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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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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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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5:37 引言回覆
蘇倫有點感傷,短暫的相聚,接著便別離,而且她關心自己的阿房宮搜索計畫、我的心放在“海底神墓”上,短時間內,兩件事肯定都不會有什麼眉目。

小來悄悄退了出去,院子裡成了我和蘇倫的世界。當然,另外一間屋子裡,還有個沉郁的關寶鈴在,不知她會不會有心偷聽我們的談話。

“其實,我很希望你能留下來──畢竟小蕭無法完全取代你。她跟朝鮮人似乎有某種關聯,你了解這些祕密嗎?”

赤焰部隊屬於政治傾向非常強的一支力量,只聽朝鮮政府指揮,無論所要執行的任務是錯是對。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錯事,只要上峰一道手令下來,他們也照做不誤。

蘇倫沉吟起來,好像還有難言之隱。

我長嘆著︰“蘇倫,你一直要我相信小蕭,但什麼事都瞞著我,怎么讓我相信她?這一點,簡直是……強人所難吧?”

在北海道這個陌生的環境裡,總得有一個可以無條件信任的後援人手,我希望知道蕭可冷的所有過去,如果真的要跟她並肩作戰的話。

長達五分鐘的沈默之後,蘇倫終於做了讓步︰“關於小蕭的身分,我會征詢過她的個人意見之後再決定是不是可以向你透露,或者請她自己來跟你說明。風哥哥,難道每個人不都該有保留自己隱私的權利嗎?比如你我、比如關寶鈴小姐──”

她向亮著燈的關寶鈴的房間望瞭望,臉上掠過一陣混合著悒郁、鄙夷、嫉妒的複雜之極的無奈表情。

“當然,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隱私,但前提是不能妨礙了彼此之間的合作。赤焰部隊的名聲一向糟糕,我真怕因為什麼利益上的衝突而發生火並的慘劇。木碗舟山一帶因為渡邊城、山口組、甲賀忍者、韓國黑夜天使的八方聚會已經夠熱鬧的了,再扯上朝鮮人的特種部隊,呵呵,幾乎要將整個東亞、東北亞地區的眼球關注全都吸引過來。一旦有事發生,豈不又是一場小規模的世界大戰?”

我少說了一個人,那個隱藏在“冥想堂”裡的神祕的谷野神秀。從他與藤迦的溝通中,我間接了解到他在監測“神之潮汐”的營運規律,誰知道那座古怪房子裡還隱藏著什麼祕密?目前看來,藤迦又成了一切問題的拆解線索。

蘇倫哈哈一笑,算是對我那番牢騷的預設,轉臉又問︰“風哥哥,難道你對第二座阿房宮的事絲毫都不感興趣?還有,我提過的那個神祕的指北針──如果不是海關檢查和大陸的文物出入境嚴格管理的原素,我早就帶過來給你看了。這半個月,我幾乎每天都要閱讀三十萬字以上的資料,全部是關於秦始皇當權時的野史文章,包括‘十二金人’的某些荒誕解釋,有很多聯想和發現,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做這項工作,可惜……咱們誰都不願意暫時放棄。”

我相信蘇倫在那件事上有所發現,但我不能讓“海底神墓”的事半途而廢,特別是藤迦甦醒之後,肯定能給我很多啟迪,我需要跟她長談,得到《碧落黃泉經》裡的祕密。

“對不起,蘇倫。不過我向你保證,這邊的事一有結果,我會馬上飛去西安跟你會合。”我說的是真心話,留席勒那樣輕狂的美國人在她身邊,我很不放心,正如她不放心我留在關寶鈴身邊一樣。

蘇倫一笑,光華燦爛,這一刻,我們之間的隔閡神奇般地愈合了。

“好吧,咱們各自當心珍重。風哥哥,別怪我 嗦,剛接到線報,神槍會的孫龍先生很快便要飛抵北海道,這幾年來,他野心勃勃要‘重振大漢民族雄風’,已經得到了港澳和海外的很多愛國團契的大力擁戴,只怕會借用‘海底神墓’的由頭搞出什麼事來。正如大哥經常告誡我的話──‘我們是江湖人,最好獨善其身,永遠不要沾政治鬥爭的邊,不要淪為別人的槍頭。’二戰結束六十年了,看現下的國際情勢,烽煙四起,別像那些歷史學家預言的那樣爆發三戰才好。呵呵,我扯遠了,對不起……”

這些話有些牽強附會,江湖不過是政治的一個翻版,格局、規則全部相同,換湯不換藥。

她秉承了恩師冠南五郎的囑托,不也是在為全球和平而努力著?人在江湖,一天不離開地球,就一天脫離不了政治的影響,一天不能獨善其身。

我們同時長嘆,都在為遙不可知的未來而感到困惑。正如美國人打著“清剿恐怖分子、全球反恐一體化”的幌子堂而皇之地浩浩蕩蕩殺入中東一樣,或許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全球的軍火販子已經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源源不斷地將各種俄製、美製、英製軍火武器透過各種祕密管道輸送進中東的幾個反美國家,據說那些國家近兩年來的石油收入已經全部換成了成公頓的武器彈藥,足夠裝備五十個以上的特編師。

神槍會雖然明裡跟阿拉伯世界無關,但他們已經上了美國人反恐的大名單,也屬於被“清剿”的對象之一,只是還沒排上清剿日程表而已。以孫龍的野心和實力,一旦被逼急了,那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亞於第二個本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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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5:39 引言回覆
簡而言之,只要給孫龍足夠的核彈,他就能把地球翻過來,只看有沒有激怒他的理由。

蘇倫向外走的時候,只輕輕留下一句︰“晚安。”並且意味深長地向關寶鈴的房門看了一眼。

深冬寒夜,寂寞古寺,孤男寡女近在咫尺,完全可以製造一個八卦流言的發源地。

我明白蘇倫的意思,微微一笑,不做任何解釋。

黎明時,我聽到直升機軋軋升空的動靜,一直向南,十幾分種內便遠遠消失了。

“大人物離開了?看來楓割寺雖然偏處一隅,卻跟日本皇室有莫大的神祕關聯。明天,一定得向藤迦問清楚,那套《碧落黃泉經》上到底說了些什麼?老虎為什麼要冒死盜經?”我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耳邊忽然聽見關寶鈴幽長的嘆息聲,裊裊不絕,如同京戲人物在台上的作派。

“關寶鈴也會離開,走了更好,我可以安心投入工作了──”我扯著棉被蒙頭大睡,徹底心無旁騖。

這一覺睡到正午時分,直到小來輕彈我的房門︰“風先生,蕭小姐過來看過你三次了,要不要現下起床?”

我驀的驚醒,只穿著睡衣跳下床開門,視線越過小來的肩膀,看到關寶鈴站在水亭裡,望著石頭間的淙淙流水發呆。她仍穿著昨天的棉袍,又在肩上加了一條狐裘披肩,強烈的黑白對比下,更顯得身材嬌弱。

“風先生,我肩膀上的傷已經有了起色,人家的藥還真是靈驗……”只過了一夜,小來的兩臂已經能自由活動了。

我向他點點頭︰“昨天辛苦你了,我沒料到席勒的武功那麼厲害。”

小來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壓低了聲音︰“風先生,聽說孫龍先生要來,是為了尋福園別墅的事──”

他扭頭看了看關寶鈴,吞吞吐吐起來︰“孫龍先生跟大亨是好朋友,關小姐要收購尋福園,您會不會給孫龍先生面子,促成這筆交易?這是蕭小姐剛剛跟我無意中透露的,她很想聽您的意思。”

我笑著搖頭︰“小來,這些事慢慢再說。昨晚來的日本人是不是已經全部撤走了,我聽到直升機離去的聲音。我要去見藤迦小姐,你在這邊好好保護關小姐,千萬別讓她受到什麼傷害﹗”

經歷了尋福園、亡靈之塔兩次神祕的消失之後,關寶鈴已經變得草木皆兵。她是那麼柔弱的女孩子,如果沒人陪在她身邊,只怕舉步維艱。在閃爍的鎂光燈下風光快樂的背後,真的離不開大亨對她的悉心呵護──“我能替代大亨照顧她嗎?”這樣的想法時不時跳到我腦子裡來。

