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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讀者(轉至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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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Offine男魔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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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1 引言回覆
死者名叫陳希,女,21歲,經濟系三年級學生。死亡原因是頭頸離斷,死亡時間不用法醫們勞神,她的頭被砍下的時候,全場3000多個目擊者的手錶都指向23點55分。死者的口鼻內有乙醚的殘留物。凶器是落在舞台上的那把斧頭,和邢至森預料的一樣,上面沒有指紋。
  死者是當晚上演的話劇《惡魔的盛宴》的女主角,按照劇情的安排,死者扮演的公主將被男主角砍掉頭顱,當然,被砍掉的應該是一個塑料模特的頭顱。據負責道具的學生講,她在這一幕戲之前,就把覆蓋了白布的模特(塑料模特後來在化妝室門外的一個角落裡被發現)放在小車上,交給了扮演主角的法學院三年級學生吳涵。而女主角陳希則在公主復活那一場戲中才會重新出場,所以,她一個人去了化妝室補裝。因此,當那個戴著面具,穿著戲服的人推著小車走上舞台的時候,沒有人想到白布下面躺著的是一個活人—女主角陳希。
  扮演男主角的吳涵在醫院已經甦醒過來,據他講:當晚,由於在砍掉公主的頭之前有一大段台詞,因此,他把放著模特的小車停在了後台入口處之後,就一個人跑到二樓的走廊裡背台詞(當時下面上演的是惡魔的獨白,大約7分鐘)。就在這裡,他感到被人在背後猛擊了一下頭部,隨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經醫院檢查,吳涵後腦有一處長約5公分,寬約0.5公分的頭皮裂傷,疑為一根帶稜角的四方柱體的木棍所致。警方隨後搜查了作為第一現場的二樓走廊,現場沒有發現與凶器吻合的物品,應該是被凶手帶走或者丟棄到其他地方,也沒有發現其他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吳涵被發現的時候,手腳都被一種塑料扣繩捆住,就是那種在商場中常見的,用於固定貨物的扣繩,只需把尖細的一端插入另一端的小孔,用力拉就能牢牢的把東西捆住,操作原理有點像男士的皮帶。
  那麼,那個凶手應該先在二樓的走廊裡襲擊了吳涵,脫下他的戲服和頭套,然後把他拖到三樓的衛生間裡,把他的手腳捆上後塞進廁所的隔間裡。然後,回到化妝室,將陳希麻醉後,將陳希放在了小車上,用白布蓋好,推上3000多人目光下的舞台,當眾砍掉陳希的頭後,從舞台的另一端逃出了劇場。
  當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先麻醉死者,再去襲擊吳涵。
  不管哪個步驟在前,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根據對死者生前社會關係的走訪調查,死者是湖南人,在本市只有一個親屬即死者的姑媽。死者生前性情開朗,隨和,不曾與人結怨。據死者室友反映,死者最近與一群人交往甚密,他們都是一張借書卡上的讀者,還成立了一個什麼小組,而這個小組的頭,是法學院三年級學生方木。
  
  邢至森和丁樹成走進師大男生二宿舍352房間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有兩個人。
  那個叫方木的男孩半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上鋪的床板。床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體態偏胖,頭髮花白。聽到有人走進宿舍,她回過頭來,邢至森注意到她和方木出奇的相像。
  方木看著邢至森和丁樹成,眼神複雜,說不清裡面是怨恨、氣憤還是期盼。
  中年婦女站起身來,“你們是……?”
  “我們是來找他的。”丁樹成朝方木努努嘴,“不用介紹了吧,方木。”
  中年婦女顯然對方木與這兩個警察如此熟絡感到驚訝。
  “我是方木的母親,你們有什麼事麼?這孩子身體不太好,有什麼事情跟我說吧。”她緊張的說,不住地看著邢至森和丁樹成。
  “大姐,你別害怕,我們就是來找方木了解點情況。”邢至森把目光投向方木,方木盯著邢至森的眼睛看了幾秒鐘,轉頭對母親說:“媽,你去給我買點水果吧。”
  方媽媽有點猶豫,方木又說了一次:“沒事,我和他們聊聊。”她才抓起床邊的一個皮包,給方木掖掖被子,拉開門走了。
  屋裡只剩下邢至森、丁樹成和方木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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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2 引言回覆
邢至森走到方木對面的床邊坐下,看著方木,卻不說話。
  方木還是剛才的姿勢,仰著頭,盯著上鋪的床板。
  三個人沉默了好一會,最後,邢至森清清嗓子:“我們……”
  “我知道你來問什麼,”方木突然扭過頭來,“SUO小組是麼?不錯,陳希是小組的成員,我們都是那張借書卡上的人。”
  SUO?邢至森琢磨了一會,應該是save us ourselves吧。
  這群孩子,他微微的笑了。
  可是這微笑激怒了一直在盯著他看的方木。
  “很好笑是麼?很幼稚什麼?”他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赤著腳跳下床,直衝到邢至森面前,“有人死了!陳希她死了!”他的眼睛一下子充滿淚水。
  他用一隻手指著邢至森的鼻子:“我告訴過你們,那張借書卡一定有問題,怎麼樣?陳希死了……”
  “我們今天來是想問問……”
  “問什麼?又是什麼樣的廢話?我和陳希的關係?沒有,什麼都沒有!我沒有來得及!”
  方木毫無徵兆的蹲下身子痛哭起來。
  到底,沒來得及,對她說那句話。
  丁樹成手足無措的看著方木,又看看邢至森。
  邢至森衝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打擾方木。
  方木哭夠了,從床邊拿起一條毛巾擦擦臉上的淚水,默默的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邢至森看他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開口說道:“我很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也絲毫沒有覺得你們的小組很幼稚的意思。陳希死了,我很難過,和你一樣,我也很想抓住凶手。我今天來,就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丁樹成吃驚的看著邢至森。
  “我知道,關於這個案子,你有很多自己的……感覺,”他停下話頭,看著方木,方木也看著他,目光中已少了許多敵意,他點了點頭。
  “我記得我曾經給了你一張名片,讓你有發現就給我打電話,而這幾天來,你並沒有主動來找我。”
  是的。方木在心裡說。
  那天晚上,當那個舞蹈員發出那聲震耳欲聾的慘叫後,方木馬上意識到出事了,他拼命的向舞台方向擠去,可是卻被驚慌的人群裹挾著出了俱樂部的大門,自己還扭傷了腳,好不容易從人群中脫身,方木一邊祈禱陳希不要出事,一邊奮力要衝進俱樂部,後來衝破了三個警察的阻攔,就要到舞台前的時候,他摔倒了,儘管他一再追問,可是他自己心裡也清楚,那個躺在舞台上身首異處的,就是陳希。
  整整兩天,方木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甚至不去醫院找吳涵問個究竟,頭腦中一片空白,有段時間他甚至感到自己連心跳都沒有了。
  還要有多少苦難降臨到這個只有21周歲的年輕人身上呢?
  還要有多少恐懼要讓這個涉世未深的男孩戰慄呢?
  他不想說話,不想思考,只想時間停止,萬物沉寂,讓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此刻。
  直到邢至森和丁樹成出現在宿舍裡。
  我會保護你。
  方木,你應該還記得。
  
  “那個人,應該在174公分左右,”方木艱難的開口了,“比吳涵要壯一點。”
  丁樹成點點頭,這和其他現場的目擊者描述的基本一致。
  “這個人,應該很熟悉現場的環境,大致了解劇情,但是並不是詳細了解。”
  “為什麼?”丁樹成揚起眉毛。
  “因為按照劇情的安排,砍掉公主的頭之前,應該有大段的台詞,當時他並沒有背誦那些台詞,而且他所跳的舞蹈也不對,所以,凶手一定是這個學校的人,而且他一定看過彩排。”方木頓了一下,“很可能就是戲劇社的人。”
  丁樹成微微點頭。第二天他們詢問話劇的導演的時候,這個藝術學院大四的學生說,戲劇社最初的安排是在塑料模特上安裝血袋,後來考慮到太血腥,而且容易噴濺到前排觀眾身上,就取消了這個安排。案發當晚,當死者的頭顱被砍下,血濺舞台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吳涵擅自加了血袋,更讓他意外的是,原本安排的大段台詞(那也是這位導演兼編劇最得意的一段台詞)並沒有被朗誦,男主角的舞蹈也一塌糊塗,由於這個突發情況,後來的舞蹈員還沒有準備好就匆匆上台了。
  方木注意到邢至森面無表情,他知道,這並不是他想聽的。
  方木咬咬嘴脣。
  “這一次的殺人,我想用一個詞來形容:完美。”
  (陳希死於一次完美的謀殺,她不知該感到慶幸還是不幸)
  “如果這是一場演出的話,我想,再沒有比這更令人激動的了,在全場3000多觀眾的面前,砍下受害人的頭顱(這句話說出來好艱難),還得到了全場的掌聲。這是一次升級,從毫無創意的把人勒死在廁所裡,從樓上推下去,再到把人塑成雪雕,用墻上落下的冰凌插死,直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完成殺人,一次比一次精彩,他在體會這種越來越強烈的自我認同,當然,他的行為越來越冒險,可是這對於他來講,越冒險的殺人,成功的快感才越強。”
  方木停下來喘了口氣,“他應該是一個內心充滿矛盾,沉醉於自我滿足的人,我想,他在現實中也許是個失敗者,他需要一個與眾不同的途徑來表達自己的強悍與睿智。比方說殺人,比方說讓你們——警察,陷入不可破解的謎團。而且,”方木舔舔發乾的嘴脣,“我很難想象他接下來會用什麼手法殺人。”
  “還會有人死?”一直在屏息凝聽的邢至森突然發問。
  “當然,那張名單上還有10個人。”
  邢至森微微皺起眉頭,“你還是堅持認為那張借書卡上的人是被害人的名單。”
  “是的,證據就在眼前,又一個名單上的人死了。”
  “不,那張借書卡一定不是。”邢至森搖搖頭。
  “為什麼?”
  邢至森剛要開口,一個聲音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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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3 引言回覆
門開了,頭上纏著紗布,面色蒼白的吳涵在祝老四和老大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我沒有死,這就是證據。”
  方木一下子明白了,吳涵也在那張借書卡上,如果凶手是以借書卡上的名單來殺人的話,那麼他在打昏吳涵後,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而吳涵僅僅被捆住手腳扔在了廁所裡,這意味著凶手的目標就是陳希一個人。
  宋博,一個與借書卡無關的人,被殺死了,而借書卡上的吳涵,卻僅僅被擊昏。
  不需要其他理由了,借書卡的確是巧合。
  
