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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王(轉至微風論壇)作者:飛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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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8 17:08
引言回覆
他向井口裏跌了下去,發出一聲久久不絕的激憤呐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個世界充滿了問號,窮所有人的畢生之力都解答不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忘掉它們,只看自己面前的路。現在,我眼前只有土裂汗大神,自己的槍口當然要指向他。
“沒用的,風,人類的子彈在我看來不比一粒小石子更有殺傷力。所以,我們應該一起去封印之門,看看怎麼打開通道,進入‘亞洲齒輪’的世界,對不對?”他聳聳肩,絲毫不介意我用沙漠之鷹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
“你有辦法嗎?”我的態度不卑不亢,既不強硬命令也不哀聲乞憐。
他撣去了落在灰袍上的雪花,認認真真地仰面思索了幾秒鐘,才嚴肅地搖搖頭:“沒有。”
我們兩個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哈哈大笑。如果大家都對封印之門無可奈何,就算贏得了這個世界又有什麼用?
“真的?”我再次問。
“真的,那道門是以超強能量完成封印的,要打開它,必須使用同樣強度的能量。現在,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毫無辦法。”他的回答足夠清楚了,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把我所有的希望攔腰斬斷,毫不留情。
我手裏的槍驟然變得沉重起來,連他都無法突破那道門,營救蘇倫也立刻成了空幻泡影。
“風,來日方長,只要咱們——”他又做出了循循善誘的姿勢。
我迅速舉槍,根本無須瞄準便扣動了扳機,相距十步,而沙漠之鷹的精確理想射程長達四百米,所以,扣下扳機的刹那,我能想像出子彈在他眉心開花後鮮血四濺的情景。
土裂汗大神倏地伸出右手,在半空裏一揮,那顆子彈就消失在他的五指之間。
“砰砰、砰砰砰砰”,我連續扣動扳機,打光了所有的子彈,但都無一例外地被他收入掌心裏。
“我說過,子彈對我不會構成任何傷害,當然,你還有‘逾距之刀’,那種世間萬中無一的武器與刀法。現在——”他鬆開緊握的拳頭,子彈跌落在地,發出單調的叮噹碰撞聲,隨即腳尖一挑,阿爾法丟棄的晶石金劍便到了他的手裏,“我來領教你的刀法,風,能一步步走到現在,最應該感謝的是你。假如不是你驅散毒蟲大陣,森的電腦佈陣計畫根本沒有機會實施。好了,最後的決戰發生在你我之間,這很公平……”
我高舉右手,像他一樣鬆開手指,空槍無聲地落地。
金劍上鑲嵌的那些各色晶石閃爍著詭異的光彩,在土裂汗大神手裏同樣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而我所用的,卻是“盜墓之王”楊天留下來的神刀。
“風,宇宙間的任何利益之爭最後都是以獨霸為終點,相信這一戰之後,咱們只能有一個人活著去那邊的山洞。我答應你,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打開封印之門,因為那才是我不遠萬里穿行在漆黑地脈中的目標。所以,就算死,你也能死得安心!”
他很囂張,昔日在金字塔下面對幻象魔的影子步步緊逼時,似乎從沒流露出這種飛揚跋扈的氣勢。此一時彼一時,當他終於得勢之後,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我仍然沒有拔刀,淡淡地問:“如果你得到‘亞洲齒輪’的能量,又會怎麼樣?記得從前你說過,自己是到地球來求經問道的,學習地球人避開‘大七數’浩劫的成功經驗。現在,你學到了嗎?”
土裂汗大神一怔:“那件任務我幾乎已經忘掉了,現在只想飛離地球,回到土星軌道上去。在這個陌生的星球上待了太久,我都變得有些思想麻木了。”
他曾從非洲食人鱷和孟加拉金線蝮蛇的身體中吸收能量,即便現在那些能量消失了,但某些動物的本性卻潛伏在他思想裏,影響了他的思考能力,像這麼簡單的問題,他都會先想一想才開口回答。
“那麼,土星人面臨的‘大七數’呢?你的同胞不都在等你回去彙報這次空間旅行的收穫嗎?難道就這麼一無所獲地回去?”我把話題引向自己希望的方向。
“什麼?你到底要說什麼?”他垂下金劍,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要說的是,‘大七數’就要來臨,如果你不能在短時間內獲取足夠的能量飛離地球,就只能與地球一起在大劫裏毀滅。不過,《碧落黃泉經》裏的神秘內容埋藏著某些與地球命運有關的線索,只要拿到經書,大家都還有機會。這一點,才是咱們合作的基礎——”
我還想繼續說下去,他突然舉手,按在自己的脖頸上,就是剛剛被晶石金劍逼住的位置。
“你怎麼了?”我警覺地後撤了一大步。
“我覺得這裏……這裏很痛……很痛……”他丟下金劍,另一隻手也捂了上去,但鮮血還是激射出來,濺出五步遠。
在他脖子上,首先出現了一條三寸長的細縫,接著,那條傷口迅速擴張開來,繞著他的脖頸飛速轉了一圈。當左右兩邊的傷口合攏交接在一起時,他的人頭嗖地飛了起來,彈起五米多高,鮮血淋淋瀝瀝地灑落。
那具無頭的身體兀自挺立著不倒,緩緩向後轉過去,對著山洞的方向。
在剛才的搏鬥中,阿爾法蘊含在金劍上的內力已經重傷了土裂汗大神,只是沒有立刻發作而已,這種不動聲色殺人的劍法,高明到了任何人無法望其項背的地步,是地球人永遠都創造不出來的。
“嗒”的一聲,土裂汗大神的人頭落在我腳邊,仍舊保持著一個詭異的笑容,嘴大張著,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好劍法,真的是匪夷所思之極,佩服,佩服!”老虎感歎著,支撐著坐起來,垂頭看著那些湛藍的刀鋒。
我拾起那柄沉甸甸的金劍凝視著,每一顆晶石都像是一隻幽深莫測的眼睛,仿佛要在我的手指撫摸下訴說一段神秘的往事。阿爾法已經走了,我只有暫且替他保管,等將來再有機會還給他。
“風,一起回那鏡子旁邊去吧,我倦了,也有些冷。”老虎扭頭看著黑魆魆的井口,挺身站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提聚內力,護住心脈。那些刀是拔不得的,一拔出來,在身體上形成對穿的傷口,這條命就再也保不住了。
“要不要緊?”我盯著洞穿他左胸的那一柄刀。
“離心臟還有……一點距離,暫時還死不了……”他搖搖晃晃地向前邁步,經過土裂汗大神的無頭屍體時,輕輕在對方肩上一推,死屍轟然倒地,砸得地上的積雪都四下裏飛濺起來。
“神?神也會死的,不是嗎?任何時候,活下去的人有可能成神,死掉的神卻是想委屈做人都辦不到了,哈哈哈哈——”老虎大笑起來,一腳踢飛了我腳邊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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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8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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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了皺眉:“老虎,死者為大,不要再糟踐對方的身體了。”
這是江湖上不成規矩的規矩,人死賬爛,恩怨一筆勾銷,假如有哪個人不尊重已經去世的敵人,他也會被江湖同道鄙棄。
老虎轉過身來,盯著我的臉:“風,那些規矩都是過去式了,現在,青龍會將要創造歷史,同時也會創造出屬於新世界的江湖規矩。”
一提到“青龍會”三個字,他的臉上頓時浮起了耀眼的光彩,連身上插著的彎刀也似乎變成了榮耀的綬帶。
我不想激怒他,撕下薩罕的灰袍下擺,把金劍裹緊,然後系在腰帶上。
老虎興致不減:“風,不必擔心前面的封印之門,青龍會最優秀的十七名煉氣士馬上就會到達這裏,以他們的功力,任何障礙都能被掃除乾淨。跟我來,看我怎麼樣去改變歷史,重塑虯髯客的形象……”
他撿起那把手槍,從口袋裏抓出滿滿的一把子彈,以最快的速度填滿彈夾,然後仰天大笑著向正東前進。
我不想老虎就這麼重傷而死,就算那些彎刀沒有刺中五臟六腑這些要害,單單是大量的失血就夠他受的了。
積雪在我們兩個人的鞋底咯吱咯吱亂響,幾小時前,這裏還是小樓林立,秩序井然,但現在卻亂得像一大片瓦礫場。眺望山洞附近,樓群崩塌後,那個洞口突兀地顯現在岩壁上,像極了一張詭異的大嘴。
“封印之門就在那裏,老虎,你說的青龍會煉氣士什麼時候到?”一想到山洞彼端的蘇倫,我的心像被一柄鋒利的刀子割來割去,每一刻都在滴血。
“很快就到,你急什麼?”他也向那邊遠眺著,隨即加速左轉,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山牆上碎了一個大洞的小樓。
我沈默地跟在後面,不想再提什麼問題,只是腦子裏越來越多地閃過蘇倫那張焦灼的臉。
走下黑暗中的扶梯,老虎輕車熟路地向那條幽深的走廊跨進去。
我停了幾秒鐘,視線轉向大廳裏的甬道,上次就在那裏,見到了水晶牆後面的蘇倫。那種“相見不相親”的情景,細想起來,有點“探監”的味道,僅僅一扇窗、一道牆就把兩個滿腔思念的人隔開,偏偏那窗和牆又是透明的,能夠彼此看到卻觸摸不到。
“風,走吧。”老虎在前面叫。
我感覺自己眼眶裏湧出了熱辣辣的液體,但隨即揮袖擦去,大步跟上老虎。在這種環境裏,眼淚毫無用處,是女孩子們博取同情的道具,對於男人來說,只能一步一步搏殺前進,而沒有半分鐘停下來風花雪月的空閒。
“你在想什麼?”老虎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激起了回音。
“我在想——你會做什麼?”我實話實說。
“我會做什麼?哈哈,有這柄沙漠之鷹在手,你說我會做什麼?我要去改變歷史,要去殺了那些輕裘大馬、華服玉帶的傢伙們。一局棋、一場辯論、一次紙上談兵的拼殺就能決定歷史發展嗎?錯,大錯特錯!我之所以會隱忍退避,只不過是想積蓄力量,得到更好的翻盤機會。假如我只懂棋道、只懂什麼書本上的兵法,也就不會帶領人馬入京了。現在——”他拍拍手裏的槍,目空一切地吼叫著,“我要他們把江山還回來,中國地大物博,王侯將相無種,唯強者居之!”