她的長髮充滿了莫名的靈氣,特別是在陽光下被風吹散飄動的時候,更是閃爍著迷夢般的神采,讓我毫無辦法地痴迷深陷進去。

如果蘇倫沒有剪短頭髮,或許能跟關寶鈴一比,但現下,我認識的所有女孩子裡,唯有關寶鈴最對自己的心思。

小來還有話要說,但我的心思早就飛到藤迦和《碧落黃泉經》那裡去了,他只好識趣地苦笑著︰“風先生,藤迦小姐在‘洗髓堂’北面兩重院子之後的‘幽篁水郡’清修。”

聽到“幽篁水郡”四個字,我猛然打了一愣,被關寶鈴分散掉的心思一下子收了回來。

小來很聰明,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沒說錯,就是那個地方,並且是帶著那塊牌子──您神祕地出現之後,臂彎裡用力挾著的巨大金屬牌子。”

他困惑地伸手比劃了一下,大概覺得我的經歷簡直神乎其神,莫名其妙地又搞了這么一塊大牌子出來,有點令人啼笑皆非。

我忽然覺得思想一陣敞亮,彷彿於重重迷霧中看到了一線天光︰“既然藤迦肯在‘幽篁水郡’裡參悟那塊牌子,一定是在它上面發現了什麼﹗”那是我跟關寶鈴海底冒險的唯一斬獲,我不希望它是一塊無用的廢物。

出了院子左轉向北,沿著灰色的青磚地面走了二百多步折轉向東。腳下在移動,我的思想卻是在天南海北地飛馳,聯想到了《朝日新聞》副刊上曾十幾次連篇累牘地對楓割寺“幽篁水郡”做過的報道──

“一個終年修竹搖曳的幽雅小院,中間的竹棚凌空虛架於池塘水面之上,據說池水是從千年寒泉裡滲透出來的,奇寒無比,自從有文字記載以來,水溫一直保持在冰水混合物的攝氏零度左右。傳聞出家人在這個特殊的環境裡,借助寒泉地氣和修竹的禪意,能夠提升個人的領悟能力十倍以上,達到一夕頓悟、白日飛升的境界。”

以上節選於《朝日新聞》副刊首席記者大竹雨滿的一篇遊記,曾被很多報刊雜誌轉載過。

我更願意以江湖人夢寐以求的“北海寒冰床”理論來解釋“幽篁水郡”的構築宗旨──最適宜地球人生存的環境溫度為攝氏十八度左右,人會覺得心情舒暢、精力充沛。如果對外界溫度做恰到好處的降低,就能激發人類腦細胞的特殊層面,得到非正常狀態下的思索結果。猶如液體升溫為化為無影無形的氣體,反之降溫就會變成堅固無比的冰一樣,人的腦細胞活躍狀態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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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5:40 引言回覆
海神銘牌 10鮫人雙肺
穿過兩道月洞門,再次左轉,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三米寬的幽深長巷,一直通向正北面三公丈開外蒼翠搖曳的竹林。

北風加緊,足有雞蛋粗的修竹被吹得不停地搖蕩,五米高的尖梢連成一片起伏不定的波浪。空氣中,飄滿了竹葉的清香味,聞之令人陶醉。

“先生,請留步。”兩個腳步沉穩的白衣人驟然閃了出來,神情冷漠,標準到極點的英語發音猶如電子機器裡的聲音合成系統,連聲音高度也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打亂了,並且視線當中同時出現的還有遠處修竹側面站著的一個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

兩個白衣人橫在我面前,休閑裝的拉鏈一直拉到頂點,鼻梁上夾著金絲眼鏡,五官端正,皮膚白皙,一副文質彬彬的大學知識分子的打扮,但他倆的右手同時按在腰間,保持著全身戒備的姿勢。

“怎么?這邊不可以參觀?”我開始裝糊塗。

“對。”其中一個白衣人簡短地回答,另外一個則在鼻孔裡輕蔑地“嗤”了一聲。

我看得出,他倆的腰間都插著威力巨大的短槍,兩支袖子裡更是暗藏著極銳利的刀具,應該是日本高等特別警察慣用的“劍魚”戰術匕首,那種永遠伴隨著利刃出現的天生寒氣,已經令我手背上的汗毛倒豎起來。修竹常年碧綠,絕不像別處的竹葉一樣泛黃凋落,這也是“幽篁水郡”的一個特色,小院的入口就在那片竹林之後。中年男人寂寞地仰臉望著修竹之上水洗一般晴朗的天空,一會兒倒背雙手,一會兒又抱著胳膊,顯然愁思滿懷。

他此時是背對這邊的,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是楓割寺的客人,神壁大師曾許諾過我可以參觀任何地方,包括寺裡最私密的藏經閣。兩位是什麼人?好像不是寺裡的僧人,有什麼權利攔阻我?”

我故意糾纏,只盼能引得那中年男人回頭。他的背影似曾相識,我甚至懷疑他就是日本皇室的某個大人物,不過,黎明時直升飛機不是已經飛走了嗎?大人物怎么會還滯留在寺裡?

“你最好乖乖走開,別惹麻煩,我只給你十秒鐘。”白衣人的聲音更加冰冷,當他的手不經意地撩動休閑裝的下擺時,露出槍套外的灰色槍柄來。那種武器同樣是屬於特別警察專用的,出產於日本大阪的祕密軍事工廠,跟“劍魚”配套使用,絲毫不遜於美軍海豹突擊隊的武器裝備。

我能猜到,不可能只有兩個人擔任警戒工作,日本的特別警察部隊一旦出動,必定是整個戰鬥小組同時行動,全部人力配備應該在二十五到三十人之間,其強悍的戰鬥能力,抵得上普通部隊的十倍。“你們最好給我滾開才對,否則我會──”我提升了聲音。

中年男人仍舊沒有回頭,來回踱步,臉一直向著小院方向。

右側的白衣人一言不發,唰的一聲槍已出鞘,指向我的胸口。左側那個則是悄無聲息地一掌砍向我的後頸,風聲颯颯,用的是正宗空手道的“劈殺技”。

毫無疑問,能夠給大人物擔任警戒工作的人,早就具有“先斬後奏、隨時可以用非常手段處理非常事件”的特權,從兩個白衣人的行動特徵裡,我基本已經確定了那個中年男人的身分。

等到白衣人的掌鋒沾到了我的頭髮,我才微微側身,讓這一掌砍空,同時左肘後撞,全力擊中偷襲者的胸口。

“噗”的一聲,偷襲的白衣人仰面跌了出去,不過他的應變也是十分及時,借勢後翻,斜肩撞在側面石牆上,化解了我肘尖上的大力,逃過了胸口骨折之災。正面的白衣人槍口剛剛抬起,我的右掌已經狠切在他腕上,“喀嚓”一聲,腕骨立刻碎裂,手槍也向地面上跌落。

接下來發生的事應該在我意料之中,二十余個白衣人無聲無息地從牆角、檐下、花木叢中閃出來,層層疊疊地攔在向前的路上,完全將那個中年男人遮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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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5:42 引言回覆
我迅速抬高雙手,以示我並沒有惡意,只是被迫還擊而已。面對二十多支黑洞洞的槍口,除了忍耐,別無它路。

另一個白衣人走上來,熟練地對我進行軍事化搜身,動作嫻熟得像是流水線上的技工。

“沒有武器,放他走吧﹗”白衣人一無所獲,轉身打了個手勢,要同伙放下槍械。這是在日本人的地盤上,白衣人行事如此低調,真是出乎我的預料。要放在平時,敢驚大人物的駕,最少也得抓進監獄裡吃三個月的牢飯。

我向前跨了一步,做出要向“幽篁水郡”方向去的樣子,但這白衣人迅速抬手,橫在我胸前︰“朋友,繞開些好不好?這邊沒什麼好看的﹗”這人的眉很濃,死死地壓在一雙鷹眼上,並且左邊腮上有塊奇特的馬蹄形傷疤。

“我認識你。”我笑了,因為之前曾在大人物出行的媒體照片上,無數次看到這人和這塊馬蹄形傷疤。他是大人物的保鏢隊長,一個默默無聞卻令人時時刮目相看的人,代號“鷹刀”。

“謝謝,如果真的認識我,就該知道我的職責所在。不管朋友是哪條路上來的,都請回頭吧。”他仍舊保持一貫的低調和冷漠,但我知道就算沒有身後那些握槍的白衣人在場,我也不可能輕鬆戰勝對方。

