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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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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13
引言回覆
11劍鞘裡的神祕地圖
從洗手間門口到對面牆上的鏡子,距離為三米;從左手邊的南牆,到最北面的窗戶,距離大概是八米,地上鋪著六十厘米見方的青石板,乾淨整潔之至。洗手間的牆上,未經涂料和石膏的粉飾,裸露著原始的青色頁岩,像地面一樣,是白水泥勾縫。
房頂,是鋼筋混凝土澆鑄的平板,涂著白色的乳膠漆,正中安了一盞長方形的白色塑膠殼吸頂燈。
這就是洗手間的大概外貌,不會有暗室、秘道,也沒有能容下一個成年人藏身的柜子,而大明星關寶鈴就是在這裡消失掉了。
我把水龍頭開了關、關了開,足足放掉了半方水,也沒看到有“水倒流”的情況出現,憤憤地在心裡咒罵了鼠疫七八句,走出洗手間,去樓上臥室。連續兩晚沒睡好,身體倦怠之極,特別是來尋福園之前,還經過從開羅到北海道的長途飛行。
臥室非常乾淨,寬大的彈簧床床上,全都是一色雪白的褥單、枕套、被子,帶著清新的香氣。我來不及脫衣服,便一頭扎向床上,拉過被子蓋好,身子蠕動了幾下,立刻陷入了甜蜜的夢鄉。
這次,再不做夢了,香甜無比地大睡一氣。
一覺醒來,滿眼陽光刺眼,已經是正午時分。
我翻了個身,斜著向門外看,視線裡正好能看到那尊手捧座鐘的雕像。
“嗯?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從昨晚關寶鈴消失後,座鐘就一直沒有響過,對不對?”我用力抓了抓頭髮,剛剛睡醒,思想靈活無比。的確,在緊張地尋找關寶鈴、跟鼠疫對打對話的過程中,一直忽視了座鐘的存在。而在關寶鈴失蹤前,它曾發出連續敲過八次的怪事。
猛然一激靈,我從床上彈了起來,把被子也掀到了地上。
此時,客廳裡光線充足,隔著五六米遠,我能看到座鐘的表蒙子是開著的,那枚蓮花鑰匙仍舊插在上弦孔裡,把座鐘的分針卡住了,所以座鐘實際早就停擺。
我走到雕像前,看著這只座鐘。
記得上午插上鑰匙離開時是在十一點,而鑰匙插在八點鐘方向,此刻把分針卡住後,連時針也連累得停在十一點四十分的方位。
“如果昨晚聽到的鐘聲是八次,至少會代表八點才對啊?為什麼表針停在十一點和十二點之間,而敲鐘聲卻亂七八糟,毫無規律?”
這是個巨大的疑點,我在雕像前來回踱了四五趟,拔下鑰匙,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把表針撥到正常行走的十一點五十分。
此時,不免突然想到這么一件事︰“上次腕表與座鐘,一個在晚上八點停止、早上八點恢復,另一個則是正好停在早晨八點鐘──這次呢?無意中停在昨天的十一點四十分,直到今天又開始恢復營運,中間失去了二十四小時……一切會不會存在某種奇怪的聯繫?”
時間真是奇怪的東西,十二小時周而複始地在圓形表盤上重複營運著,實際外面的世界,卻是無時無刻不在迅速變化,絕對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兩個十二小時時間。
從前的學校教科書上,曾有這樣頗具哲理性的話︰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
設想一下,如果有某個“人”或是動物,生存區域就在這個圓形表盤的時針或者分針上。他沒有機會接觸表盤以外的世界,也終生無法從表針上逃逸出去,那麼,他的世界,會不會是一直都在單調重複著,從十二點走向十二點,再走向另一個十二點,一直無限循環下去,直到生命結束──
我又打了個寒顫,如果那種情況的確存在的話,簡直……太可怕了﹗在一個沒有意義的“圓”裡面,開始並結束自己的一生,無論怎么想都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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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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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雕像身上,我似乎發現了某些事的頭緒,但思想深處的靈感如白駒過隙,一時間還是無法捕捉。
“風先生,可以吃飯了嗎?”樓梯口傳來安子彬彬有禮的聲音。
她今天也換了新衣服,無獨有偶,竟然也是凸顯淑女氣質的西服套裙,不過顏色卻是典雅文靜的煙灰色,極其淺淡飄逸,恰到好處地把年輕女孩子的細腰表露無遺。漆黑的頭髮則盤成一個古典的日本髻,顯得比昨天的垂發更加成熟穩重了些。
我對於日本女孩子向來沒有特別的好惡,既不喜歡也不厭惡,平淡如水而已。
“好的──哦,安子,我想請教你一下,這尊雕像佩戴的寶劍,能不能拔出來?”
我指著那柄青銅劍,很客氣地向她請教。
安子款款向前走了幾步,做了一個典型的日本人鞠躬動作,輕聲細語地回答︰“風先生,蕭小姐試過很多次,拔不出來,或許是跟劍鞘鑄在一起的吧?”
劍鞘上刻著飛龍、鳳凰、麒麟、巨蛇等中國道統文化裡的珍禽異獸,精美紛呈,我實在不相信外表如此華美的工藝品,能粗魯地把劍跟柄鑄在一起?那簡直就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
看到只有中國文化裡才會出現的吉祥動物,我能夠肯定這尊雕像是中國人鑄造出來的,甚至可以說是從中國運出來的東西。
按照愛國人士的通常解釋︰羈留在日本境內的中國文物,百份之九十九是二戰時強行從中國掠奪走的。剩餘的百分之一則是昏庸無能的晚清政府,眼睜睜看著日本人“借走”的。
如果能弄明白雕像是從何而來的,肯定會對揭開座鐘時間的祕密有所幫助。我的手下意識地又握在劍柄上,被銼處理過的部分粗糙扎手,真不知道此前的收藏者,為什麼要把好好的古董文物做如此修整?
我的手向外一拔,突然之間,一道雪亮的白光閃過,這柄劍竟然被我拔了出來……
“啊?啊──”安子驚詫地叫起來,愣了幾秒鐘,立刻返身向樓下跑,剛剛轉過樓梯拐角,就一疊聲地叫著︰“蕭小姐、蕭小姐,劍……劍拔出來了﹗劍拔出來了﹗”
這個結果,既在情理之中又有點出乎意料,畢竟此前拔過好多次,都沒成功過。
劍長一米,劍身青灰色,劍刃帶著一抹淡淡的月白色,握在手裡沉甸甸的,重量大概有十公斤到十二公斤的樣子。古代武士大都身強力壯,彪悍無比,所以手裡拎的兵器也都超出現代人能靈活使用的程度。
樓梯只響了三聲,蕭可冷已經飄然而至,肯定是情急之下,也將輕功提升到了極限,不再顧及淑女形象。
“怎么……怎么能拔出來?”她不相信似的看著我手裡的劍。
劍刃上帶著明顯的寒氣,雖然是在陽光直射下,它渾身都沒發出一點點反光,只是洋溢著一種陰森森的冷氣,刺得我手背上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了。
蕭可冷 地倒吸冷氣,贊嘆著︰“好劍﹗只有殺人過千的上古名劍,才會有這種凌厲之極的殺氣。古譜上排列過的十大名劍,大概跟此劍水準相差無幾了吧?”
據古人論劍的資料記載,名劍殺人,刃不留血,往往會把被殺者的靈魂帶走。所以,殺人太多的劍,會自然而然帶著陰森森的殺氣,若是在“開天眼”的人看來,一柄劍上會附帶著眾多簇擁而來的陰魂。
“我曾經無數次試圖拔出這柄劍,可惜始終沒有成功。恭喜你,風先生﹗看來,你才是它的真正主人。”蕭可冷在故意躲避著我的眼光。
我也感到納悶︰“怎么會突然能拔出來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劍鞘裡的機關失效?”
