那些圖形和文字,只有小心看得懂,我無法回答,只能憑藉死記硬背,在腦子裏強留下了前進路線。現在,請打開車頂的探照燈,很快就要進入五角星芒的核心部分了。”
  老虎的回答簡練誠懇,沒有故意隱瞞什麼的痕跡,但仍然讓顧傾城輕輕蹙了一下眉,不悅地彈著指甲。
  “衛叔,開大燈;卡庫,注意警戒。”我有條不紊地下著命令。
  現在,卡庫的精神狀態很正常,只要沒有癲癇症的迫害,他會是當之無愧的神射手,可以在瞬間殺死任何活動生物。此時,他把槍管靠在左臂肘彎上,右手穩穩地抓住槍身,食指貼在扳機旁邊,眼簾半垂著,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
  黑暗之中會藏著什麼?那個發射暗器的蒙面人會不會再次出現?這兩個問題死死糾纏著我,仿佛漩渦裏的水草。
  車頂的探照燈亮了,照亮了前進方向上那個巨大的空場。
  “像一個空曠的停車場,不過卻連一根立柱都沒有,整片屋頂都懸空著,真是古怪——”紅小鬼嘟囔著,臉貼近窗子,好奇地向外望著。
  這個空間的頂也是平滑的,裸露出的岩石部分閃著凜凜的寒光。在如此廣闊高遠的空場裏,我們這群人和四輛吉普車實在是太渺小了,猶如古希臘巨神宮殿裏的幾隻螞蟻。
  “嘿,到底是什麼力量能造就這種神奇的地下空間呢?我得下去看看,順便拍幾張照片留念!”
  紅小鬼推開車門,卻被老虎一把揪住,狠狠地摁在座位上:“小傢伙,這裏不是迪士尼主題公園,想活命的話,乖乖留在車裏。”
  他向右前方指了指:“風,正確的道路就在那裏。”
  衛叔打了一把方向盤,探照燈的光柱偏轉三十度,指向一堵高大的黑色石壁。
  我冷靜地點點頭:“好,咱們過去。”
  車子仍舊保持低檔勻速前進的狀態,迎向石壁。
  “風,有件事真是奇怪,我們聽不到風聲,按照常識,這個季節的北風最低也要在三級以上,貫入這麼幽長的隧道裏,呼嘯聲必定驚人。難道這些石壁具有良好的吸聲作用?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顧傾城一邊說話,觀察地面的舉動卻一直沒有停下過。
  隧道裏的確很安靜,引擎聲也沒有引起足夠的迴響,四周只是孤寂的黑暗,毫無生氣。
  我挪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與座椅接觸的後背、身下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不得不承認的一個現實是我非常非常緊張,總覺得車子如履薄冰,隨時都會有壓碎冰層,墜入深海之虞。
  “風——”顧傾城低語著,左手摸索著我的右手,一下子緊緊握住,仿佛溺水的人驟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她的手上同樣汗津津的,握在一起的手像是兩條纏在一起共同抵抗恐懼的魚。
  “地面上有什麼發現?”我的喉嚨有些發幹,那種光滑如鏡的感覺,只有在冬天的河面或者滑冰館的人造場地上才能見得到,無法給我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沒有,但我覺得,單憑人類的力量要拓展出這樣的空間來,實在太困難了。”顧傾城低聲歎息著。我們都曾親眼看見,孫貴被一種神秘的液體吸入了地下,並且透過那些青色的液體,我看到了一個無法想像的地底城市。
  此時此刻,或許我們車輪下碾壓過的,就是那個神秘世界的天穹。隨時隨地,天穹撕裂,我們也會像孫貴一樣墜落進去,或生、或死、或生不如死。
  顧傾城回過頭來,黑寶石一樣的眸子閃著湛湛的光。
  “在想什麼,風?”她問,雪白的牙齒倏的一亮。
  我指向光柱下的石牆:“看那邊,那種尖銳如刀鋒的石壁,像不像大海裏危機四伏的冰山,只等著迷航的大船撞過來,將其一劈兩半。”
  紅小鬼立刻接下去:“不不,冰山是白色的,世界上哪里會有黑色的冰山呢?我寧願把它比喻成深埋在地下的原煤,只不過被好事之徒雕琢成這樣,故弄玄虛。”
  老虎緊跟著冷笑一聲:“煤?虧你想得出,埋藏如此淺顯的煤層根本沒有成形的條件。世間萬物,千奇百怪,用已知的知識去解釋未知的東西,還沒張口就犯了根本性的錯誤。”
  紅小鬼反唇相譏:“你知識淵博,你無所不知,但你偏偏悶著不說出來,豈不是故意要帶大家進迷宮?除去我們來的那條路之外,這個五角星大陣還有四條去路,誰能證明你指出的路線一定正確?要我說,咱們應該走右側這邊第一個入口,或者一個入口一個入口探索下去,而不是任你指揮。風,顧小姐,老大爺,你們說呢?”
  就在車子右側的四十五度角方向,是一個與我們的來路完全相同的入口,高大、沉寂、漆黑。