“我是風,藤迦小姐的朋友,有事要進‘幽篁水郡’去,我們約好的。”我退了一步,從他怒鷹一樣的冷漠視線裡退出來。鷹刀點頭︰“我知道你,不過現下不能放你過去。”他擺擺手,所有的白衣人迅速消失,我看到那中年男人被驚動了,向這邊張望著。

鷹刀跺了跺腳,拉了拉衣領,彷彿有些怕冷似的,再次重複︰“請回吧。”

他的身體雖然不夠高碩強壯,但橫在我面前時的氣勢卻霸道無比,如同一座大山一樣不可逾越。

我冷笑著,準備向回走,得罪大人物就不明智了,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次遇到的不是地頭蛇,而是地頭龍。

“嗯?等一等,請等一等風先生──”我只走了幾步,鷹刀忽然低聲叫起來,並且快步從後面趕上來。

我雙臂蓄力待發,隨時準備應付他的突襲,在這種複雜環境裡,不得不隨時提防任何人。

“呵呵,風先生別誤會,我家主人有請。”他轉到我面前來,輕鬆地平伸雙手,表示自己並沒有惡意。此時,他的鷹眼裡已經閃現出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

我扭頭向回看,中年男人正向我招手示意,西裝的兩粒扣子全部解開,露出裡面雪白的襯衣。

“主人有請,但風先生應該明白,此時至少有三十支以上的各式槍械瞄著你,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可是沒辦法約束手下的兄弟們。我的意思,你明白嗎?”鷹刀客客氣氣地笑著,話裡暗藏殺機。他剛剛搜過我的身,沒發現致命武器,這些話是警告我不要妄圖徒手行刺大人物。據說大人物曾經給自己的保鏢們下過死命令,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一切以他的安全為重。

我冷笑一聲,不再理睬鷹刀,徑直向前走。

《朝日新聞》上幾乎天天有大人物的照片,他的飲食起居、一言一行,都令記者們毫不吝嗇自己相機裡的膠片。

我走到他面前時,也是不自覺地有一點點緊張。都說執掌乾坤的大人物從娘胎裡便帶著殺氣出來,這句話自有它的道理。

“風先生,久仰久仰,這么年輕便名滿全球,我們這一代跟你相比,實在是垂垂老朽了,慚愧﹗”他的中文說得極其流利,並且一直面帶微笑,向我伸出手來的時候,甚至連身子都微微前傾,態度無比謙和。

他的準確年齡應該是五十五歲,頭髮經過細致的染黑處理,整齊地向後抿著,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我也伸出手,覺察到他的五指堅強有力,握手的動作更是熱烈持久,彷彿他鄉遇故知一般親熱。

“謝謝,我只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不值得閣下如此誇獎。”給日本人夸贊,我自己心裡總是有些膩膩歪歪的不舒服,猶如與奸黨比朋,自覺墮落。

“無名小卒?哈哈,風先生太客氣啦﹗上周我跟美國總統先生一起進餐,他還幾次跟我說起你,甚至用‘一鳴驚人的中國年輕人’來形容你。知道嗎?五角大樓方面正在搜集你的資料,準備高薪聘請你加入他們的特別組織。年輕人,未來無比廣闊,我很看好你,非常看好你﹗”

至此,他才鬆開我的手,又拉松了領帶,解開襯衣最上面的扣子。這樣的天氣,他穿的又單薄,這種動作只能證明心情無比煩躁。

我對美國人的職位從來都不感興趣,對方所謂的“高薪”或許積攢一百年都比不上手術刀留下的遺產的十分之一,我又何必丟了西瓜去撿芝麻?

鵝卵石路一直向前穿過竹林,被一道兩人高的竹門攔住,竹門兩側,是一直延伸出去的竹牆,半是人工修整半是天然形成。在竹門之前更有一座三米長、一米寬的竹橋,橋下有淙淙響著的流水東西橫貫。

大人物之所以尷尬地站在這裡,全因為面前的七八十根修竹上,都用小刀刻著工工整整的漢隸小字──“幽篁水郡,非請莫入。”在日本人的寺院裡,經常見到中文標識,這是從唐朝時便流傳下來的不變習俗。

“風先生,我知道……你剛有過奇特的經歷,並且帶回來一塊神祕的鐵牌,藤迦正在裡面參悟鐵牌的祕密,可是她最不喜歡參禪時有人打擾,你有什麼辦法可以進去嗎?”他笑著,彷彿那道竹門是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一般,但很顯然,他的話只是托詞,誰都知道在日本列島,上到領空,下到陸地領海,沒有他無法到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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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3 引言回覆
我想見藤迦,大可以推開竹門進去,管它什麼“非請莫入”的禁令。那是約束楓割寺裡的普通僧侶的,跟我有什麼關係?但我想起藤迦與大人物的特殊關係,突然有所頓悟︰“大人物放著國家大事不理,半夜飛抵楓割寺來,不可能只是想見藤迦一面這么簡單。鐵牌上有什麼祕密?藤迦的參悟方向是什麼?會不會又跟‘海底神墓’有關?”

我若無其事地搖頭︰“沒辦法,如果藤迦小姐不肯見人,好像不太方便冒然闖入。實在不行,我可以等明天再來。”

大人物向來都是以日本防務、國家大事為重,女人、兒女都只是他政治生涯裡的點綴,所以才毫不在乎坊間流傳得沸沸揚揚的關於自己的緋聞。他關心藤迦,絕不是父親對女兒的關心,而純粹是關心藤迦可能領悟的祕密,也就是“海底神墓”的祕密。

這一點,大家幸好沒有直接衝突,我感興趣的是《碧落黃泉經》上的記載,日本人覬覦“日神之怒“隨便他們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突然大笑起來,隨手又解開一粒扣子,露出脖頸上懸著的一塊沉甸甸的金牌。

我熟悉那塊金牌,因為在藤迦失蹤於土裂汗金字塔時便見到過,那是日本皇室的象徵。

“風,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人,說句實話吧,我很欣賞你,看過很多關於你的資訊報告。根據首相方面傳過來的祕密建議書,希望你能留在日本發展──”

我冷笑著“哼”了一聲︰“多謝多謝。”

雖然只是初出江湖,卻受到各方勢力的殷切關注,應該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可惜他自作多情地用錯了心思,企圖用高官來收買我。

其實前面那竹門只是虛掩著,沒有任何鎖鏈痕跡,應該一推即開。我是鐵牌的真正主人,就算一脫困就陷入昏迷之中,至少藤迦應該先跟我打個招呼再對它研究參悟吧?那東西是我跟關寶鈴擔驚受怕、驚恐萬狀之後才獲得的唯一戰利品,如果就這么給人不明不白拿去用,簡直沒有天道公理了。

我長吸了一口氣,準備依照江湖規矩,報名而入。

流水聲裡,忽然添了一陣叮叮咚咚的古琴聲,清幽雅致之極。我剛剛抬起的左腳一下子停在半空,進退不得。古琴、古箏雖然是中國的道統樂器,但在這個日本古寺裡響起來,於情於理、於景於物都顯得十分和諧。

“嘿,風,我還有些話,聽完了再進去也不遲﹗”他摸著微微有些青色胡茬的下巴,意味深長地冷笑起來,並且不等我拒絕,已經迅速接下去︰“二十年前,曾經有個姓楊的中國人去過東京國立博物館,重金求教老館長渡邊幸之助先生一個神祕的問題──‘鮫人雙肺’……”

我收回了左腳,冷靜地聽他說下去。

“渡邊先生今年一百零三歲了,可以說是日本考古界難得的活字典,相信這個問題,也唯有他才能說出最令人信服的答案。鮫人雙肺,水陸兩棲,據說可以下潛到海底極限深度,能夠一動不動地潛伏在幾千米深的海底長達三個月之久。你想不想知道,那位楊先生請教這件事有什麼目的呢?”