  方木的心情重新歸於沮喪,我真是太笨了,這麼明顯都沒看出來。
  唯一的線索斷了,一切必須從頭開始。
  
  送邢至森和丁樹成出去的時候,方木不時地看著邢至森,邢至森感覺到他有話要說。
  “還有什麼事麼?”
  “我想…..我希望能幫助你們破案。”
  他的聲音變得嘶啞。
  “我答應過她,會保護她。”
  邢至森默默地看著他。
  “你需要什麼?”
  “一切,”方木急切地說,“這幾起案子的所有情況。”
  邢至森認真地看著方木的臉,方木毫不退縮的回望著他。
  “好吧,”半響,邢至森開口了,“明天到我辦公室來。”
  
  回去的車上,丁樹成好奇的問邢至森:“你為什麼要讓他參與到這個案子之中來?他分析的那些,你相信麼?”
  邢至森笑笑。他望著窗外的景物說:“你知道羅納爾多為什麼是世界第一前鋒麼?”
  丁樹成有點懵了,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為什麼郝海東不能成為世界第一前鋒?”
  丁樹成更加摸不著頭腦。
  “不是因為訓練是否刻苦,而是因為——”邢至森轉過頭來看著丁樹成,“天賦。”
  他重新扭過頭去看著窗外,“有些人就有這樣的天賦,察覺犯罪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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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4 引言回覆
第十五章 仇恨
  
  邢至森沒有食言。第二天方木來到公安局的時候,邢至森徑直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指指桌子上一大堆卷宗,“你就在這裡看吧,可以用我的杯子喝水,暖水瓶在桌子下面。”
  他轉身走到門旁,“有人敲門,你不要出聲,也不要接電話。”說完,就把門鎖好走了。
  方木明白他的意思,把公安卷宗讓他這樣一個無關的人看是嚴重違反紀律的。
  他怎麼不想想,萬一我就是凶手呢。方木笑著搖搖頭,他很感激邢至森的這份信任。
  他打量著這間辦公室。面積不大,只有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靠墻放著一個三人沙發,其餘的空間都被幾個書櫃占據了,方木拉拉書櫃的把手,都鎖著。
  那裡面應該是很多驚心動魄或者荒誕不經的故事吧。
  方木坐到桌子前,面前是厚厚的,用牛皮紙裝訂好的卷宗,封皮上寫著案發時間、地點及被害人姓名。方木抽出最下面的那本,那上面寫著1999年12月31日,師大俱樂部,陳希。
  方木的眼中涌出淚水。
  詢問筆錄。現場勘察報告。屍體檢驗報告。接下來是現場照片。方木的手開始顫抖。
  躺在小車上的陳希。脖子白皙修長,只是那上面空空盪蕩,只有平整的肌肉和斷骨。除了領子上的幾個血點,長袍潔白無瑕。
  落在舞台上的頭。長髮被血糾結在臉上,隱約看見寬闊白淨的額頭。臉頰美妙的曲線。
  頭的近照。長髮被分開,表情從容安詳,只是眉頭微微蹙起,眼睛緊閉,嘴角似乎還帶著隱隱的微笑。下面是整齊平滑的創口,肌肉呈現毫無生機的蒼白。
  落在舞台上的斧頭。長柄,鐵製,平淡無奇。斧刃上看不到明顯的血跡。
  方木發出不可遏止的抽泣,淚水大滴大滴的落在照片上。
  良久,方木咬住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會保護你。
  
  方木把它塞回下面,深呼吸,然後打開了第一本,1999年9月17日,師大男生二宿舍三樓衛生間(西側),周軍。
  
  看完全部卷宗,已經是下午5點了,邢至森悄無聲息的回來。他點燃一支煙,坐在方木的對面。
  方木低著頭,不想讓自己仍然紅腫的眼睛被邢至森看到。
  “有什麼想談談的麼?”
  方木搖搖頭。
  邢至森的臉上看不出失望的表情,他站起身拍拍方木的肩膀,“走,我們一起吃飯吧。公安局食堂的飯菜還不錯。”
  方木抬起頭,看著邢至森和善的臉,“不了,我想早點回去。”
  
  方木坐在64路公共汽車上,眼望著窗外。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人聲、汽笛聲響成一片。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急切的表情,也許在盼望家中或簡單或豐盛的晚餐吧。那些匆匆的腳步,轉動的車輪,帶著他們奔向乾燥的拖鞋,溫軟的米飯,親切的埋怨、孩子的呢喃。
  生活,就像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時而平靜,時而狂暴,時而浪花起伏,時而波濤洶涌。
  方木眼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感到無力的疲憊。
  對面開來一輛25路公共汽車。方木看著它與自己交錯而過,裡面是擁擠的人群,或坐,或站,表情麻木或者大聲談笑。每個人的生活互不相干,命運平淡如斯。
  只是,再沒有那個人了。
  
  “如果命中註定下一個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殺死我,最好在背後,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沒有痛苦的要我的命。”
  屍檢報告上說,陳希曾經被乙醚麻醉過,她是在深度昏迷中被砍下頭顱。
  想不到,一語成畿。
  
  汽車駛過師大,方木卻不想下車,一直到終點。
  他慢慢地走在回校的路上,天色完全黑下來,路邊的路燈依次亮起。他的身影一次次被拉長又縮短。
  他越走越快,最後全力奔跑起來,路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他在奔跑中再次爆發不可遏止的痛哭。
  
  兩天后,方木參加了陳希的葬禮。
  
  葬禮在朝陽溝火葬場舉行。參加的多是陳希的同學,SUO小組的人也來了。
  陳希的父母被陳希的姑媽和姑父攙扶著,向前來對陳希作最後告別的人一一點頭答禮。
  陳希的長相酷肖其父。
  大堂裡回響的不是哀樂,而是莫文蔚的《愛情》,據說是陳希生前最愛的一首歌。
  若不是因為愛著你,怎麼會夜深還沒睡意……
  方木繞過擺放在靈堂中央的棺材,陳希靜靜的躺在裡面,脖子上纏著一條淡紫色的紗巾,感謝殯儀館的化妝師,她看起來安詳無比。
  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舍不得這樣放棄,不停揣測你的心裡,可有我姓名…….
  她的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緊握,好像裡面是一個深埋心底的秘密。
  愛是我唯一的秘密,讓人心碎卻又著迷,無論是用什麼言語只會,只會思念你。
  追悼會結束。當陳希悲痛欲絕的父母被親屬和同學扶出靈堂,當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陳希的屍體扶起,準備放上那個冰冷的推車。方木回過頭。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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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5 引言回覆
周軍被勒死在廁所裡。死後被凶手擺成了大解的姿勢,應該是害怕被別人過早發現屍體吧。
  劉偉麗被推下樓,摔死在平台上,之後凶手把現場打掃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賈飛飛被綁在旗桿上活活凍死。凶手剝光了她的衣服,卻沒有性侵犯的痕跡,他只是想殺人,並不想劫色。一尊雪中的雕塑。
  宋博被墻上落下的冰凌插死。從現場來看,應該是意外,沒有人可能計算得那麼準確。那麼凶手為什麼不像前兩次殺人那樣,隱藏屍體或者清理現場呢?
  他完全可以把賈飛飛和宋博的屍體塞進體育場看台下面的空洞裡,那樣的話,十天半月都可能不被發現。
  把她綁在旗桿上,是想讓所有人注意到他的殘忍與睿智吧,就好像藝術家希望自己的作品擺在展廳裡最顯眼的地方。
  宋博的死,應該是個意外,可是對於凶手來講,更像是一個驚喜,還有什麼死法比從天而降的冰凌瞬間斃命更讓人感到詭異和驚嘆呢?比起旗桿上的賈飛飛,他應該更希望人們看到跪伏在體育場外,脖子上插著冰凌的宋博吧。
  至於陳希,當著3000多個觀眾的面,砍下她的頭顱,然後從容逃走。
  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完美謀殺,不留痕跡,然後在一旁欣賞觀眾的恐懼與逃亡,警察的慌亂與困惑。
  《惡魔的盛宴》。那晚的話劇,是他一個人的表演,他的盛宴。
  聰明。謹慎。強壯。殘忍。傲慢。喜歡戲劇性的生活。
  更重要的,他的心裡埋藏著深深的——仇恨。
  那是什麼樣的仇恨?
  什麼樣的仇恨,需要用殺戮去平息?
  什麼樣的仇恨,需要五條性命去償還?
  什麼樣的仇恨,能夠讓他甘願交出靈魂?
  什麼樣的仇恨,可以激發他如此殘忍的靈感?
  