我聽懂了他的話,卻無法想像這種瘋狂的做法會帶來什麼後果。
假如他能穿越古鏡,一步跨回唐朝,延續淩煙閣上的刺殺行動,則必定有一個人要死,那段歷史也將產生古怪變化,整個大唐王朝將是虯髯客的天下。
“可能嗎?”我忍不住反駁他。
“怎麼不可能?風,連你也常說,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看什麼人去做。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那面鏡子存在很久了,甚至在司徒求是和雷傲白他們之前,就已經有很多奇人異士通過鏡子進入了另外的年代。在我看來,它只不過是‘時空穿梭機’的一種表現形式,把它留在唐朝的那個人,大概也是某個時代的時空旅行者。你等著看我表演的好戲吧,那片如畫江山一定會是我的——”
他轉過臉,死死地盯著我,雙眼閃著刀鋒一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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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8 17:11
引言回覆
2發生在地脈裏的驟變
“你一定是瘋了。”我忍不住低聲歎息。
他“喀”的一聲拉動槍栓,舉槍瞄向前面,保持著凝立不動的姿勢。在正常狀態下,一個像我和他這樣的射手,完全能夠在五百米之內擊殺任何移動時速低於五公里的目標。假如他攜帶這樣的武器回到古代,對那個世界裏的人而言,將是無法想像的災難。
“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很多例子完全說明了這一點。風,你曾熟讀過二戰史的,回頭想想,軸心國的那位臭名昭著的元首,是不是固執地以為自己能統一全球並且不遺餘力地推動著這個偉大的事業?在戰爭開始前,誰敢想像這個歐洲小國能成為全世界的敵人?但他那麼做了,並且取得了一次又一次勝利,橫掃歐洲,劍指北美,成了羅斯福、邱吉爾、史達林他們共同的噩夢——”
他再次小心地關閉了手槍的保險栓,謹慎地放進自己的褲袋裏,深吸了一口氣,向著無盡的黑暗咬著牙發誓:“我一定能成功!一定能成功!”
走廊以外,上下都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老虎,軸心國最後不也是連遭敗績,直到一敗塗地嗎?就連你所崇拜的那位元首,也在自己的豪華公寓裏吞槍自盡,一把火燒得灰飛煙滅?”我喜歡讀歷史,對於二戰的正史和野史以及十幾位重要人物的個人傳記都有過廣泛而深入的涉獵。
“哈哈,錯了!風,在史學家眼裏,成王敗寇,毋庸多言。我只想告訴你,蘇聯戰場作為二戰的轉捩點,並非軸心國的失敗,而只是一次不得不尋求的戰略轉換。表面看來,是軸心國節節敗退,被蘇聯紅軍打得潰敗撤退,我們今天高屋建瓴地看問題,蘇聯這個泱泱大國為什麼會在二戰結束不到半個世紀就分崩離析?其中的關鍵一點,是元首成功地用空間上的撤退換來了時間上的勝利。”
他自負地再次大步向前,漸漸接近那面大鏡子的位置。
我回顧那段歷史,驀地記起一九九五年時,英格蘭戰爭研究室曾出版過一本名為《二戰遐思》的非正式刊物,上面提到的觀點,與老虎說的倒是有些相近。
當時的文章中提出了兩個尖銳的問題,第一個是“蘇聯今日的解體與昔日二戰的反擊戰勝利是否存在某種因果關係?”;第二個則是“二戰轉捩點中,蘇聯的反擊到底是一場勝利還是一場陰謀?”
作者列舉了當時蘇聯境內的軸心國軍事力量與蘇聯國內兵力對比圖,大量的真實資料說明,軸心國並非強弩之末,而是具有七成以上的勝利機會一舉攻下莫斯科,蕩平東歐。在軍事研究家的電腦裏,二戰時所有參戰國的軍力幾乎是透明的,人數可以精確到百位,重型機械則精確到個位,誤差相當微小。
那麼,軸心國在初次失敗後選擇了撤退,這是一個無法解釋的疑點,畢竟當時元首的瘋狂擁躉們始終認為,整個歐洲將俯首稱臣,日爾曼民族的優良血統將盛開在歐洲大陸的每一片土地上。
“那不過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風,就算最後的吞槍自盡和公寓大火,也僅僅是掩人耳目的一種手段。你想想,他從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後的三十年裏,國際形勢豈不是每年都在發生重大變故,直到蘇聯解體、真正的冷戰時期來臨?一個令全球震顫的‘恐怖大王’是那麼容易消失的嗎?絕對不會,他會永遠存在,對於一個萬年不死的人來說,隱居三十年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他倏地向右轉身,鏡子就在十步之外,明晃晃地沈默肅立著。
我為他說的話感到震驚,二戰給史學家們留下了數以千計的無解謎題,包括軸心國元首的死亡在內。
“你說的,有些像天方夜譚。”我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天方夜譚?那也不過是一些不同尋常人的真實經歷罷了,其實我們所處的世界的真相,遠比虛幻故事更為精彩。風,我真希望咱們一輩子是好兄弟,共同經歷這些五彩繽紛的傳奇。一輩子,不是一百年,而是——”他拍了拍我的肩,“永生不死。”
我們在鏡子面前並排站著,他看起來又老又憔悴,已經不再是馬來西亞少女眼裏多情風流的豪俠。
“我老了,但只要穿過它,就又是一個叱吒天下、豪氣滿腔的我。兄弟,跟我走吧,打下江山,你做我的一字並肩王。”他笑著,粗黑的眉毛拱起來,像兩座並排矗立的山峰。
“一字並肩王?”我重複著這個只有在中國古代歷史上才會出現的陌生辭彙。
“對,一起打天下、一起坐江山、一起分享傾國財富,我們共同創造一個更加繁盛的大唐帝國,什麼青龍會、什麼國際刑警組織,都見他媽的鬼去吧!離開這裏,我就是老大——”他隔著褲袋拍打著那柄沉甸甸的手槍。
我搖搖頭:“算了,我留在這裏還有事要做,蘇倫還在等我。”
遙遠的古代宮廷對我毫無吸引力,自己只覺得肩上還壓著沉重的擔子,一個是大哥楊天,一個是摯愛蘇倫。假如不能找到他們,只要活著一天,就會放心不下。我不是獨來獨往的老虎,他可以四海為家,也可以穿越時空,毫無牽掛。
“女人?兄弟,做了天下第一的皇帝,還怕沒有女人?”他的右手貼在鏡面上,一刹那,整面鏡子上的影像都開始緩緩蕩漾起來,仿佛是一粒石子投入春水,激起滿池漣漪。
“唐心呢?你不牽掛她?”我望著鏡子,生怕錯過老虎穿越它時的任何一個細節。
他臉上黝黑的肌肉震顫了一下,猶疑著縮回手來:“什麼?”
鏡子重新平靜下來,但他嘴角的肌肉一直在扭曲哆嗦著,最終用力抹了一把頜下拉茬的鬍鬚,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回答:“風,有件事你大概能想像到,任何一個重生在現代的人,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前世。她在這裏,當然也會在那個四夷賓服的年代,我走進去,除了攫取李家江山,還要找回她,而且我相信自己一定能獲取她的芳心。”
我腦子裏有靈光一閃:“她是……她曾經屬於你?或者她是虯髯客身邊的某一個人?”
老虎一笑,滿臉滄桑:“還記得咱們在巴里島泡溫泉時的事嗎?我的背上文著一個——”
我用力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的背上,由肩頭直到腰間,文著一個精緻的古代女人,文刻工藝超凡脫俗,任何人見了都會驚歎那種傳神的細密針法。據說幾個新加坡華裔大亨也愛上了那種文身,求遍了歐美文身大師,都沒有如願。
“世間只有一個她,也只有一個這樣的文身。”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柔情蜜意,眼睛雖然盯著鏡子,但眼神卻仿佛已經刺入了無窮無盡的虛空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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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8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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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俠紅拂女”就是那個文在他後背上的女人——紅拂女,只不過是唐心生在唐朝時的名字,在更遠的古代,她有自己更離奇的身世。
“我該走了,不過兄弟,我得告訴你一件事——”他的笑容變得怪異而苦澀起來。
我撫摸著左袖裏藏著的“逾距之刀”歎息:“我知道,你不必說了。其實一路走進來,我甚至想過要阻止你。如果任你回去,咱們身邊的世界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對嗎?”
他即將做的事與土裂汗大神的計畫有些相近,都是要改變地球的真實歷史。唯一不同的是,土裂汗大神站的位置更高,是要從生命的起源開始重塑地球,而老虎只不過是要改寫唐朝歷史。
大唐盛世在中國歷史和世界歷史上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假如這裏發生了異常變化,以後的宋元明清恐怕就不復存在了,而是走向更遙遠的岔路,所造成的更糟糕後果就是“二○○七年的世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西元二○○七”。
土裂汗大神死了,但改變地球命運的行動卻從老虎這裏重新開始了。
“那麼,你為什麼不動手?”他的眼神又開始變得如閃爍的刀鋒。
我們之間非常熟悉,熟悉得仿佛是在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清楚我要從何種角度進攻,而我也能料到他的反擊方式。
“我們是朋友。”我黯然一笑,“而且,我還有一個問題捉摸不透——”
“什麼問題?”他也黯然長歎,“風,我一直當你是自己的親兄弟,假如有什麼人能有資格陪我回去的話,你是唯一的人選。知道嗎?有時候我想起你,感覺地球之大,唯有你才夠資格做我的對手。這種滋味,就像第一次在長安城樂坊看到秦王,惺惺相惜但卻很明白地預感到,兩個人要麼是生死敵手,要麼是性命相交的兄弟。”
他用力捋著自己亂蓬蓬的頭髮,露出額頭上深刻著的皺紋。
“我很榮幸。”我猝然發現,他額上的皺紋正在發生改變,有一道橫向的“斷刀紋”突生,清晰地從他眉心的“天地人山川紋”上掠過,把那三道豎向皺紋裁為兩半。
“轟轟烈烈生前事,寂寂無聲身後名,夜闌三更獨挽鏡,可憐白髮生——”他低聲自語著,順手揪掉了耷拉在眉際的一根白頭發。
“斷刀紋”出現在前額,屬於“大凶之中的大凶”,幾乎是身陷絕境,立即死亡的先兆。我緩緩地環顧四周,確信走廊內外的黑暗裏並沒有什麼隱匿的敵人,並且兩側青色的石壁上也沒有奇特的開關。既然如此,危險來自哪里呢?難道是在古鏡的那一面?