他彈了彈紅潤整潔的指甲,發出“ ”的一聲,伸手撫摸著身邊蒼翠的竹竿,故意沉吟著。

“哼哼。”我冷笑了兩聲。

古琴聲跌宕起伏,節奏時緩時急,彷彿有人在空蕩蕩的殿堂裡奮袖起舞,不為任何觀眾,只為抒發心意。

他再次開口,不過說的卻是琴聲︰“這段曲子,全亞洲的古琴演奏家都聽不出它的取材來歷,只能托詞說是‘信手雜彈’,但我知道,那是藤迦的心聲,只有遇到極端困惑的難題的時候,她才會彈這支曲子,並且只有在‘幽篁水郡’裡彈,只彈給自己聽。”

我不想聽琴,也不想聽人辨析琴意。關於“鮫人雙肺”的傳聞,其實說的是江湖上的一種最神祕的潛水功夫,由印度的瑜珈術與中國的龜息功精心抽提而來。

“他說的‘姓楊的中國人’不會那麼巧就是大哥楊天吧?”我腦子裡急速運轉思索,臉上卻是一片不動聲色的冷漠。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最擅長大局談判的功夫,否則也不會談笑間讓俄羅斯人、美國人一個接一個地碰釘子,並且讓日本生產的軍工、電子、汽車等等各項高附加值產品無堅不摧地打入兩國市場了。在他面前,我還是顯得太透明淺薄了一些。

“算了,你不感興趣,我還是閉嘴好了。”

他慢慢地系上扣子,做出準備離開的樣子。

我轉臉凝視著他,他臉上只有老奸巨猾的微笑,彷彿無所不能的太極高手,無論狂風大浪還是驟雨驚雷,都能輕輕巧巧地以“四兩撥千斤”的功夫隨意應付。

“請接著說,我很感興趣。”我不想兜圈子,在這樣的談判專家面前,迂迴進攻只是在浪費時間,我想知道關於‘鮫人雙肺’的答案。

“據說透過某種特殊的修煉,可以令某些身具特質的高手,從人的肺臟裡轉化出另外一套呼吸器官,達到‘鮫人雙肺’的效果。《溟海趾》與《萬川集海》、《碧落黃泉經》上都有同樣的記載,而且我國幕府時代的著名忍術大師石舟九郎也的確練到了這種境界──風,以你的見識應該相信這一切不是空穴來風吧?”他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苟的嚴肅古板,或許這才是他卸去政治家的偽裝面具之後的本色。

石舟九郎的外號叫做“滄海神猿”,關於他的事跡記載神乎其神,比如說,他曾為了刺殺橫行日本外海的著名海盜牙忍天命丸,竟然貼在海盜船的底部長達兩日三夜,深入海盜巢穴,最後刺殺得手。

如果人也可以像八爪魚或者牡蠣一樣牢牢貼在船底、而不借助於任何供氧設備的話,他跟八爪魚又有什麼區別?

我點點頭,無聲地預設。中國古籍《山海經》與《搜神記》裡都有“得道高人化身為魚龍遁入大海”的例子,那麼,大哥尋找這個答案,到底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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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4 引言回覆
不等我思索清楚,他已經做了直截了當的回答︰“那位楊先生得道答案之後,哈哈大笑著離開。據渡邊先生回憶,楊先生臨出門前,曾仰面向天長嘆三聲‘我懂了’──時隔不久,日本海軍潛艇部隊便有了‘九州島附近發現鮫人戲水’的祕密報告,並且有超遠距離照片為証,體型身材,酷似來渡邊家求教的楊先生。”

我無法掩飾心裡的驚駭︰“什麼?圖片在那裡?圖片在那裡?”

如果真的有圖片為証,那麼大哥楊天神祕的失蹤並非在某座地底墓穴裡,而是茫茫無盡的大海上。他既然變為鮫人,又怎么可能重回陸地,那不成了驚世駭俗、轟動全球的大事?

我突然感到渾身發冷,但腦子裡卻又熱又脹,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大哥?鮫人?他到底在追尋什麼?天哪﹗他到底去了那裡?”

琴聲戛然而止,兩扇竹門嘩的一聲自動打開,露出天井中央一座同樣是翠竹搭建的水亭來。水亭四面有白色的帷幕垂掛下來,隨風飄蕩,令坐在亭裡的藤迦若隱若現。

“咱們進去吧?主人有請了。”他臉上又露出微笑。

我抬手抓向他的衣領,聲音顫抖著︰“告訴我,圖片在那裡?那裡有、有鮫人的圖片……那裡有?”

一剎那,我聽到自己牙齒緊咬的咯吱聲,但更恐怖的卻是幾十柄短槍同時挑開保險栓的響聲,更有鷹刀急促地用日語低吼︰“不要開槍,聽我命令。”

這個動作,幾乎會讓我瞬間送命。鷹刀他們所用的槍械,彈匣裡的子彈全部是浸過生化劇毒的,一旦射中目標,死亡率高達百份之九十九。但我顧不得了,腦子裡不斷幻化出鮫人在海上跳躍戲水的樣子。這種情景讓我全身的血液一直攻向頭頂,幾乎要激破天靈蓋噴射而出。

我是人,根本不能想像大哥楊天會變成莫名其妙的海中鮫人,胃裡一陣酸水急促涌上來,喉頭哽了幾下,差點開始大吐特吐。

“風,別激動,那些圖片最後轉交給了渡邊先生,可惜在一場意外的火災中,與他的別墅一起灰飛煙滅了,但他已經下了非常肯定的結論,斷言那就是楊先生,一個被尊稱為‘盜墓之王’的中國江湖高手。”

我“啊”的一聲跳起來,不假思索地大叫︰“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聲音淒厲異常,雙手一緊,將面前的大人物半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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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5 引言回覆
第13卷 尖鋒相對 第1章 幽篁水郡 第2章 千年之外的歷史
住手──”鷹刀大叫,飛奔過來,
  但藤迦的身法比他更快,在我大叫的同時,已經凌空躍出水亭,橫跨十幾米,

  一掌拍在我頸後,把我全身激流賁張的血脈全部壓制住。

  “不要妄動,小心急怒攻心、走火入魔。”藤迦深沉的低語帶著無窮無盡

  的柔情,掌心裡涌出一股溫暖的熱流,由我的脖頸一直傳遞到頭頂“玉枕”、

  “百會”兩處穴道,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鷹刀橫掌切中我手腕的時候,我已經鬆開了手指,大人物踉蹌著落地,幸

  好被鷹刀扶住。

  這一輪變化,以我的歇斯底裡舉動而告結束,如果不是藤迦及時出手解救

  ,只怕我在激動萬狀的情況下還要吃鷹刀的暗虧。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我喃喃自語,一陣頭暈目眩襲來,

  胸口氣血翻滾的感覺更加激烈。

  大人物雖然貴為日本皇室的當家人,但給人的表面印象非常謙和,只是不

  知道他的內心是不是也這樣彬彬有禮。

  鷹刀重新退下,對我的失態很不以為然,或許以為名震埃及的江湖高手不

  應該表現得如此失敗吧?

  天旋地轉的感覺慢慢退去之後,我覺得自己的肩膀與後背痛得厲害,彷彿

  負重太久的人一旦卸去肩頭的包袱,除了渾身疼痛,還有強烈的頭重腳輕之感

  。

  “我好多了,謝謝。”一想到藤迦的“鑒真弟子、千年亡靈”身分,我立

  刻挺直身子,離開了她的手掌,並且覺得後頸上陰風陣陣,不寒而栗。

  “風,請進水亭裡說話吧。”藤迦伸手相邀,對大人物卻始終不假辭色。

  我虛弱地點點頭,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舉步維艱。

  “喂,風,關於‘鮫人雙肺’的故事,想聽的話隨時給我電話。”大人物

  笑起來,這只是運用純熟的一句場面話,在日本,想隨便給他打電話幾乎是天

  方夜譚。

  他只向前邁了半步,藤迦的灰色僧袍驀的隨風飄飛起來,冷漠地搖了搖頭

  ,向那些竹竿上刻著的小字一指,根本不屑開口。記得谷野神芝說過,藤迦是

  大人物與女忍者所生的後代,如果真的有血緣關係,她怎么能對大人物如此冷

  淡鄙薄?

