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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讀者(轉至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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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Offine男魔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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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3 16:52 引言回覆
第八章 無力悲傷
  
  邢至森精疲力盡的坐在椅子上,心情卻是愉快的。那件販毒大案終於告破。今天凌晨,市局刑警隊經過周密部署,對犯罪嫌疑人窩藏的一個市郊的倉庫進行突襲,上次逃脫的兩個犯罪嫌疑人,一個被當場擊斃,一個被生擒。邢至森全程指揮了今天凌晨的行動,又突審了一夜,雖然累得要命,但是勝利的喜悅讓他興奮不已,本想在辦公室裡睡一會,可是半天也睡不著。
  
這時候手機響了,邢至森看了一眼屏幕,是丁樹成打來的。估計是特意打來表示祝賀的吧。邢至森接通了電話,剛聽了幾句,他的臉色就變了,失聲喊道:“什麼,又死了一個?”
  
周圍正在興奮地談論凌晨的行動的同事們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邢至森。邢至森沉著臉聽著電話裡丁樹成急促的話語,最後說了句:“等著我,我馬上到!”就抓起外套,叫上幾個同事,急匆匆的出門了。
  警車剛剛開出市局大院,邢至森的電話又響了,還是丁樹成。邢至森聽完電話後,反而一言不發的坐在車裡,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車窗外紛飛的雪花,良久,他回過頭,對身邊一直用探詢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同事說:“不是一個,是兩個。”
  
  現場一共發現了兩具屍體。第一個被發現的是捆在旗桿上的一具女屍,丁樹成接到師大保衛處的電話,剛剛出門,師大保衛處又打電話來,說在體育場外面又發現一具被白雪覆蓋得嚴嚴實實的跪伏的男屍。
  
  邢至森趕到現場的時候,現場已經被先前趕到的同事們封鎖了起來。,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學生。邢至森費力的擠過人群,看見丁樹成蹲在地上,瞅著雪地發愣,幾個法醫在已經被平放在地上的女屍前忙碌著。
  
邢至森走過去拍拍丁樹成的肩膀,丁樹成像被火燙了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邢至森注意到丁樹成目光中充滿了少見的驚恐。他直愣愣的看著邢至森,幾秒鐘之後才喃喃地說了句:“又死人了,而且是兩個。”
  
邢至森移開目光,他為自己的下屬在此刻表現出的軟弱感到惱火。他轉頭問另一個在場的警察:“情況怎麼樣?”
  
那個警察簡單介紹了案發的過程。一個早上來操場晨跑的學生發現了被綁在旗桿上的女屍,馬上跑回保衛處報告。值班的保衛處幹部給丁樹成打完電話後,跑到操場準備封鎖和保護現場。經過體育場小門的時候,一個細心的幹部覺得墻邊的一個雪堆看起來很可疑,走過去一看,發現了另一具被埋在雪下的,成跪伏狀的男屍。
  
邢至森皺著眉頭聽完警察的匯報,思索了一下,又問道:“現場勘查的情況怎麼樣?”
  
那個警察很快的回答:“正在進行中,不過,”他猶豫了一下,“估計不會有什麼線索,雪太大了,幾乎把一切都蓋住了。”
  
邢至森的眉毛擰得更緊了,他看看丁樹成,丁樹成還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邢至森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走,去那邊看看。”
  
發現男屍的現場和這邊差不多,同樣圍著密密麻麻的學生。法醫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一個和邢至森相熟的法醫走過來向他要了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邢至森問他有什麼線索,法醫說了一句“失血性休克導致死亡”就不作聲了,吸了大半根煙後,法醫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抬起頭來說:“很多年沒遇到過這麼邪門的事情了,不到三個月,死了四個人。”他看看邢至森難看的臉色,知趣的閉了嘴,回去幫助其他人把屍體裝進了屍袋裡。
  
警察們抬起屍袋走向停在一旁的警車,由於屍體呈跪伏狀,又被凍得硬邦邦的,屍袋顯得奇形怪狀。警察們揮手讓學生們讓開,學生們不說話,也沒人動。
  
邢至森掃視著人群,感到無數透著敵意和不信任的目光射在自己臉上,他回過頭來看著保衛處的陳斌處長,示意他幫助維持一下秩序。陳斌故意把頭扭過去迴避邢至森的目光,臉色也很難看。
  