  凶手,男性,身體強健,有著無比智慧的大腦,性情謹慎、殘忍、內向,渴望與眾不同的經歷與遭遇。
  而且,他就在我的身邊。
  
  “你是說,凶手就是這個學校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你認識的人?”
  邢至森和方木坐在校園裡的一個小飯店裡,面前的飯菜早已涼透了。邢至森透過香煙的煙霧看著方木。
  “是的。”
  “為什麼?”
  “第一,能夠在廁所裡殺死周軍的人,一定是一個熟悉他的生活習慣的人,在宿舍樓裡下手有很大的風險,弄不好會被其他人撞見,而周軍有在深夜大解的習慣,那個時候大家都應該睡覺了,所以他一定了解周軍。第二,劉偉麗是在複印室裡被騙到天台,然後被凶手推下樓摔死,那麼他一定知道劉偉麗當晚需要加班,而且劉偉麗不可能被一個陌生人在深夜帶到天台上。第三,陳希被殺死在舞台上,而且殺人手法與劇情一致,這說明凶手一定事先知道劇情的發展,他應該至少看過彩排。所以,他一定是這個學校的人。”
  邢至森默不作聲的吐著煙圈。方木的分析與他的推斷基本一致。他看著小飯店裡進進出出的大學生,衣著或華貴或樸素,臉上卻都是一幅稚氣未脫的模樣。他想象不出他們中的一個會有如此殘忍的性格,如此謹密的心思。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仇恨。”方木想了想,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仇恨?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會有什麼樣的仇恨?
  “仇恨並不都是殺父之仇或者奪妻之恨之類。”方木仿佛看透了邢至森的心思,“仇恨往往會在不經意間悄悄滋生,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玩笑話,都可能是仇恨的源頭,當一個人感到受了傷害,他就有理由仇恨。就像你那天的一個微笑,就讓我想當場掐死你。”
  邢至森看著方木,他在這個男孩的眼睛裡,已經看不到初次見面時的緊張和與年齡相稱的單純。他的眼神滄桑、落寞,帶著深深的倦意卻又炯炯有神。
  “你仇恨過誰麼?”
  “恨過。”方木低聲說,“高中時欺負我的高年級學生;抓住我作弊的老師;出言不遜的售票員。”他長出一口氣,“可那些都是轉瞬即逝的仇恨,我現在最恨的,只有他。”
  方木抬起頭看著邢至森的眼睛,“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如果你抓住他,請讓我…….”
  “讓你幹什麼?”
  方木沒有作聲,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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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6 引言回覆
方木來到門前冷清的俱樂部,他在門口站了一會,走了進去。
  二樓的走廊裡空空盪蕩,方木的腳步聲在四周回響。他站在靠近樓梯的地方。
  吳涵就是在這裡被凶手打倒的吧。
  他用右手在空氣中揮動了一下,擊打著空氣中某個看不見的物體。
  吳涵腦後的傷口基本上與肩膀垂直,凶手大概是在吳涵正後方用木棍擊中了他的頭部。
  那他的習慣手應該是右手。
  沒錯,那天凶手雙手舉起斧頭的時候,也能看出他的發力手是右手。
  方木一動不動的站著,似乎想感受幾天前,那個揮舞木棍的人在空氣中殘留的每一絲氣息。
  四周安靜無比,偶爾聽見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入的聲音。衛生間的水龍頭滴答作響。
  良久,他有點沮喪的走下樓梯。
  走到樓下大廳的時候,方木發現劇場內坐著一個人。
  方木屏住呼吸,悄悄的走進劇場,慢慢向那個人靠近。
  劇場裡光線很暗,那個人一動不動的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眼望著舞台。
  方木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劇場裡的光線,那個人的後腦貼著紗布。
  是吳涵。
  方木呼出一口氣,腳步也不再刻意放輕。
  他走到吳涵身邊坐下。吳涵顯然注意到了方木,可是他並不轉頭,仍然盯著舞台,動也不動。
  舞台上空空如也,曾經作為布景的各種裝飾彩帶黯然無光的垂著,地板被草草擦洗過,仍然能看見暗紅的血跡和用粉筆勾勒出的頭顱和斧頭的位置。
  吳涵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就在這裡?眾目睽睽之下?”
  方木無語。
  吳涵低下頭,小聲說:“對不起。”
  方木沉默了一會說:“跟你沒有關係。”
  “我知道。”吳涵重新看著舞台,“可是……陳希是個好女孩。”
  “別再說了!”方木的聲音變得嘶啞。
  吳涵聽話的閉上嘴。
  兩個人在越來越黑的劇場裡沉默地並肩坐著,直到四周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徹底包圍。
  “走吧。”方木站起身來。
  吳涵拎起書包。方木摸索著探出腳,手臂卻被吳涵一把抓住。
  黑暗中,吳涵的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方木,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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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9:09 引言回覆
第十六章 子夜之歌
  
  陳希死後的第二天,學校黨委召開了緊急會議。
  短短一個學期之內,五個學生被殺,元旦那天晚上,從俱樂部逃出的學生中,被踩傷和玻璃劃傷的學生也有一百多個。
  已經沒有人安心讀書了,家住本市的學生幾乎全回了家,留在校園裡的外地學生也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雪片一樣的舉報信塞滿了校長的信箱,一夜之間,好像全校的人都是凶手。每天教師們面對空了一半的教室苦笑,有的乾脆就不來上課了。
  會議的最後決議是:關閉學校。
  決議在省教委那裡遭到了否決。主管教育的副省長狠狠地批了校長一頓,還舉了若干諸如抗戰時期浙江大學冒著日軍的轟炸堅持辦學的例子。
  校長唯有苦笑。他沒說自己那個要是再死人就跳樓的承諾。
  樓,當然不會跳,這個學期,還要堅持下去。
  好在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放假了。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再死人了。
  
  期末仍然需要考試的消息反而讓師大的學生們平靜下來。對於這個學校裡的大多數人來講,期末考試不及格的威脅要比被那個連環殺手幹掉的風險現實得多。自習室裡重新擠滿了人,學校的教學秩序開始慢慢恢復。就像每一個學期末那樣,每個人都嘴裡念念有詞的奔波於教室和寢室之間。一切平淡如初。
  沒有再去注意那5個空空的座位。
  只有一個人除外。
  