蕭可冷接過寶劍,隨手挽了幾個劍花,立刻滿屋子都是寒意。
“風先生,這柄劍很古怪,陰氣很重,拔出它好像……好像並不是件好事呢﹗”蕭可冷的臉突然陰沈下來,把劍還給我,憂心忡忡地嘆著氣。
彷彿是為了配合她這句話似的,窗外的陽光突然給一塊濃雲遮住,屋裡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同時,有一股穿堂入室的陰風颯颯刮了起來,沖入書房之後,將十幾本書籍的封面吹拂開來,發出“嗤啦嗤啦”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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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15
引言回覆
我跟蕭可冷對視了一眼,都在暗自心驚。
“那怎么辦?再放回去?”我微笑著,雖然硬撐著不信邪,可這股風來得非常怪異,讓人禁不住有些毛骨悚然。我低頭看著手裡的劍,竟然生出了一絲“愛不釋手”的感嘆。
“風先生,古劍藏邪,特別是那個空著的劍鞘,更是鑄劍師們最忌諱的東西,我想咱們還是把劍還給這位將軍的好──”她仰面向雕像看著,神態無比恭謹。
日本人敬神成風,虔誠無比,蕭可冷在日本生活久了,難以避免地受了日風西漸的影響。
說到劍道,日本人根本什麼都不懂,只會造那種雙手握著橫砍豎劈的愚笨的武士刀,不像中國古人,不但懂得鑄劍,更懂得論劍。
蕭可冷說得沒錯,古代武士上陣殺敵,往往激戰之後,根本無暇擦拭劍鋒,寶劍帶著敵人的血直接還鞘,勢必會無數次把敵人的血帶進劍鞘裡。
污血生暗鬼,久而久之,劍鞘裡的確不乾淨。
我決定把劍還回去,不管信不信鬼神。但我無意中向劍鞘裡瞄了一眼,貼著劍鞘內壁竟然有一圈薄布一樣的東西,忍不住一愣︰“這是什麼?”
蕭可冷用小刀挑出了那塊東西,攤在茶幾上,竟然是一塊橢圓形的羊皮,極薄,硝製得很仔細,所以上面寫著的文字,絲毫沒有變形污損的斑痕。
這樣的羊皮紙,在古代一般用來記錄非常重要的訊息,比如皇帝的聖諭、家族的遺訓或者是海盜的藏寶圖之類──藏寶圖絕對是每個冒險家的瑰麗夢想,當然也包括我。所以,我匆匆把青銅劍插回了劍鞘,跟蕭可冷一起趴在桌子上,全神貫注地盯著這塊兩只巴掌大的羊皮紙上。
紙上繪著四幅畫,所用的字跡筆墨是非常尖細的黑色。單是這一點,就夠讓我們驚訝的。無論是古代的中國毛筆還是近代的西方鵝毛筆,都不可能留下如此細致的筆跡。
第一幅畫,是茫茫大海中的三座島嶼,簡練的筆畫,只寥寥幾筆,就把海洋的闊大與島嶼的傲立不群,描畫得極為生動。
第二幅畫,是一層一層的台階,呈之字形分佈,從半空中起始,一直向下,經過非常多的來回盤旋後,一直通到海面波浪裡。作畫者為了表示“極多”的概念,竟然在上下兩段台階之間點了很多可以看作“省略號”的點。
第三幅畫,是一間方型屋子,中間放著一尊光頭佛像,佛像手裡,捧著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
第四幅畫,是那顆寶石的單獨畫像,體積放大了十幾倍,表示光芒的筆畫,也畫得濃密之極,當然表達的是“光芒萬丈、耀眼之極”的意思。
“這是什麼?”蕭可冷捏著羊皮紙的一角捻了捻,皺著眉苦笑。
最現成的答案,就是“藏寶圖”三個字,而那顆光芒萬丈的寶石,就是作者想要指引別人去攫取的“寶”。
樓梯又響起來,我跟蕭可冷對視了一眼,她馬上心有靈犀地起身下樓,前去阻止安子姐妹上樓。這種奇怪詭異的事,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風先生,我有很多想法,等會兒把她們支走再交流……”她在樓梯口回身,向我低聲而急促地說了這句話,然後迅速下樓。
羊皮紙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有這些看似連貫的簡筆畫。
從畫面的意思,自然而然地可以做以下的解釋︰大海上,有三座島嶼。上了島,經過無數階梯,到達一個位於水面以下的地方,或許就是放著佛像的屋子,便能看到那顆光芒閃爍的寶石。
現下關鍵問題是︰“什麼人會建造那麼多階梯通向海平面以下?這張圖紙的記錄年代是什麼時候?圖紙、寶劍、將軍、座鐘四者之間,到達存在什麼樣的關聯?”
午飯後,蕭可冷安排安子姐妹回居住的別墅去清理本年度的財務賬目,順利地把她們支開了。
我們坐在客廳沙發上,第二次鋪開那張羊皮紙,並且在旁邊放了兩個記錄本、兩支鉛筆。
蕭可冷說出的第一件事就夠我震驚的了──“這張羊皮紙的年代,我可以做粗略估算,判定應該在西元前二百年前後。”
她的表情非常嚴肅,用力咬著嘴唇,額前的短發垂下來,一直遮蓋到眉骨,全神貫注思考問題的時候,早就失去了清晨剛過來時的淑女氣質。在她這樣能幹的女孩子面前,我常常會忽視了對方的性別,把她當成可以患難與共、聯手奮進的戰友。
“你能……肯定?”
她點點頭,短發跳蕩了一下。
午後的陽光從大門玻璃上投射進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西元前二百年?那是個什麼概念……”我沉吟著,那是秦始皇一統天下,四夷賓服的年代,如果羊皮紙來自秦代──
“不可能吧?小蕭,你能不能進一步肯定一下?”
我說這句話的根據,是因為秦代連毛筆、墨汁的製做技術都不夠完備,絕不可能留下如此細致的筆跡。還有,第一幅畫的繪畫視點,是從半空中俯瞰海面,可以理解為類似於“航拍”的工作流程。無論從哪方面講,秦代都不可能出現“航拍”視點的畫作。
蕭可冷同時伸出雙手,把羊皮紙擎在半空中,仔細地看了五分鐘,才重重地嘆息著︰“風先生,我出身於丹青世家,從七歲起就學著裱畫、拓印,特別是對於兩漢之前的文字,幾乎每天都要讀、看、描、摹。所以,請不要懷疑我的判斷力,這張濃度為零點四厘米的羊皮紙,是用中國黃土高原上的一種‘魚尾羊”的皮做成──這個種類的羊,在《史記》和《資治通鑒》裡都有記載,是秦丞相李斯命人把秦地與燕地的兩種羊放在一起,雜交而成,專供皇帝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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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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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畫,又皺著眉補充︰“我可以剪下一毫米的樣品寄往札幌大學的朋友那裡,四十八小時內便能得到準確的年代分析。”
我指著第二幅畫︰“小蕭,如果說是秦代的畫,怎么可能有如此複雜的階梯建築,而且會一直通向海底?要知道,進入海底水下作業的工人,需要有嚴格的壓縮氧氣供應。秦代的人有這種科學技術嗎?沒有氧氣,他們怎么可能完成複雜的水下作業?”
畫面顯示,進入海底的階梯部分,為數不少,毫無疑問,這種複雜的水下工程的修建,在生產力極度低下的秦代根本無法想像。
我分析到的問題,蕭可冷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堅持“秦代羊皮紙”的結論,後面任何一個問題都會難以自圓其說。
天又慢慢陰沈下來,我覺得身上有點冷,便在壁爐裡生起了火。
我們把兩個沙發拖到壁爐邊,相對而坐。想起昨晚,在這間客廳裡,我也曾經跟另外一個人相對而坐,可是,她卻神祕失蹤了。
“風先生,我想問……您上午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蕭可冷凝視著壁爐裡的火苗,若有所思。
我苦笑著,有口莫辯︰“當然是真的,包括聽到的水泡聲,可惜你不信,也沒人相信。”這個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是蘇倫︰“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我?”直覺上,蘇倫會無條件信任我,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
“我信。”蕭可冷簡練地回答。
“為什麼?你不是說過根本不相信的話嗎?怎么會現下又信了呢?”我盤腿而坐,一邊談話,一邊打坐運功,調整內息。
“因為……因為我說的話,也會被人懷疑,比如這塊兩千年前的羊皮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伸出手烤火,表情輕鬆了不少。
關寶鈴的失蹤是最大的怪事,雖然蕭可冷說是相信我說的話,但我自己都無法自圓其說。
根據最近十年全球怪事統計資料上顯示,似乎還沒有哪件事能跟關寶鈴的失蹤接近,除非是一直以來傳說的“百慕大魔鬼三角”失蹤事件。在那個神祕的區域,非常多的輪船、飛機、乘客,總會毫無理由、毫無先兆地消失,而且不留任何痕跡。
那麼,關寶鈴就這么奇怪地失蹤了?人間蒸發,再不會重返人間?