人群中有人大聲說:“都死了幾個人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馬上就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剛才還寧靜的操場一下子喧鬧起來。
  
警察們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的邢隊長。邢至森又回頭看看陳斌,陳斌看著別處,不說話,也不動。
  
邢至森走過去,抬起屍袋的一角,大步向前走去,走到人群前,人墻還是紋絲不動,一個體格健壯的男生擋在身前。邢至森抬起頭,那是一張充滿朝氣,滿是無禮神色的臉,男生毫不示弱的迎著邢至森的目光,臉上的肌肉輕微的顫動著。
  
邢至森盯著男生的眼睛,男生的臉越來越紅,目光由堅定漸漸的開始躲閃,呼吸也越來越重,最後垂下眼睛,默默地讓開了。身後的人群也自動讓開一條路。
  
邢至森目不斜視的把屍袋抬上車,自己也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剛要關車門,一隻手拉住了車門,陳斌的臉露了出來,他看看後座一言不發的丁樹成,又看看邢至森,不客氣地說:“已經死了四個人,你們什麼時候能破案?”
  
邢至森沒有回答他,撥開他的手,重重的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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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3 16:53 引言回覆
屍檢報告和現場勘驗報告很快送到了丁樹成的辦公桌上。
  女性死者名叫賈飛飛,師大經濟系三年級學生,甘肅人。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全身一絲不掛,被捆在操場西南角的旗桿上,嘴裡塞著死者的內褲。經屍檢發現,死者的處女膜呈陳舊性破裂,但沒有發現當晚行房的痕跡。在死者口鼻內發現了乙醚的殘留物,初步推斷死者是在被麻醉的情況下被人剝光衣服,捆在旗桿上的。從死者身上的勒痕來看,死者曾經短暫的清醒過,並有過掙扎。當晚氣溫大約為零下24度,死因不言而喻,死者是被活活凍死的。
  男性死者的情況就比較特殊了。死者叫宋博,與女性死者同為經濟系三年級學生,河南人,經調查,與女性死者生前為情侶關係。從屍檢結果看,死者頭部有大約3平方釐米的得頭皮裂傷,疑為鈍器擊打所致,但是不足以致命。最終致死者於死地的的是插在死者後脖頸上的冰凌而導致的失血性休克。男性死者的死看起來像是一宗意外。但是,由於當晚的氣溫較低,死者頭上的冰凌如果要落下的話,應該是受到過外力撞擊的結果。勘驗人員曾登上死者上方的體育場台階進行勘驗,可是由於當晚曾有超過11釐米的降雪,所以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本案的初步調查走訪顯示,兩名死者的社會關係簡單,而且在系裡人緣頗好,沒有與人結怨的傳聞。唯一有價值的外調結果就是前不久發生的複印室鬧鬼事件中,偷偷進入複印室內尋歡的一對男女就是本案的兩個死者。
  和前兩起案子一樣,又是毫無頭緒。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師大已經死了四個人,不僅在師大再次掀起了軒然大波,C市的市民也開始關注師大的這幾起命案。這件事引起了市裡部分領導的重視,特意叫市局去市裡匯報了情況,據傳,市長還發了脾氣。局裡的頭頭們挨了頓批後,決定把師大的命案列為一號公案,成立了局長為首的專案組,集中全局力量全力偵破,邢至森被任命為直接負責人。
  刑警隊裡的人除了有特殊情況的以外,全部被派為外勤,邢至森和丁樹成每天也是忙得昏天黑地,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是一點進展也沒有。
  最大的癥結在於:作案動機究竟是什麼?
  這是最最困擾專案組的問題。對於一般命案,如果能夠推斷出凶手的作案動機,那麼偵查工作就有一個大致的方向。可是師大這四起命案,表面上看起來被害人之間毫無瓜葛,除了集中在法學院和經濟系之外,死者的背景和社會關係毫無相似之處和交叉點。這使得偵破工作無從下手,只能全力放在外圍,希望能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而這是一個非常浩繁複雜的任務,短期內找出線索的可能性很小。
  另一個問題是:還會不會死人了?
  這是師大校方更為關注的問題。公安局的目標是破案,而學校的目標則是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因為,學校已經大亂了。