  每天,方木和其他人一樣,拿著水杯和書包來到教室,11點半去吃午飯,5點去吃晚飯,10點鐘歸寢,儘管媽媽一再要求他回家住,他還是以考試復習為由住在了學校。
  他常常長時間的盯住一個人看,直到那個人發覺,然後或驚恐或惱怒的用目光和語言表示不滿的時候,他才會重新低下頭看著面前的書本。隨後,又把目光投向下一個人。
  他穿梭於各個自習室,圖書館的閱覽室,食堂,不厭其煩的盯住每一個在他視線範圍內的人。揣測他們的性格,身份,生活習慣,愛好。
  疲倦的時候,他就到行政樓的24樓、體育場去坐坐,晚上會在毫無便意的情況下,蹲在宿舍樓三樓西側的廁所的第一個蹲位。只是,再沒有去過俱樂部。
  你到底是誰?
  方木常常在夜裡大睜著雙眼盯著上鋪的床板,睡意和那個問題的答案一樣,沒有歸宿。
  黑暗中的一切都仿佛被賦予白天不曾察覺的生命。在每個人夢囈呢喃的時候,它們在竊竊私語。
  風吹過樹杈乾燥、枯裂的聲音。
  積雪簌簌落地的聲音。
  夜行者孤獨的汽笛聲。
  水房裡老鼠啃嚙食物的聲音。
  走廊裡踢踢沓沓的拖鞋聲。
  如果你們看見了,告訴我,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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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46 引言回覆
王建來找方木。
  王建出乎意料的沒有在教室苦讀,當他探頭探腦的在門口出現的時候,方木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嗨。”王建有點生硬的打招呼。
  方木面無表情的坐在桌前,點了點頭。
  寢室裡只有他一個人。晚飯的時候,方木被一個體育系的學生打了,原因是方木盯著他看了整整20分鐘(他有著粗壯的上肢)。當方木嘴角流著血,滿身米飯和菜湯站起來的時候,他甚至沒有說話,只是擦乾淨眼鏡,在眾目睽睽之下重新坐在桌子前,把飯盆裡剩下的飯菜一口口咽下。
  性格衝動,粗魯,頭腦簡單,而且,在談戀愛。
  不是他。
  那個體育系的學生被方木的無動於衷搞懵了,呆呆的站了很久,才拎著印有hello kitty的飯盆袋走了。
  他等到宿舍裡的人都去上自習了,才回到宿舍。他不想被他們看到自己鼻青臉腫的樣子,不是怕丟人,而是不習慣他們同情的目光和義憤填膺的言語。
  王建小心地看看方木仍然青腫的嘴角,假裝在方木的床上拿了幾本書,隨便翻了翻。
  見方木不說話,他坐在桌前,拿出一盒煙,自己叼上一隻,又抽出一隻遞給方木。
  方木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王建忙給他點上。
  兩個人沉默的在桌前噴雲吐霧。一支煙吸完,王建尷尬的咳咳嗓子。
  “方木,你,你還好麼?”
  方木抬起頭,有點詫異地看著他。
  王建的臉紅了。他又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飛快的點燃。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作為…….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高興點,別老是想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王建吞吞吐吐的說。
  “謝謝。”方木盯著王建的眼睛說。
  王建的表情稍微輕鬆了一些,他吸了口煙,望著裊裊升起的煙霧。
  “這段日子,和你們在一起,看見你們互相關心,互相照顧,說實話,這大概是我這三年多來最快樂的日子。我在心裡……”他的聲音低了些,“是把你,你們當作朋友的。”
  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
  “陳希死了,我很難過。她是一個那樣活潑、善良的女孩子。而且…….”
  他站起身來,雙手插在褲袋裡,走到窗前,望著窗外低聲說:“我也很喜歡她。”
  方木悄悄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機捏在手裡。
  王建轉過身,“我這麼說,你不會不高興吧?”
  方木笑笑,搖了搖頭。
  “可是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更難過。”王建認真地說。
  “哦?”
  “今天晚上,我看到了那個小子打你,要是換作平時的你,你肯定會還手。我知道,為了找出那個凶手,其他的一切你已經不在乎了。可是不要這樣,夥計,”王建吸了一口煙,手中的香煙只剩下短短一截,“保重自己,這樣才能為陳希和其他的人報仇。”
  他把煙頭扔出窗外,轉過頭對方木擠擠眼睛。
  “萬一我掛了,也指望你給我報仇雪恨呢。”說著,他自己嘿嘿的笑起來。
  方木沒有笑。
  王建也收斂了笑容,從褲袋裡又拿出一根煙,伸手在身上摸索著打火機。
  方木猛地把手裡的打火機扔了過去。
  王建伸手去接,那一剎那,方木看得很清楚。
  王建伸的是左手。
  他接過打火機,點燃香煙,吸了一大口,看見方木還直愣愣的看著自己。
  “怎麼了?”
  “哦,沒什麼。”方木回過神來,“你,你好象是左撇子?”
  “哦?是。從小就是。”王建叼著煙,把左手放在眼前端詳著,“打乒乓球,打籃球,都用左手,踢球用左腳。”
  方木的心輕鬆下來。當他體會到凶手心中埋藏著深深的仇恨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建。儘管這有點說不通,因為所有的死者都不是來自於基地班,更不用提來自經濟系的陳希、賈飛飛和宋博。可是他還想找個機會驗證一下王建的慣用手。當王建用左手接過打火機的時候,方木甚至感到欣慰,畢竟,他也不相信,或者說不願意相信王建就是那個凶手。而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悵惘:他究竟是誰?
  王建的表情卻一下子由真誠變為了疑惑。
  “你在懷疑我?”王建皺著眉頭說,“凶手用右手對麼?”
  他的臉上是一幅受到傷害的樣子。那雙眼睛也變得像過去那樣冷漠,充滿嘲諷。
  他大步走到桌前,一把拎起書包,轉身就走。
  “等等!”方木忙站起來。
  王建手把著門框,冷冷地說:“幹什麼?”
  方木看了他幾秒鐘,微笑著說:“哥們,我想出去喝點酒,一起去?”
  王建的臉上仍然寫著敵意,方木就那樣微笑著,看著他眼中的冰雪漸漸融化,王建的嘴角緩緩展開一絲微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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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47 引言回覆
方木和王建相互攙扶著回到二舍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半了,好在給值班的吳涵打了招呼,他們才得以回到寢室。
  王建在廁所裡大吐了一場,之後回到宿舍裡死狗一般的睡著了。方木雖然也喝了不少酒,頭腦卻出奇的清醒。他看了看表,快兩點了,在352門前猶豫了一會,剛準備去王建寢室對付一宿,門卻自己開了,祝老四披著毯子探出頭來,手裡還拎著一根拖布桿。
  “靠,就知道是你,快進來。”
  方木搖搖晃晃地走進宿舍,卻一怔。寢室裡點著快要燃盡的蠟燭,寢室裡其他四個人:老大、老二、老五加上祝老四都沒睡,不過看得出大家都已經很睏倦了。
  “你這廝,總算回來了。”老二打著哈欠說。
  “你們,這是幹嘛?”方木莫名其妙的問。
  “靠,你不回來,我們能睡著麼,誰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老大朝對門努努嘴。
  方木咧咧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睡吧,老六,早點休息,別再胡思亂想了。”老五說。
  方木坐在床邊,低垂著頭。
  大家一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老大緩緩地說:“老六,挺住。”
  老五摘下隨身聽的耳機,外放的音樂霎那間響徹整個宿舍。
  風雨裡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方木抬起頭看著老五,突然間大聲唱起來:
  一剎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覺,不知不覺已變淡,心裡愛——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唱起來:誰明白我——
  凌晨兩點,五個男孩在破舊安靜的男生二宿舍聲音嘶啞地齊聲高唱: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被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那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方木不用回頭,就知道在他的背後——
  臉漲得通紅的老大;脖子上青筋鼓起的老二;大長著嘴的祝老四;只穿著內褲在床上亂蹦的老五。
  你們,所有人,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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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48 引言回覆
第十七章 謝幕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
  在最後的幾天裡,方木終於沉下心來,開了幾天夜車,總算把前幾科對付下來,高分是不可能的了,及格估計問題不太大。
  2000年1月17日,最後一科考試,環境法。
  教室裡坐著臉色或從容或忐忑的學生。不少人的嘴裡還在念念有詞,不停翻看著手裡的復習資料,更有甚者,在桌子上小心地書寫著答案。
  離考試還有10分鐘,方木決定去一下廁所。一進廁所的門,就看見祝老四站在一個隔間裡,踮著腳往水箱上放東西。
  “幹什麼呢?”方木大喝一聲。
  祝老四被嚇得渾身一抖,手中的東西也一下子掉進了水箱裡,他回過頭來看是方木,小聲咒罵著:
  “靠,是你。嚇死我了,我以為是輔導員呢。”
  “你幹嗎呢?”方木邊結褲帶便問他。
  祝老四踩著水管把掉進水箱裡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本被水浸濕的環境法教材。
  “你這廝,看看,搞成這樣。”祝老四把書抖抖,“還好,反正考完這科,這本書就沒用了。”
  他把書小心的放在水箱沿上,跳下來,走到隔間門口,上下打量了一下,又走上前掂起腳調整了一下書的位置。
  他滿意的拍拍手上的灰,看見方木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嘿嘿的笑了。
  “怎麼樣,高明吧?”他指指放在水箱上的書,“沒有人會注意那個地方。我把書放在那裡,考試的時候,把不會的題記下來,然後就說自己要上廁所,嘿嘿,厲害吧。”
  “真服了你。”方木扣好褲子,“我要是你,乾脆找個塑料袋,把書裝在裡面扎好,直接扔水箱裡,那不是更保險。”
  “對啊!”祝老四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還是你比較狡猾,老六,有塑料袋麼?”
  “靠,你去死吧,我哪有那玩意。”方木捶了祝老四一拳,“快走吧,要考試了。”
  “好辦法,下次一定聽你的。”祝老四一臉惋惜的表情。
  
  環境法是方木最不喜歡的一門,平時也聽得馬馬虎虎的。儘管題不太難,可是還是答得很費勁。好在王建就坐在身邊,這傢伙倒是下筆如有神,方木一邊挑自己會答的寫,一邊尋找機會抄王建的卷子。
  考試進行了半個小時後,祝老四就舉手說自己要上廁所,這一去就去了將近15分鐘。一個年長的監考老師指示另一個監考老師去廁所看看,“看看他是不是掉廁所裡了。”
  幾個352宿舍的人相互看看,樂了。
  不到一分鐘,祝老四就垂頭喪氣的回來了。走到方木桌前,作了個無可奈何的鬼臉,小聲說:媽的,未遂。
  方木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應該說今天還是很幸運的,兩個監考老師都是系裡出了名的好脾氣,儘管學生們抄襲的不少,可是兩位好好先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在王建的幫助下,方木很快答完了大半張試題,心裡草草算了算,及格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就索性放下了筆。考試還有20分鐘結束的時候,祝老四又舉手說要上廁所,監考老師笑著揮揮手,這廝就像得了赦令似的一溜煙跑出去了。幾分鐘後,面帶微笑欣欣然歸來,對方木打了個V。
  呵,死胖子,得手了。
  考試結束後,宿舍裡的人問祝老四第一次上廁所怎麼回事。
  “咳,別提了,那個隔間裡有人,等啊等啊好不容易出來了,靠,居然是輔導員,他問我要幹什麼,我說上廁所,他問我這麼多空著的蹲位為什麼不去,我說我對這個蹲位有感情,他一臉的狐疑,好在這時候監考老師來找我回去,否則真說不清楚呢。”
  大家轟的一聲笑開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考完了試,方木顯得無所事事。坐在床上看著大家收拾行李。每個人都是一幅急不可待的樣子。
  一方面是因為思鄉心切,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個學期發生的事情吧。似乎大家都急著逃離這個不祥的校園。
  老大收拾好行李,打聲招呼就匆匆的奔向火車站了。隨後,老二和老五也走了。祝老四和王建去買火車票。吳涵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寢室裡就只剩下方木一個人。
  一下子安靜下來,方木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來,在寢室裡來回踱著步子,走到鏡子前,站住了。
  裡面是一個頭髮蓬亂、面色蒼白的人。
  你什麼時候學會深鎖眉頭了?
  你什麼時候學會握緊雙拳了?
  你的眼睛什麼時候開始放射冰冷的光芒?
  你的肩膀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負載累累?
  