她不是普通人,而是全球矚目的影視圈光彩奪目的明星、炙手可熱的人物,又是大亨葉洪升的情人,一旦失蹤,只怕比黛安娜王妃的車禍更引人注目。這樣一來,尋福園肯定要熱鬧好一陣子,連帶我也得大大地出名一把了。
“風先生,我有個提議──今晚,咱們一直在這裡,看有沒有水泡聲或者其它神祕事件。當然,如果鼠疫再度出現的話,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得讓他把所有的話說出來……包括‘煉獄之書’﹗”
提到那本古書,蕭可冷的情緒明顯地興奮起來,起身指著洗手間的方向,眉飛色舞地繼續說下去︰“咱們可以輪番去洗手間,看看能不能再出現那種神祕消失的情況。當然,不但要去,還得模仿關寶鈴的洗手、開窗、再回到洗手台前的所有行動軌跡和動作,怎么樣?”
她的提議非常合理,我願意奉陪到底。
“我希望……這次消失的是我,至少可以到另外的神祕世界裡,想辦法把守關口寶鈴救回來──”我在開玩笑。
蕭可冷笑容一收,悒郁地“哼”了一聲︰“風先生,跟蘇倫姐相比,關寶鈴小姐是不是更火熱主動、風情萬種?可你不要忘了,她可是大亨的情人,而且娛樂圈裡的女孩子風流成性,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千萬別當真好不好?”
她比我的年齡小,但說話的口氣卻老氣橫秋、過盡千帆似的。
我沒忘記這些事,更不會對關寶鈴產生什麼不合實際的想法,而是寧願跟蘇倫在一起,聯手破敵,共同分享這種連續不斷的冒險生活。
蕭可冷甩了甩短發,大步向洗手間走去,彷彿是上刑場之前視死如歸的亡命江湖好漢。
2006年12月15日凌晨
(第一部《詭譎別墅》完,請看第二部《亡靈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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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亡靈之塔
1金手指
陰天時的黃昏似乎來得特別早,而且分外給人以沉重的壓抑感。
蕭可冷第一次從洗手間裡出來時,臉上還帶著一種惡作劇的興奮,但等到跟我輪換交替了十二次之後,興奮感蕩然無存,已經成了機械的重複。
壁爐裡的火一直熊熊燃燒著,彷彿只有這堆火才能繼續支撐著我們不倦的努力。
“我覺得,這樣的重複好像不太奏效啊?是不是某個特殊時間段才能發生奇怪的事件?”她終於忍不住了,第十三次坐回沙發裡的時候,郁悶地開口。
我看看腕表,下午六點鐘,距離關寶鈴昨天的消失時間,還有一小時二十分。
那張莫名其妙的地圖就攤放在我膝蓋上,我對那些古怪的階梯頗感興趣,因為會非常自然地聯想起“海底神墓”的傳說。在北海道附近,如果有什麼階梯通向地下的話,會第一時間讓人想到它。
如果“海底神墓”真的存在,肯定不是十年八年的事,而是存在了幾百年、幾千年,所以才慢慢地有這個說法流傳開來。
“風先生,您說……鼠疫還會不會出現?”蕭可冷摸著自己的短發,不停地打著哈欠。如果說清晨時她的裝扮是標準的淑女,現下則像是個玩累了的孩子,疲態盡顯。
我點頭,挪開地圖︰“會,肯定會。他需要錢,而我恰好能滿足他。”
這次輪到我去洗手間了,地圖被隨意地放在旁邊的茶幾上。或許是我有些大意了,在疲憊不堪的情況下,任何人都免不了粗心大意。而且,別墅的門緊閉著,蕭可冷的武功又不弱,我覺得地圖不會有事,所以,放心大膽地伸著懶腰去洗手間。
站在洗手台前,我信手打開了水龍頭,再從鏡子裡打量著自己略有些發青的眼眶。
最近一段時間,幾乎忘記了假谷野、小燕曾經提供的大哥的照片,由昨晚鼠疫的一席話,又勾起了我對這個問題的思考研究。
“如果今天是大哥站在這個洗手間裡,他會做什麼?”
“如果遇到關寶鈴失蹤這件怪事的是大哥,他會怎么做?”
既然要矢志成為大哥那樣的“盜墓之王”,很多時候,自己會下意識地做“換位思考”,把自己當作他,放在眼前的環境裡來揣摩。
“首先,我會去搜索尋福園的建築資料,看看到底有沒有秘道、秘室;其次,我要在全日本範圍內舉行一個大的搜尋行動,讓更多探險者為了巨額賞金而進入北海道地區,掘地三尺……”
鏡面干乾淨淨,可能是蕭可冷剛剛用紙巾擦過了。
洗手間仍舊空空蕩蕩,沒有絲毫人氣。
我嘆息著,關上水龍頭,剛要轉身撤出洗手間,客廳裡驟然響起蕭可冷的怒喝聲︰“住手﹗大膽﹗”隨即,拳腳相加的風聲大作,乒乒乓乓的搏鬥聲跟著響起。
我足尖點地,身子急旋,飛奔到客廳。
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裡的瘦削的人,正在跟蕭可冷交手。他只用右手招架著蕭可冷的攻勢,左手則把羊皮紙地圖牢牢地握著,一雙冷森森的大眼睛向突然出現的我掃了一眼,猛然凌空後翻,奔向樓梯。
我掌心裡的小刀嗤的射了出去,篤的一聲,釘在他身前兩米處的欄杆上。
江湖前輩們總是說︰好男不與女斗。
從夜行人的跳躍姿勢上,看得出她是個年輕女孩子,而且是身材苗條瘦削的那種,帶著曲線畢露的誘人體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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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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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寒光一閃,她已經將背上的武士刀抽在手中,雙足在樓梯上一點,向我倒射而來,身法輕功極其高明。
“喂,朋友,報字號再打──”蕭可冷大喝,身子魚躍側滑,從茶幾邊掠過,瞬間已經把獵槍握在手裡,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完成了上膛開栓、迅速瞄準的連串動作,以跪射姿勢停留在沙發靠背邊。
我早說過,蕭可冷的身手很不錯,很懂得如何在第一時間裡佔據有利地勢。
武士刀再快,絕對比不過槍彈發射速度。
夜行人身子一扭,像條蛇一樣落地,刀光霍霍,斬向我的膝蓋。這個動作,恰好以我為盾牌,避開了蕭可冷的槍口。
她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寒冰幽泉一樣的雙眼,冷漠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我只出了一招,噗的抓住了她握刀的手腕,順勢一抹一緊,已經成功地空手奪刀,把這把長柄短刃的三尺長武士刀抓在手裡,正是高明之極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我還沒來得及自鳴得意,空氣裡已經急促地響起“嗤嗤嗤嗤嗤嗤”六聲暗器破空的怪嘯。蕭可冷急促地翻滾到沙發側面,六枚七星鏢,整整齊齊地帶著寒光嵌入了她身後的另一張沙發靠背上。
夜行人手裡的地圖不見了,雙臂一揮,喀啦、喀啦兩聲,十指上同時彈出金黃色的指甲,每根都有兩寸長,像是十柄銳利到極點的透甲錐。
蕭可冷急促地叫起來︰“是‘金手指’﹗風先生小心﹗”
我做出回應動作的時候,猶在蕭可冷叫出夜行人的名字之前,武士刀揮舞劈刺了近三十刀,鏗鏗鏘鏘地擋開了對方一輪逆襲,腳下已經向後退了四步,後背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
“金手指”,是“黑夜天使”這個集團裡的刑堂堂主,主管幫派裡的“追殺、懲戒”工作,是江湖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角色,但此前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她是女孩子。
這一輪貼身搏鬥過後,她雖然逼退我,卻沒法順利地打開通道,進入到洗手間裡去。
看來,她對於別墅的地形也非常了解,知道後窗是最便利的撤退道路。
“嗤啦、嗤啦”兩聲,金手指的胸前黑衣突然開了一個十字交叉的口子,露出裡面雪白的毛衣,黑白對比強烈之極。接著,那張被她匆忙塞在胸前的地圖緩緩飄落,就在我們兩個五步距離的正中間位置。
我的目的是在地圖,雖然並不清楚它的真正價值,但確信“賊眼鑠金”的說法,只要給“黑夜天使”這批神偷看中的東西,哪怕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內裡必定也藏著巨大的潛在價值。
“你要這地圖?”我冷笑著,用的是半生不熟的韓語。這一輪交鋒,節節敗退的是我,但真正失敗的卻是金手指。畢竟我毫發無損,而她的衣服卻已經被割裂,那兩刀再深入一些的話,絕對就能將她開膛剖腹。
蕭可冷笑著起身,平端著獵槍走過來。
我扭頭向她苦笑︰“干什麼不開槍?在看武打作秀嗎?”以她出槍的熟練程度,射擊水準肯定不會差到那裡去,絕不至於隔了這么久還沒找到扣動扳機的時機。
“我只是覺得,‘黑夜天使’刑堂高手金手指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豈不是很可惜?再說,以二對一,傳出去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話,多不好?我知道她不是風先生對手,心裡有數,何必再畫蛇添足?”