“風,你在看什麼?你還沒說出自己的疑惑呢?”他放開手,“斷刀紋”被掩蓋住了。
我緩緩地向側面踱開一步:“我想說,是你回歸過去才必然造成今日的世界局面?還是你回歸過去僅僅是自己的宿命,而與歷史的進程毫無關係?假如是後者,老虎,你根本不必回去,因為即將面對的,仍然是可怕的失敗,就像歷史記載的一模一樣。”
他微微一震:“是嗎?你真的這麼想?”
我點頭:“對,有位偉大的歷史人物曾笑說‘茫茫寰球,有幾隻蒼蠅碰壁’,我真的怕咱們變成歷史上的蒼蠅,自以為可以做什麼,到頭來卻成為別人詩句裏的笑柄。”
穿越時空、企圖改變歷史的人最終卻被歷史同化,已經是現代電影劇本裏演繹爛了的橋段,看來有很多現代人與我的想法完全一致。
“可是,我有槍,有現代化的科技知識,我熟知那個世界要發生的點點滴滴……你在擔心宿命?既然我們能夠穿越時空,當然也就可以打破宿命,真正做自己的主人,不是嗎?”
他也變得迷茫起來,眉尖顫抖著,顯然內心在做著非常激烈的鬥爭。
我無法回答,唐心自稱的“宿命”已經結束,不知道她臨死之前內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悲哀抑或是滿足?還是不甘心承受卻又不得不承受的黯然神傷?
“他們……他們能解答這個問題,他們來了,我要去請教他們……”他指向鏡面,情緒陡然高漲。
鏡子裏並沒有出現什麼異樣,仍舊沉靜如水。
“誰?你在說誰?”我為他的詭異舉動而後背冰冷,似乎有一股刺骨的寒意緩緩浸潤過來。
“你看不到?那位偏執狂的元首就站在我們前面,我要去問他,到底什麼是歷史的宿命!”他貼近鏡子,雙臂平舉,鼻尖直碰到鏡面上。
我真的什麼都看不到,手背上的汗毛忽地倒豎起來,但我一瞬間仍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舉起右掌,“啪”的一聲拍在鏡子上。事實上,我也願意體驗到穿越時空的那種激情澎湃,畢竟自己的血液裏也流淌著對冒險的極度渴望。
鏡面平滑、冰冷、潮濕,唯獨沒有我想像中那種瞬間突破表面,探入另一個世界的快感。它是真實存在的,材質或許是青銅,或許是添加了某些獨特元素的金屬合成體,構成的時間可能是夏商周或者先秦、兩漢的任何一個歷史段落,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一面實實在在的古鏡,而不是老虎、司徒求是、雷傲白一直描述的“時空穿梭機”。
“老虎?”我試著開口叫他。
他仿佛從困倦中突然驚醒,退後一步,用力揉搓著眼睛:“什麼?你在……叫我?”
我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因為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勸說他,甚至懷疑他的腦神經出了問題,才會出現剛剛的幻覺。
“風,他說,英雄創造歷史,水滴石穿,勁風摧山,只要鍥而不捨地去做,在時間的長河裏,能夠得到自己夢想的一切。他推動蘇聯解體用了四十年,下一個目標則是二戰中的宿敵,根本用不到那麼久時間,初步計算會在二○○七年或者更早——二○○七年?豈不就是現在?”
他抬起右手,向著鏡子做了個“再見”的送別手勢,似乎鏡子裏真的有一個什麼人正在無聲地遠去。
“你真的看到他?”我盯著他映在鏡子裏的影子。
“當然,你看——”他翻開左手,掌心裏露出一柄兩寸長的白色象牙手槍。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武器目前全球僅存兩柄,分別珍存在美國、德國各自的國家軍事博物館裏。長度恰好兩寸,通體象牙雕成,填彈量兩發,有效射程三十釐米,是那位軸心國元首的絕對最愛。
“這是他送給我的,全球第三柄,雕刻材料並非普通的象牙,而是一種滅絕於四萬年前的亞洲象祖先。你看,槍柄的右下角,刻著那個獨有的卍字。”他舉起槍,向我展示著那個二戰時橫掃歐洲的怪異符號。
我可以確定,老虎身上是不可能預先藏下這樣一柄手槍的,因為它的主要作用是“自殺”而不是“殺敵”,留在他身上毫無意義。
“我要走了——嗯,什麼聲音?”他皺著眉,側耳聽著,接下來轉身向走廊的欄杆走過去。我也聽到了一種來自走廊下面極遙遠處的“轟隆”聲,像是隔著密封性極好的玻璃傳來的雷聲。
“是打雷嗎?”我走近鏡子,撫摸著他剛才貼過的地方。
鏡面上還留著他的體溫,但我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其中的秘密。
“嗯?好像有什麼不對?風,你來看看,地脈深處出現了一團火,難道這種地方也會有岩漿噴發之類的災難?”
我從鏡子裏望著他,他正在手扶欄杆向下俯瞰。從理論上說,地脈是無窮無盡更沒有“底”或者“頂”的,唯一與地表世界的溝通點就是像空院裏那樣的出口。確切來說,它是一條或者是幾條扭結在一起的管子,彎彎曲曲地深埋在地球內部,是不會與地心岩漿有任何溝通的。
既然鏡子裏無法發現什麼,我轉過身,準備走到欄杆邊上去,看看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通常情況,人在思考過度的時候,動作總是會不經意地慢下來,所以我抬起右腳的動作非常遲緩,大概這一步從抬起到落下耗費了約一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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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我感覺自己一腳踩空,根本沒有踩在堅硬的青石地面上,十幾步以外的老虎、欄杆通通不見了,我能感覺到的只有一瞬間的視覺暫留——他們……好像是落向地底了?發生了什麼?地震?火山爆發還是岩漿倒灌?
那種變化太快也太出乎意料,而且現在我腳下只有不到一雙鞋子的立足之地,需要雙掌用力吸住鏡面才能站穩。
我霍地吸了一口氣,咬中舌尖,發動“兵解大法”,讓自己在最短暫的時間裏冷靜下來。剛剛發生的是一次突然的坍塌,如果我向前多走一步的話,此刻也已經跟老虎一起墜落下去了。
前面約十幾米遠的地方,出現了一排高度兩米的舷窗,並且裏面亮著一種淡褐色的燈光,如同電力即將耗盡的白熾燈泡發出的光。那些窗戶的造型非常奇怪,是一些標準的等腰梯形,在人類的建築物外表上是極少出現的。
我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在到達鏡子之前,走廊外面漆黑一片,舷窗是從哪里來的?”
“老虎——老虎,你在哪里?”我低頭向下望,竟然有十幾排舷窗層層羅列著,寬度一層比一層窄,一直堆疊上來。再向頂上看,舷窗一直向上延伸著,不知有幾十排還是幾百排,總之一眼望不到盡頭。
我感覺這是一幢下寬上窄的巨型建築物,並且向著我的這一面是一個傾斜的構造,越向上就離開這面鏡子越遠。
“風——”下面傳來老虎的聲音,但尾音拖得很長,只有兩地距離超過三十米以外時才會出現這種聲波延長現象。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我松了口氣,費力地垂下頭,但卻無法在如繁星一樣的舷窗叢中找到他的位置。
定下神來之後,我立刻明白了,這是土星人的飛行器正在從地脈裏下墜,而鏡子是嵌在地脈外壁上的,所以不會隨飛行器一起落下去。不過這裏存在一個無法想通的矛盾,是唐朝來的虯髯客、司徒求是、雷傲白進入鏡子的時間在先?還是土裂汗大神的飛行器停留在空院井口以下在先?
至少,土裂汗大神到達這裏之前,曾先潛伏在埃及沙漠,飛行器是隱藏在“土裂汗金字塔”裏的。然後,能量耗盡後,他遁入地下蟄伏,尋找時機東山再起,直到準備進攻阿爾法的世界。
唯一的解釋就是,土裂汗大神對於“亞洲齒輪”的能量覬覦已久,也早就隱藏在出口以下不知有多久,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發動攻擊而已。就在他的飛行器駐留之時,發生了唐朝人的穿越事件,世上才多了“遊俠老虎”這個響噹噹的江湖人物。
老虎的野外求生技能相當了得,徒手攀登三十米的石壁並不是太困難的事,但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無法在這麼窄小的石壁上立足,也找不到回小樓去的路徑。因為那些扶梯是處於飛行器的內部,現在飛行器都沒有了,我們已經被死死地困在地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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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進入亞洲齒輪的世界
我甩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第二次大叫:“老虎,你試著先爬上來再說——”
如果能穿越鏡子,進入一個安全的世界,無論是唐宋還是秦漢,總比困在這個懸崖絕壁上要好得多。
隔了一分鐘,老虎的回應才傳上來:“不行,這下面的空間越來越大,我距離對面的石壁至少有四十米,根本過不去。風,咱們好像是在一個底邊大、頭頂小的錐體空間裏,快點想辦法救我上去。”
我身邊沒有任何可以營救他的繩索,並且要靠兩隻手吸住鏡面而維持身體的平衡,自顧不暇。
對面的舷窗內部,擺放著十幾排操控台,視線所及之處,任意兩層之間都有一道由下往上的樓梯相連。
我突然有了辦法:“那個飛行器就像一座摩天大樓,層與層之間就算沒有電梯,也會有步行梯上下。只要老虎爬到與我平行的樓層,跨越這十幾米距離會比較容易一些,假如他能爬升到飛行器的頂端,或許能找到新的出口也未可知。”
這是個“笨辦法”,但卻簡單而有效。
老虎不愧是求生高手,在我思考的同時,他的聲音又傳上來:“風,我去找樓梯,你等著,咱們很快就能見面。”
我長籲了一口氣,情緒總算穩定下來,繼續收腹縮背,緊貼住鏡子。
對面那架飛行器的體型相當龐大,但卻是土裂汗大神所說的“小型飛行器”,有別於沙漠裏那個巨大的土裂汗金字塔。如此想來,當初我們鑿孔進入金字塔,真的是非常冒險的舉動。不過,連古人都感歎說“無限風光在險峰”,不冒險激進,怎麼能采到最美麗的花朵呢?