  顧傾城又一次抓緊了我的手,眼神中隱藏著說不出的恐懼。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這樣的表情,忍不住伸出右手,環住她的肩頭,低聲安慰她:“沒事,別擔心。”
  她的頭抵在我的肩窩上,身子輕輕顫抖著:“我感覺那邊有一種強大的吸力,仿佛有只怪物守在裏面,隨時都會把車子吞進去。”
  黑暗總是給人以莫名的恐懼,鎮定睿智如她,也終於在這種無邊無際的漆黑世界裏開始崩潰了。
  “那邊有什麼?經書上是否有提示?”紅小鬼依舊嬉皮笑臉的,把離開營地時分發給他的衝鋒槍隨意踩在腳底下。
  老虎冷笑:“五角星芒大陣裏,正確的路只有一條,那邊,自然是錯誤的岔路。”
  “岔路上有什麼?死胡同?還是陷阱?”紅小鬼繼續追問下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也很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只是能預感到老虎是不知道答案的,他對隧道有限的認識都來自于唐心。
  果然,他迷惘地搖搖頭:“我不知道。”隨即又煩躁地接下去,“既然有正路可走,我們何必管岔路上有什麼?只管走下去就好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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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5 引言回覆
  一直保持沈默的衛叔冷漠地接上來:“對,我們可以聽從你的引導向前走,不管有多少岔路,但你能用什麼保證這條路是正確的?而且是唯一正確的?”
  這個問題把所有的人都問住了,顧傾城“嗯”了一聲,恍然大悟地叫出來:“對呀?所有人都知道一直向前能夠到達天梯,難道就不能反思一下,進入隧道的目標只能是天梯嗎?會不會有另外一條路,去到另外一個地方,才是我們最想要的結局?”
  老虎愣了愣,立刻激烈地反對:“小心和我是在天梯那裏遇到戴面具的怪人的,不去那裏,又能去哪里?”
  衛叔冷笑著:“去我們要去的地方。”
  他把右臂伸出車窗,向後面做了個手勢,緊跟著我們的一輛車子迅速趕了上來。
  “你們,保持警戒狀態去右側通道裏看看,每隔三分鐘向我報告一次狀況。”衛叔下這樣的命令無可厚非,掃清前進道路上的一切疑點,省得被莫名其妙的敵人截斷了退路。
  那輛車子上載著六名胸掛衝鋒槍的隊員,在他們身後的車廂裏,牢牢固定著一支半人高的速射機槍,黃澄澄的子彈帶輕輕晃動著,隱含著無堅不摧的狂傲殺氣。他們開了轉向燈,緩緩右轉,駛進那個通道。
  借著那輛車頂上的探照燈光柱望去,視線裏只有望不到邊的黑暗。
  “你也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我說了,那是一條錯誤的岔路,其實根本沒必要拿六條人命去博,咱們沒有投機取勝的機會。”老虎越發悶悶不樂起來。
  衛叔並沒有反駁,伸手摘下了控制臺側面的對講機。
  我轉向老虎:“老虎,現在不是拉幫結派、鬥氣爭辯的時候,誰都不想眼睜睜看著同伴喪命對不對?你還知道什麼,一起說出來不好嗎?”
  假如沒有唐心的出現,老虎絕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期期艾艾、唯唯諾諾的樣子,一問三不知,毫無自己的思想。現在我對他中了“帝王蠱”的懷疑已經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中蠱的人思想受他人控制,反應速度肯定會大大降低。
  “風,我說了,我只知道一條正確的路,能夠穿過那條石隙,到達天梯——”老虎聳聳肩膀,委屈莫名,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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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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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6 引言回覆
3白光裏的飛蛇