蕭可冷振振有詞,直走到金手指背後,槍口輕輕頂在她後背上。
此時局面,應該是已經被我和蕭可冷聯手控制住了。
使用這種獨特武器的,全亞洲只有一個,那就是金手指。
“兩位別得意太早了──風先生、蕭小姐對吧?阻撓我們幫會辦事,只是自尋死路而已,何必為了幫裡的叛徒出頭?”金手指說的是流利的中文,十指交叉一碰,又是嚓的一聲,那些金色的指甲已經全部收縮回去,變成了十根漂亮圓潤的年輕女孩子的手指。
她的個子比蕭可冷要矮一頭,身材也細一圈,但剛剛動手時表露的武功已經非常厲害。
我雙手平托武士刀送了過去,略帶歉意地笑著︰“我們對‘黑夜天使’幫會裡的事絲毫不感興趣,而且也不知道你說的‘叛徒’是誰,那裡有得罪的地方,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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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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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手指接過刀,隨手一拋,斜插入背後的刀鞘裡,對蕭可冷手裡的槍毫不在乎。
蕭可冷嘆了口氣︰“怎么?你們兩位是老熟人嗎?一會兒打一會兒和,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害得我還以為今天要有人喪命呢﹗早知道如此,就不拚命費力取槍了……”她收回了獵槍,僵硬冷漠的現場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我不認識金手指,只是不想得罪韓國第一大幫派。
目前,我們是在日本,先前跟有山口組黑社會背景的渡邊城鬧僵,已經面臨很大壓力了,再跟“黑夜天使”過不去,那簡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並且我知道,金手指剛剛並沒有完全發力,否則在我沖進客廳之前,已經拔刀取了蕭可冷的性命。
“這么冷的天,要不要喝杯咖啡?”我主動發出了邀請,坦誠地笑著。
蕭可冷乖覺地走向樓梯下面的五斗柜邊,插上電壺燒水。她的善解人意,總是讓我感到舒服欣慰,根本不必費心考慮別的細節。
我的態度,非常出乎金手指的預料,指著我手裡的地圖問︰“風先生,這個地圖能否借我看看?”
化敵為友的過程太迅速,她或許還沒有完全適應過來,大眼睛不停地眨著,向我臉上掃來掃去,連蒙面巾都沒摘下來。不過,她唯一露在黑色包裹外的耳朵部分,皮膚白皙柔嫩,戴著一對成色極好的黑水晶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從這一點上,看得出她是個非常擅於修飾自己外表的人,即使是身著夜行衣出來“做事”的時候,也會恰到好處地用黑色耳釘來達成全身顏色上的一致。
我笑著,伸手邀請她︰“沒問題,請來這邊沙發上看。有紙有筆,就算照畫一份給你都是小意思。”
在沒弄清地圖的含義之前,我樂得大大方方地向她借閱,故意裝得毫不設防。
她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接著輕輕向前滑步,飄然在長沙發上就坐。
蕭可冷的效率非常高,三分鐘內已經端了鍍銀的托盤上來,盤子裡是同樣鍍銀的咖啡具,杯子裡飄出醇正的巴西咖啡誘人的香氣。
在我們彬彬有禮的招呼下,金手指終於不好意思再保持全神戒備的狀態,摘下蒙面巾和黑色頭罩,輕輕扭了扭脖子,長髮順滑地傾瀉下來,仿如驟然躍下山崖的黑色瀑布,惹得蕭可冷滿含嫉妒羨慕地“哦”了一聲。
長頭髮的女孩子會比較受男士青睞,這是地球男女關係中的絕對吸引定律。
蕭可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懊惱地旋身,又向洗手間走過去。
她的氣質、性格太偏向於男女之間的中性化,活潑好動,一刻都不願意清閑下來,所以目前的短發才是最適宜的配搭模式。她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看了金手指從冷峻陰森的黑衣殺手變成長髮披肩的嫵媚妙齡女郎,女孩子天生的嫉妒攀比心發作,在所難免。
鍍銀的咖啡具在燈光下閃耀著迷人的夢幻光澤,令我心裡生出一陣感嘆︰“平安舒適的生活,是每個人都渴望擁有的,比如現下,安逸地坐在壁爐前,捧著香氣四溢的咖啡,心無旁騖,昏昏欲睡──唯一的壞處,會讓人在安逸中忘卻了追求,等到時間一天天逝去……”
我渴望在極度緊張的冒險生涯的間隙裡,偶爾享受到的一點點寧靜,但我絕不眷戀這些,更不會沈湎於此。
在我對著壁爐裡的火光發怔的時候,金手指已經仔細看完了那張古怪的地圖(暫且稱之為地圖吧,雖然那些畫面拙劣之極),仰著臉,茫然盯著頭頂的吊燈,嘴唇默默地翕動著。
她的臉型非常完美,是絕對標準的亞洲美女瓜子臉,五官細致端莊,特別是高挺的鼻梁和濕潤鮮紅的嘴唇,更是如同韓國電視廣告上的頂級女模特般光鮮動人。如果不是剛剛一輪刀光劍影的生死激戰,我真懷疑她這么嬌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執掌得了“黑夜天使”的刑堂。
“風先生,謝謝你的慷慨。”她再次開口,中文發音燕語鶯聲、字正腔圓。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揮揮手,更加大方地指著茶幾上的記事本︰“金小姐不必默記了,大可以照畫一份出來帶走,沒什麼關係的。”
過度的大方,突然引起了金手指的猜忌,警覺地冷笑著︰“你們中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大方了?這咖啡裡放了什麼?”
我笑著,舉起自己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所有的咖啡都是從咖啡壺裡倒出來的,毫無分別,她實在是多慮了。
“金小姐,這張圖代表什麼意思?怎么會惹得你出手?會不會是一張前人留下的藏寶圖──”我希望從她嘴裡套點資料出來,因為這張兒童涂鴉一樣的“天畫”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金手指端起杯子,輕輕聞了一下,皺著眉,大概是在憑氣味分辨咖啡的成分。那兩枚黑水晶耳釘越發閃亮逼人,把她襯托得高貴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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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突然間涌上來,我向她指著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因為我記起了耳釘的來歷──關於它們,要追溯到一九九七年中英交接香港之時,當時的港督彭定康曾有一名越南籍的小情人酷愛黑色水晶。於是,彭定康托人從南非的深層結晶礦井裡找到了一塊質地極度純淨的黑晶石,運往英國曼徹斯特,交給一個專為英國皇室加工水晶首飾的巨匠,費事四個月,切割打磨出了一對菱形耳釘,取名為“寂寞之眼”。
這對耳釘的總造價,大約在十五萬英鎊上下,而彭定康的本意,是要小情人戴著它參加莊重的交接儀式,永遠紀念那個獨一無二的歷史性時刻。可惜,耳釘剛剛經由英航客機送達香港,便在機場到總督府的半路上失竊,從此杳無音信。
金手指放下杯子,迎著我的笑臉,冷漠地輕咳了一聲︰“風先生似乎很喜歡獨自大笑啊?不過我看不出此刻有什麼事值得閣下那麼好笑﹗”
我收住笑容,伸著手指在杯子上輕輕彈著,發出嗒嗒的悅耳回聲。
“黑夜天使”的高手們橫行東亞慣了,已經把近鄰日本當作了自己的海上後花園,底氣自然雄壯,態度自然傲慢,我能理解這一點。再說,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珍寶首飾,總是在毫不例外地經歷著“私人珍藏被竊、盜賊轉賣給富豪、再被竊、再轉賣”這樣的循環過程,耳釘戴在金手指耳垂上,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
壁爐裡的火只剩下些明滅的火炭,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非但沒找回關寶鈴,屋子裡又多出了金手指這段插曲,令我頭大如斗。
關於這幅地圖,金手指到底悟出了什麼呢?