  操場上發生命案當天,幾百個學生聚在行政樓前,要校長和保衛處出來給個說法。校長最初不肯出面,讓校長助理和幾個副校長出來斡旋。學生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人也越聚越多,最後大約2000人圍聚在行政樓前,齊聲喊口號,“我們要安全,我們要生存!”“校園不是屠宰場!”“學校無能,校長下台!”當天全校的教學和行政陷入癱瘓,幾個年齡比較大的教師說,仿佛一夜回到了文革期間。後來校長不得不和保衛處處長陳斌出面安撫學生,保證加強校園保衛,決不發生類似事件。學生們還是不依不饒,最後,頭髮花白的校長拍了胸脯,說再死人,他就從行政樓上跳下去,學生們才慢慢散去。
  當天,學校就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決定保衛處和學生會聯合組成校園治安聯防隊,抽調一檯麵包車當作巡邏車,24小時在校園內巡邏。同時嚴格各宿舍樓和教學樓的管理制度,宿舍樓的關門時間提前到22點,出入各教學樓需持學生證,並在九點半之前離開教學樓。每個教學樓和宿舍樓的管理員都增派了人手,並配發了塑膠警棍。
  一夜之間,曾經安逸祥和的師大校園變成了戒備森嚴的集中營。
  一到傍晚,往日裡喧鬧的校園裡變得死氣沉沉,去自習室的學生越來越少,偶爾在路上遇到幾對耐不住寂寞,出來約會的情侶,也是不安的相互打量。寢室裡的人也不多,許多家住本市的學生受不了學校壓抑的氣氛,上完課後就直接回家了。
  尤其在發生了命案的男生二舍,曾經愛說愛鬧的男孩們好像一下子都長大了,變得沉默寡言。關寢之後,走廊裡不再有嘻嘻哈哈的說笑和爽朗的髒話,每個人都輕手輕腳的,似乎怕打擾這個樓裡遊蕩的某個魂靈,偶爾有人失手把臉盆和牙杯打翻在地,總會引起一片驚叫和無數驚恐的回眸。
  管理員孫梅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學校考慮到男生二舍只有一個管理員,還是個女的,就給二舍增加了一個管理員,一個50多歲的鰥夫,一嘴大黃牙,眼神色迷迷的。孫梅和這個管理員相處了幾天,就給學校打報告要求更換,說是一個寡婦,一個鰥夫,整天對著臉,怕別人說閒話。學校人手正緊,沒有同意,就提出給孫梅換個宿舍樓,孫梅不幹,說是學生比較熟悉,便於管理,也就不再提換管理員的事了。只是她對學生的態度越來越差,學生稍晚點歸寢就會引來她一頓叫罵,學生們當面叫她孫姨,背後都叫她孫更年。
  方木這天晚上歸寢就稍晚了點,快走到樓下的時候,看見孫梅正準備關門,他忙喊了聲:“等等!”孫梅看了他一眼,“砰”的一聲關上宿舍門,還“咔嗒”一聲上了鎖。
  方木慌了,幾步跑到門前,用力拍打著大門,“孫姨,是我,開門啊。”
  孫梅在裡面不緊不慢的說:“幾點關門你不知道啊?”
  方木陪著笑臉說:“知道,今天有點事耽誤了,孫姨你快開門,我保證下不為例。”
  “你說幾點回來就幾點回來?學校有規定你不知道麼,我給你開門了,保衛處扣我工資你給我補啊?”
  方木哀求道:“孫姨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孫梅乾脆不說話了。
  方木又叫了幾聲,裡面還是沒有反應。他也有點火了,正想罵人,門開了,吳涵的臉露了出來,他衝方木招招手,示意他趕快進來,方木急忙一閃身進了門。
  “今天值班?”方木小聲問。
  “嗯,快上樓吧。”
  “謝謝三哥。”方木看看一旁沉著臉的孫梅,不敢多說,幾步跑上了樓梯。
   走廊裡靜悄悄的,方木一口氣爬上三樓,走到352寢室門口,推推門,門鎖著。
  “老三?”屋裡傳來老大的聲音。
  “方木。”
  “你等著啊。”
  屋裡傳來下床和穿拖鞋的聲音。門開了,老大隻穿著內褲,抱著膀跑回床上。
  “這麼早鎖門幹嗎?”方木問。
  老大邊往被窩裡鑽邊說:“安全點唄。怎麼才回來,我們以為你回家了呢。”
  方木把書包扔在床上,“看書看過點了,媽的,孫梅這老傢伙,差點沒進來。”
  幾個人嘿嘿的笑了起來。“孫更年罵你了?”
  “那倒沒有,不過她就是不開門,好在三哥今天值班。”
  “嗯,”老大在被子裡點點頭,“老三和孫梅關係不錯。”
  方木脫掉衣服,拿起臉盆去水房洗臉刷牙。回來的時候,他看看對門的351寢室。還沒到熄燈的時候,裡面卻漆黑一片。351寢室裡有六個人,除了老大孔慶東和死了的周軍,另外四個都是本市人,最近上完課就都回家住了,孔慶東不敢一個人睡,就搬到其他寢室住。
  方木看看緊鎖的房門,那個有點鬧人的小個子在這裡住了三年,每天到這個時候,他都會各個寢室亂竄,要開水,吹牛皮,跟大家開著粗魯的玩笑,可是現在,他化作一把黑灰,躺在千里之外的家裡的那個小匣子裡。
  方木回過身,走回自己的寢室。
  死了這麼多人,他已經無力悲傷了。
  