“你忘記了一點,再向前去,會出現飛蛇,很多很多的飛蛇。”顧傾城也加入了口誅筆伐的行列。沒有人能忽視“會飛的蛇”這一重要的恐怖元素,槍彈的力量在蛇群面前始終是極其有限的,即使是百密一疏的失敗,隨之付出的代價就可能是十幾條大好性命。

老虎撓了撓頭發,向著我古怪地笑了笑:“對不起,我說的話或許無法讓你們相信,前面沒有蛇,別說是飛蛇,就連川藏邊境最常見的五步倒、竹葉青、草上飛、雪青苔都一條不見。我和小心一直走到正對圓形石屋的懸崖邊,自始至終,沒看見過任何一條蛇。”

衛叔驚愕地回過頭來,死死地盯著老虎的臉:“你在開玩笑?”

對講機響起來:“衛叔,前面一切正常,通道兩邊正在收縮,跟我們來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衛叔按下開關,一字一句地吩咐著:“小心看著地面,假如有石柱升起的跡象,馬上全速撤回。”

我們的車子一直緩慢前進,此刻已經到了那堵石壁前面。

“我沒開玩笑,也沒有那種興致,不過,我現在以‘猛虎之神’的名義起誓,向風說過的一切話字字屬實,如有虛假隱瞞,甘願受敲骨吸髓的大刑。”老虎右掌橫在胸前,莊重無比地發誓。

“猛虎之神”是他那一族的崇拜圖騰,這種毒誓更是嚴重之至。

衛叔不愧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立即伸手在自己額上猛拍了一掌:“朋友言重了,我只是提出自己的見解供大家討論。以你的身份,何須盟誓賭咒?咱們肯定會信你的話。”

老虎把臉轉向車外,不理會衛叔的軟話。

“沒有蛇?怎麼可能?”我腦子裏僅僅有幾秒鐘的困惑,馬上想到,“會不會是唐心遍身是毒蟲,種種毒性令隧道裏的蛇遠遠趨避,不敢露面?”

這大概是唯一能說得過去的答案了,顧傾城的小指在我手心裏輕輕劃了幾下,是“毒人唐心”四個字,我們的思想又一次緊密重疊了。

在已知的中國江湖下毒名家中,無人能跟蜀中唐門相比。唐門弟子從小與毒蟲、毒藥為伍,潛移默化之中,身體已經吸收了足夠多的毒素,尋常蛇蟲遇到他們,只會乖乖地蟄伏逃走,絕不敢沖出來進攻。

唐心是練過“百死神功”的高手,大概已經百毒不侵了。

顧傾城苦笑了一聲,壓低了嗓音:“唯一的答案?”

我點點頭,除此之外,再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可惜我們的隊伍中沒有一個唐心那樣的人物,能夠不動聲色之間震退毒蛇,所以,接下來還會有一場慘烈的人蛇大戰。

“衛叔,到達通道盡頭了,這裏是個高度、寬度都僅有三米的喇叭口,那邊仍舊是漆黑的通道。怎麼辦?還要繼續向前嗎?”對講機裏的聲音有些急躁,他們的車速也太快了一點,幾分鐘內便沖到了五角星其中一角的邊緣。

衛叔毫不猶豫地下令:“繼續向前,隨時報告。”

我覺得他有些過分輕敵了,畢竟在人手有限的情況下,應該更緊密地把兵力集中起來,團體行動,而不是毫無意義地分散出去。

車子到了石壁前面,再向前幾米,便能進入五角星的第三個角,也就是老虎說的正確路線。

“嘿嘿——”紅小鬼大笑著,趁老虎萎靡不振、無暇控制他的機會,從車窗裏輕盈地滑了出去,一個前滾翻跳了起來,繞過車子,走向那石壁。

“風,我撬一點原煤出來做個紀念,別擔心。”他手裏握著一柄金色的短刀,不斷地閃爍著燦爛的金光,頑皮地向著車子裏的我們做了個鬼臉。此刻,他是站在巨大的黑暗背景裏的,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無不是漆黑一片。

顧傾城大聲吸了一口涼氣:“風,我有不祥的預感,快、快叫他回來——”

我已經做了最快的反應,向前探身,抓住方向盤順時針打了半圈,隨著車子前輪的轉向,所有的光柱立刻射向紅小鬼和石壁。光可以驅散黑暗,更能消弭人類內心的恐懼,正如神話裏普羅米修士的火種令世界重生一樣。

“小傢伙,別亂碰那些東西,快回來!”衛叔半個身子探出車窗,焦灼地大叫。

那柄短刀反射出的金光,刹那間逼得顧傾城眯起了眼,喃喃地苦笑:“好一柄寶刀。”

紅小鬼下車、拔刀、說話,只是一分鐘內發生的事,當他笑嘻嘻地作秀一樣舉刀砍向石壁時,對講機裏驟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天,那是什麼——”

衛叔愣了一下,身不由己地轉身求救一樣地看著我,舉著對講機的那只手微微顫抖著。

“救救我們,救救——”一陣“噝噝”怪叫聲淹沒了那名隊員的呼喊。

“是無數條毒蛇糾纏蠕動、蛇芯吞吐的動靜,對不對?”老虎的瞳孔開始收縮,欠起身子向吉普車消失的通道望著。作為野外探險的大行家,他的判斷無比正確。

“開車,追上那輛車子!”我在三秒鐘之內清醒過來,向司機下達命令。

司機一動不動,蜷縮在座位上,手離開了方向盤,用力搖頭:“我不去,那洞裏有什麼?他們遇到了什麼?我不想死,我不去。”

這些話,只怕能夠代表所有雇傭兵們的心聲。

衛叔招手命令第三輛車子趕上來:“去追那輛車,看看還有沒有救人的可能?”