我懷疑“黑夜天使”的高手們盤桓在北海道一帶,肯定有所圖謀,也就是說這座木碗舟山裡必定藏著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金小姐,地圖你也看了,有沒有可以賜教的?”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目光落在她臉上時,不由自主地會把她跟關寶鈴相比。同樣是長頭髮的女孩子,同樣五官精致動人,但兩人的氣質卻迥然不同。
關寶鈴給我的感覺,嬌弱無比,需要有男人時時刻刻保護她、憐惜她──一想到她與大亨的曖昧關係,我心裡陡然起了一陣難以理解的嫉妒。大亨今年已經接近五十歲,怎么可能配得上二十出頭、青春亮麗的關寶鈴?況且除了金錢之外,已經遭到黑巫術惡毒詛咒的他能給關寶鈴什麼?
一種“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醋意猛衝上來,噎得我劇烈咳嗽起來,頓時思想一陣紛亂。
金手指清了清嗓子,傲慢地冷笑著︰“請教不敢當,看在你客客氣氣借閱地圖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地圖描繪的,是數千年前進入‘海底神墓’的路線指示。不過很抱歉,這是幫會的進階機密,無法外泄。”
這種泛泛的說辭,我也能隨口編造出幾千字。
江湖上關於“海底神墓”的傳說,已經可以編纂成一本神話大全,總不能隨隨便便找張羊皮紙就說是神墓地圖吧?至於“黑夜天使”的什麼幫會進階機密,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對於這群神出鬼沒的小偷來說,這所尋福園別墅絕對是無法設防的城市,他們能夠在任意時間任意出入。
我拿起羊皮紙沉吟著,因為我覺得金手指從地圖上得到了很多資訊,而自己卻什麼都看不出,不覺有些郁悶。特別是對方擺出高高在上、神祕莫測的架勢,對我的好意招待完全不屑一顧,更令我如鯁在喉。
“我該走了,不過──”金手指轉動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事情突然有了轉機,因為她接下來說了句非常失敗的話︰“風先生,如果你能告訴我地圖來自何處,我想大家倒是可以做筆交易……”
她掩飾得很好,嚴嚴實實地把自己的意圖掩蓋在冷漠倨傲之下,但這句話無疑證明,羊皮紙以及羊皮紙的出處,才真正是問題的關鍵。而這兩件事,都在我跟蕭可冷的掌握之中。
“哈哈,交易?什麼交易?”我退後一步,慢慢地把羊皮紙折好,放進貼身口袋裡。
二樓雕像佩戴的青銅劍能拔出的事,只有我、蕭可冷和安子姐妹知道,得到地圖的事則只有我跟蕭可冷明白,這個祕密,金手指永遠不可能猜到。
此時,我覺得蕭可冷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客廳出現了,不禁有點隱隱的擔心。
“錢或者珠寶,你可以任選,但要把地圖的來源全部說出來,怎么樣?”金手指試探性地開口。
我笑了,因為在與金手指的交談過程中,勝利的天平終於開始向我傾斜了,於是用力搖頭︰“不,那個祕密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恐怕不能輕易透露給貴派,你請便吧──”
蕭可冷去洗手間的時間,已經超過二十分鐘,當我發覺情況不妙的時候,早就大勢已去。
推開洗手間的門,迎接我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就像關寶鈴的失蹤一樣,蕭可冷也失蹤了。
我倚在門框上,忍不住心跳加速,心情郁悶到了極點︰“怎么了?又是神祕的消失?這個房間,簡直成了神祕世界的入口,一個接一個地把人吞沒進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洗手池裡,飛濺的水花點點反光,似乎是一只無名的怪獸在用嘲笑的眼光看著我。窗子關著,當然就算敞開窗子,蕭可冷沒練過縮骨功,也不可能從防盜網裡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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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關寶鈴的詭譎遭遇
我走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狂躁地把頭伸到噴涌的冷水下。我需要冷水來給憤怒的頭腦降溫,因為自己的思想在面對兩次神奇的消失時,根本想不出任何辦法。我甚至希望自己在這種狀態下,隨水流一起消失,去把失蹤的兩個女孩子找回來。
“嘿,風先生,我的條件,考慮考慮?”金手指在門框上篤篤篤地敲著。
我搖頭甩著頭髮上的水珠,提升了聲音︰“不可能﹗這么大的事,真有誠意,請金幫主出來跟我談,否則,絕不可能﹗”
金手指冷笑起來,不屑地輕輕跺著腳,似乎覺得有些寒冷。
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明天請建築工人來,把洗手間弄個底朝天,看看她們到底去了那裡──若是蕭可冷就此失蹤,我在北海道的所有工作,都會受到妨礙,這是最大的損失。我用力拍打著洗手台,水花飛濺,讓金手指覺得莫名其妙。
“風先生,別墅裡的一切,我並不比你陌生。你能找到的東西,我也可以找到,那時候你就一塊錢都拿不到了……”
說實話,金手指武功雖然厲害,但不是一個好的說教者,最起碼她使用的語言和理由,根本無法打動我。我極不耐煩地揚手打斷她︰“對,那你去找好了,不過我有打電話報警的權利,畢竟這是我的私人地盤。”
提到報警,我得先把兩個女孩子失蹤的事報警才對。此刻的時間,是晚上的七點三十分,昨天大概也是這個時刻發現關寶鈴失蹤的。
鏡子裡映出我惶急的臉,頭髮上的水珠嘀嘀嗒嗒地落下來,野狼狽之極。在這個洗手間裡已經消失了兩個人,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突然間,窗外響起了刺耳的呼哨聲,音量起碼超過一百分貝以上,此起彼伏地響著,彷彿後窗外的荒山上,有很多人同時出現,正在迅速傳遞著某種消息。
金手指倏地躍到窗前,急促地叫了一聲︰“風先生,我們幫派裡有特殊行動,聰明的就別出來插手,不管你跟鼠疫是什麼關係──只要出了這幢別墅,格殺勿論﹗”不等我回答,她已經從窗戶裡鑽了出去,像條靈活之極的鰻魚。看來,盜賊總是喜歡走窗子的,即使大門正大光明地敞開著,他們也不會選擇堂堂正正地進出。
我對“黑夜天使”幫眾的事毫無興趣,如果他們要追殺的叛徒是鼠疫的話,更跟我毫無關係,我才懶得理會這些。
後窗大開,北風呼呼地灌進來,被水浸濕的頭髮越來越涼,這反而有助於我的深度思考︰“兩人消失的時間,都在晚上七點二十前後,地點是在洗手台前。唯一不同的是,關寶鈴消失前,有明顯的痕跡證明是被鏡子吸引住了,那麼蕭可冷呢?明知道會消失,當然會努力警惕提防才是。
“嗯,一切問題都在鏡子裡,好好想想,洗手台前有必要弄這么豪華複雜的鏡子嗎?或者鏡子裡真的有古怪?“
我聯想起三個曾聽到水泡聲的地方,壁爐、雕像、鏡子,這三樣東西,都是歷史悠久的青銅器皿,難道它們之間會有什麼共通之處?
窗外的呼哨聲越來越急,我站在視窗向外望,漫山遍野中起碼有兩百顆以上的銀色星星在晃動閃爍著,幾乎覆蓋了視線所能觀察的極限,一直延伸到山頂楓割寺的圍牆邊。如果這些都是“黑夜天使”的人馬,聲勢可真的是無比驚人的了。那麼,鼠疫到底犯了什麼彌天大罪,值得幫會裡派這么多人來追殺他?