  方木躺在床上,可是毫無睡意,他看看表,離熄燈還有十幾分鐘。他翻身下床,從床下拿起兩個啞鈴,費力的作著闊胸運動。
  校園裡加強管理之後,男生們每天早早的回到寢室,都閑得無聊,於是健身運動在樓裡悄悄流行起來,一來解悶,二來萬一某天遭遇不測,也好保護自己。方木也買了兩個啞鈴,可是自己實在不善於此道,沒做幾下,就有點體力不支了。
  正在氣喘吁吁的時候,吳涵推門走了進來。
  “嗬,你也玩這玩意呢?”吳涵笑著說。他接過啞鈴,毫不費力的作了幾個動作。
  “好厲害啊。”方木羡慕的說。
  “小意思。”吳涵放下啞鈴,一幅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
  “方木你和老三比不了,三哥做農活長大的,哪像你,嬌生慣養的。”祝老四在一旁插嘴。
  吳涵的臉色變了變,伸手到上鋪拿了幾本書。
  “三哥,你今晚值班啊?”老五問。
  “是啊,拿幾本書看,你們睡吧,把門鎖好。”說完,吳涵就推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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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3 16:53 引言回覆
第九章 死亡借書卡
  
  方木並不是一個偵探迷,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比這個校園裡的任何人都關注這幾起殺人案。
  那天早上,方木也隨著看熱鬧的人群去了操場,親眼目睹了宋博和賈飛飛奇異的死狀。當人群在為公安局的無能群情激憤的時候,他卻被一種無法名狀的感覺包圍著。學生們去行政樓示威的時候,方木一個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終於明白了那種感覺是什麼。
  恐懼。
  方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到恐懼,不,應該是感到與別人不一樣的恐懼。這個校園裡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害怕,因為有一個惡魔就潛伏在這個校園裡,他已經奪走了四條性命。在每一個角落裡,不管是光明還是黑暗,似乎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這校園裡的鮮活的生命,按照惡魔的法則選擇下一個羔羊。沒有人是安全的,這就是恐怖。
  而方木常常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渾身冰冷。
  因為他覺得自己就是這個惡魔。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難道我夢遊?
  難道我是另外一個我?
  難道我心中的惡,真的能幻化成一個具體的肉體?
  他開始強迫自己不要入睡。
  實在挺不住了,就把手偷偷的綁在床頭。
  他開始問宿舍裡的每一個人自己是否說夢話。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精神分裂者。
  當種種試驗最終肯定了每天夜晚他都或清醒或沉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後,他略略感到釋然。
  而那個答案也在那些翻轉、扭曲、瘋狂的念頭裡漸漸清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揣測那個惡魔的心思。
  就好像自己隱藏在那個黑影的身體裡,隨著惡魔的血液,不斷地流經惡魔的大腦,每次奔涌而過,方木都要掙扎著回過頭來,看看那最隱蔽的角落裡,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結局。
  在幾天后的一個深夜,方木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他滿身大汗地喘著粗氣,聆聽著黑暗的宿舍裡每個室友規律起伏的鼾聲。
  他覺得高興了。