沒有人服從命令,車上的六個人靜靜地坐著,越來越緊地摟著懷裏的衝鋒槍,對衛叔的話充耳不聞。

對講機裏的“噝噝”聲越來越響亮,只是再也沒聽到有人聲傳出來,更沒聽到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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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7 引言回覆
衛叔臉色鐵青,惱怒地拔槍:“你們都聾了,快去,否則我一個一個槍斃你們。”

仍舊沒有人動,六個人真的聾了一樣,眼光遲滯地向前望著。

“算了衛叔,我去。”我不想在危機來臨時隊伍裏再起內訌,裏外夾攻,探險活動也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顧傾城替我開了車門,在我小臂上輕輕一拍:“風,祝你好運!”卻沒有要陪我一起去的意思。

我上了第三輛車,所有隊員已經自動逃開,只有車鑰匙上拴著的一個塑膠米老鼠掛件在不停地搖盪著。所有人都在看著我,但他們無一例外地採取了隨時逃遠的姿勢,生怕惹禍上身。

“嘿,風,我陪你去,大不了一起完蛋好了。”紅小鬼大步跑過來,站在車子前的光柱裏,手裏拎著那柄金色的短刀。以他的孱弱身軀,貿然跟著過去,似乎幫不上什麼忙,但這種一無所懼的傲氣,卻勝過了空有滿身武功的衛叔。

我不想說什麼,扭動鑰匙,引擎轟響起來。

顧傾城的臉隱藏在黑暗裏,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忽然一萬分地想念蘇倫,也許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孩子能夠為我浴血廝殺了,只有她能做到,但她現在失蹤了。如果我沒有因為關寶鈴的關係滯留在楓割寺,而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話,她大概不會失蹤。

我的臉陡然開始發燒,才明白自己那時候有多麼荒唐,竟然一葉障目、不見森林,錯過了對自己最一往情深的女孩子。

“顧小姐,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拜託你帶人繼續前進,幫我找到蘇倫。”此刻在我心裏,蘇倫的形象越來越高大深刻,佔據了思想的每一分空間。

紅小鬼躍上副駕駛座位,鄙夷地看著側面車子上的人:“喂,假如我們弄回滿車的黃金寶貝,拜託各位千萬別沖上來搶好不好?一聽到有蛇就怕成這樣,大家不如趁早滾蛋回家,躲在被窩裏多麼安全。”

他拿起了駕駛臺上的對講機,惡作劇地向衛叔大笑:“哈哈,一會兒聽到我求救的聲音,記得趕緊來救我們啊!否則,就算在蛇吻下化成無名惡鬼,我也絕不放過你。”

我轟了一腳油門,車子緩緩發動,光柱在那堵黑色的石壁上橫向移動,最終指向入口深處。從這個位置望去,只能看見平坦的黑色地面。

“等一下,我也去。”卡庫跳下車,步伐沉穩地走過來,翻身上了車廂,抓住了速射機槍。

紅小鬼扭回頭看著他,乖乖閉嘴,不再冷嘲熱諷地開玩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真正的勇者。卡庫的加盟,讓我心裏有小小的感動,作為一名職業槍手,他應該能夠做到心如止水,明辨形勢,而且也沒有必要出手幫我。關鍵時刻,一個異族人也能深明大義地站在正義一邊,自己的中國同胞們卻“足智多謀”地選擇了明哲保身之路,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不好笑的黑色幽默。

車子在一擋上低速前進,我只用左手操控著方向盤,右手垂在大腿上,以求隨時能夠拔槍應戰。

紅小鬼低頭摸索著操控臺上的開關,唱機開始工作了,播放的是一首卡朋特的《昨日重來》。深沉悠揚的旋律,令車子裏的氣氛立刻變了,並且他正在隨著旋律晃動著身子,雙腳踢著車門打著節拍,發出“啪啪”的動靜。

“沒想到,你還藏著一柄好刀?”我眼睛盯著前方,眼角餘光瞟著他膝蓋上的金刀。

“這也能算是好刀嗎?”他雙手握著刀柄,舉在眼前。

“我有一個日本朋友,是鑄造刀劍的好手,曾經提到過中國大陸在一九五五年的時候鑄造過一批‘將軍百人斬’,只頒發給為國家搜索能源的大功臣。據說那批刀只造了一百零八柄,是借用了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將的典故。每一柄刀上都鏨刻著一個天罡星或者地煞星的名字,鑄造過程中更是加入了一種奇特的航太材質,能夠達到削鐵如泥的效果,不知你手裏這柄刻的是什麼字?”