  我叫方木,你呢?
  
  電話鈴響了,方木接起電話,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方木說:“好的,媽媽,我這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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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49 引言回覆
家永遠是讓人最放鬆的地方,家宴永遠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飯菜。
  也許是由於方木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媽媽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方木吃得很香,上次有這麼好胃口的時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正吃著飯,電話響了,是祝老四打來的,問方木寢室裡煮面的小鍋放在那裡。方木告訴他在自己的床下,又問:“你們在幹什麼?”
  “嗬嗬,我和王建明天回家,今晚準備涮火鍋吃。”
  “在寢室涮火鍋?小心被人舉報。”
  “沒事,樓裡都沒有人了,再說三哥今晚值班,有他罩著,沒問題。”
  電話那邊傳來王建的聲音:“方木,一起來啊?”
  方木呵呵的笑了,“不了,你們吃吧,注意點安全,明天一路順風。”
  “好,過年的時候給你打電話拜年。”
  
  吃完晚飯,媽媽在廚房洗碗,老爸在錄像機裡塞了一盤成龍的《我是誰》,熱情地招呼方木一起看。這部片子方木早就看過了,看老爸興致這麼高,也就坐在他身邊陪著他。
  好像所有的男人都有點暴力情結。老爸盯著片子裡的飛車、爆炸、槍戰鏡頭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成龍和幾個特工在辦公室裡打成一團的時候,媽媽在廚房喊老爸幫忙灌開水。
  “小木去。”老爸眼盯著屏幕說。
  媽媽輓著袖子從廚房探出頭來,“小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別折騰孩子,老東西你來。”
  老爸不滿地嘟噥一句,起身去了廚房。
  灌完開水回來,那段打鬥場面已經結束了,老爸連說遺憾,方木就拿起遙控器,按了倒帶鍵。
  畫面滑稽的倒退起來,成龍帶著手銬,漂亮的從雙手間跳過。
  老爸目不轉睛的看著,不時讚嘆成龍的身手矯健,卻沒有注意到方木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老爸正看得開心,冷不防方木一把抓起遙控器,按下了倒帶鍵。
  “你幹什麼?”
  方木沒有回答,死死盯著屏幕。
  那一段鏡頭中,成龍的雙手被手銬反剪在身後,他在連續踢倒幾個特工後,縱身從自己的雙手間跳過,雙手回到了前面。
  倒帶的畫面中,成龍的雙手在前面,縱身一跳後,變成了雙手反剪在身後。
  方木反覆看了幾遍,最後被大聲抗議的老爸搶走了遙控器。
  原來,自己反剪雙手並不是很難,只要你夠矯健。
  那雙腳呢?
  怎麼又想起這些事了?不想了不想了。方木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錄像帶上。
  天台上,成龍大戰兩個打手,精彩無比。
  塑料扣繩。
  只要把尖的一端插入另一端的小孔,用力拉就可以把手腳綁住。
  現場報告中提到,這是一種非常簡易卻能夠把人牢牢捆住的方法。
  捆別人容易,捆自己同樣容易。
  方木的心跳開始狂跳。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被發現的時候,全身只穿著內褲。
  如果是他,那他的緊身衣和頭套哪裡去了?
  現場(包括樓下)已經被仔細搜查,沒發現緊身衣和頭套。燒掉?現場肯定會留下痕跡和氣味。
  不會,不會是他。
  成龍沿著玻璃屋頂滑下,在大廈邊緣驚險地停住。這個不要命的傢伙膽子太大了。
  廁所的水箱。
  “..….沒有人會注意到那個地方……”
  方木的手心開始出汗。
  不,不可能。
  自己也在現場看到了,那個高舉斧頭的人不是他。
  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不,胡思亂想!我太累了,想得太多了。
  祝老四、王建還有他。寢室樓裡只有他們三個人,不,還有孫梅。
  孫梅?
  周軍死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包括他的。
  如果孫梅說了假話?那....
  老爸注意到了方木的臉色,關切地問:“怎麼了,不舒服?”
  方木虛弱的搖搖頭。
  不,我在胡思亂想。停止這些瘋狂的念頭。馬上停止!
  “不舒服就趕快說,嚴重了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當我察覺到舞台上的人的真實意圖的時候,我沒有立刻採取行動。
  來不及了。陳希死了。
  不,即使錯了,也不要“來不及”
  方木一躍而起,拿起電話撥打邢至森的手機。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邢至森辦公室的電話,無人接聽。
  方木焦躁不安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突然想起什麼,又撥打了宿舍的電話。
  話筒裡是單調的嘟嘟聲,也沒有人接聽。
  他們去哪裡了?王建的宿舍?不知道電話號碼。
  還是,出事了?
  要不要報警?
  方木的手已經按向了1和1,在0上停了很久,還是把電話放下了。
  也許,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方木回到沙發上坐好,時鐘已經指向了10點。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電視,卻一點也沒看進去。忍耐了10分鐘,他猛地站起來,對目瞪口呆的父母說:“我出去一下。”說完就穿上外套,打開門走了。
  他必須要去學校看看,否則自己今晚不會平靜。
  在人影寥寥的大街上,方木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希望,只是我的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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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50 引言回覆
兩個小時前。
  352寢室裡,一個煤氣罐擺在桌子下,一個小鋁鍋正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桌子上擺著羊肉、魷魚、粉絲、蠣蝗肉和幾瓶啤酒,有兩瓶已經打開了。祝老四和王建正蹲在地上擇菜,擇好的生菜、油菜和香菜亂七八糟的堆在地上。
  有人敲門。祝老四問:“誰?”王建一躍而起,準備關火。
  “我。”祝老四松了口氣,打開了門。吳涵走了進來。
  “靠,我以為是孫更年呢。”
  “沒事,她在樓下看電視劇呢,《無悔追蹤》,看的正來勁呢,不會上來的,不過你們小點聲啊。”
  “放心吧,有事還有你罩著呢。”王建端著裝滿青菜的飯盆,“我去洗菜了,吳涵,一會上來一起吃點。”
  “好。”
  王建拉開門走了出去。
  吳涵走到自己床前,從床下翻出一個塑料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
  “老四,這個吃不吃?”
  “什麼啊?”
  “臘肉,老鄉給的,我不太習慣這個味。”
  “臘肉!這個涮火鍋最棒了,三哥你真偉大。”
  祝老四咽著口水接過來。
  “洗洗再吃,放了很長時間了。”
  “好,三哥你幫我看著火。”祝老四眉開眼笑的拉開門走了。
  吳涵走到門前把門關好,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紙包,把裡面的粉末迅速倒進兩個啤酒瓶裡,又晃了晃。粉末很快就溶解在啤酒裡。
  不一會,祝老四和王建推開門走了進來。吳涵站起身。
  “你們吃吧,我一會上來,注意點煤氣。”
  “那你一會上來啊,我們給你留一瓶酒。”
  “好,我把門給你們帶上?”吳涵手扒著門框說。
  “行,你上來的時候,直接用鑰匙開就行了。”
  吳涵答應了一聲,帶上門走了。
  
  樓下的值班室裡,孫梅邊打毛線邊看電視劇,吳涵坐在她身邊,也盯著電視屏幕,眼睛卻不時瞄著墻上的掛鐘。
  孫梅看見他的樣子,輕輕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毛線,走到他身邊,伸手在他臉上撫摸著。粗糙的手撫在臉上,麻酥酥的很舒服。
  “著急了?快十點了,門一關,就不會有人來了。”
  她坐在吳涵腿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在吳涵胸前輕輕劃著。
  吳涵用手摟住她的肩膀,孫梅馬上把嘴湊過去,長長的吻住吳涵。
  片刻,她的嘴脣離開他的,又把臉埋進吳涵的懷裡。
  “你都很久沒有對我這麼溫柔了。”
  “怕別人看出來嘛。”
  “我不管,今晚樓裡除了你們宿舍那兩個,就只有我們,我要你好好陪我。”孫梅在吳涵懷裡撒嬌地扭動著身子。“一放假,就又要很久看不見你,你家那裡,連電話也不能打。”
  吳涵輕拂著孫梅的頭髮,“好。”
  孫梅抬起頭,剛要和吳涵再親昵一下,他卻站起身。
  “幹嗎去?”
  “上去看看我那兩個同學。”
  孫梅有點不高興,可是也沒表示反對。
  “快點下來。”
  吳涵答應了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
  吳涵關好值班室的門,徑直走向二樓的儲物間,從裡面拎出一隻塑料桶,走上了三樓。
  他掏出鑰匙,打開了352寢室的門。
  桌子上的小鋁鍋仍然咕嘟嘟的冒著熱氣,王建和祝老四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眼前的一切讓吳涵很滿意,可是他來不及欣賞。他先關掉煤氣,然後從床下拿出一隻臉盆,把塑料桶裡的液體倒了進去,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彌漫在宿舍裡。
  “晤....”趴在桌之上的祝老四忽然艱難地抬起頭來,向吳涵伸出一隻手。
  吳涵面無表情地把那隻手打開,祝老四的手重新跌落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
  吳涵關掉了電燈,然後在黑暗中拖過一隻凳子,踩在上面擰下了燈泡,然後在桌子上小心地把燈泡打碎,又重新擰上去。
  做完這一切,他環視了一下宿舍,然後拔掉了煤氣罐的導器管,接著把煤氣罐的開關打開至最大。
  他把門帶好,走了出去。
  吳涵站在黑暗的走廊裡靜靜的等著,不時看看手腕上的手錶。
  大約半小時後,他打開門,一股濃烈的煤氣味撲面而來。他滿意地把門虛掩好,轉身迅速走下樓。
  