身在絕壁之上,我腦子裏的思想越來越飛得高遠了。大哥楊天的一生,不知經歷過多少這樣的絕境,但他能夠傲然脫困,把一切噩運踢開,成就天下英雄俯首聽命的“盜墓之王”大名,種種經歷如果能寫成一部厚厚的小說,必定是精彩紛呈,令人愛不釋手的。
他在哪里呢?土裂汗大神猝死,根本沒來得及說出沙漠裏的經緯座標,下一步又該如何去做?或者從這裏脫險後,第一時間飛回埃及沙漠去,還是要依靠鐵娜的軍方力量展開搜索?
想起對我一往情深的埃及女將軍鐵娜,我心裏湧起的既有歉意也有甜蜜,這種複雜的感覺,是關寶鈴和蘇倫都無法給我的。
不,我和蘇倫一起回去,就算向鐵娜求援,也僅僅是站在江湖朋友的層面,絕不會再生別的枝節,讓蘇倫傷心了。人生不可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我也不會辜負蘇倫第二次,從此以後,無論生老病死、貧賤富貴,都要留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
大亨、關寶鈴、小燕、蕭可冷、小來、孫龍等人的臉從我眼前緩緩掠過,發生在北海道的每一幕都浮上心頭。自己的心境似乎突然老了,那些斷斷續續發生的故事都不能給我帶來快樂,回憶到了盡頭,只剩下“蘇倫”兩個字,並且越來越深地烙印在我腦海裏。
土裂汗大神和幽蓮他們都死了,那麼飛行器失去了操控者之後會怎麼樣?一輩子留在地脈裏嗎?
望著舷窗,我對茫然無知的未來產生了更深遠的恐懼。
“斷刀紋”一現,其人必死——這句話是任何一個登堂入室後的相士都明白的,而且是“識人命,斷生死”的金科玉律之一。我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赴死,所以一直緊盯著舷窗後面的樓梯。
其實,那個空間的牆壁上掛滿了顯示幕,每一個螢幕上都有無數字元跳躍閃爍著。我能看懂的僅有其中一面,上面是無數閃爍的阿拉伯數字“零”和“一”。它們是構成人類電子世界的基本符號,出現在這裏又有什麼意義呢?是某種編碼,或是密碼?
老虎終於出現了,他發力奔跑時的動作真的像一頭矯健的猛虎,轉眼間到了與鏡子平行的那一層舷窗後面。
我猜想舷窗是可以通過某種方式打開的,只是情況緊急,老虎無法平下心來找尋開窗的方法。他在向我大聲叫著,通過那些口形,我看出他是在重複“過來”這兩個字。我向腳下望瞭望,假如向前縱躍的話,即使不能到達老虎所在的舷窗,也會落在飛行器的外壁上,從下層的入口爬進去,總比困在這裏好。
一陣低沉的警鈴聲響起來,老虎前面的窗無聲地打開,他的笑聲伴著“嗚嗚吱吱”的報警信號一起傳過來:“風,你快過來,這架飛行器真是太奇妙了,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好兄弟,我們什麼都不顧了,一起去宇宙太空,快跳過來,快——”
他興奮地揮著手,臉上洋溢著興高采烈的笑容,像是國慶日閱兵臺上的將軍。
事情又有了柳暗花明的變化,實在出乎我的預料,他的右手裏抓著一隻褐色的長方形遙控器,每次揮動,都會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你在說什麼?那架飛行器已經沒有能量了,你跳過來才對!”我始終記得土裂汗大神最先說過的話,如果不是能量耗盡的話,他不至於命令幽蓮等人冒險沖陣,並且處心積慮地安排人手與阿爾法決鬥。
警鈴聲響了十幾秒鐘,飛行器的外壁上倏地亮起了無數盞紅燈,倒映在我身後的鏡子裏。面前仿佛變成了一個紅色的世界,舷窗裏的燈光也在紅光對比下越發顯得黯淡。
“啊?什麼?”激動萬分的老虎並沒有在聽我說話,只顧興奮地低頭看著遙控器。
“我說‘飛行器的能量耗盡了’,你聽到沒有,快出來——”我說到這裏,剩下的話被驚愕、驚駭噎在喉嚨裏,因為這一次是眼睜睜地看到了飛行器的下墜。層層舷窗裏的燈光像是一架緩緩張開的百葉窗,在不斷的下墜中閃出詭異的炫彩。
它在飛速下墜,無法控制,也無人控制。
“老虎——”我的聲音提高到極限,嗓子立刻嘶啞了,喉嚨裏滲出絲絲縷縷的甜腥氣。自己像是又一次一腳踏進噩夢裏,一秒鐘之內,眼前至少掠過了幾百層舷窗。
“風——接——住——”老虎的聲音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每個字的回音都變成一柄重錘,狠狠地敲擊著我的耳鼓。
一隻褐色的遙控器和一柄灰白色的象牙手槍飛上來,掠過我的眼前,一直向上超出十幾米,才升勢殆盡,向下墜落。老虎大概是一感覺到自己開始下墜就把東西拋了上來,他的臨陣反應向來靈敏。
遙控器上的光芒仍然閃爍著,我雖然還不清楚它的功能,但老虎冒死拋它上來,必定有其深意。
“按——鈕——第——三——個——”聲音急速遠去,如同從深不見底的地獄裏傳來的。他的意思是要我“按第三個按鈕”,很可惜,遙控器和手槍落下的線路在我身前三米,根本無法接住。
我眼睜睜看著這兩樣東西翻了個身後,從我眼前再度滑過,平平下墜,很快便落入了黑暗。
面前的舷窗似乎有幾秒鐘時間停止了下墜,但隨即便一落到底,徹底從我眼前消失了。當我的視線跟蹤它向下時,看到的是一個閃亮的尖頂。它的外形像一座小小的金字塔,也是四面錐體,或許在土星人的科學技術裏,這樣的飛行器構造才是最能突破空氣阻力,達到運動的最高速度的。
我只看到了飛行器的一面,其他三面,也有很多閃亮的舷窗。當它在我視線裏越來越遠,我忍不住遺憾萬分地一聲長歎:“按第三個按鈕?老虎那麼相信我,在緊急情況下,自己無暇自救,把全部希望寄託在我身上,但我卻讓他失望了——”
殺戮和死亡結束後,老虎又陷入了這樣一種結局,讓我回想起來,不禁一陣毛骨悚然。
我會困死在這裏嗎?沒有人能進入這裏,地脈中也不會再有什麼外星人的飛行器升上來,我的將來,不會比老虎更幸運。冷汗涔涔滑下來,很快就打濕了我的襯衣,冷冷地裹在身上。
對面是永無極限的黑暗,我能夠想像得出,實際上地脈的四周都是石壁,大概是一個不算規則的圓形。
斜向右上方六十度角的位置,有一個發光的白點,非常遙遠地懸在半空裏。那應該就是地脈的出口,通向阿房宮裏的空院,距離至少有一千米以上,看起來根本是遙不可及的。那是此地唯一的生路,但卻只能遠遠地看著,永遠無法走到那裏。
幽深的地底果然有著一團跳躍的火光,當飛行器的影子出現在火光背景裏時,給我的感覺怪異到了極點。原先看起來龐大的飛行器,此刻變得像一隻微縮了幾萬倍的道具,輕飄飄地墜入火海裏。沒錯,那樣廣袤的一大片飛騰火焰,才能被稱為“火海”,至少能吞噬幾萬架飛行器,並且一刻不停地躍動著,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飛行器消失了,根本沒有預想中的轟然爆炸,如同跌進火盆裏的一張小紙片,瞬間成灰,不復存在。
“老虎死了。”我的胸膛裏充滿了莫名的悲哀。
幾分鐘前,他還躊躇滿志、信誓旦旦地要穿越時空,建造屬於自己的輝煌年代;一分鐘前,他甚至以為獲得了遨遊太空、飛翔宇宙的秘訣。現在,他不存在了,就像歷史千百個突然消失的大人物一樣,他也消失了,讓“老虎”這個特殊的字眼重新得到釋放,可以被更多的江湖豪客們以這個名字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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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06-19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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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死,蘇倫、大哥也許都會死——”我的思想開始進入了混亂,身前身後似乎有幾百人在匆匆交錯行走著。其中一個蓄著小鬍子的矮小男人走過來,停在我的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
“你是誰?”他摸著小鬍子,目光冷颼颼地射到我臉上來。
我的雙臂又酸又麻,但仍然極力要自己清醒,發動內力吸住鏡面,否則一個失神就要墜落下去了。
“你是誰?老虎呢?”他有些不耐煩了。
“他死了。”我的聲音聽起來飄忽無力,如同夢囈。
“死了?意外?嗯,總是有意外發生,這些通道越來越不安全,唉,地球人那麼多——不,應該說是地球上的廢物那麼多,把所有的精英都埋葬其中,搶他們的糧食、搶他們的空氣、搶他們的生存空間,你說,是不是該把這些廢物清除掉?”他像個大哲學家一樣誇誇其談,全不管我的窘境。
“跟我走吧,咱們一起為改造世界而努力——”他笑眯眯地摸著鬍子,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突然記起了他的名字,屈膝一躍,離開他遠一些,並且欣喜地發現,自己已經能自由行動了,不再是置身於懸崖絕壁上,而是一道銀灰色的走廊裏。
“我可以創造世界,盤古開天闢地用了一天,上帝造人用了六天,而我只需要極其微小的時間,短得可以忽略不計。從西歐殺到東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知道嗎?沒有對手的世界真的毫無樂趣可言,我甚至故意給敵人以喘息之機,只是想讓他們站起來,在平等的基礎上跟我交手,但是,他們仍然不堪一擊。看,這個世界非常幼稚,我只用一隻手就能掃平他們,所以,我想跟老虎一起,創造一個更強大的世界,重新制訂遊戲規則——”
他揮動著雙手,像是在當年的柏林國際大劇院裏激烈演講一樣。
我淡淡地一笑:“可是,你死了,而且劣跡斑斑、臭名昭著地留在歷史上。”
他大笑起來:“歷史?我一直在說,英雄創造歷史,千真萬確,一個英雄能創造一個朝代的歷史,想要它白就白,想要它黑就黑。像你們中國人,秦始皇創造秦史、劉邦創造漢史、李世民創造唐史、趙匡胤創造宋史……那些都是真實的嗎?就像你讀二戰史,學習剖析那些經典戰例,那些都是真實的嗎?錯了錯了錯了,讀歷史的人永遠不懂歷史,只有創造歷史本身的人才是最明白的……”
在他身後,影影綽綽站著許多人,恭恭敬敬地彎著腰,比當年尾隨他一路挑起烽煙的將軍和元帥們更加謙恭。
我不想停留在這裏,徑直沖向前面的一條光明的甬道,無論在幻覺中還是在現實中,與這樣的戰爭狂人都是無話可說的。
“他們都願意追隨我,你竟然毫無興趣?中國人喜歡說,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看來你只能死在這裏了——”他氣急敗壞地叫著,隨即傳來嘈雜的拉動槍栓的聲音。
我全力向前奔跑,當感覺到身後的危機越來越近時,猝然反手出刀。刀鋒削開皮肉、斬斷骨頭的聲音不絕於耳,但我頭也不回,一直向前。戰爭狂人和他的擁躉都是歷史的罪人,曾有無數戰犯和無辜平民死在他的直接授意下,所以,殺傷這些人就是為世界人民造福,可以毫無顧忌地出刀。
“啊——”他的慘叫聲驟然響起來,隨即更多的人驚呼:“元首中刀了,元首受傷了!”