屠龍刀對於天下各國名刀都有綜合認識,我們在一起時,經常飲酒論刀,讓我受益匪淺。

“它沒有名字,也沒有光輝彪炳的歷史,大多數時候,我會用它來削鉛筆或者乾脆當作砍柴刀來用。你喜歡的話,儘管拿去好了。”

他把刀遞向我,刀身上的一條赤鱗金龍時隱時現,龍頭向著刀尖,猙獰夭矯,凶光凜然。

我沒有看錯,它正是“將軍百人斬”的其中之一,在全球幾大拍賣市場上叫價極高。

“名刀擇主而事,我怎麼會要你的刀?”我喜歡刀,但這一柄並不適合我。

光柱無情地刺穿黑暗,但黑暗卻是永無止境的,仿佛一團凝滯不動的霧氣,無處不在。我向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衛叔他們乘坐的車子已經消失了,偌大的山腹空間裏,只有我們三個人、一輛車,還有卡朋特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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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18 引言回覆
“我們會不會死?”卡庫的英文不算太流暢,口氣生硬。

“會,怎麼不會?每個人都有可能死,只看它是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紅小鬼縮在沙發裏,摸到隊員丟棄的一把戰術格鬥刀,在手裏掂量著。

卡庫直立起來,手裏的機槍旋轉了一個角度,與下面的不銹鋼支架摩擦,發出“吱呀”一聲怪叫,令我的耳膜如同被繡花針紮了一般刺痛。

“你們中國人,總喜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我只想問風先生,那個在狙擊鏡裏高速移動的影子,到底是人還是魔鬼?”他是認真的,狙擊手的性情都很孤僻,不會有心情與紅小鬼開玩笑。

“那是人。”我百分之百肯定。

“人?一個比夜光靶的移動速度快幾十倍的人?”卡庫謹慎地表示著自己的懷疑,看來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不會盲目地否定自己親眼看到的事,也絕不人云亦云。

“我只能肯定地說那是一個人,或許是因為某種不明原因令她達到了能夠瞬間移動的境界。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神秘莫測的,人類能夠製造出兩公里內一擊必殺的狙擊利器,當然也得允許有人可以逃過這種殺戮,對不對?物競天擇,草長鶯飛,地球上的任何事,都不會脫離自然淘汰的範疇。”

這是我唯一的解釋,因為在中國武林高手的輕功概念裏,“瞬息千里”的身法只在理論上存在,卻沒有權威性的文字記載。

“下一次看見她,我希望她有好運能逃脫過三百顆子彈的網狀掃射。”卡庫鬱悶地拍打著子彈帶,那些鋼芯子彈彼此碰撞著,發出恐怖的刷刷聲。

紅小鬼饒有興致地盯著那支機槍,若有所思地壞笑著:“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你只怕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我勸你還是連人帶槍躲在帆布下面,等到合適的時機再跳出來射擊。不過,像你這樣的狙擊高手,主動放棄自己的長處禦敵,是否足夠明智呢?”

卡庫皺著眉思索了幾秒鐘,陡然在頭頂一拍,咧著厚嘴唇笑起來:“你說得對,我們尼泊爾人有句諺語,咬人的狗是不叫的。我躲起來,既可以一聲不響地狙擊,也可以突然跳出來操控機槍進行彈幕掃射,好主意,好主意。謝謝你,小兄弟!”

他拉開了車廂裏整齊疊放的一大塊帆布,把機槍遮蓋起來,自己則坐在車廂的一角,再次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懷裏的狙擊步槍,向紅小鬼做了個“OK”手勢,拉過帆布,把自己也蓋了起來。

紅小鬼得意地吹了聲口哨,側身問我:“我的指揮能力怎麼樣?”

我無法回答,假如那個戴面具的怪人再次出現的話,卡庫與對方之間,大概只有其中一個能順利地活下來。真正的高手,不做無謂的對峙,一出現就是石破天驚、你死我活的對決。

越是高手,就越不能容忍自己的失敗,這是優點,但同時也是致命的弱點。我望著後視鏡裏那團鼓鼓囊囊的帆布,卡庫之所以一意孤行地射殺唐小鼓,很大程度上與無法狙殺那個戴面具的人有關。

有人曾經進入他的狙擊視野,卻又輕鬆逃脫,讓他連扣動扳機的自信都沒有,這無異於對他的極度蔑視。

“這一次呢?卡庫會不會成功?要知道,他的狙擊功力在全球範圍內絕對能進入前十名。知道嗎?我曾在一份絕密資料裏看到過,至少有一百名以上的軍事觀察員把他比喻成中國古代的神射手養由基,並且有計劃要拉攏他過來——”

紅小鬼臉上流露出一絲鬱悶,揮刀砍向那柄格鬥刀,連鞘帶刃削掉一截,發出“嚓”的一聲輕響,猶如用菜刀切削黃瓜一般。

“好刀。”我忍不住再次讚歎。

格鬥刀屬於正宗的美國軍用品,鑄造材料之精良毋庸置疑,但在“將軍百人斬”面前黯然失色,檔次相差甚遠。由此可見,中國工匠製造刀劍的工藝永遠都是名列世界前茅的。

“風,你說,藏在這個怪洞裏的到底會是什麼人?”紅小鬼自言自語,隨手把短刀丟向黑暗深處,“噹啷”一聲跌在地上。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神裏的迷惑,何止是他感到迷惑,其實我們這個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處在謎團之中。如此巨大的五角星芒空間,在全球地質歷史上從沒有過先例記載。