  方木摸索著戴上眼鏡,慢慢理順自己的思路。
  剛才,他在睡夢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那個惡魔,開始在這個遊戲中找到了樂趣。
  第一個死者被勒死在廁所裡。
  第二個死者被推下樓摔死。
  第三個死者被渾身赤裸的綁在旗桿上活活凍死,風雪讓那具曾經滾燙的胴體變成一具雕塑,逼真卻毫無生機。當方木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第一個感覺竟然是:
  太美了。
  第四個死者被墻上落下的冰凌插死。那需要多麼精確的計算和判斷。
  這些死者,一個比一個死得詭異,一個比一個死得——有創意。
  他,開始在殺人中找到樂趣。
  藝術化的殺人。
  那麼,這個遊戲就不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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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3 17:01 引言回覆
方木開始有意識的尋找一些犯罪學和犯罪心理學方面的書籍來看。那天的晚歸,就是由於在圖書館裡逗留的時間太長。
  方木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似乎不能僅僅用好奇心來形容。復仇?似乎也沒有必要。除了對周軍還略有好感外,其他的死者對於方木而言,都只是一些曾經存在的生命而已。
  既然解釋不通,那為什麼一定要解釋呢?
  
  圖書館的肇老師對方木很不錯,每次方木來借書都大開綠燈,有一些規定不得帶出圖書館的書,也允許方木帶走,不過次日一定要還。
  這天下午方木來還書的時候,肇老師正忙著整理圖書,地上堆滿了書和凌亂的借書卡。方木辦完了還書手續後,看到肇老師累得滿臉是汗,就主動提出來幫忙,肇老師很樂意地答應了。
  工作量很大,但是很簡單,就是換借書卡。
  師大圖書館的借書規則是:讀者選好要借的書後,把插在封底的借書卡拿出來,在指定的位置填好自己的姓名和院系、學生證號碼。然後把借書卡交給管理員,就可以把書拿走了。還書的時候,管理員做好登記後,再把借書卡插回書裡。如果一本書被借閱的次數很多的話,借書卡很快就被寫滿了,因此需要定時更換。
  方木的任務就是翻開兩個書架上的每一本書,如果借書卡被寫滿了,或者只剩下一兩個空格的話,就把借書卡換成一張空白的。
  方木一邊忙碌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肇老師閒扯。大約一個小時後,一個書架的書整理完了。方木直直腰,走向下一個書架。
  這個書架上的書主要是英文原版書,來借的人不多,方木很快就整理了大半架。這時候,正在處理借書卡的肇老師看看表,“呦,快四點了,方木你先回去吧,馬上開飯了。”
  方木看看剩下的小半架書,“沒關係,沒整理的不多了,很快能做完。”
  肇老師笑笑:“也行,一會我請你去教工食堂吃飯。”
  方木也笑笑說:“好。”伸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
  這本書看起來有點眼熟,借書卡還餘下5、6個空格,不用換,方木就把書合上,準備插回書架,就在他合上書的一剎那,一個名字隱隱約約的從眼前一閃而過,方木忙又把書打開。
  借書卡姓名一欄裡的一串名字中,赫然寫著劉偉麗。
  方木下意識地把借書卡翻過來, 心臟開始狂跳。
  他在另一面的借書人姓名中,看到了周軍和賈飛飛。
  他把書合上。這是一本英文原版書,書名叫《International Economics and International Economic Policy》。
  方木看看正在低頭忙碌的肇老師,從書包裡拿出筆記本,開始逐行抄寫借書卡上的每一項內容。
  抄完後,方木飛快地整理著餘下的書,然後拿起那本英文書走向門口。
  “肇老師,我想借這本書。”
  肇老師抬起頭:“可以。怎麼,你要走?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了。”方木飛快的填好借書卡,在肇老師詫異的目光中離開了圖書館。
  