北海道的正北邊緣,隔海與幾個歸屬權不定的小島遙望,等於是日本北方的一道殘破門戶,俄、朝、韓三國的犯罪分子,往往會選擇從這個方向隱祕地登陸日本。所以,械斗、槍戰、謀殺等等犯罪活動常年不斷,令北海道的警察頭疼欲裂,大部分時間會採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含混態度。
昨晚鼠疫說過的話,有很多地方含含糊糊,比如那本神奇的“煉獄之書”,他雖然沒明說自己擁有那本書,但也毫不掩飾地表明他有關於那本書的下落的消息。
呼哨聲越來越急,從最東面的黑 的小樹林裡,星光急驟飛舞,形成一個巨大的銀色漩渦,彷彿是許多人一起動手向某個人圍攻一樣。
我用力關上窗子,再把暗鎖扣好,不想惹火燒身,自己的事已經夠煩的了。
回到客廳,無奈之下,我撥響了蘇倫的國際長途電話,不過聽到的卻是電話答錄機的聲音︰“您好,我是蘇倫,有事請留言,我會及時回複。”心情越發一陣陣郁悶到了極點,斜躺在沙發上,仰面望著水晶吊燈無語。
提到“煉獄之書”,我會想到二樓書房裡滿滿的藏書。既然大哥楊天收藏了這么多書在此,他的尋訪足跡會不會跟書的內容有關?我知道,做為一個優秀的盜墓者,必須要有廣泛涉獵的閱讀習慣。腦子裡儲存的知識越廣博,實際行動中就越能觸類旁通、激發靈感。
遠隔大海重洋,蘇倫是不可能給我太大幫助的,特別是面對如此詭異莫名的事。於是,我猛然起身,準備去樓上看看,一邊等蕭可冷重新出現,一邊翻幾本書找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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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冷與關寶鈴不同,她是江湖高手,如果遇到什麼險情的話,至少能夠自保,不那麼令我擔心。
耳際突然傳來嘩嘩的水聲,這次不再是奇異的水泡聲了,而直接換了水龍頭開到極限時的激射四濺的水聲,稍微定了定神,我才啞然失笑地意識到︰“聲音來自洗手間,而不是再次從壁爐裡傳出來﹗我太神經過敏了,想必是水龍頭出了狀況──”
壁爐裡的火完全熄滅了,沒有一點余溫。
我向洗手間走去,水聲一直都在激烈地響著,就在我加快速度轉過拐角時,耳邊忽而響起一聲幽幽長嘆︰“唉……”聲音圓潤,余音裊裊。
再向前走了兩步,我便到了洗手間的門口,驟然間如中雷擊般停了下來,驚駭萬分地張大了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嘆息聲來自關寶鈴,因為在昨晚談話時,我的腦子已經清晰記錄了她的聲線。在娛樂圈裡浪跡的女孩子,聲音經過細心的調教修飾,都是又甜又嗲,無時無刻不在搔動著男人的敏感神經。她的聲音又糯又軟,濃得像化不開的熱朱古力──
我此刻看到的,也是關寶鈴。
她站在洗手台前,微微彎著腰,雙手向前伸著,臉卻是向著鏡子,雙眼茫然向前平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水開得那麼大,水花飛濺出來,直濺到她身上。從鏡子看,她的胸口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
我狠狠地用指甲掐著掌心,鑽心的痛讓自己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更不是幻覺──“她回來了……關寶鈴又出現了……”足足有一分鐘,我們保持著鏡子裡對視的姿勢,一動不動。我的臉上寫滿了驚駭恐懼,此時的心情比看到僵尸女鬼好不了多少。
她的眼光終於挪到鏡子裡的那個我的臉上,臉色蒼白地一笑︰“怎么?我嚇到你了?”
千真萬確,是關寶鈴回來了──我慢慢向前走,摒住呼吸,彷彿是戰場上的工兵要去排除一顆即將爆炸的地雷一般小心翼翼。我到了洗手台前,伸手關掉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似乎還在洗手間裡回蕩著,讓我的表情變得古怪無比。
我先去看窗子,窗子緊閉,暗鎖扣著,沒有人進出過。
“我只是有點累,所以洗手久了些……咱們可以接著出去談別墅的事。當然,價錢方面不是問題,我和我的朋友,都需要風先生你的幫助……”
她伸手在自己臉上搓了搓,又從衣袋裡取出一支香奈兒口紅,湊近鏡子,細心地向自己嘴唇上涂著。
我長吸了一口氣,聞到她頭髮上的動人芳香一如昨夜。
她回過頭,放好口紅,向門外走去,邊走邊揚起頭,雙手十指隨意地向後梳理著自己的長髮,並沒有過多的解釋。
我望著她的背影苦笑起來,因為任何一個人失蹤二十四小時後回來,都不可能連幾句話的解釋都沒有。至少她得告訴我自己去了那裡、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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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廳之後,她看看自己的腕表,略帶些驚訝地叫起來︰“咦?時間過得這么快?都已經八點多鐘了?”
從她的表情上,根本沒有發生神祕事件後的緊張感,一點都沒有。那麼,她消失的這二十四小時內到底去了那裡?
“風先生,可否給我一杯水?”她仰著臉向我笑,神情坦然。
我開始感到被愚弄的憤怒,冷笑著︰“關小姐,水可以給你,至少你得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她皺起了眉,下意識地向大門方向看了看,困惑地苦笑著︰“昨天我從片場趕到北海道來,一直都待在楓割寺裡。怎么?這個跟你有關嗎?”
我臉上的冷笑更深,她是個很盡職盡責的演員,偶像派加實力派,要裝得若無其事當然很容易,只是可惜了我整整一天的連尋找帶擔心。
“好、好……好﹗”我起身去給她倒水,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兒就端茶送客,恕不接待。
她低著頭看著腕表,疑惑地自言自語︰“嗯?我的表怎么了?怎么會多跑了一天?十二月十日──今天不是九日嗎?”
我站在樓梯邊守著電壺燒水,聽她這么說,又看她摘下腕表來調時間,陡然間又第二次被雷集中了似的︰“天﹗昨天才是九日﹗她如此說法,能證明什麼?難道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消失了二十四小時?”
關寶鈴調好腕表,重新戴在腕子上,滿意地在眼前晃了晃,江詩丹頓的經典桶形鑲鑽表在燈光下熠熠生寒。
我很小心很小心地提醒她︰“關小姐,今天……應該是十日才對,昨天才是九日。”
沒想到關寶鈴愣怔地看了看我,哈哈大笑︰“怎么會呢?明天,也就是十二月十日我會有一個記者招待會,地點是在札幌市的帝王大廈頂樓,還要接受《朝日新聞》文化版記者的專題採訪,我會記錯?”
水開了,咕嚕咕嚕地響著,跟我之前聽到的水泡聲一模一樣。
我沖了兩杯雀巢速溶咖啡,端到茶幾上,嚴肅地盯著她的臉,確信她剛才並沒有撒謊也不是開玩笑。
“關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似乎有些奇怪的事發生了,難道你沒有感覺嗎?”我凝視著她端起咖啡的那只手,腦子裡一遍一遍重複告誡自己︰“這不是幻覺﹗這不是幻覺……”
“什麼怪事?請直說好不好?”她似乎對我的謹慎口氣並不以為然,臉上露出淡淡的譏笑。
“你……你曾經消失過……就在這幢別墅的……洗手間裡……”我字斟句酌地選擇著盡量能減小突然刺激的詞彙,免得她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就算是我這種遊歷世界、闖蕩江湖的男人,此刻都很難理解曾經發生過的事,何況她這么柔弱的女孩子。
關寶鈴一呆,隨即哈哈大笑︰“什麼?什麼消失?”她把頭轉向洗手間那邊,略怔了一會兒,挑起眉毛,臉色一沉︰“風先生,我覺得你不會像無孔不入的狗仔隊一樣,在洗手間裡也裝什麼隱蔽的針孔攝像機之類的東西吧?如果真的那樣子,我將保留訴諸於法律的權利……”
她誤會了我的意思,令我啼笑皆非。
我搖搖頭︰“關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你在洗手間裡消失了二十四小時。今天的日期,是十二月十日,而不是你以為的九日,明白了嗎?由於某種奇怪的原因,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了……”
關寶鈴爆發出一陣大笑,杯子裡的咖啡飛濺出來,落在茶幾上。
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好笑、很荒誕,但實實在在地就在尋福園的洗手間裡發生過。如果不是她誤打誤撞地再回來,此刻還不一定游離在哪個未知空間裡呢﹗
捧著咖啡,等她笑夠了,再抹掉眼角笑出的淚花,我才不慌不忙地說下去︰“我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九日晚上七點二十分到十日晚上八點鐘之前,你消失了整整二十四小時。不信的話,我可以叫證人出來──”
說到這裡,我“啊”的舉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證人”只能是鼠疫和蕭可冷,而他們兩個,一個不知下落、隨時可能被“黑夜天使”狙殺;另一個神祕失蹤,原因跟關寶鈴一模一樣。
我有證人,但現下卻無法呼喚他們出現。
客廳裡出現了小小的冷場,關寶鈴一直在偷偷地冷笑,心裡想當然地認為我是個異想天開的騙子。
事情進行到這裡,突然遇到了一個瓶頸。別墅是不會賣的,在談判無果的情況下,關寶鈴只會選擇離開。我找到了她,卻接著失去了蕭可冷,不能不說是上天所開的又一個玩笑。
我指向她的腕表,清了清嗓子,艱難地笑著︰“關小姐,你有沒有想到那麼名貴的表,為什麼會突然發生日期錯誤?此前是否也發生過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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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寶鈴嗤的冷笑出聲︰“這一點……就憑這一點,能證明我曾經消失?我只是去洗手間一小會兒,如果說有什麼奇異之處的話,只能是……”
我急忙插嘴打斷她︰“你在窗前聽到了什麼?是不是‘咕嚕咕嚕’的水泡聲?然後呢?然後呢?你回到洗手台前,又看到了什麼……”她的行動軌跡,都是我從地面上留下的腳印推算出來的。
關寶鈴露出困惑的神色︰“你跟蹤偷窺我?是不是?”