  孫梅正在值班室裡看電視,吳涵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怎麼了?”孫梅詫異地問。
  “咳,別提了,我們宿舍那兩個人,在寢室裡用煤氣罐吃火鍋。”
  “這還了得!”孫梅一下子跳起來,“要是讓保衛處知道,要扣我獎金的!”
  吳涵無奈的攤開手,“沒辦法,我們是一個寢室的,我說了他們也不聽。”
  “我去!”孫梅快步走了出去,“這幫小兔崽子,太不像話了!”
  
  孫梅疾步跑上三樓,氣衝衝的直奔352寢室。一拉開門,屋裡漆黑一片,一股煤氣味差點讓孫梅窒息。
  “你們幹什麼呢?”孫梅捂住鼻子,伸手按下了電燈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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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剛剛走進校門,就聽見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他一怔,察覺到爆炸正是來自二舍的方向,方木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拼命向二舍跑去,還沒跑到樓下,他就已經看見了。
  傳說永遠不會失火的二舍正冒著濃煙與火焰。
  看得出,起火點在三樓左側。
  方木開始全身顫抖。那正是352寢室的位置。
  足足愣了半分鐘,方木邁動仍然在顫抖的腿,向樓門跑去。
  門鎖著,方木用力捶打著鐵門,邊大聲叫喊著,可是沒有人理他。
  他向兩邊望去,然後後退了幾步,助跑,一下抓住了自行車棚的棚頂,翻上去,再登上二樓窗台,用手推推,窗戶被插死了。他用手肘一下敲破玻璃,打開窗戶,終於跳進了二舍。
  二樓裡還好,煙不是很多,能隱隱看見三樓的火光。方木用袖子捂住嘴,快步向三樓西側跑去。
  三樓到處是火光,352附近的幾個寢室的門都已經燃燒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皮肉的焦臭味。透過火光與煙霧,方木看見352寢室門口正蹲著一個人,小心地向裡面張望著。方木小心的靠近,藉著周圍的火光,方木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是吳涵。
  
  儘管在心中早有準備,可是,當方木真的面對他的時候,他還是失聲叫了出來:
  “是你!”
  吳涵猛地回過頭來,看到是方木,面色反而變得沉靜。他皺著眉頭打量著方木,仿佛他是一個打擾了晚宴的不受歡迎的客人。
  “你真是越來越讓人討厭了,方木。”
  他緩緩的站起身,用一個誇張的邀請動作指向仍在燃燒的352寢室:“怎麼樣?壯觀麼?”
  方木這才注意到,在被火光映亮的352宿舍裡,躺著兩個已經被燒得蜷曲起來的人。
  方木的嘴脣顫抖起來,他用一隻同樣在發抖的手指著那兩個仍在燃燒的人說:“他們....他們.....”
  吳涵平靜的說:“是老四和王建。還有她。”他微笑著朝對面的墻垛努努嘴。
  那裡躺著一個渾身焦黑的人,從身上還沒完全燒掉的毛衣和身形看,是孫梅。
  方木背靠著樓梯扶手,勉強讓自己站直。
  “為...為什麼?”
  吳涵聳聳肩,“為什麼?那要問這個蠢女人了。”他仿佛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輕巧地走到孫梅的屍體旁,用腳踢了踢她的身體,聲音卻驟然低了下來:“那是上學期的事情了。她要告訴我一件不該被別人知道的事情,就寫了封信給我,還自作聰明的塞進了我的書包。結果我沒看到那封信,當天我去圖書館還了一本書,我想,那封信就夾在那本書裡了。”
  “《國際經濟學與國際經濟政策》?”方木脫口而出。
  “是的。”吳涵說,“其實你猜對了,那張借書卡就是死亡借書卡。”
  方木飛快的回憶著那張借書卡上的名單:高國棟、王培、齊新、劉柏龍、廖闖、鄒奇、吳涵。然後是周軍、賈飛飛、劉偉麗、陳希、方木、王建、祝承強。
  “第七個,”方木聲音嘶啞的說,“你是第七個讀者,之後的人都要死對麼?”
  吳涵搖搖頭:“你別傻了,當我去圖書館查那本書的時候,我後面的讀者只有周軍、賈飛飛和劉偉麗。我在那本書裡沒有找到那封信,我想,那封信一定被我之後的某個讀者拿走了,而之後不久,我就被基地班莫名其妙的刷了下來。我知道,一定有人用這封信在背後捅了我一刀。而且,”他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他打算讓我繼續蒙羞!”
  “那其他人呢,他們不可能看到那封信,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們?因為仇恨?”
  吳涵似乎無可奈何的笑笑:“我的天,方木,以你的智商,我真的很難與你溝通。我曾經以為你比其他人要聰明,你讓我失望了,親愛的朋友。”
  “當然不是因為仇恨,”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高傲的憐憫,“因為我後來找到那封信了。”“什麼?”方木睜大了眼睛,“什麼時候?”
  “殺死劉偉麗之後,無意中在我的床底下發現了。”
  “我不明白。”
  吳涵大笑起來,仿佛面對的是一個十分可笑的問題。他甚至笑得咳嗽起來。
  “因為你啊,我親愛的朋友。”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我?”
  “對,因為你發現了那張借書卡,而我那個時候,剛剛從這個遊戲中找到了樂趣。”
  他仿佛演戲一般優雅地伸出雙手,好像在迎接一個久違的好友。
  “你,我親愛的朋友,給我這場戲添加了多麼精彩的一幕,當我對這個遊戲意猶未盡的時候,你,我親愛的,給了我繼續下去的理由。喏,繼續吧,這是名單,偉大的殺手。死亡借書卡,還有比這更刺激的遊戲麼?”
  “我還是不明白。”
  “你當然不會明白。”吳涵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你是永遠不會了解的。”
  他把目光從方木的臉上移開,掃視著兩邊的走廊。
  “從邁進這所學校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不再是村裡人眼裡那個聰明絕頂,前途無量的吳涵。跟你們相比,我是那麼的平庸。沒有出眾的外貌,沒有豐裕的金錢,沒有過人的成績,我唯一比你們強的地方就是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座樓,你們在這座樓裡睡覺、學習、嬉笑打鬧的時候,我在清理你們留下的垃圾,我在用雙手去湊齊那遙不可及的學費。”他頓了一下,“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考進基地班。這是我輓回自尊的唯一機會。而這個機會,也失去了。”
  他抬起頭,望著被熏黑的天棚,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當一個人被剝奪的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就危險了。”他轉頭看著方木,笑了一下,“不是麼?”
  不等方木回答,他又開口說道:“可是我發現我並不是一無所有。”他的眼睛霎時放出咄咄逼人的光芒,“我發現了我的力量,我有能力把握一個人的生命。看到你們的恐懼,惶惶不可終日,看到警察費盡心思卻找不到一絲線索,我感覺——”他猛地張開雙臂,在火光中仿佛受難的偶像,“我,我是神!”
  是因為我,方木的心底一片冰涼,陳希、祝老四、王建,他們的死,是因為我。
  方木看著他陶醉的表情,突然問了一句:
  “水箱裡有什麼?”
  吳涵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詫,他的眉頭重新皺起來,慢慢放下了雙臂。
  “砍死陳希的人,真的是你麼?”
  讓方木沒有料到的是,第二個問題卻讓吳涵的嘴角重新浮現一絲嘲諷的微笑。
  “我還以為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原來你也不過如此。呵呵。”
  他歪著頭,仿佛獵手在欣賞自己的獵物。
  “說來話長,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想聽的話。”
  