  走在校園裡喧鬧的人群中,方木的腦子竟有一段時間一片空白。他走到一張長椅前坐下,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三個死者的名字都出現在這張借書卡上,而這本書現在就躺在自己的書包裡。
  這是巧合麼?
  如果不是,那麼這意味著什麼?
  身邊走過一群群敲打著飯盆,大聲談笑的男女。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那麼關心吃飯。
  如果那個遊戲真的沒有完結,那麼是不是這張借書卡上的每一個人都要死?
  方木開始渾身發抖。
  那張借書卡上也有他的名字。
  良久,方木艱難的站起身來,書包顯得那麼的沉,他緊緊地按住那本書,仿佛它會突然撲出來,一口咬住方木的咽喉。
  他需要找人談一談,尤其是那張借書卡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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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吳涵、祝老四圍坐在寢室裡的書桌前,桌子上放著那本書和記載著借書卡內容的筆記本。
  三個人都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驚人的一致。
  惶恐。
  良久,祝老四緩緩的開口了:“這麼說,死者都曾經借過這本書?”
  “是的。”方木指指自己的筆記本。
  “這能說明什麼?”吳涵問,聲音有點發顫。
  “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這本書和這些殺人案一定有關係。”方木舔舔有些發乾的嘴脣,鼓足勇氣說:“也許,這本書的讀者就是凶手的目標。”
  “你是說,凡是借過這本書的人,都要死,包括我們兩個,不,我們三個?”祝老四的臉色白得嚇人。
  方木沉默了好一會,“我不知道。”
  吳涵低頭看著筆記本,小聲查著:“十一,十二,十三,一共十四個人。”他抬頭看著方木,眼神中滿是驚恐,“這麼說,還要死十個人?哎,不對。”他又低下頭察看名單,“少了一個。”
  方木和祝老四同時說:“什麼?”
  “經濟系的那個男的,就是被插死那個,叫宋什麼來著?這上面沒有他。”
  “宋博。”方木拿過筆記本,反覆看了兩遍。的確,他在圖書館裡看到周軍、劉偉麗和賈飛飛的名字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張借書卡一定有問題,竟沒有注意到宋博的名字不在上面。
  “的確沒有。”方木放下筆記本。
  祝老四的臉色稍微恢復了點血色。“我看,只是巧合吧?”他看看吳涵和方木。
  吳涵聳聳肩,轉頭看著方木。
  方木的心中也感到輕鬆了一點,但是也有一點沮喪。宋博並沒有借過這本書,但是同樣也死了,這也許真的只是巧合。他、祝老四和吳涵,以及借書卡上其他幾個人,也許並不是凶手下一個目標,這多少讓他略略感到心安。只是他剛剛感覺到自己又離那個惡魔近了一步,仿佛是窺見了他黑色衣袍的一角,剛要伸手抓住,卻又脫手而去。
  祝老四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重重的躺在床上。
  “你們兩個別胡思亂想了,就是巧合,有時間你們去看看圖書館裡其他的書,肯定還有其他書是他們都借過的。”
  吳涵又低下頭看著筆記本,看了一會,拿起那本書,翻了翻,沉思了一會。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他抬起頭看著方木,“老六,我看還是交給警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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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2 引言回覆
第十章 SUO小組
  