“我也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開拓出這個空間的又是誰?而且,無法相信在遙遠的地底下,竟然隱藏著一個龐大的古代城市——”我歎了口氣,掛上二擋,提高了前進速度。

“風,你在後悔嗎?後悔節外生枝,進入到這裏來?”紅小鬼促狹地笑起來,看來,他經常以發現別人的潛臺詞為樂。

“沒錯。”我坦然承認。

按照老虎的說法,我們有一條“正確”的路線可以走,至少應該在那條路上獲得一個結果,再回頭考慮其他。這支隊伍比起茫茫未知世界來顯得太渺小了,我既然不贊同衛叔安排第二輛車子走這條岔路,自己又何必再度犯險?

“既然後悔,我們還有必要再向前走嗎?”紅小鬼這句簡簡單單的話,藏著深深的哲理。

我的腳下意識地踩向刹車踏板,車子緩緩地停下來。方向盤在我手中,前進、後退都由我來掌握,對錯只在一念之間。

“你流汗了?”紅小鬼也緊張起來。

我扭了一下後視鏡,自己的臉模模糊糊地出現在鏡子裏。其實不必借助鏡子,我也能感到越來越多的汗珠正從頭髮、脖子上滲出來,滑入衣領深處。

一將無謀,累死千軍。作為一個決策者,我明白自己肩上擔負著的責任。

向前是黑暗,向後也是黑暗,左右上下無處不是黑魆魆、陰森森的一團,仿佛蘊藏著說不清、數不盡的重重危機。

“咦?怎麼停下來了?什麼事?”卡庫鑽出了帆布。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卡朋特的聲音在乾澀地唱著。

前面的空間正在收縮,按照車子的里程表顯示,已經接近五角星芒的頂點。

“風先生,為什麼要停下來?”卡庫用力在車廂裏跺著腳,發出“砰砰砰”的巨大響聲。

紅小鬼扭回頭去呵斥著:“停下,別吵!你這頭蠢驢——”在壓力面前,他們兩個刹那間都失去了自控力,如同火山爆發一樣。

就在此時,我聞到了空氣中飄蕩著的腥氣,隨之而來的,是耳朵中傳進來如春蠶咀嚼桑葉般的沙沙聲。

紅小鬼肯定也聽到了,因為他指向卡庫鼻尖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泥塑木雕一樣紋絲不動。

我關了引擎,卡朋特的聲音也跟著消失了。

“你,敢罵我蠢驢,這是對我們尼泊爾人的莫大侮辱——”卡庫發怒了,長槍一舉,槍口便抵在紅小鬼胸口上。

“沙沙、噝噝”聲越來越清晰,卡庫的動作也隨即停止,從牙縫裏迸出一句:“那是什麼?”

答案再明顯不過,那是毒蛇的吐芯聲,而且是幾千條毒蛇此起彼伏地一起行動,才能發出那樣的動靜。在土裂汗金字塔裏,我已經見識過孟加拉金線蝮蛇組成的“萬蛇之窟”,這一次,卻是在平地之上,毫無防禦的屏障。

“蛇,很多……很多蛇。”紅小鬼的胸膛急劇起伏了幾下,揮手撥開卡庫的槍口。

卡庫猛醒過來,丟下長槍,反手撩開帆布,雙腳叉開,穩穩地抓住機槍。他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槍手,任何時候,只要有槍在手,就馬上進入了臨戰前的興奮狀態,但這一次面對的卻是黑暗中的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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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蛇陣兇猛

紅小鬼摸索到對講機,按下通話鍵:“你們……聽到了嗎?成千條蛇,就在前面,這不是噩夢,而是真實存在的。”他已經變得語無倫次,方寸盡失。

視野之中,仍是一片空曠,還沒看見毒蛇的影子。

我的手握在鑰匙上,猶豫著遲遲不能發動引擎,因為我明白,引擎一響,我就必須做出抉擇——“前進還是後退?如果不能弄清這邊的情況,必定會埋下隱患,隊伍繼續前進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陷入毒蛇的包圍圈,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風,如果……不如……”衛叔猶豫不決,無法給我幫助,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

“風,見機而行吧。不過咱們都明白,只要開始後退第一步,這次行動就正式宣告結束了。”顧傾城接過了對講機,聲音充滿失望。

紅小鬼向前高舉著對講機,嘶啞著喉嚨大叫:“你聽,你們聽,聽它們在饑渴地蠢蠢欲動。也許……也許剛剛那隊人正在蛇吻下掙扎……”