  大人物寬容地笑了笑︰“藤迦,我知道整個竹院都被你下了咒語禁製,根

  本不想進去,但關於‘海底神墓’的入口,這次請一定給我一個圓滿的答案,

  拜托了。”他的雙腳始終不越過竹林的界限一步,似乎對這些隨隨便便刻在竹

  竿上的小字非常忌憚。

  毫無疑問,他之所以百忙之中滯留楓割寺,為的是“亡靈之塔”下的祕密

  ,而不是無意義的參禪修道。

  “我不會告訴你的,死心吧。”藤迦揮了揮袖子,揚起臉,不留餘地地拒

  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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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6 引言回覆
  大人物忽然皺起了眉,抬手握著自己脖頸上的金牌,有些困惑地問︰“你

  的思想變化了很多,怎么?是中了什麼人的蠱惑嗎?咱們明明有言在先,還有

  當年我跟天象……的盟約,你去埃及之前不是已經……”

  他連連地瞟著我,語意含混,像是藏著很多不想被外人聽到的祕密。

  內息急促運轉四五次之後,我的思想已經冷靜下來,雖然仍裝著倦怠無比

  的樣子,聽力和思考能力早就全部恢復。

  “盟約?大人物跟忍者門派的盟約嗎?藤迦到底是不是他的後代──藤迦

  的行事模式和精神狀態的確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埃及時的飛揚囂張、到甦醒

  後的冷漠干練、再到現下的低調沉郁,簡直是換了個人一樣。

  “盟約的事,只是你跟天象十兵衛的私人恩怨,與我有什麼關係?來煩我

  ,不如去‘冥想堂’請教谷野神秀好了,他不也曾是皇室的鐵血精英,並且是

  帝國最偉大的軍人之一?好了,有什麼消息,我自然會讓神壁大師通知你──

  ”

  藤迦的態度極其不合情理,作為日本人,她絕對不可能以這種冷冰冰的口

  氣跟大人物對話,畢竟日本國民的尊卑制度非常嚴格,下級對上級、平民對皇

  室都是百分之百服從的奴才態度。

  “你、你、你、你……”大人物突然語塞,臉色驟變,抬手指向藤迦。

  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微翹的嘴唇正中露出白森森的門牙,雙眼瞪圓,不

  斷地放射著凜凜的寒光。

  我跟藤迦一起跨過竹門,腳下竟然又是竹橋,一直延伸向中間的水亭。那

  座水亭是被無數生長在溪流裡的竹子承托起來的,竹牆之內沒有一塊實地,全

  部是竹根和脈脈的流水。

  寒氣與潮氣撲面而來,很難讓人理解,在這種“絕境”裡參悟禪道豈不是

  對僧人身體的最大戕害。這種庭院格局,正合了周易陰上陰下的“坤”卦,只

  利小人,不利君子,周遭是水,孤窮絕境。

  “藤迦,如果你一意孤行地想要反悔,想想盟約上的毒誓吧──不是威脅

  你,我大日本皇室絕不會做那種趕盡殺絕的事,但你最好想清楚,忍者背叛了

  主人所受的一百零五種慘刑……我再給你三天時間﹗每個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

  大人物叫起來,字字句句都帶著陰森森的威脅。

  竹門再次閉合,但他的話卻仍舊寒風利箭一樣直透進來︰“日本皇室的所

  有成員,都願意貢獻出自己的一滴血,用來懲戒叛逆者,哪怕是最小的剛出生

  的嬰兒。”

  我沒聽懂他說的這些話,一直向前走進五米見方的水亭,看到中間竹榻上

  放著一架紫黑色的古琴,旁邊的竹製香爐裡還點著三支快要燃盡的檀香。一陣

  風吹過來,鼻子裡滿滿的都是竹葉、竹枝的清香。從腳下的竹排地板縫隙裡望

  出去,四五尾半米長的紅色鯉魚正悠閒地繞行在竹根間隙裡。

  “三天?谷野神秀為了參悟這祕密,用了三年都沒能得窺門徑?你以為我

  是誰,天上的神仙嗎?”藤迦倒背著雙手,凝視著滿院的流水,聲音悵惘。

  水亭裡只有竹榻和一只小小的竹椅,我沒看到那塊鐵牌的下落,忍不住一

  愣。

  “風,恭喜你順利返回,這種成就已經超越了所有人,包括我的恩師。你

  的事跡,完全可以寫成千古流傳的經典文字,與日本人的歷史記載一起永遠流

  傳下去。”

  我仍在懷疑藤迦與大人物剛剛說過的話,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很多不為

  人知的故事,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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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6 引言回覆
  藤迦向著左側的水面緩緩伸出右掌,五指張開,凌空一抓。水波嘩啦一聲

  分開,水底鋪砌著的五顏六色的鵝卵石也緊隨著翻開,露出豎向插著的那塊黑

  色的金屬牌子,嗖地彈起來,水淋淋地躍進了藤迦手裡。

  我忍不住低聲贊嘆︰“好厲害的‘控鶴功、擒龍手’﹗”

  在埃及時,我沒看到藤迦施展過武功,等她甦醒之後,也只是看到她受楓

  割寺眾僧謨拜,沒有其它更神奇的表現,但現下看來,她的武功完全是一流江

  湖高手的水準。

  只有幾秒鐘時間,牌子上的水珠便完全滴落,透過地板落回水裡。牌子上

  彷彿涂了某種特殊油脂似的,根本不留水漬。

  千真萬確,這就是我跟關寶鈴脫險後帶回來的東西,上面“后羿射日”的

  鏤空圖案以及那些古裡古怪的小孔歷歷在目。

  “我師父鑒真大師畢生都在尋找‘日神之怒’,他為的不是金銀珠寶、浮

  名利祿,而是天下百姓、黎民蒼生的生命。以我們當時的智慧,並不明白‘日

  神之怒’來自何處,只冠之以‘羿射九日後的殘片’的名字。他曾說過,那塊

  寶石總有一天能達到煮沸海水的地步,毀滅我們立足的每一寸土地。”

  我苦笑著不住點頭,如果一千多年前的高僧能認識到這一點,的確已經遠

  遠超出了當時的科技發展水準。

  “藤迦小姐,就算鑒真大師能找到‘日神之怒’,以他們的能力,有什麼

  辦法可以毀掉它呢?不會像某位愚蠢的非洲科學家那樣,用引灌海水的模式來

  熄滅岩漿爆發,結果造成超過一萬平方公里面積的人畜全部死亡吧?”

  我不是危言聳聽,這段恐怖的慘劇發生在一九零零前後,非洲科摩羅群島

  的凱爾塔拉火山噴發時,一位半巫醫半科學家的土著領袖導演了這場開玩笑式

  的鬧劇。日本列島的分佈架構,與科摩羅群島相似,幸好鑒真大師沒能得手,

  否則今天的地球版圖上,恐怕就沒有這個太平洋島國的存在了。

   “師父說過,除非找到‘天命之匙’,否則沒有人能製服灼熱躍動的‘日

  神之怒’。《碧落黃泉經》裡曾這樣形像地描述過它──‘一燈如豆、八面水

  晶、嚴絲合縫、不得外泄’。它安靜時像一盞小油燈的火頭,一旦爆發,卻具

  備照徹天地,無與倫比的能量。”

  藤迦說到這裡,忽然嘆了口氣︰“風,這種描述,是不是讓你第一時間就

  想到核爆炸與核子武器的特性?”

  我緊了緊衣領,不知如何回答。

  藤迦忽然仰面長嘆,略帶茫然地問︰“什麼是‘天命之匙’?既然‘日神

  之怒’蘊藏著如此巨大的力量,又是誰把它封印起來,放入大海深處的神墓裡

  ?”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與之相比,藤迦為什麼昏迷、為什麼甦醒,都變得不

  重要了。重要的是,地球人的未來到底怎么樣?會不會躲過未來的災難──核

  武器是目前地球上最無法掌控的恐怖力量,人類以瘋狂的熱情研發這種未知能

  量,猶如在刀尖上跳舞,隨時都有被通體貫穿的危險。

  “日神之怒”和此前的“月神之眼”都帶著核子武器的影子,但我相信,隨

  著對它們的神祕特性的進一步揭示,其爆發威力將會令全球的核大國同時汗顏

  得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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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7 引言回覆
  “師父想什麼,我們做弟子的都不懂,包括他的六次東渡,罔顧一切地要

  到北海道來。直到我們渡海成功、並且發現了這口寒潭之後,師父突然欣喜若

  狂,火速令我們十大弟子搭建茅屋草舍,在此定局。”

  她此時是盤膝坐在竹榻上的,向南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寒潭”指的就是“

  通靈之井”。

  我連續吐出幾口悶氣,在藤迦冗長的敘述中,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困惑,但

  我能迅速想到一點︰“藤迦小姐,是不是鑒真大師知道‘日神之怒’在積蓄能

  量沈入海底時,大量吸收了水分子的熱量,才造成了‘通靈之井’這樣的寒冷

  特性?”