  周軍哼著小曲,拿著一卷手紙走出寢室,對面的352寢室傳來方木的聲音:“精盡人亡!”
  周軍笑罵道:“嗬嗬,傻逼。”一搖三晃的走進了廁所。
  吳涵出現在樓梯拐角處,他緊張的向兩邊張望,走廊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他快速卻又悄無聲息的走進廁所,廁所裡除了正在使勁的周軍,空無一人。
  他悄悄來到周軍身後的蹲位,小心的探過頭去。周軍背對著他,毫無察覺。
  吳涵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根繩子,用手拽住兩端,瞄準周軍的腦袋,猛地套了過去。周軍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就被吳涵把整個人拉了起來。吳涵迅速半蹲下身子,雙手交叉,死死地拽住繩子,周軍雙手在脖子上亂抓,腳也在亂踢,竭力想站直身子,無奈脖子被繩子死死的勒在隔墻上,只是無濟於事的蹭來蹭去。幾分鐘後,周軍終於不再掙扎了。滿頭大汗的吳涵又狠狠地勒了幾下,才慢慢放鬆繩子,周軍的身體順著隔墻軟綿綿的癱下去。吳涵精疲力盡的向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返了回來。他走進第一個隔間,不敢抬頭正視死者的臉,費力的把他的腿彎過來,後背貼著隔墻,看起來仍像大解的樣子。吳涵轉身出了廁所,迅速走下樓梯,剛剛下到二樓,就聽見某個寢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就聽見踢踢沓沓的腳步聲。吳涵背靠在二樓的樓梯上,屏氣凝神的聽著,大約一分鐘後,那個腳步聲又從廁所裡出來,並沒有慌亂的跡象,門被重重的關上,一切恢復平靜。滿頭大汗的吳涵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身下樓。
  
  吳涵背著書包,拿著水杯小心的繞到行政樓背後。他推推一樓衛生間的窗戶,一扇窗子無聲的開了,吳涵動作敏捷的跳了進去。
  劉偉麗打著哈欠,一頁一頁的複印著材料。這時有人敲門。
  “誰?”
  “師姐,是我。”
  劉偉麗打開複印室的門,吳涵站在門口。
  “是你啊。”劉偉麗認得他是下午幫忙搬材料的師弟。
  “我剛才路過樓下,看見這裡還亮著燈。”吳涵的臉上是謙卑的笑,“需要幫忙麼,師姐?”
  劉偉麗看看複印機旁堆積如山的材料。
  “好啊,謝謝你。”她向這個熱心的師弟投以極具魅力的一笑。
  兩個人邊忙著手裡的工作,邊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閒話。突然,吳涵的手停下來。
  “怎麼了?”
  吳涵指指門外,“好像有人來了。”
  走廊裡確實有腳步聲,可是那腳步聲卻漸漸遠去,最後消失了。
  “沒事,可能是保安員。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吳涵走到門前向外張望,走廊裡空盪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他松了一口氣。
  他回到桌前,劉偉麗正背對著他從複印機裡取資料。吳涵悄悄擰開杯蓋,又把杯子推翻在桌子上。
  “哎呀,糟糕。”
  “怎麼了?”劉偉麗聞聲回頭,淺褐色的茶水正順著桌面流淌,一本結題報告浸泡在水中。
  “怎麼搞的?”劉偉麗懊惱地把報告書拎起來,用力甩著上面的水。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師姐。”吳涵怯怯地說。
  “怎麼辦?高老師要批評我的,他那個人最愛乾淨了。”劉偉麗一臉焦急的神色。
  吳涵尷尬的絞著手,然後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這樣吧師姐,咱們把它拿到天台上晾晾,應該很快就會乾。”
  “好好。”劉偉麗急忙把報告書上的訂書釘取下,跟著吳涵上了複印室對面的天台。
  天台上風很大,吳涵從墻角撿了幾塊磚頭,把散開的報告書壓在天台邊緣的水泥沿上。
  劉偉麗看著腳下變小的校園,有點害怕。吳涵說:“別害怕,這裡風比較大,乾得快。”
  劉偉麗點點頭,也拿起一塊磚頭把報告書壓在旁邊的水泥沿上。
  “師姐,”吳涵盯著自己手中的報告書,“好像缺了一頁。”
  “不會吧。”劉偉麗湊過來,伸手去接報告書,“我看看。”
  吳涵卻將手一縮,用另一隻手將劉偉麗猛地一推,劉偉麗驚叫了一聲就俯身跌下了天台,隨後就聽見一聲沉悶的“砰”
  吳涵站在水泥沿上,胸口不住的起伏。須臾,他向樓下望去,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吳涵定定神,把磚塊下壓著的報告書一一撿起,轉身下了天台。
  他回到複印室,把報告書塞進書包,然後從書包裡拿出一塊抹布,把桌子和複印機仔細地擦了一遍,又回到走廊,把窗台和窗框擦拭一遍。然後,他徑直來到24 樓的衛生間,從裡面拎出一把拖布,把複印室的地面擦洗乾淨,然後拿起書包和水杯退出複印室,離開之前,又把複印室的門把手擦了一遍,然後虛掩上門,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走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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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52 引言回覆
自習室裡,賈飛飛和宋博在一個角落裡親昵的擁抱著,宋博的手在賈飛飛身上不老實的動著,賈飛飛一邊低聲的笑,一邊看著周圍或氣憤或不屑或好奇的目光。她湊到宋博耳邊低語了幾句,宋博臉上展開一絲心照不宣的微笑,賈飛飛的臉卻紅了。
  兩個人輕快的收拾好書包,手拉著手出了自習室,卻沒有注意到另一個角落裡,吳涵也開始收拾書包。
  賈飛飛和宋博來到體育場,找了一個背風的角落,剛剛坐下,兩個人就急不可待的糾纏在一起。
  他們的舌頭攪拌在一起,雙手在對方的身體上不住的游走。
  他們沒有聽到,在他們所坐的台階下的空洞中,一個人在平靜的呼吸。
  吳涵坐在裡面,手裡緊握著一根木棒,緊閉雙眼,耳朵卻在捕捉著上面的每一點動靜。
  過了很久,成群的學生大聲談笑著穿過體育場。吳涵看看手錶,10點多了,學生們該回寢了。
  上面的動靜卻過了好一陣才平息。
  “估計關寢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我們去錄像廳吧。”
  吳涵悄悄的站起,小心的站到台階的側面。
  “行,不過你到時候不準做壞事啊。”
  是時候了。吳涵猛地一步跳上台階。
  他看見宋博剃著短發的腦袋和賈飛飛剎那間驚恐的表情。
  他用力揮下木棒。
  
  陳希在化妝間裡對著鏡子小心的補妝,這時有人敲門。
  “誰啊?”
  “是我,吳涵,能進來麼?”
  陳希打開門鎖。穿著緊身戲服的吳涵閃了進來。
  “幫個忙,袖子這裡開線了,快幫我補兩針。”吳涵伸著手,手心向下。
  “哪裡啊?”陳希忙湊過去,“哪裡開線了?”她低頭在吳涵手腕處尋覓著。
  吳涵的手掌卻一翻,手心裡赫然出現一塊紗布,徑直捂上了陳希的嘴。
  陳希很快癱軟下來。
  吳涵把陳希扛在肩上,拉開門,左右張望了一下,把陳希放在停在門口的小車上,用白布蓋好。
  幾分鐘後。在全場的驚呼與掌聲中,吳涵迅速從舞台的右側衝入走廊,疾步跑上三樓,徑直衝進衛生間。正如他預料到的那樣,所有人都在樓下欣賞全劇的高潮,衛生間內空無一人。
  他脫下緊身戲服和頭套,胸口,雙臂和大腿上都用膠帶粘著厚厚的棉花。他走進一個隔間,踩在水管上,從水箱裡拿出一隻塑料袋,把緊身衣和頭套團成一個小團,塞進塑料袋裡,扎好後重新踩上水管,把塑料袋放在水箱的角落裡,一個不會影響上水和排水的位置。
  緊接著,他撕下粘在身上的棉花,扯成小塊,又擰開水龍頭把棉花打濕,厚厚的棉花變成了幾個小團,他把這些棉花團和膠帶扔進了另一個隔間的便池內,放水衝進了下水道。
  做完這一切,他從暖氣片後拿出兩條早已準備好的塑料扣繩,走進最裡面的一個隔間。他先把自己的雙腳捆好,然後在膝蓋和嘴的配合下,又把自己的雙手捆好,然後坐在地上,蜷起雙腳從雙手間穿過,這樣他的雙手就反剪在身後。吳涵在背後用手扶著墻站起來,將後腦緊貼木質的隔間門框。當他感到門框的稜正對著自己的後腦的時候,他向前探出頭,然後猛地向後撞去。一道裂口立時出現在他的後腦,鮮血很快流下來,感到頭暈目眩的吳涵貼著墻壁慢慢坐下來,小心地不讓血蹭到墻壁上,然後側倒在隔間的地面上,閉上雙眼。
  