我用力揮手,根本不管她的悻悻然,大聲追問︰“告訴我,鏡子裡能看到什麼?是什麼?快告訴我──”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她先聽到水泡聲,接著進入消失的狀態,我希望能知道在“水泡聲”之後出現的下一個環節是什麼?
“對,我聽到水泡聲,很響、很急促,然後我從窗前離開,跑到鏡子前……”
“我判斷出水泡聲來自於鏡子,雖然不知道是鏡子後面還是鏡子本身發出的。恍惚中,我扭開了水龍頭,希望自己能借冷水的冰凍作用變得冷靜些……我把手按在鏡子上,又挪到雕花的鏡框兩邊,隔得那麼近,我突然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鏡子內部……”
這種神乎其神的經歷,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住了,其它任何事都顧不上,握起茶幾上的鉛筆,飛快地記錄著。
關寶鈴的聲音如同夢囈︰“我眼前出現了海市蜃樓……一座巨大的金碧輝煌的宮殿,像是古裝劇裡搭建起來的布景一樣,地面上鋪著金光閃閃的方磚,磚面上印著栩栩如生的粉色蓮花,美極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美輪美奐的布景……我向前走,像是在夢裡,因為我知道海市蜃樓是只能遠遠地看著,卻永遠無法觸摸……”
我的腦子飛速旋轉著︰“宮殿?鏡子裡出現的宮殿,或者是奇異的水泡聲讓關寶鈴出現了幻覺?”她是一個電影明星,用“攝影棚”這樣的術語來形容自己看到的東西,是最現成不過的。那麼,她進入的神祕空間到底是那裡呢?”
“天空變得很遙遠,從來沒有過的遙遠,而我如同是站在極深的地底下,坐井觀天一樣向上看。我能看見太陽、月亮、星星同時懸掛在一起……”她突然笑起來,認真地看著我︰“你會不會在心裡偷笑?日、月、星怎么可能同時出現?”她抬手撫摸著自己垂在胸前的長髮,神情郁郁地笑著,繼續說下去──
“用‘坐井觀天’來形容那時我的感受是最恰當的了,彷彿隔著雙倍的從地面仰望天空的距離,一切變得那麼遙遠。我繼續向宮殿裡走,經過一道有著漢白玉欄杆的拱橋。那些是真正的漢白玉石,在不太明亮的日光下,也能散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輝,比道具師、布景師們製造出來的東西,要精致一百倍。”
“沒有人?沒有聲音?”我提示她。
關寶鈴搖頭︰“沒有,就像默片一樣,什麼都聽不到。當我踏進宮殿的正門,前面出現的是無窮無盡的層層疊疊的門戶,幽深無比,淒清無比,但抬頭看到的雕梁畫棟,任何一處卻又富麗堂皇之至,比我此前瞻仰過的中國任何一處古建築都要華貴……”
這段話,無疑是在說,她看到的是一座中國的古代宮殿。
“水泡聲呢?還有沒有?”我關心水泡聲的來源,免得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困擾我。
她又搖頭︰“聽不到了,我急急忙忙地向前走,最後開始小跑起來,我的潛意識裡彷彿知道,有什麼人在前面等我──有個人在召喚我,一直在召喚,但我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只能憑感覺……那麼多門,一層一層的,我很奇怪自己穿著高跟鞋,怎么可能跑得那麼快?門突然沒有了,彷彿已經到了宮殿的中央……”
我在記錄本上畫著層層疊疊的橫線,代表她穿越的門戶。其實,大可以把她的敘述看作一場奇怪的夢,一場思想的旅行。暫且不管她為何消失、為何出現,單從思想形態上解釋,那就是──她在做夢,在一場夢裡做奇怪的旅行。
夢的盡頭,應該是順利醒來,她呢?在穿越了數十重門戶後,又看到了什麼?
那麼,此刻的蕭可冷呢?是否也在步關寶鈴後塵消失後,重複著同樣的夢境?我能理解關寶鈴所說的“神祕的召喚”,因為此前在埃及沙漠裡,我也感受過來自土裂汗金字塔裡的召喚。
我線上段的最前面位置,畫了一個巨大的方框,因為我覺得宮殿的中心,肯定要有一個大廳。地球人建造房屋也好、大樓也好、宮殿也好,都是為了“居住”這兩個字,絕不會建造了無數重門之後,中間成了既不能聚會,也不能休息的空地,成為一個毫無意義的“行為藝術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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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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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兩朵蓮花
“我看到了大片的空場,縱橫至少有一個標準足球場那麼大──”關寶鈴伸手比劃了一下,據我所知,大亨葉洪升熱中於設局賭球,耳濡目染,關寶鈴應該對足球場的面積有清晰了解,也就是說,門戶盡頭,是個接近九公丈見方的空地……
“不知道你信不信,空地中央停放著一只巨大的圓柱體。它的表面泛著銀灰色的光澤,像是我們乘坐過的波音飛機的顏色,我猜它的成分會是鋼鐵,可它沒有飛機應該具備的尖頭、側翼、尾翼,甚至沒有起落架之類的東西,只是那麼直挺挺地墩在空地中央,佔去了足球場的一半。我抬頭尋找它的尾部,至少有二十層樓的高度,怪異地伸向天空。”
“這時,我想像自己是站在古羅馬的斗獸場遺址中央,四周高聳的建築圍成了一個深井,而這個古怪的柱體就站在深井中央……”
我無法繼續描繪下去了,因為她敘述的情節太荒誕不稽,像是宇宙探險裡的故事。
她最後補充的幾句更是離譜︰“風先生,我還有一種感覺,無論是宮殿、欄杆、門戶還是圓柱,都彷彿在安放在最透明、最純淨的水裡的,視線受不到水的阻隔,但身子卻完全感覺得到,但我又沒有缺氧窒息的感覺──”
“那麼,你是如何從幻覺中退出來的呢?”我無奈地丟下鉛筆,覺得她敘述出來的東西,更適合送給斯皮爾伯格去拍科幻片。咖啡涼透了,我端起杯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兩三口便喝了下去。
她長嘆了一口氣︰“正是因為有‘在水裡’的奇妙感覺,才會覺得周邊的空氣突然波浪一樣起伏翻滾著,幅度越來越大,彷彿大海上驟然襲來的滔天巨浪,將我的身子拋起來,一直向後倒飛而去,接著我就清醒了,從鏡子裡看到了你……”
她的敘述總算是告一段落,我不得要領地起身去燒水,準備下一輪詳談。
鼠疫說過,他看到水龍頭裡的水開始逆向流動,神祕的消失過程便突然開始──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關寶鈴回來,我就不必擔心會遭到警察的層層詢問了。
她說完了自己經歷的幻覺,但對我說的“失蹤二十四小時”這層意思卻始終嗤之以鼻。按照她的解釋──“我的思想混亂至多不超過二十分鐘,怎么可能是二十四小時?”
這個問題,只能等鼠疫或者蕭可冷出現時才能給她以合理的解釋了。既然關寶鈴可以失蹤後自動回來,蕭可冷或許也可以。
在我第三次拒絕了關寶鈴購買尋福園的請求後,她無奈地抓起了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小葉,到別墅門口接我吧﹗我很累,而且事情沒辦成──啊?什麼?你們在片場?”她猛地大叫起來,把我嚇了一跳,隨即看到她緊握著話筒,緩緩地向後倒下,跌在沙發上,彷彿受到了無比沉重的震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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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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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跌落在地上,啪的一聲,幸好並沒有碎裂開來。
我拾起話題,裡面有個年輕男人在急促地叫著︰“關小姐、關小姐,你沒事吧?關小姐……”
關寶鈴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煞白一片,倒在沙發上,雙手用力捂住胸口,肩膀急促顫抖著。
我向話筒裡“喂”了一聲,對方焦慮地連聲問︰“是風先生嗎?關小姐怎么樣?不會有事吧?我是她的司機小葉──”
我簡要地說了句︰“她沒事,不過目前需要冷靜鎮定,請十分鐘後再打過來。”
掛了電話,關寶鈴掙扎著坐起來,雙掌合在胸前,半閉著眼睛喃喃祈禱著。我笑了,肯定是從司機的嘴裡,她確信自己是消失了二十四小時,就在她以為不過是二三十分鐘的時間段裡。
“我真的是消失了……而且那麼久……你知道嗎?小葉已經開車回了片場,而且之前已經在別墅前的岔路上等了我四個小時。天哪……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過是出現了幻覺,時間怎么會……會過了那麼久?”