  對於宇宙天體的“黑洞理論”,我大學時的導師曾經有過深入的研究,並

  且著書立說。

  “日神之怒”以其微小的體積,蘊含巨大的能量,必定會具備極其強烈的

  自身核心引力,可以近似看作一個物理體積相對微小的黑洞,當它的特質和體

  積變化時,對外界環境的溫度將產生難以預料的巨大影響。

  藤迦苦笑起來︰“是這樣的,但弟子們誰都想不通這個道理,大家只懂得

  水會遇熱蒸騰、遇冷結冰,卻無法理解寒潭下埋藏著至陽至熱的‘日神之怒’

  。”

  物理科學的發展日新月異,唐朝人甚至不明白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

  ,當然也就不懂所謂的“黑洞理論”了。

  “師父、十大弟子、我,總共十二人,每人都拿到一本《碧落黃泉經》,

  日夜翻閱參悟。師父始終相信,人的靈氣將會與寶石的靈氣得到溝通,得到進

  入水底的捷徑。”

  我漸漸無語,只能悒郁地聽著這段陳舊之極的歷史。

  陡然間,藤迦身前飄落了四五根長髮,全都是灰白色的,干枯蜷曲,被她

  隨手握住。

  “十大弟子中,悟性最高的是二師兄空渡,十五日之內,便感受到了來自

  寶石的召喚力,就在寒潭之下無窮深處。四十天內,連悟性最愚鈍的我,都得

  到了那種感應──在某個空曠的大殿裡,到處都充溢著寶石發出的紅色光芒。

  我彷彿要被它吸引過去一樣,最終依附它,融化在紅光裡……”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藤迦把那些灰發緩緩在掌心裡揉搓著,接著又有一綹

  灰發落下,恰好跌在琴弦上。我驚駭地向她頭上看,柔順的黑發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白斑駁的頭髮,並且枯干無比。

  “你的頭髮怎么了?”我隱隱約約猜到發生了什麼,當人苦苦思考某個難

  題,進入物我兩忘境界的時候,殫思極慮,就會發生這種頭髮變異的現象。

  “沒什麼,只是思慮過度而已,我接著往下說──十大弟子一入師父門下

  ,就接受了嚴格的潛水訓練,三百六十五天從不間斷。到那時我才知道,師父

  對於‘日神之怒’的下落早就有了感應,知道它是沉落在大海裡的。”

  

  “佛門弟子戒酒、戒好色、戒葷腥、戒貪嗔痴念,但決定下水的前五天,

  師父卻令十位師兄全部下山盡情破戒玩樂,興盡而返。最後一晚,師父在寒潭

  前燃起篝火,命我們圍在篝火邊對天發願,就算拼盡性命,也要找到‘日神之

  怒’的下落。”

  天色暗下來,竹門外一直有人走來走去的聲音,應該就是徘徊不去的大人

  物。

  在日本國內,忍者的咒語禁製,其威懾力相當於苗疆蠱術在中國南方的地

  位,門道千奇百怪,但闖破禁製的下場卻是同樣悲慘。

  或許此刻藤迦根本不是藤迦,而是那個靈魂被拘禁於蟬蛻裡的佛門女弟子

  ,只是借藤迦的身體與我對話而已。

  關於鑒真東渡的故事,曾被編入中日兩國的國小生教科書裡,但從來沒有

  學術研究者深入剖析過他固執東渡的原因,這段陳年舊史終於從藤迦嘴裡曝光

  出來了。歷史只是歷史,就算大智慧、大執著如鑒真那樣的佛門高僧,都無法

  阻止得了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

  又是一綹頭髮滑落,藤迦觸目驚心地停止了敘述,雙掌一搓,掌心裡的灰

  白頭髮全部化為簌簌落下的粉末。

  “人總是要死的,包括靈魂也會有飛煙滅的時候。風,當我看到這塊牌子
  
時,終於明白我執著存在於蟬蛻中的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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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9 引言回覆
  冷冷的風毫不憐惜地將那些頭髮的粉末一掃而空,橋下有受驚了的鯉魚“

  噗啦啦”一聲翻出水面,濺起一長串水花、幾百道漣漪,打破了“幽篁水郡”

  的沉寂。

  亭子四面的水勢並不深,被這條大魚驚動的幾百條紅色錦鯉倏地從石縫裡

  、竹根後面閃出來,像一條驟然飛舞的綢帶,繞著亭子驚慌失措地游動著。

  竹、亭、琴、魚似乎都有深意,包括竹牆內詭異不定的風向、水面上時有

  時無的氤氳霧氣。

  牌子來自深海,連我都不清楚它怎么可能滲透玻璃地面進入那個奇怪的空

  間,她又知道什麼?在藤迦的回憶裡,每說一段都叫我更錯愕一層,到了最後

  ,除了靜聽和苦笑,我實在沒有更恰當的回應了。

  “我是鑰匙、《碧落黃泉經》是鑰匙、這牌子也是鑰匙,此前所有人所做

  的一切尋找‘日神之怒’的努力,也全都是鑰匙,只是為在最合適的時刻、讓

  最合適的人選在最合適的角度打開最合適的入口──我之所以千年魂魄不散而

  孤獨躑躅地存在,就是為了破解這牌子上描繪著的祕密。”

  當她向“亡靈之塔”那個方向困惑地望著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

  眼底寫著的無奈。

  “鑰匙?我不懂你的意思。請接著說,鑒真大師以及十大弟子在寒潭裡發

  現了什麼?為什麼只有你的靈魂能千年不死,而不是他們?”

  我真怕她說出“你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這句話,水火無情,我希望自

  己將要經歷的是“冒險”而不是“送死”,真正偉大的人物畢生應該遵循的行

  事原則,應該是“不怕死”而不是“不知死”。

  “無知者無畏”這句話說得再正確不過了,經歷過一次深海恐懼之後,我

  想任何人在下水之前都會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水準。

  “他們?都消失了,既不見生還,也不見浮尸。寒潭彷彿是一張死神張開

  的大嘴,從大師兄開始,一個一個地把十大弟子全部吞噬了進去,不留痕跡。

  ”

  這件慘事已經是一千年之前的歷史,但從藤迦嘴裡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

  仍然讓我有些頭皮發麻,後背發涼。

  魚群又一次被驚動了,倏地散開,池子裡像驟然炸開了一朵巨大的紅色禮

  花。

  “它們,餓了。”藤迦說了莫名其妙地一句話。

  大群的錦鯉,每條體長只有二十厘米左右,跟亭子下面那幾條大魚相比,

  年齡只怕要差四五年不少。

  我知道她心裡還有很多話要說,也希望自己是最合適的聽眾,至於魚餓不

  餓有什麼關係?

  “出來吧,再偷聽二十年,你都不會頓悟的,做這些無用功干什麼?”藤

  迦又開口,轉頭向著亭外的竹橋。

  我感覺到了殺氣,一種強大的無堅不摧的殺氣,混合著精鋼刀刃與血腥氣

  的味道。

  有一個穿著黑色潛水衣的人無聲地從橋下游了出來,雙腿一屈一伸,上半

  身已經露出水面,黑色面罩下光芒熠熠的雙眼在我身上連掃了幾次,冷冰冰地

  開口︰“什麼是頓悟?那不過是老和尚們騙人的鬼話﹗人活著可以吃飯、睡覺

  、享樂、風光,一刀劈下去,頭身兩段,一了百了,那才是頓悟,而且是徹底

  的頓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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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39 引言回覆
  她是一個女人,聲音還算動聽。

  “你走吧﹗我不想節外生枝,只想跟風先生靜靜地聊幾句。”藤迦揮揮手

  ,臉色平靜。

  嗖的一聲,黑衣人身子一卷,已經從水裡躍到竹橋上,右臂反手握住肩膀

  上的刀柄,又是一陣冷笑︰“我要那塊鐵牌,還要知道它上面的祕密。”

  她穿的並非是軍方或者民用的正規橡膠潛水衣,而是江湖上的水賊海寇們

  常用的“鯊魚皮水靠”,一旦離開水面,幾分鐘時間內身上的水珠就會自動滾

  落,不留痕跡。

  鐵牌是我的,只有我才能決定它的歸屬權,但無論如何都不會丟給這個從

  水下鑽出來的黑衣人。

  藤迦的臉色依舊平靜,看著殺氣騰騰的黑衣人︰“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

  說要跟風先生單獨聊。”