  “那麼,那天我在俱樂部看見你,”方木慢慢地說,“你是去三樓的衛生間裡拿那件戲服和頭套對麼?”
  吳涵點了點頭。
  明白了。他在劇場裡呆坐,也不是因為痛惜陳希或者感到內疚,而是在回味當天精彩的演出。
  兩個人默默的對視著。
  “你為什麼不殺死我?”方木忽然問道。
  “我是要把你留到最後的,親愛的方木。”他的微笑簡直可以稱得上友善,“有個人在不斷地猜我的心思,可是又猜不到,這多好玩啊。可是。”他的微笑一下子在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愚蠢地破壞了這場好戲,它本該有一個完美的結局的。所以,方木,我們只能今天說再見了。”
  一陣恐懼襲上方木的心頭,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快跑。
  他剛剛轉身,卻不料吳涵從地上撿起一根凳子腿,朝自己揮了過來。
  方木急忙低頭躲避,卻不料吳涵只是虛晃一槍,矮身向他的腳踝打來。
  “喀嚓!”方木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踝骨折斷的聲音,他身子一歪,吳涵迅速站起身來,揮手又是一棒,方木的腦袋挨了重重的一下,他再也站不住了,仰面倒在了地上。
  劇痛讓方木幾乎昏死過去。朦朧中,他感到吳涵伸手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拖向還在燃燒的352寢室。方木無力的掙扎著,卻絲毫沒有作用,只能任由吳涵把他拽到寢室門口。
  吳涵鬆開手,方木重重的躺倒在地上,剛想撐起身子,卻被吳涵用一隻腳踏在胸口,絲毫動彈不得。
  吳涵從衣袋裡拿出一把大號軍刀,方木認得那是去年吳涵在地攤上買的只有四種功能的假冒瑞士軍刀。
  吳涵把刀啪的打開,然後騎在方木身上,把刀刃頂在方木的脖子上。
  “說實話,我真的舍不得殺你,”他居然嘆了口氣,“原本打算讓你多活段日子,這個遊戲才好玩。”
  “你這個變態!”方木咬牙切齒的罵。
  吳涵並不生氣,反而輕輕的笑了笑。“變態?”
  “其實你跟我是一樣的。”他湊近方木的臉龐,“一樣的敏感、自卑。”
  方木停止了掙扎,他睜大眼睛看著吳涵。
  “是的,你和我一樣,那天我們從公安局回來後,我就知道。”吳涵的刀子仍然頂著方木的脖子,“所以,我在你臨死前告訴你所有的秘密。感謝我吧,至少,”他朝寢室裡那兩具屍體努努嘴,“你應該比他們甘心。”
  “警察早晚會抓住你!”
  “赫赫。”吳涵的嘴角又浮現憐憫的笑,“你別傻了,你們都死了,我怎麼說都行。”
  遠處漸漸傳來消防車尖利的警笛聲。
  他從衣袋裡拿出一個礦泉水瓶,裡面的液體呈現淡淡的紅色。
  “還好,留了一瓶,足夠了。”他擰開瓶蓋,好像在哄孩子睡覺一般,“不要動,不會太久的,一下子就好了。”
  “不要..”
  方木和吳涵同時向墻角望去。那一瞬間,方木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是孫梅真的動了一下。
  隨後,她就慢慢站了起來。
  “不..不要..再殺人..”
  孫梅的頭髮已經被全部燒光,臉上除了焦黑,就是翻開的皮肉,早已辨不清五官。全身的衣服只剩下絲絲縷縷,有的還在冒煙。
  她一步步向吳涵走來,口中喃喃自語:
  “不要.不要再殺人..”
  吳涵大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臉上的肌肉因為恐懼而扭曲成一團。
  已經被燒得不成人形的孫梅向他伸出雙手
  “不...不要..”
  “你別過來!”吳涵顫抖著說,眼睛瞪得似乎要突出眼眶。
  “不要再殺人!”
  孫梅突然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向吳涵撲了過去。
  吳涵被一下子撲倒在地。方木就勢一滾,滾到了走廊的另一邊。
  孫梅死死的抱著吳涵,吳涵拼命的掙扎,礦泉水瓶裡的液體潑灑在他的身上。
  他們在地上翻滾著,廝打著。吳涵的手在孫梅臉上亂抓亂撓,孫梅臉上被燒焦的皮肉一塊塊掉下來,可是她的手始終緊緊箍著吳涵。
  燃燒了很久的門框終於倒塌下來,正好落在他們身上,吳涵的身上馬上竄起火苗。
  “啊————————”吳涵慘叫著,身上的火焰卻越來越大。
  “救命..救救..我...”他把一隻在燃燒的手伸向方木。
  方木看著已經被燒成一團火球的吳涵和孫梅,想動卻怎麼也動不了。一陣眩暈襲來,方木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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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5 12:53 引言回覆
第十八章 孫梅的日記
  
  方木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裡了。
  那天晚上的遭遇讓方木顱骨骨折加踝骨骨折,身上還有部分地方燒傷。入院的第二天,他是在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情況下向邢至森斷斷續續的講述了當晚的所有事情。
  從早到晚都有兩個面色陰沉的警察在病房門口呆著。來探視的邢至森也毫不避諱地說,警方已經把方木當作了重大犯罪嫌疑人來調查,方木提到的那把大號軍刀,在現場沒有找到。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還活著,原因不言而喻。
  
  一天深夜,方木突然驚醒了。
  病房裡滿是嗆人的煙霧,門外隱隱可見閃動的火光。
  著火了。
  方木想大聲喊,可是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他拼命想坐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
  掙扎中,方木突然認出上面是熟悉的老五的床板。
  我在352寢室中。
  門被輕輕的推動了。
  先是一支被燒焦的、皮開肉綻的手,然後是一個焦黑的身體,已辨不清五官的臉。
  胖胖的,是祝老四。
  他走到方木的床前,默默的站住。
  接下來是被燒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王建、面龐破碎不堪的孫梅。
  然後是一個穿著白袍的女孩,手裡捧著自己長髮飄飄的頭顱。
  方木驚恐的張大嘴巴。
  你們…….
  死去的人們安靜的站成一排,默默地看著床上的方木。
  那些目光仿佛一張網,緊緊箍在方木的身上。
  網越收越緊,方木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不要,放開我。
  其實你和我一樣。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方木猛地扭過頭去,吳涵躺在自己身邊,眼睛只剩下兩個空空的血洞,嘴脣已經沒了,粘連著血肉的牙齒蠕動著。
  其實,你和我一樣。
  不————
  
  方木的身體在床上痛苦的弓起,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口中模糊不清的呻吟著。
  在床邊坐著的媽媽一躍而起,拼命按住方木的身體。
  “別怕別怕,沒事的,媽媽在這裡。”
  方木的眼睛猛地睜開,下午的陽光一下子刺進來,他忍不住又閉上雙眼,眼淚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是夢。他一下子放鬆下來。
  門被撞開了,外面守候的兩個警察衝了進來。後面還跟著邢至森。
  “你們要幹什麼!”披頭散髮的媽媽爆發了,“你們把孩子抓走吧,判他死刑吧!”
  她撲向其中一個警察,在他的胸前死命地捶著。
  警察尷尬的抓住她的手,把她輕輕的推開。
  媽媽掙扎了幾下,感覺到自己也沒有力氣了,就放開手,趴在床邊大聲的抽泣。
  邢至森對兩個警察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兩個警察連連點頭,最後說了句“邢隊長我們走了”就離開了病房。
  邢至森走到床邊,俯身拍拍媽媽的肩膀,“大姐,您別這樣,方木沒事,我們已經排除對他的懷疑了。”
  “真的?”媽媽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凶手已經抓住了?”
  “沒有。不過,已經搞清楚了,跟方木沒關係。”邢至森抓起搭在床頭的毛巾,“快擦擦臉吧,瞧您,都成什麼樣了。”
  媽媽吸著鼻子,不好意思地抓過毛巾。
  “我去洗洗臉。”她不放心的看著方木。
  “沒事,您去吧,我在這裡照看他。再說,”邢至森轉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方木,“您的兒子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
  媽媽的眼睛裡浮現出驕傲的神色,仿佛在說“那當然”,她攏攏頭髮,轉身出去了。
  邢至森在床邊坐下,手搭在被子上。
  “怎麼樣?”
  “還好。”隔了好久,方木才回答。
  他的眼睛始終看著天花板,頭和腳踝在隱隱作痛。
  他的眼神空洞落寞,裡面透著無以名狀的恐懼。邢至森輕輕的嘆了口氣,他把臉埋在手掌裡,用力地搓了一把臉。
  “我們已經排除了你的嫌疑。”
  “晤。”
  方木的冷淡,讓邢至森有些無所適從。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想了想,又插進煙盒中。
  “你是不是還在埋怨我?”他試探著問。
  方木毫無反應。
  “我是想對你說對不起的,那晚我在郊區……”
  “我沒有埋怨你,我沒有埋怨任何人。”方木突然開口了。
  是的。我沒有理由埋怨任何人。
  是我發現了借書卡。是我沒有及時趕回學校。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邢至森低下頭。
  兩個人沉默的坐了一會。媽媽回到病房,看到屋裡的情景,又退了出去。
  邢至森又嘆了口氣,開始在提包內摸索,須臾,他把幾樣東西放在床頭。
  “我們在孫梅家裡發現了這個。”
  方木第一次扭過頭來,那是三個硬皮的筆記本,其中一個質地精良,價值不菲,另外兩個是十分普通的便宜貨。
  “這是什麼?”
  “孫梅的日記。在這裡我們發現了一些重要的證據,所以,排除了你的嫌疑。”
  邢至森看到方木目不轉睛的看著日記本,輕輕笑了笑。
  “想看看麼?”
  方木把目光從筆記本上轉移到邢至森臉上,雖然沒有說話,但是邢至森從那目光中看到了曾經熟悉的東西。
  堅強與狂熱。
  “你看看吧,不過要保管好。”邢至森站起身來,衝他擠擠眼睛,“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違犯紀律了。再說,”他頓了一下,“你有權知道真相。”
  他把手放在方木頭上,他的手厚重有力。
  “方木,”他盯著方木的眼睛,“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你始終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別讓我失望。”
  說完,他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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