可惜我不是老虎,無暇理會元首的生死,只是將自己的奔跑速度提高到極限,希望儘早擺脫他們的糾纏。
光明的盡頭是一層輕紗一樣的帳幔,我想也不想,側身撞了過去,腳下一輕,向下跌了兩三米後,“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一股異樣新鮮的空氣傳入鼻子,我大口呼吸著,彈身躍起來,驟然發現,前面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是一座巨大的機械體,表面上佈滿了大大小小飛速旋轉的齒輪,全部都是鐵青色的。那麼多齒輪,至少有幾萬個一起飛旋,卻沒有發出任何一點風聲或者摩擦聲。機械體相當龐大,我站的位置跟它相距有五十步,卻只能看到它的一個一百米寬、三十米高的弧面。
再向頭頂看,一個挑高的銀白色穹頂籠罩著一切,不見天日。
這難道就是亞洲齒輪?我記得在水晶窗前面看到蘇倫時,她的背後恰好有一個旋轉的齒輪,但那時候卻想不到真正的亞洲齒輪竟然如此宏偉龐大。
我跌下的洞口靜悄悄的,並沒有人繼續追出來,同樣的洞口橫向有九個,豎向有九層,總共八十一個,截面尺寸都是三米寬,兩米高。它們並非是開鑿在石壁上的,而是嵌在一大片金屬壁上,就像頭上那穹頂一樣。
“蘇倫——”我記起了自己的主要目標,特別是醒悟到自己已經進入了這個世界後,立即放聲大叫,因為蘇倫就在這裏。
沒有人應聲,我略微辨別了一下方向,沿著右邊的金屬壁向前奔跑起來,同時連聲叫著蘇倫的名字。在這裏,一切都是金屬鑄成的,連我腳下踩著的地面都閃著淡淡的銀光。傳說中的亞洲齒輪竟然是這麼一個古怪的地方,讓我心裏充滿了忐忑不安。
“幸好蘇倫還在這裏,先找到她,再坐下來慢慢商量擺脫困境的辦法。”這是我心裏僅存的希望。
每隔一段路,金屬壁上就會出現整齊排列的洞口,數量各不相同,從最少的四個到最多的八十一個。我的嗓子都喊啞了,卻一直聽不到蘇倫的回應,再這麼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挨個洞口去找,直到看見她為止。
這種情形,有點像關寶鈴在楓割寺失蹤的時候,我和神槍會的人找遍了寺裏的每一個角落,卻是一無所獲。一想到這一點,我立刻停止了盲目的奔跑,凝視著那巨大的齒輪機械體。
她一定在這裏,難道被困在某個聽不到也看不到的空間裏,就像關寶鈴進入了詭異的玻璃盒子一樣?我已經繞著機械體奔跑了一圈,每過這個圓周的四分之一,就有一條高聳的金屬階梯通向它的頂部。
此刻,我就停留在其中一條階梯腳下,兩側都是飛旋的齒輪,看上去詭異而兇險。
思考了幾分鐘後,我毅然開始向上攀登,這條寬度僅有兩米的階梯兩邊是反光很好的金屬牆壁,我在攀登過程中,一直能觀察到自己的樣子,當然,狼狽是不可避免的。
總共一百五十層階梯很快便爬完了,出乎意料的是,階梯盡頭竟然也是一口直徑十幾米的深井。在我看來,那根本不是井,而是另一個地脈的出口或者入口,對我毫無幫助。
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飛旋的齒輪,與現代工業裏的齒輪形狀相同,但每一個都在瘋狂地空轉,看不出它們有什麼實際意義。我甚至想試著觸摸隔得最近的一個,但它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我最終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輕舉妄動。
我扭頭俯瞰腳下,那些洞口變得極其渺小,像是退潮時的小螃蟹鑽出的沙孔。
蘇倫會在哪里?隔著水晶牆看到的明明就是這裏,為什麼找不到她?
我在階梯上坐下來,稍事休息並且清理著自己的思路:老虎隨著飛行器一起墜落進深淵火海,而我卻進入了鏡子。嚴格來說,那鏡子是一條複雜的通道,跟那位戰爭狂人離開的話,或許會進入另一條岔路。我拒絕並且殺傷了他,誤打誤撞闖進這裏,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現在,只要找到蘇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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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結底,一切詭異事件的根源,都在蘇倫身上。這一次,我們又要一起並肩作戰,與埃及沙漠不同的是,彼此之間的信任程度又深了一層,我們兩個的心又靠得更近了。
就在我的右前方突然有銀光一閃,那是在一組橫二豎二的洞口附近。
我凝神看著,有一個人慢慢地從洞口裏露出頭來,極為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立刻又縮了回去。那應該是一個女孩子,因為她有著一頭烏黑濃密的短髮,隨著頭部動作甩來甩去。
“蘇倫!”這是我的第一反應,緊跟著跳起來,雙手遮在眉上,再度仔細瞭望。
金屬壁的反光很強烈,久久的凝視下,雙眼越來越酸痛,但洞口靜悄悄的,不再有新的動靜出現。
那肯定是蘇倫,一定是她!我抑制著內心的狂喜,急速沖下階梯,奔向那邊的洞口。
4 蘇倫從鏡子中來
在這個金屬的世界裏奔跑時,所有的感覺仿佛都是不真實的。
“那是蘇倫嗎?是嗎?不是嗎……”我腦子裏一直都在患得患失,生怕過多的希望換來過度的失望。
從一九九五年以後,全球搜尋“亞洲齒輪”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其中又以冠南五郎這一派的研究進展最快。他已經發表了百篇以上的論述文章,秉持“調整亞洲齒輪轉速就能平息全球戰火”的理論。
作為冠南五郎大師的得意門生,蘇倫也一直把這個任務當成了自己人生裏的一大追求目標。現在,我就在齒輪機械體旁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是覺得那些冷森森地無聲飛旋的齒輪看上去萬分詭異。除此之外,絲毫察覺不到機械體有什麼吸引力。
我從機械體頂部到達女孩子出現的山洞外,只用了四分鐘,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激動情緒,然後慢慢靠過去。那洞口高出地面兩米,靜悄悄的,毫無人聲。
“蘇倫?”我輕聲叫著,生怕把她給嚇到了。
沒人回應,我搭住洞口邊沿,挺身躍了進去。那是一條淺淺的甬道,向前走二十步便無路可去。擋路的竟然是一面頂頭頂腦的銀色鏡子,此刻正有一個女孩子站在鏡子前,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凝視著。
鏡子理映出了我,她微微吃了一驚,從鏡子理望著我,我們的目光瞬間接觸並膠著在一起。我沒看錯,她就是蘇倫,比起在北海道分別時,她又憔悴了許多。
“我又做夢了?真的是你嗎?”她低聲問了一句,卻沒有回過身來。
“是我,不是夢,是真的。”我微笑著,幾步跨過去,站在她身邊。這一刻,久別重逢的喜悅充滿了我的胸膛,但我們都沒有大叫,大笑並興高采烈地鑿出什麼慶祝動作,只是沉默地在鏡子裏盯著對方。
她的頭髮顯得有些蓬亂,曾經嬌嫩的唇也有好幾處乾裂了,但眼睛仍然又黑又亮,睫毛每一次扇動,都仿佛在訴說著心底的秘密。
“可是——你明明在鏡子那邊對我說話啊?怎麼轉眼之間,你就到這邊來了?難道有穿越障礙的特異功能不成?”她輕輕撫摸著鏡子,眉頭緩緩也皺起來。
我吃了一驚,仔細打量這面鏡子,四壁鑲嵌的花草紋飾,竟然跟之前的銅鏡完全相似。在我穿越那面鏡子時,情況十分危急,根本沒來得及回頭去看,所以並沒有看清楚鏡子的這一面是什麼樣子。
“蘇倫,你想說什麼?我的確穿過了一面鏡子,但不是在這裏,而是另外一個山洞。”
我以為自己說得很清楚了,但她的眼神卻更加迷惘:“另一面鏡子?風,難道亞洲齒輪旁邊有著無數這樣的鏡子?”