現下可以肯定,她不但出現了幻覺,而且逃離了現實空間,自身進入了幻覺中,才會造成了“消失”的現狀。且不管她的經歷到底代表什麼意思了,我想知道的是這個幻覺空間的入口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們重新回到洗手間裡,她向洗手台指著︰“就在這裡,就在洗手台前面,打開水龍頭,手放在鏡子上,然後就能看到我說的──”她做過的動作,我也模仿著做過,根本毫無效果。
鏡子裡,映著兩張焦急惶恐的臉。
“關小姐,很高興你能信我說過的話,現下我朋友蕭小姐也消失了,像你一樣。如果你能幫忙把她找回來,別墅的產權交易咱們可以商談……”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我還得借助於她的幫助。
關寶鈴向前走了幾步,打開水龍頭,雙掌按在鏡面上,慢慢向兩邊滑動,落在鏡子的左右邊框上,表情忐忑地向鏡子裡望著。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希望能看到神奇的事情發生,但此刻我們兩個,誰都沒有意識到,如果“消失”再度發生,即將出現的情況,我們根本無法應付。
幸好,她並沒有再次消失,水聲嘩嘩,持續了近五分鐘,我們兩個胸口的衣服差不多都濺濕了,也沒有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發生。
關寶鈴收回雙手,連嘆三聲︰“看來,上天也不想幫我買到別墅了……”
沒有水泡聲,也沒有人神奇消失,目前看起來洗手間一切正常。
恰好在此刻,我聽到前門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非常急促。
前門是上了暗鎖的,我跑回客廳,開鎖拉門,又是一次極大的震撼──蕭可冷﹗是蕭可冷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額頭上的汗水在燈光映射下閃閃發亮。
她的右手裡還拖著一個人,一個渾身血跡斑斑、死氣沉沉的傷者。
“喂、你?你……沒有消失,你還是消失又回來了……你到底去了那裡?”我語無倫次地興奮大叫著,不管怎么樣,蕭可冷又出現了,簡直讓我高興得要歡呼雀躍,想撲過去緊緊擁抱她。
從金手指離開到蕭可冷出現,間隔時間大概為兩個小時。這一段時間,讓我覺得似乎像過了兩個世紀那麼長久。
“風先生……快幫幫忙把他……把鼠疫弄進去……我想……他沒有幾分鐘可活了……”她彎腰提起傷者的兩只胳膊,而我迅速抓住他的雙腿,將他抬進客廳,放在壁爐邊。
寒氣不斷地從門口涌進來,外面是無窮無盡的黑夜,寒風卷動白樺樹的葉子,發出一陣陣嘩啦嘩啦的怪響。
我關上門,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掌已經被鮮血染紅。
傷者的確是鼠疫,不過是“奄奄一息、吸氣少呼氣多”的鼠疫,渾身的衣服被刺破了近百個血洞,頭頂不知受了什麼傷,所有的黑發白發都被鮮血染成了紅發。他半閉著眼睛,臉上帶著絕望的苦笑。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對自己受的傷是不是致命總會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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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03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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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可冷直起腰,端起茶幾上的咖啡壺對著嘴灌了幾口,揮著袖子擦汗,並沒注意到關寶鈴正慢慢從洗手間那邊出來。
“風先生,是‘黑夜天使’的人干的,我至少看到了二百多人在集體圍攻他……不知道鼠疫干了什麼,幫派裡出動的人手,保守估計會在四百多個,幾乎把木碗舟山這一片地方全部安插遍了……他身上的傷,大的十五處,小的不計其數,就算有華陀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古人說“君子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鼠疫是個身藏絕頂祕密的人。“黑夜天使”裡面,幾乎沒有謙謙君子,都是黑道上浪跡多年的刀頭舔血、富貴險中求的狠角色,怎么會手下留情?
從金手指的“追殺叛徒、清理門戶”那些話裡,我已經預料到了鼠疫的下場。
鼠疫蠕動了一下,腿腳一陣抽搐,試探支撐著把頭抬起來,但嘴裡馬上吐出大口的血塊,劇烈嗆咳著。
我不由自主地皺著眉︰“小蕭,帶他回來,只怕會留下‘黑夜天使’生事的把柄﹗”
看這樣子,鼠疫活不過半個小時,何苦為了這點小事得罪韓國人?他的傷勢如此之重,話都說不出來,對我們有什麼用處?
蕭可冷俯下體子,輕輕挽起鼠疫的左袖。他的左小臂上,刻著一朵青色的蓮花,花朵已經盛放,瓣瓣清晰豐滿,又用青色的顏料仔細塗抹過,工藝極其精湛傳神。
我早說過,韓國人的美容、化妝、瘦身、紋刺這四項技術,全球一流,在人體上紋這樣的蓮花,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蓮花有點眼熟,但我不明白蕭可冷的意思︰“一朵花?什麼意思?別打啞謎了﹗”
她捲起鼠疫的另一只袖子,在相同的地方,紋著一支粉紅的蓮花,形狀、大小跟左腕是一模一樣。等她把鼠疫的兩手擺放在一起,我能清晰地看到,這是兩朵一模一樣的蓮花,唯有顏色不同。
“他要死了,他是誰?”關寶鈴仍舊滿臉困惑,她現下想必會感到無比後怕──任何人知道自己曾從現實空間裡消失了一整天後,都會後怕,如果不能重新回來,那就在另外的空間裡沈浮等死好了,特別是在她描述的那種地下深井裡。換了是我,也會後怕到滿身冷汗淋漓。
蕭可冷看到關寶鈴的時候,比我表現得要鎮定的多。她只禮貌地對著關寶鈴點點頭,再次俯身,把注意力放在垂死的鼠疫身上,用力咬著嘴唇,露出尖利的虎牙︰“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就這么死﹗”突然俯身抓住鼠疫的肩膀,飛快地拖向洗手間,在地上留下一條觸目驚心的粗大血痕。
“蓮花?是座鐘裡的……”我叫起來,腦子裡靈光一閃,倏地聯想到座鐘的上弦鑰匙跟鼠疫腕子上的紋身樣式一模一樣。
“小蕭,你早想到了?早想到了?”我向洗手間追過去,把守關口寶鈴一個人丟在客廳裡。
青銅座鐘的上弦鑰匙形式非常古怪,至少此前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形狀的鑰匙。鼠疫手上紋著蓮花,莫非表示它們之間會存在某種特殊聯繫?
還沒進洗手間,已經聽到嘩嘩的水聲,轉過門口,驚訝地發現蕭可冷已經把鼠疫的大半個身子丟在洗手台上,水龍頭裡激射的水珠,直噴在他的頭頂正中。
突如其來的冷水刺激,讓鼠疫的身子終於扭動起來,腦袋拚命掙扎,要逃開冷水的沖洗。非常時期,蕭可冷用這些非常手段,也是在情理之中。再說,別墅雷根本沒有強心劑之類的注射藥物,要短時間內令他清醒,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目光一掃,大步跨向浴缸,同時扭開了前後兩個水龍頭。如果能把鼠疫丟進放滿水的浴缸,想必可以更加延長他的生命。
蕭可冷向我伸了伸大拇指,對我的無間配合表示激賞。
“啊──啊……”鼠疫叫起來,吐出一大口血水,洗手池裡的水立刻被染紅了,但隨即被越來越多的冷水沖淡。
“想活命的話,就告訴我們更多祕密──關於海底神墓、亡靈之塔、煉獄之書……只要我們去打電話,半小時內,醫院的緊急救援人員就能趕到……”
蕭可冷用力搖晃著鼠疫的肩膀,後者在這種劇烈搖晃下,不斷地吐出血水,嘴唇蠕動著,的確有話要說。可是,他受的傷太重了,並且有十幾處是正中脖頸、胸口、小腹這條最脆弱的“生命直線”,每次吸氣準備說話時,這三個地方的十幾個口子,就會立刻血流如注,將所有說話的力氣分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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