我發動引擎,隨即連轟了三腳油門,刺鼻的汽油味蓋過了蛇腥氣。

“準備好,我要開車了,不看到蛇陣,決不後撤。”之所以下這樣的決心,是因為我不可能放棄搜索蘇倫的機會。與此相比,蛇陣根本算不了什麼,如果任她身陷困境而不能施以援手,我就成了天下最不仁不義、無情無義的鼠膽匪類。

“大哥,我永遠都不會是膽小鬼,永遠不會讓你失望。”我喃喃自語,掛擋起步,車子繼續前進。

紅小鬼愣了半分鐘,怪笑著翻身上了車廂,稀裏嘩啦地掀開了兩隻彈藥箱。

“風,這裏還有一百多顆手雷,全都丟出去的話,也能抵擋一陣了。可惜沒有汽油彈或者火焰噴射器之類的,那才是消滅毒蛇的最稱手武器。”

忽然之間,車子裏的恐懼氣氛一掃而空,巨大的壓力反而成了一種奮力衝鋒的動力,只有真正的勇士、真正的男人才能做到這一點。我很慶倖,因為紅小鬼和卡庫恰恰就是這種人。

“我們尼泊爾人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害怕’這個詞。我們,是雪山的主人,是雄鷹的傳人,具有冰山一樣的堅韌意志……”卡庫喃喃低語著,誦念著屬於那個雪山民族的經文。

車子前進了一百米,車子開始緩慢爬坡,兩側與頂壁也迅速收緊,前面出現了一個三米見方的洞口。這應該就是第二輛車子上的隊員向衛叔報告時的位置,也即是五角星芒的頂點。接下來,那邊將是第二個五角星的開始。

“風,洞口那邊好像有光?”紅小鬼低聲叫著。他的聲音混雜在越來越響亮的噝噝聲中,更顯得膽虛。

不等他提醒,我早就看到了從洞口漫射出來的白光,不過那絕不是探照燈所發出的,而是一種乳白色的光,如煙如霧,絲毫不覺得刺眼。

“我們——”我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做了最後的決定,“上去吧。”

吉普車緩緩爬上洞口,這是一塊長度約有十米的平臺,不必借助探照燈,我們便能看到前面的情況。

紅小鬼“啊”的一聲跳起來,伸手向前指著,但他忘記自己掌心裏是握著一枚手雷的,隨著這個手勢“嗖”的一聲拋了出去,飛行了大概十幾米,落地時竟然無聲無息,因為那地面上波濤洶湧般動盪著的,全部都是蛇群。

“幸好……我沒激發引信,手雷不會爆炸……不會爆炸……”他失去了流暢說話的能力,舌頭近乎僵硬,保持著向前指點的姿勢,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抓住車廂前端的橫樑。

“風……風、風……我、我、我……”他緊咬著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地向外蹦,同時大口倒吸著涼氣,發出毒蛇吐芯一樣的噝噝聲。

卡庫的情況比紅小鬼略好一些,但那支機槍一直在顫抖著發出“喀喀、喀喀喀喀”的動靜。他仍舊叉著雙腿站著,只是褲腳像是風中枯葉一般抖個不停。

前面的石壁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一直延伸向遠方。目光能看清的範圍之內,全都是綠色的蛇,每一條的粗細程度都超過成年人的胳膊,翻滾糾纏在一起。我很清楚地看到,所有蛇的“七寸”位置,都長著一對近乎透明的翅膀。

從蛇陣的平面到我們車子所在的平臺,垂直高度大約在十米左右,短時間內,它們還不會爬到平臺上來,從而穿過我們身後的黑暗通道,直接威脅到顧傾城那些人。

我在自己左胸前的口袋裏摸到一盒綠箭口香糖,努力保持著笑容:“大家不要緊張,這時候來一塊口香糖,有助於放鬆身心,能夠更清醒地面對困境。”

卡庫伸出手來,枯瘦的手指捏住了兩條口香糖,拿起兩次,卻又顫抖著跌落了兩次。他太緊張了,兩腮上肌肉虯結痙攣著,額頭上也被汗水沖得儘是縱橫的灰塵道道。

我剝開兩條口香糖,分別送進紅小鬼和卡庫嘴裏,冷靜地微笑著,看他們木然咀嚼了二三十次,臉上繃緊的線條逐漸放鬆下來。

“剛才,好像是在東非戰場上第一次開槍殺人時的感覺,不好意思。”卡庫抹掉了汗珠。還好,如此緊張的狀況下,並沒有引發他的癲癇症,事情總算沒有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美國心理學家的研究成果表明,咀嚼口香糖能最大限度地釋放人類的緊張,所以烽火連天的戰場上,每一名美軍最不能缺的兩種東西,排在第一位的是口香糖,其次才是槍械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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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14 11:20 引言回覆
“你怎麼樣?”我拍著紅小鬼的肩膀。

“我想吐,剛剛差一點就忍不住——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畢竟在任何一家動物園裏,都不可能看到這麼多纏在一起的蛇。我懷疑,這裏是一個大型的蛇類飼養館,不管是屬於軍方還是民用的,你們看呢?”