她沒有再叫“風哥哥”這個稱呼,讓我突然覺得兩人之間似乎出現了了某種巨大的鴻溝。在外人看來,這個稱呼又土氣又矯情,但我每次聽到卻總是從頭到腳,甘之如飴。
我搖搖頭:“不,這是我看到的第二面而已,剛剛我在大聲叫你,難道你一點都沒聽見?”
在圍繞機械體奔跑的時候,我叫了至少有兩百聲,否則也不至於嗓子嘶啞。這條甬道很淺,她絕對應該能聽到。
“沒有,我只看到你用‘唇語’說話,聲音都被鏡子擋住了,一個字都聽不到。風,告訴我,你是怎麼穿過鏡子到達我身邊的?”她的表情非常認真,絕不會是在開玩笑。
我轉過頭盯著她的側面:“蘇倫,或許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你察覺到了嗎?我穿越鏡子是大約半小時前的事,發現你則是四分鐘前的事,你曾跟誰隔著鏡子說話?那個人絕不會是我,絕對不會。”
她仰起頭思索了一下,在低頭看看早就停止走動的腕表,困惑地問:“哪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裏,時間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只是靠自己的猜度來表達時間長短。從這一秒向前的第十五分鐘裏,我在鏡面上看到你,然後我們用唇語交談,過了十分鐘,我的身體緊貼鏡面,感覺實在太辛苦了,便稍微挪動了一下腳步,想換個姿勢。突然之間,我有一陣莫名其妙的眩暈,然後向前一跌,就站在這裏了。”
銅鏡無人擦拭,但卻光可鑒人,把我們兩個臉上的狐疑多映了出來,彼此一覽無遺。
“蘇倫,不是我穿越了鏡子,而是你。”我敏銳地指出來,不管怎麼樣,她描述的那種感覺,像是剛剛從幻覺中蘇醒,思想還處於迷迷糊糊的混沌狀態。
“那麼,你看到瑞茜卡了嗎?”她甩了甩頭,換了另外一個問題。
我一怔:“誰?瑞茜卡?你怎麼會提起這個人,一個你從來沒見過的——”
普天之下,叫“瑞茜卡”這名字的女孩子很多,但我直覺意識到她問的就是在北海道失蹤的那一個。
“風,我指的是美國女孩子瑞茜卡,她曾在飛機上遇見過你,而且你們聊得很投機,對不對?”蘇倫的睫毛閃了閃,嘴角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副神態,才是我最熟悉的蘇倫,一瞬間,我的思想放鬆下來,只要她沒事,一切都好說了。
我和瑞茜卡旨在飛機上見過一次,以後的日子裏,她在北海道楓割寺失蹤成了不解之謎,並且關寶鈴說她曾經在神秘的海底玻璃盒子裏出現過,而以後再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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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倫,她有沒有告訴你自己的真實身份?五角大樓派駐中東的秘密間諜?”燕遜也在電話裏提到國瑞茜卡,並且特意強調,那是一個牽一發動全身的關鍵人物,目前五角大樓間諜網正在全力搜尋她。
“是,她告訴過我,我們也談了很多。風,她的奇妙經歷等一會再說,我們先去找到她再說。”蘇倫轉身向洞口外面走,動作快速敏捷,已完全恢復了本來樣子,令我的擔心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外面,仍然是那個銀色的機械體,我曾經轉圈搜索過,不可能有人藏匿其中,剩餘的可疑地點,就是在那些林立的洞口。
蘇倫看到機械體上那些齒輪指著:“我覺得,它們的轉動速度似乎有了改變,越來越快。算了,我們先去找瑞茜卡,還有一個人,你大概也知道,孫貴——神槍會的人,隨你一起進山探險的,只不過他從一條神秘管道理墜落下來,起初嚇了個半死,但實際上,這個阿房宮的世界並沒有那麼可怕,對不對?”
我當然記得孫貴,也記得隧道裏那些奇怪伸縮的石柱,並且下意識地抬頭仰視,渴望發現石柱與阿房宮的關係,畢竟在孫貴消失的地方,我看到了影影綽綽的地下古代城市。只是有一點,我不能肯定那時看到的就是阿爾法與突裂汗大神決戰的地方,事實上,阿房宮不算什麼宮殿,而只是阿爾法布下的奇門遁甲陣勢,可攻殺而不可居住。
“我記得,但他在哪里?”假如見到瑞茜卡和孫貴,則是搜索行動裏的另外兩項巨大收穫。現在我已經完成了此次行動的主體目標——找回蘇倫,心神安定下來,也有心思關注其他問題了
“就在這裏,就在亞洲齒輪的世界裏,你沒看到他?”蘇倫對我的反應感到奇怪,又流露出那種詫異的表情。
“這裏沒有人,蘇倫,咱們坐下來慢慢談,把彼此知道的資料對證一下。我覺得好像有些問題被岔開了,你我都在自說自話。”從鏡子前看到她起,仿佛兩個人之間在某種看不到的隔膜,包括彼此稱呼的改變。
此時,我們已經跳出洞口,站在機械體前面。
“瑞茜卡——”她揚聲大叫。
我知道那是徒勞的,假如這個空間裏有其他人,早就在我尋找蘇倫時跳出來了。
“孫貴——”她又大叫。
我皺了皺眉,仰望著那個洞口。現在,有一個既是最笨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所有洞口都搜索一遍,看看裏面到底藏著多少鏡子或者說是秘密通道。
蘇倫連續叫了十七八聲,確信沒有人答應之後,徑直走向那些飛旋的齒輪。她穿的是一套黑色皮裝,但卻有著一條與衣服及不協調的白色腰帶,緊緊地束在腰上,看上去十分怪異。她有很高的著裝品位,決不可能做出這種失敗之極的顏色搭配。
“風,這裏看起來……的確有些怪異了,跟我來,有一條通道,可以回阿房宮去,跟我來!”她用雙手在眉睫上遮著,略微辨別了一下方向,轉身向左側前進。
在以往的經歷中,她習慣於走在我後面,並且做任何決定之前,都會首先以商量的口氣徵求我的意見,但現在,她的舉動中很明顯地增加了獨斷、自負的成份。
我禁不住搖頭微笑:“蘇倫長大了!以她的個性,的確不該總是走在手術刀和我投下的陰影裏。”她具有沉穩,冷峻、睿智、果斷的優秀個性,這是手術刀一早就向我提過的,而且斷定他這個妹妹日後必成大器。
此時此刻,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只覺得她像我一樣穿過鏡子,在機械體旁邊會師,這一點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僅僅是突破了一重“門戶”而已。
事實上,我早就應該考慮到:“蘇倫在突破鏡子前,是存在於哪一個世界裏?”
阿爾法並沒有提到蘇倫,他只說唐清、唐心的事,仿佛失蹤後的蘇倫從來沒進入晶石坑和阿房宮的奇門大陣,但現在,蘇倫卻是要帶我“回阿房宮”去。
前面的金屬壁上,有一個橫九豎八的洞口組合,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自己進來的地方,因為銀色的金屬壁上毫無標記,所有洞口看起來都差不多。
“風,就是那裏,最核心的那個洞口,就是通向阿房宮的路徑。瑞茜卡和孫貴一定還在那裏等我,至於那面鏡子——”她皺著眉,甩頭向回望,“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門罷了,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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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在阿房宮裏還遇到了誰?見過阿爾法嗎?或者唐清、唐心、龍格女巫、老虎、突裂汗大神、幽蓮、薩罕長老、森?”以上羅列的這些名字,只要她承認其中任何一個,也能徹底否認我的某個突如其來的猜想,但她驚詫地望著我,只吐出了兩個字:“什 麼?”
那幾個名字涵蓋了我進入阿房宮後接觸到的所有人,我沒有提到司徒求是和雷傲白,因為她不可能認識兩個來自古老唐朝的殺手。
“風,你亂七八糟說這些名字幹什麼?老虎和唐心,不是在埃及沙漠上消失了嗎?至於突裂汗大神他們,責遁入地下,龍格女巫是山林之神,唐清是蜀中唐門殺手,而那阿爾法又是什麼人?”