  鐵牌就靠在竹榻旁邊,黑衣人迅速逼近,手一直搭在刀柄上,引而不發,

  氣勢驚人。我的心情受大人物說的“鮫人”事件影響,剛才忽視了橋下的異常

  狀況。

  “太不自量力了──”藤迦低聲嘆息著,也就在她頭上再次有灰發飄落的

  時候,黑衣人猝然拔刀,帶著一圈動人心魄的虹影,切向藤迦雙腿。這只是虛

  招,她的褲管裡倏地射出一條黑色的五爪鋼索,唰的一聲勾在那塊鐵牌的鏤空

  處,一發即收,鐵牌便落入了她的手裡。

  黑衣人的武功的確詭異高明,但她得手後還沒來得及大笑,藤迦便如影隨

  形地追了出去。只有半秒鐘時間,鐵牌又回到了竹榻前的位置,分毫不差,但

  黑衣人已經踉蹌著向後倒退,武士刀也無力地垂落在腿邊。

  藤迦的武功之高,絕對出乎我的預料,與在埃及沙漠時相比,簡直是脫胎

  換骨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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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40 引言回覆
咳咳、咳咳……噗一一”黑衣人強自忍耐,但到了最後仍舊忍不住轉臉吐出一大口鮮血,飛濺在水面上,引得錦鯉們迅速游過來,追逐著水面上漸漸暈開的血絲。
  “你幾百次偷窺我,我都可以原諒你,從不追究,可我必須得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和谷野,楓割寺一代一代流傳下來,並不是為了某個掌權人物的私利而存在。佛性仁濃,佛性即是人性,既然入了佛門,就不要再把從前的殺氣帶進來。關於舊神之怒,,有了頭緒,我自然會謄寫資料給他。”

  其實,她一進一退兩次起落,半空中不斷地有灰發飄落著。頭髮的突變,正是預示著她身體某處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斗不過你,可你不要忘了自己也屬於‘天忍聯盟,的人,有責任向谷野盟主會報一切,不得私藏祕密。”黑衣人抹去了嘴角的血跡,眼睛裡忽然閃出幸災樂禍的光芒。

  藤迦輕輕搖頭︰“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才肯離開?”

  暮色正漸漸昏瞑,我還有很多問題要請教她,給這個黑衣人打斷了這么久,真是教人心急。

  “別急,我這就走,我這就走……”黑衣人步步後退,忽的彎腰縮頸,身子嗖的就地旋轉,魚躍出去,無聲地鑽入水中,與成群的錦鯉混在一起,轉眼便失去了蹤跡。但她臨走前,卻給我們留下了一點東西一一四只飛旋激蕩的七星鏢“錚錚錚錚”破空而來。

  七星鏢釘進了藤迦側面的一根竹竿裡,發出四聲悶響,一秒鐘的時間,那根翠綠的竹竿就變得渾身漆黑一片,可見鏢上淬著劇毒。

  “她是什麼人?”

  藤迦忽然低聲咳嗽起來︰“這個問題不重要,她走了,我們可以繼續一一”

  她把牌子平鋪在竹榻上,伸手撫摸著那些星星點點的細小圓孔,略微沈思,像是在考慮如何向我開口。

  古人遇到知音之後,往往秉燭夜游、通宵達旦地飲酒長談,我跟藤迦之間當然沒有這么深濃的交情,更何況外面還有個大人物在等待監視著,一刻不得清靜。

  水面上的霧氣漸漸加重,我能感覺到四周環境的溫度正在逐漸降低。亭子裡並沒有油燈或者蠟燭,或許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要完全陷在黑暗中了。

  “風,把手給我,我會讓你看到一一”

  我受了催眠一樣,慢慢伸出雙手,讓她握住。

  “放鬆……放鬆,聽我的心跳……感受它、感受它帶給你的一切。”

  忽然之間,四面任何潮氣、寒氣都感知不到了,只覺得藤迪的手無比溫暖,暖意一直循著我的雙臂上升,到達胸口,形成了一個柔和的氣團。

  “看到了嗎?所有未解的祕密,都在那裡。師父當年傳達給我的思想,現下我會全部傳給你。我等待很久了,從不散的魂魄到龜縮在蟬蛻裡的生涯,然後借忍者的身體降臨到這個世界,只是為了等你。”

  我想出聲反駁,但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大堆熊熊跳躍的篝火,隔得那麼近,那些詭異翻滾的火蛇似乎隨時都能鑽入我七竅中來。

  “師父說過,‘一切皆是定數,即便是風翻雲起的變數,也是定數中早就預先寫好的軌跡’。人的思想總是被無數層原始累積的隔膜覆蓋住,透過盡心竭力的參悟,每破解一層,便找回一層前生的記憶。風,現下你面前的,不是覬覦‘月神之眼’的軍方高手、不是楓割寺裡執掌大權的公主,而只是千年之外鑒真大師座下卑微萬分的女弟子。師父和十大弟子都躍入寒泉,但卻留我卑微地活著,只是為了揭示所有定數裡的祕密……”

  那團火倏地撲面而來,灼痛難當,我猛的氣運丹田,雙腕一抖,想要掙脫開這種半催眠的狀態。

  藤迦的雙手如同兩條堅韌的繩索,倏地糾纏過來,繞住我的小臂。火光中,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奔涌過來,令我凌空倒飛出去。亭子很狹窄,我一翻出去,便毫無辦法地要墜入水中。

  “別動,聽我把話說完。”藤迦緊跟在我後面,剎那間,我們兩個四只腳踩在水面上,身體凝立不動。

  “那是當年寒潭前的篝火嗎?再聽下去,我自己的思想都給弄糊塗了。鑒真大師和十大弟子竟然能夠徒手潛入寒泉,他們的水性再好,又能下潛多少米?幾十還是幾百、幾千?就算他們是天下無敵的水中高手,總不能像魚一樣長年累月在水裡生存吧?”

  即使是水性精良到極點的現代游泳運動員,都不可能徒手下潛到那樣的深度,更何況是鑒真大師那樣的唐朝人?

  藤迦頭上的灰發隨風飄蕩,臉上的皮膚也開始漸漸干操起皺,不再光滑濕潤。她的雙手仍舊纏在我的小臂上,不肯有絲毫的放鬆。

  一群錦鯉游過來,繞著我們的腳底不停地吐著泡泡,似乎把我們當成了今晚的食物。風吹過竹牆,竹葉發出有規律的唰唰聲,不絕於耳,更增添了“幽篁水郡”在暮色昏瞑中的詭異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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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6-06 17:41 引言回覆
  “風,你有沒有想過,師父訓練十大弟子超過二十年,他們每天的練習功課是什麼?”

  我愣了愣,隨即駭然︰“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一一他們己經被訓練成了鮫人?”一想到大人物說的大哥也變成了鮫人的傳聞,我的胸膛裡不由自主地又開始氣血沸騰,無法自製。

  藤迦幽幽長嘆,點點頭︰“沒錯,師父從得到《碧落黃泉經》開始,便己經著手鮫人訓練計畫,而且他自己的修煉進度最快,七年之內,己經徹底完成了‘鮫人雙肺’的進化,可以在任意長度的時間裡潛伏水下,攝取水中的氧氣和食物,完全脫離陸地生活。十二年後,十大弟子也完全進化成了鮫人一一”

  我不免感到脊背一陣發冷︰“你呢?他們己經成了鮫人,你……也是鮫人吧?”

  藤迪垂頭看著腳下的粼粼波光,無奈地搖頭︰“我不是,師父分派給我的職責是保管經書,任何時候,都要以經書為重,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來維護它。他知道上下千年的一切定數,才會從玄奘大師的萬卷經書中找到《碧落黃泉經》,並且為了毀滅舊神之怒,而一生做著努力,但我在其後的千年裡,一直懷疑,他應該知道轉化為鮫人、進入寒潭並不是最聰明的決定。”

  “《碧落黃泉經》的譯本,放在藏經閣的保險罩裡,上面的封印會在我死後自然失效一一我己經把師父的思想順利傳達給了你,這具軀殼也沒什麼用處了,很快便要灰飛煙滅……

  我苦笑︰“可是,你根本什麼都沒告訴我﹗我對舊神之怒,的認識仍舊是一片空白。

  自始至終,我感受到的只有她傳遞到我擅中穴的那股熱流,其它什麼都沒有。那麼多疑難困惑,本以為能在她這邊得到合理的解釋,但現下只得到些有頭無尾的提示,難道剩下的答案還要自己慢慢去找?