紅小鬼恢復了笑嘻嘻的神情,終於讓我放下心來。

記得小燕曾經很認真地告訴過我,要成為一名超級駭客,心理素質一定要過關,任何危急狀況下都不能煩躁、暴怒、失態,必須冷靜得像一塊冬夜裏的石頭。

從某種意義上說,卡庫與紅小鬼倒是有幾分相像之處,都是善於潛伏隱藏的攻擊者,只不過一個擅長在互聯網上長途奔襲、一劍封喉,另一個則是在現實環境中瞬間狙殺敵人於千米之外。

大概目測,前面的空間寬度約四十米,高度在超過二十米,深度一眼望不到邊。

蛇身上泛著綠光,如同一片長滿了海藻的淺灘,令人時不時產生頭暈目眩的感覺。

“看那邊,嘿,那是什麼?”紅小鬼怪叫起來,臉色慘白地向遠處指著。

最先映入視線的,是一堆灰色的東西,仔細辨別之後,看得出那是一個直立的骷髏,正在蛇海裏搖搖晃晃地靠近。

幾秒鐘後,骷髏停在大約五十步之外的位置,在它身下,隱約看到吉普車頂的探照燈支架。

“噢,那是……失蹤的吉普車和隊員?被毒蛇……被毒蛇咬成了骷髏?”紅小鬼的牙齒在不停地格格打顫,堅持著講完這幾句話,臉上的冷汗已經沿著鼻凹處直淌下來。

卡庫摘下瞄具,舉在眼前,只看了兩秒鐘,突然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我其實應該阻止他的,某些恐怖的事越是細看越會對人的神經造成結果難測的摧殘。

紅小鬼從他手裏搶過瞄具,還沒來得及用,已經被我一把奪了下來。

“回車裏去,咱們不是來看恐怖電影的。”我冷靜地下了命令。那些恐怖場景是不適合未成年人觀看的,而且就算看得再仔細都於事無補。

紅小鬼的喉結艱難跳動著:“風,其實我已經看清了,吉普車上盤踞著蛇——”

“到車裏去,系好安全帶。”我低聲重複著。

紅小鬼蹣跚著後退,抓住車門把手,艱難地爬到座位上,胸口猛烈地起伏著。

空氣開始變得凝固了,不知是因為毒蛇噴出的毒霧所致,還是巨大的精神壓力令肺部的工作狀況陡然下降,我感到一陣難挨的氣悶。暗無天日的山腹下竟然藏著這麼龐大的一個蛇窟,實在出乎我的預料。

西南邊陲,歷來就是一個神秘事件層出不窮的地方,但典籍資料裏卻沒有關於“超級蛇窟”的先例記載。

“風先生,我不行了……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喘不過氣來……”卡庫靠在車頭上,額頭上青筋暴跳。槍仍在他臂彎裏,但他的戰鬥意志卻被洶湧的蛇陣擊潰了,以至於恥辱地發出了求救信號,這是作為一個狙擊手而言最大的失敗。

“卡庫,那些都是幻覺。從十字絲裏看到的一切,都可以被槍彈瞬間毀滅。你的老師想必無數次教導過你,狙擊槍下,一切都將灰飛煙滅,無論美女還是野獸,都將變成我們的槍下亡魂。”

我從他手邊取過長槍,熟練地卡好瞄具,調整尺規的刻度。關鍵時刻,即使是卡庫這種天才狙擊手都是無法倚靠的,任何事都要靠自己。

“可是……當自己的同伴變成骷髏,十幾分鐘前,他們還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卡庫舉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沒有勇氣再向前看。

無疑,他是一個合格的狙擊手,具有天生的射擊敏感,也能夠按照上司的命令,準確完成任務,但他卻不是一個高明的探險家,沒辦法調整心態,適應隨時可能出現的詭譎變化。正因如此,他才會被衛叔收歸麾下,只做兵卒而不可能成為統帥別人的將軍。

一生無法出人頭地,是他們這種人與生俱來的宿命。

“人先自救,然後才能得到別人的拯救,你看著,只要一個扣動扳機的動作,那些幻覺都會煙消雲散——”我迅速舉槍,以左臂肘彎為支架,瞄準、射擊,兩個動作一氣呵成。

槍響了,短暫而沙啞的一聲響,彈殼退出來,在地上彈了兩下,發出單調的“叮噹”聲。

我只向瞄具裏望了一眼,但那種詭譎恐怖的情景已然深刻地印在我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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