她迅速作出了反應,接著聳了聳肩膀:“比起這些莫名其妙的人,我似乎更關心其他人,飛鷹飛月他們呢?現在還駐紮在山林裏嗎?”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假如她到過阿房宮,就一定會接觸到上面那些人,哪怕只是其中一個。她說,瑞茜卡、孫貴就在阿房宮裏,偏偏是我根本沒有看到的。這麼多看起來匪夷所思的謬誤,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我們所說的“阿房宮”並不是指同一個地方。
“走吧,現見到瑞茜卡再說,她的神奇經歷只怕會讓你大吃一驚。”她屈膝躍起來,攀上第一層洞口。在所有相鄰的洞口之間,直線距離為一米,所以她很輕易地便連續攀爬,到達了洞口組合最中心的位置。
“風,上來,過了前面的甬道,就能進入——”她先是向著我打招呼,又扭頭望向洞裏,但聲音一下子停頓了,伸手捂住嘴。
我知道又有變故發生,振臂飛躍,立即趕到她身邊。
甬道很淺,跟我見過的所有洞口裏的甬道一模一樣,前面也堵著一面厚重的石壁,泛著冷森的青光。沒錯,這裏是石壁,而不是她說的通向“阿房宮”的路徑。
“怎麼會這樣?明明是一條乾淨敞亮的通道,是誰弄了這石門放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她叫起來,掠向前面,撫摸著那塊光滑平整的石頭。
我能想通為什麼有如此驚人的變化、就像我們能通過打開暗門進入這裏一樣,所謂暗門也是在迅速變化的,變實為虛,變虛為實,絕非一成不變,永恆靜止的。現在,只不過是生門變死門而已,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瑞茜卡和孫貴明明就在裏面,走過去這條全長五百米的甬道,就能看到他們。風,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她並不是向我諮詢答案,而只是慌亂間的語無倫次,不等我回答,已經迅速後撤,躍出洞口。
我站在青石板前,馬步站穩,雙臂發力貼在石頭上,但並不希望推動它,只想得到從前有過的那種奇妙的感覺。
石頭後面是什麼?是蘇倫經歷過的阿房宮嗎?我的思想出現了小小的混亂,但隨即便冷靜地辨析出了一條基本清晰的脈絡:蘇倫曾經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姑且不管那是阿房宮或者其他什麼地方,我們必須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講出來。
當地球上第一次出現“第二座阿房宮”這一理論時,曾受到其他去史學家的大力嘲笑,各種難聽的大帽子迎頭扣上來。事實證明,“第二座阿房宮”是存在的,並且我也親自進入國,看到了方眼武士阿爾法。
現在,會不會出現“第三座阿房宮”呢?就在蘇倫的記憶裏?
石頭巋然不動,仿佛那不是門,而是山體的一部分。
我返身出來,蘇倫證沿著金屬壁迅速奔跑著,不時地躍進那些洞口裏去搜索,動作飄忽如風,她雖然被困了很久,但身體卻沒有絲毫損傷,這一點讓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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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倫,停下來把,我有話說——”我大聲招呼她,並且在洞口緩緩地坐了下去。
她並沒有管我在說什麼,只是反復地進出於不同的洞口,再奔到下一組洞口。其實,她現在正在做的工作也是我想做的,只有把所有的可能存在的通道搜索完畢,才能確定下一步的行動。
瑞茜卡?一個從玻璃盒子裏消失的美國女間諜,再出現於中國的西南邊陲?那麼這中間曾經發生過什麼?
我記起了瑞茜卡那張略帶憂傷的臉,當然,還有她手上戴著的黑銀戒指。當時,我根本無從猜測她的真實身份,也沒有刻意去防範什麼,畢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她是什麼人與我毫不相關。
燕遜在電話裏解釋瑞茜卡的身份時,曾帶給我小小的驚愕:“間諜?冷戰期間,這個詞已經離我們越來越遠,冷不丁冒出來,真的是弄得人莫名其妙。假如她真的在這裏出現,是否表示五角大樓方面的追記者也就要來了。?”
我試著把目前的困境做了如此的分析:鏡子和身後的石門是兩條通道,能夠把阿爾法的阿房宮和困住蘇倫的地方連接起來,成為一個巨大的地下世界,而機械體就存在於聯接的節點,向左,進入曾經是小樓現在是廢墟的阿房宮;向右,則是回到蘇倫的困局裏——
這大概是唯一能做的合理解釋,當滿眼的齒輪搞得自己心煩意亂時,我慢慢閉上眼,平躺在金屬地面上,做短暫的休息。
老虎的結局燦爛詭譎猶如夜空裏砰然綻開的焰火,我一再回憶土星人的飛行器墜入火海的那一幕,並且為此心驚膽寒。
那就是地脈的盡頭嗎?或者那就是老虎、虯髯客的宿命?機關算盡,他都無法改變歷史,即使為此已經隱忍了千年。青龍會的人何時能趕到,何時能打開封印之門……不過想想,青龍會的野心是吞併天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們沖進這個世界裏來,大概也會劫掠一切,一點都不放過,到時候不免又是一場惡戰。
亞洲齒輪是地球能量的核心,而我現在,就躺在它的對面,對於那些畢生苦苦搜索這一神秘物體的探險家而言,我的收穫豈不是像天上落下金錢雨一樣幸運?
我聽到蘇倫急促的喘息聲,立即睜眼坐了起來,她已經回到了洞口下面,滿臉驚駭地向上仰望著。
“發現了什麼?”我捕捉到了她驚惶的眼神。
她慢慢地搖頭:“一個都沒有,只有那面鏡子”
我躍下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現在,被困的不僅僅是她,而是她和我,增加到了兩個人。
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齒輪陡然停了下來,緊跟著它的前後左右四面臨近的齒輪也停了。
“它們停了”我說不清自己的話音是驚喜還是恐懼,不知道這種變化會帶來什麼樣的惡果。
那是一個直徑約二十釐米的金屬齒輪,齒圈的密度中等,兩個鄰齒的間隔為一釐米,齒尖略微顯得有點鈍化。它給固定在一根縱向的金屬棍上,理論上說,當它飛旋時,那金屬棍也一點在跟著高速轉動,但由此產生的動力有供應向何處?
“對,停了,據家師的研究理論,‘亞洲齒輪’停轉,將是一場巨大災難的開始。當所有齒輪不再轉動,進入瞬間靜止狀態,接下來,將會產生世界的逆向發展,那才導致地球的大毀滅,並且永遠無法重生。”
她的額頭上滲出了絲絲冷汗,艱難的轉過身,盯住那四隻一模一樣的齒輪。
“那是蘇倫嗎?是嗎?不是嗎……”我腦子裏一直都在患得患失,生怕過多的希望換來過度的失望。
從一九九五年以後,全球搜尋“亞洲齒輪”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其中又以冠南五郎這一派的研究進展最快。他已經發表了百篇以上的論述文章,秉持“調整亞洲齒輪轉速就能平息全球戰火”的理論。
作為冠南五郎大師的得意門生,蘇倫也一直把這個任務當成了自己人生裏的一大追求目標。現在,我就在齒輪機械體旁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是覺得那些冷森森地無聲飛旋的齒輪看上去萬分詭異。除此之外,絲毫察覺不到機械體有什麼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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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鏡子背面存在第三座阿房宮?-1
幸好停下來的只有四隻齒輪,它們的同伴都在按照原先的速度飛轉著。
我走向機械體,近距離地看著它,慢慢伸手抓住齒輪,緩緩一拉,齒輪便落在了我的手裏。這更出乎自己的預料了,按照離心力的理論,高速旋轉的齒輪一旦松脫,應該會被大力甩出來,飛得很遠才對。
“你做什麼?”蘇倫駭然驚叫。
我掂量著這個沉甸甸的金屬輪子,感覺它的重量與同體積的鐵、鋼、銅比較接近,並非什麼天外來客鍛造出來的特殊工具。
“它們可以被裝上去,當然就能拿下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向齒輪後面的空間望去,金屬棍停止轉動後,在大約一米深的位置上,還有一隻尺寸稍小一點的齒輪套在上面,也已經停轉。
蘇倫跑過來,跟我並肩站在一起。
“風,假如把那三隻齒輪也拿掉,會不會看到同樣的結果?”她的聲音一直都在顫抖。
我毫不猶豫地拿掉了另外四隻停轉的齒輪,果然,金屬棍上赫然都嵌著另一隻——“蘇倫,難道這金屬棍是通向機械體內部的?是它停轉才引起了最週邊齒輪的靜止不動?那麼,齒輪到底會有多少?這條金屬棍到底能有多長?”我敏感地想到了這一系列的問題。
機械體的構成形式應該是由核心、支架、週邊齒輪這三部分共同組成,我甚至產生了更瘋狂的想法:“假如沿金屬棍的延伸方向爬進去,是不是就能掀掉齒輪,到達機械體的核心?”
“風,我們什麼都不要做,等家師到來。現在,把齒輪重新裝上去,千萬不要對‘亞洲齒輪’有任何破壞的舉動了。”不等我動手,蘇倫已經撿起地上的齒輪,嵌回金屬棍上。
當她默不作聲地做這些事時,我感覺到了她心裏的巨大壓力。
我們退到金屬壁前,疲憊地坐下來。
“關於各自的經歷,你先說,還是我先說?”蘇倫淺笑著,後背倚在金屬壁上,緩緩收攏雙腿,做了個“瑜珈盤坐”的姿勢,“風,即使是相互交換資料之時,也得保證能運功活血,將身體的能源消耗降到最低,以應付將來更複雜的變化。”
我逐漸習慣了她的稱呼,像所有人一樣叫我“風”,似乎更有助於雙方的融洽溝通。
“變化?你預感到了什麼?”我採取道家“坐枯禪”的姿勢,雙腿交疊,左肘尖壓在左膝蓋上,手掌托住下巴。這樣的打坐方式既可以放鬆身體,恢復精力,又能隨時躍起來迎敵,不給敵人以偷襲的機會。
“變化是絕對的,不變是相對的,不是嗎?”她巧妙地用了空泛的物理概念來回答我。
“蘇倫,不要繞圈子,你預想中的敵人是誰?”我直截了當地問。
在阿爾法的世界裏,他和唐心受了重傷後退卻,土裂汗大神及麾下人馬死亡、唐清死亡、老虎墜入深淵火海,已經沒有明顯的威脅存在。唯一可擔心的,就是封印之門後的幻像魔,但他如果脫困出現的話,必定會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不必刻意去聽也能知道。
至於顧傾城,仍留在懸崖上,一時半會是進不了阿爾法的那個世界的。
我在擔心,蘇倫一定是預感到了什麼危險。
“嗯,我擔心的是‘龐貝’。”她簡單地回答,把褲袋裏的手槍取出來,彈開保險栓,放在右手邊的地面上。
“追殺瑞茜卡的那部分人馬?”我醒悟了。
“對,五角大樓方面的間諜網在全球範圍能鋪張得非常廣泛,所以,他們會給這張網配備上非常有效的監督部門,或者說是一個具有‘先斬後奏’權力的神秘組織, 直接對國防部長和美國總統負責。這個部門的代號為——”她習慣性地甩了甩頭髮,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忘記了,這些資料你都瞭解,不需要贅述了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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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鏡子背面存在第三座阿房宮?-2
那個部門的代號是“索馬里之火”,成員總共二十六人,以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命名,分配任務的原則是需要處理與自己代號匹配的事件,也就是說當事件名稱的第一個字母與成員字母相同時,這個任務便自動分配到本人手裏。
“瑞茜卡說,‘龐貝’此次處理的任務為‘潘朵拉寶盒’,兼顧對她的追殺,隨時都會出現。”蘇倫歎了口氣,警覺地左右掃了兩眼,然後閉上眼睛,緩緩地做著吐納功夫。
既然投身于間諜網,必定做好了終生為組織效命的準備,我有些奇怪,像瑞茜卡那樣頗有名氣的女間諜,怎麼會突然要脫離組織?歷史上有很多超級間諜“反水”的事件,叛逃者大部分是為了一個“情”字,而發生在女叛逃者身上的緣由,則百分之百為“戀情”,毫無例外。
我試著分析下去:“瑞茜卡愛上了別的男人,想洗白自己——或者是想以手裏掌握的資料要脅五角大樓,從而得到一筆鉅款後潛逃?”