  “風,我只是一柄鑰匙而己,開啟你記憶的鑰匙……”

  我雙臂一分,掙開她的掌控,同時借力飛躍,落回到竹橋上。

  藤迦在水面上輕輕旋身,暮色裡,她頭頂的灰發與身上的灰袍幾乎要融為一體。我有種恐怖的第六感,她己經不是我認識的藤迦,而是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蒼老而且詭話,像是一具灰袍包裹下的骷髏。

  “風,答案在你心裡,當你一層層頓悟,就會找到所有的結局。師父說過,一切皆是定數一一”

  她揚起頭,一瞬間,眼睛裡射出兩道灼亮的白光,直射在亭子裡那塊牌子上。

  像是有人在漆黑的夜裡欺亮了高強電筒一樣,剎那間我看清了那塊牌子,包括上面所有的鏤空圖案和圓點。

  “啊?”我失聲叫起來,原先看到的後奔射日的圖案不見了,現下上面鏤刻的明明白白是一幅星空分佈圖。我只看了一眼,腦子裡便清清楚楚地記住了星星的分佈方位。牌子的右下角與右上角分別有一團巨大的星雲,各有幾十顆體積微小的星星圍繞在一顆巨大的主星周遭。

  原先清晰可見的開弓射箭的人物形像則變成了一個俯臥的巨人,除了用力張開的四肢,後背上另外生長著四只手臂,如同太空飛行器的巨大天線一樣。巨人的頭頂方向,指向兩團星雲的中間位置。

  “這是什麼?這不是鐵娜說過的幻像魔嗎?”那是我頭腦裡的第一回應,六條手臂的幻像魔,曾經在鐵娜的電子記事簿上出現過,但外型並不十分相似。

  “師父說,當天空斗轉星移到某一個時刻,星星的影子投射在海面上,通往舊神之怒,的門扉就會開啟。可惜,我無法給你更多的提示,鑰匙的作用不過是開啟掛在門扉上的一把鎖而己,至於門後面是什麼樣的世界,鑰匙怎么會知道?”她又無奈地笑起來。

  天空中又響起了螺旋槳轉動的軋軋聲,從南面一直飛過來。毫無疑問,那是大人物的座機,他日理萬機,肯定不能長時間地滯留在楓割寺裡。

  “我以為,你知道所有的祕密,可以解答世間任何難題,但我還是失望了。”我無奈地嘆氣,不知道瑞茜卡又從這牌子上發現了什麼,竟會那麼激動,並且毫無理由地從那玻璃盒子裡消失了。

  “師父留給我的遺命,只是為了破解它的祕密,用我全部的生命與思想。明天……或許明天我就能真正地理解它到底要告訴我們什麼……”

  她凌空站在水面上,身體被水霧與暮色籠罩著,僧衣飄擺不定,像是隨時都會羽化成仙一樣。

  “谷野神秀呢?他又知道什麼?還有竹門外的大人物,他能知道什麼?”

  “每個人的思想都需要一柄鑰匙,所有真正的答案永遠都是藏在你自己思想裡的。”藤迪用這句話做了結束語。

  當我踏過竹橋,拉開竹門走出來時,聽到水亭裡又響起了叮叮咚咚的古琴聲。

  大人物還在,抱著胳膊直盯著我,彷彿要把兩道目光當成尖刀,將我思想深處的祕密全部刻出來。

  路燈己經亮了,燈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竹竿上,搖擺不定。

  “風,終於等到你了,藤迦還好嗎?”大人物的微笑來得極快。

  他身後空無一人,但我知道拐角陰暗處,隨時都會跳出那些白衣保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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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我們可以談談?飛機就在外面,我們可以去吃頓豐盛之極的海鮮,還有大批美女、最上等的清酒,邊吃邊談,相信一定會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怎么樣?”他殷勤地笑著,態度熱切謙誠。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特別是我們之間的身分地位懸殊巨大的情況下。他要請我吃的,不過是另外一場鴻門宴而己,抑或是一只帶著肉塊的魚鉤,為的不過是我心裡的那些祕密,我才不會上這個當。

  我用力搖頭︰“不必了,我還有事。”

  他大笑起來,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膀︰“年輕人,你是第一個這么毫不客氣地拒絕我的人,不過我很欣賞你的勇氣。”

  近距離地打量他,我看不出藤迦身上有任何跟他有關的五官特徵。

  “藤迦說過什麼?”他的眼神陡然犀利起來,像一頭髮現了獵物的禿鷺。

  這就是大人物的特性,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時可以變換臉色,只看環境的需要。

  我冷笑起來︰“說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思想裡對日本人的抵觸情緒又占了上風,我用力挺了挺脊背,目光遙向“亡靈之塔”那邊。

  “哈哈,風,我可以開一個絕對令人滿意的價錢給你,怎么樣?”他緊追不舍。

  我摸了摸鼻子,故意沉吟不語。藤迦告訴過我什麼?除了那塊鐵牌上顯示出來的古怪星雲變化,我似乎什麼都沒領悟到。佛家講求機緣巧合,一夕頓悟,可能我還沒到茅塞頓開的時候。

  “風,你肯定知道日本的國家財力是全球第二的,僅次於老大哥美國。只要你開價,哪怕是天價,我也會毫不猶豫地付錢,只要你的情報夠震撼……”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財大氣粗。

  我聳了聳肩膀︰“讓我考慮考慮,或許全球第一的美國人會出更高的價錢呢﹗”

  他被噎住了,皺眉冷笑了一聲︰“好吧一一”

  冷笑後面,隱藏著他沒說出的很多潛台詞。這是在日本,他可以安排任何行動,只求達到目的。

  出了幽篁水郡前的長巷,我拐了幾個彎,去見蘇倫。

  我不想放她離開,如果藤迦的參悟結果有了新的突破,或者我順利拿到經書譯文的話,需要她跟我一起研究這些東西。只有她,才是唯一能跟我息息相通的人。

  那個小院裡早就亮起了燈,一棵巨大的櫻花樹種在天井中央,枯枝四面張揚著,想必來年春天發芽盛開時,一定是繁花滿樹,美不勝收。做為櫻花之國,日本的佛寺裡隨處可見這種三十年以上樹齡的櫻花,即使是在萬物肅殺的嚴冬,也是一種獨特的風景。

  蘇倫就在樹下,抱著胳膊,面向東南仰望著,必定也是在看那座“亡靈之塔”。在楓割寺裡的人,無論站在哪個角度,不管有意無意,都會自然而然地看到它。

  我急促的腳步聲驚動了蘇倫,她猛的回頭,臉上立刻綻開了微笑︰“風哥哥,什麼事?”

  她的短發清清爽爽地披在耳後,清瘦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惆悵,讓我隱隱約約有些不安,因為如果沒有節外生枝的關寶鈴出現,她一定會留下來跟我在一起的。一切不快,都是由我引起。

  “蘇倫,我得到一些新的資料,或許你應該留下來,,我們共同研究一下。”我也站在了樹下。沒有關寶鈴和席勒在場,我們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了。

  當我完完整整地轉述了藤迦的話之後,蘇倫最先指出的疑點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一一“如果鑒真大師他們要探索的地方是寒潭下面,也就是‘通靈之井’裡面,而你曾經消失的地方卻是在‘亡靈之塔,頂上,兩地的平面距離大概在一公引左右,這怎么解釋?難道那個巨大的水下建築物有兩個入口?既然被稱為“海底神墓”,應該只有一個入口才對吧?”

  她總是第一時間找到問題的症結所在,並且跟我的想法非常接近。

  樹下放著石桌和圓圓的石墩,都擦得干乾淨淨。

  我坐下,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我覺得,日本海域頻繁發生的海底地震,或許是這個疑問唯一的解釋理由。地殼變動,海底建築物肯定也會隨著改變位置,當然,前提是它本身的基礎具備極高的抗折性和抗剪切性。我們或許可以這樣理解,千年之前,鑒真大師帶領自己的十大弟子潛入寒潭時,要尋找的目標就是海底的建築物,因為那寶石一一姑且就叫它舊神之怒’吧一一就在建築物裡面。當然,他們懂得如何進入那地方,否則不會冒冒失失地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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