這是常理,大概五角大樓的心理學專家們也會做這樣的分析。
蘇倫搖搖頭:“非也非也。”
她的唇角露出一絲無聲的淺笑,已經洞悉了我的所有想法。
“你肯定這樣問過她?咱們所有人都會從常理入手分析,難道她會是個特殊的例子?”我之所以緊追不捨地一路問下去,是在牽掛著她如何從玻璃盒子裏逃脫的事。僅僅是深海逃脫也就罷了,她又如何能從日本來到中國的西南邊陲,躲開間諜網的層層追緝?
美國間諜網的工作效率高得驚人,內部擬定的做事標準高於全球軍事部門的所有工作極限,所以,只要是逃亡者還存在於地球上,就一定難以徹底逃離,最終落在他們手裏。
蘇倫一聲長歎:“她沒有說這些,但卻講了一段更驚心動魄的故事,你有沒有心情聽?那時候,你和關小姐同時被困,我正從咸陽趕去北海道,而她卻離奇地進入了海底神墓。”
提到“關寶鈴”,她臉上掠過一絲蔭翳,但轉瞬即逝。
我仰天長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其實,你和關小姐的處境也很危險,假如與瑞茜卡一樣進入海底神墓的話,接下來的命運也會被困在這裏,而且是永遠被困,無法逃脫。這樣看來,上天還是不肯佑護你,不肯把名滿全球的大美人留在你身邊——”蘇倫慧黠地笑起來,腮上旋出兩個精緻的酒窩。
在我眼裏,她正一步一步表現出本來面目,仍舊能回到那個對我深情款款、柔情百轉的女孩子形像,而不是之前那麼生硬。
這次的突然重逢,她甚至沒有撲進我懷裏,做一次顫慄地觸及靈魂的擁抱。進入阿房宮之前的每一個夜晚,我都夢到重逢,夢到她忘情地撞進我懷裏,不顧一切地哭、笑、傾訴。
突然之間,我們之間出現了無言的冷場,都忘記了彼此要敍述的話題。
良久,她緊閉著的眼角一顫,兩顆又大又亮的淚珠滑出來,顫巍巍地掛在睫毛上。一瞬間,我心裏的某根弦被愴然撥動,一陣銳利的刺痛泛上來,立刻心如刀割般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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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倫,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再不分開了。”我很想表白更多,但所有的話都被哽在喉嚨裏。“不再分開”不僅僅是我的理想,更是對蘇倫做下的錚錚承諾。
“什麼?”又經過了幾分鐘的沉默,蘇倫才倏的睜開眼,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去,揮袖抹掉淚珠,再淺笑著回頭,淡淡地問了兩個字。
我知道,她什麼都聽到了,也什麼都會懂,索性不再解釋,只是微笑著望著她臉上迅速飛起的緋紅雲霞。
“家師曾經歷次諄諄教導我們,凡事必定先做、後說;多做,少說;敏于行,訥於言,才能令自己的心不受愧疚的折磨。他雖然是日本人,卻對於中國哲學有很深的研究,對中國古人的智慧更是欽佩得五體投地。風,相信他若見了你,一定會非常之欣賞——”
這段話,明裏是對冠南五郎的介紹,暗地裏卻藏了很多種意思,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我用力點頭:“我懂了。”
5鏡子背面存在第三座阿房宮?-3
手術刀死後,我和蘇倫之間的心靈總是能時時溝通的,只是因為關寶鈴的介入才令兩個人之間起了隔閡。現在,一切世俗糾葛都不存在了,在我們的眼神交流中,對方心意早就了然於胸。
蘇倫笑起來,眉腳飛起,喜不自勝。
接下來,我簡要地將她失蹤後的情況敍述了一遍,把隧道以外發生的情節略去了不少,重點是五角星芒大陣、天梯石屋、阿房宮奇陣、封印之門以及數場生死激戰。這段經歷看似雜亂無章,但有一條主線是始終貫穿的,那就是所有人對幻像魔的同仇敵愾。
當她聽到幽蓮、薩罕、森這三個人的結局時,臉上不免露出一陣戚然:“森是大哥最看好的人才,才會出鉅資供他做研究,但誰都沒想到,他竟然是土裂汗大神的黨羽。如此看來,世界上那些最聰明的人物,豈非都不滿足於自己的地球人身份,渴望飛向宇宙,做宇宙的主宰?”
森的確是不可多得的電腦界人才,在某種意義上說,他跟小燕倒是有很多共同點。
從這個話題上,我也不無擔心地想起小燕打給我的最後一個電話,他說了很多霸氣十足的瘋話,有點“走火入魔”的味道。
“風哥哥,你安心閉目養神,我把自己的經歷講給你聽——”蘇倫終於恢復了對我的稱呼,我心裏掠過一陣暖流,仿佛是離家萬里的遊子重新回到溫暖的窩,此前經歷的一切艱難困苦都成了過眼雲煙。
“好。”我聽話地閉上眼,收納氣息,歸於丹田,四肢百骸徹底放鬆,只留下敏銳的聽覺。
“風哥哥,我能感覺到家師就在附近。這條白色腰帶是英格蘭特工部門的最新產品,具有強大的防磁效果,佩戴它的人,即使是處在電磁風暴的中心,也能安然無恙,腦電波不會受到任何損傷。同時,它的內部安置著兩片超能感應器,可以接收家師和大師兄發出的定位偵測訊號,咱們見面之前,訊號便顯示,他們兩個已經進入了以我為圓心的一百公里之內。風哥哥,記得你讀過家師關於‘亞洲齒輪’的著作,一定會注意到,他在《探秘之章》那本書裏反復提到過,‘亞洲齒輪’附近存在著巨大的紊亂磁場,超過人類的腦電波承受極限幾萬倍。所以,企圖接近‘亞洲齒輪’的探險者,通常的結果就是腦組織嚴重受損,變為植物人——”
我點點頭,席勒的遭遇便說明了一切。強磁場作用于人腦時,將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很可惜,那麼一個前途遠大美好的年輕人從此要陷入無邊的蒼白世界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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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哥哥,你什麼都不要想,也不要打斷我,只靜靜地聽著就好。因為我這段經歷的很多節點處,自己都想不明白,只能做泛泛的敍述,暫且不管其中的邏輯性——”蘇倫清了清嗓子,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煩悶全部吐出來一樣,連續地大口呼氣,“好了,風哥哥,你聽著……”
進山的時候,蘇倫知道飛鷹的人馬就在附近,所以放心大膽地帶著席勒前進。在她看來,前面的路還長得很,暫時是沒有什麼危險的。結果,過了那段古怪石牆僅僅十分鐘,她就覺察到有人在暗中偷窺。
她預想中的敵人,一個是西南馬幫,一個是龍格女巫,這兩派人都是不能隨意招惹的,所以她臨時改變了前進方向,折向右側的一條岔路。
就在一條斷澗旁邊,怪事發生了,溪水倒卷上來,形成一條強勁的龍捲風水柱,把她卷了進去。她不知道在白花花的水柱外面發生過什麼,但再次落地時,已經到了一條枯寂的山谷裏,而且只有她一個人,行囊和牲口都不見了。
她沿山谷前進,很快見到了傳說中的“第二座阿房宮”,那時候,她曾打通過我的電話,短暫的交談之後便又失去了聯絡。阿房宮的最深處,有一扇嵌在牆壁上的金屬門,瑞茜卡就是從門裏走出來的,兩個陷入古怪世界裏的女孩子居然談得很投機。
以瑞茜卡的閱歷,當然瞭解蘇倫和我的一切情況,這才會把玻璃盒子裏的事講給她聽。
以我看來,瑞茜卡自述的這段經歷並不完全可信——
她摘下了那塊“海神銘牌”,但隨即而來的是一股無比強大的亂流,一下子把她吸入了一個黑暗的通道裏。慌亂之中,她丟掉了牌子,屈起身體,全力護住頭和心臟。她感覺到自己一直在快速下墜,像是一個從高樓上失足跌下的無辜者。
她落在一個空曠的大廳裏,遍地都是紅光,就在面前不遠處的一個深洞裏,一顆紅寶石正在散發著熾烈的光芒。人都是貪婪的,瑞茜卡也不例外,她走上前,要彎腰把寶石掏出來。那個洞的直徑不超過三十釐米,深度卻恰好超過她的胳膊長度。
瑞茜卡曾經練過瑜珈柔功,在貪心驅使下,她迅速縮骨下探,指尖終於夠到了寶石。一陣更為炫目的紅光閃過後,她便到了這個地方。
蘇倫無法探究瑞茜卡那些話的真假,她通過那扇金屬門後面的甬道,到達了“亞洲齒輪”的世界,並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們兩個可以任意穿過通道,自由地在阿房宮和“亞洲齒輪”之間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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