  一個胖胖的女內勤把方木、吳涵和祝老四帶到了邢至森的辦公室。邢至森剛剛和衣在沙發上睡了一會,看他們三個進來,急忙起身讓他們坐下。
  方木簡單地說明了來意,從書包裡拿出了那本英文書和筆記本交給了邢至森。邢至森顯得很感興趣,認真地看了半天。最後,他也提出了和吳涵一樣的問題:作為死者之一的宋博並不在名單上。他用探詢的目光看著方木、吳涵和祝老四:“你們覺得這能說明什麼問題?”
  三個人有點尷尬的互相看了看,吳涵鼓足勇氣說:“我們也不能肯定這是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只是覺得有點可疑,所以就給你們拿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邢至森看看他:“你叫什麼名字?”
  “吳涵。”
  邢至森低頭看看筆記本上的名單,又抬起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叫方木,你叫祝承強,對吧?”
  方木和祝老四點點頭。
  邢至森說:“你們三個都在這個名單上,你們是不是覺得下一個被害者可能就是你們?”
  三個人的臉都紅了。
  “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用不著過分緊張。目前還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四起案子是同一人所為,所以,這本書和這張借書卡也許只是一個巧合。”邢至森注意到方木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衝他努努嘴,示意他有話就說。
  “我覺得,這幾起殺人案是同一個人乾的。”方木猶豫了一下說。
  “哦?為什麼?”邢至森揚起眉毛。
  “這是一種感覺,一種………”方木斟酌著詞句,發現很難找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這種感覺,心一橫,說出了那句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我覺得,我能感受到他!”
  祝老四和吳涵吃驚的看著方木。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就是那個人!”方木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大聲說。
  邢至森不動聲色的看著面前這個激動的男孩,緩緩地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但是不是我。這一點你們很清楚。”
  邢至森盯著方木看了一會,慢慢的點燃一根煙,“那就談談你的感受吧。”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方木向邢至森講述了自己對這幾起凶殺案的看法。尤其是操場雙屍案之後,他所感覺到的凶手在殺人中找到的樂趣。他著重強調了一個詞:藝術化殺人。
  邢至森始終不動聲色的聽著,內心卻一再被這個男孩震撼。儘管這個男孩的描述毫無事實依據,甚至可以稱之為他本人的主觀猜想,但是他把凶手的內心世界作為推論的出發點是十分大膽的。儘管邢至森尚未決定把四起凶殺案並案處理,但是他的推測是與方木一致的:凶手是同一個人。如果以此為前提,那麼探求凶手的內心世界,對於偵破本案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邢至森決定把書和筆記本留下,作為一條線索好好好查查。送他們出去的時候,邢至森特意把方木叫住,遞給他一張自己的名片,囑咐他再發現什麼線索就及時通知他。方木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在回去的車上,吳涵用半是驚訝半是欽佩的口氣說:“方木,沒想到你這麼厲害。”祝老四也捶捶方木的肩膀:“以後再有什麼想法,別掖著藏著,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方木沒有說話,他的手在口袋裡緊緊攥住那張名片,眼望著車窗外漸漸深沉的暮色。
  那個人,究竟是誰?
  
  專案組以那本英文書和借書卡上的名單展開了仔細的調查,然而結果頗讓人失望。這是一本《國際經濟學與國際經濟政策》,作者是一個叫菲利普·金的外國人。由於是英文原版書,借閱的人不是很多,而且讀者都是借完幾天后很快就還,估計是查到了需要的資料後就還給了圖書館。從那張借書卡上的名單來看,讀者分別來自法學院和經濟系(除了這兩個系的學生之外,很少有人會對這本英文書感興趣)。其中,死者周軍、劉偉麗、賈飛飛分別借過這本書,但是從三人的先後順序來看,劉偉麗最早,其次為周軍,最後是賈飛飛。第四個死者,就是賈飛飛的男朋友宋博並沒有出現在這個名單上。技術組的勘查人員仔細的檢查了這本書,試圖尋找密碼或者暗語之類的東西,結果一無所獲。整本書就跟新的一樣,只有幾處被讀者用筆進行了標注。專案組內認為借書卡只是巧合的聲音越來越多,經過研究,專案組決定把圖書館現有的藏書徹底檢查一遍,如果能夠找出其他同時記載三個被害人甚至四個被害人名字的借書卡,就說明這只是巧合。可是從師大圖書館反饋的消息是:圖書館剛剛整理完借書卡,並且已經銷毀了一大批。儘管沒能最終證明借書卡只是巧合,也沒有人願意查下去了。
  
  可是方木在圖書館裡發現“死亡借書卡”的事情卻在校園裡傳開了,而且越傳越玄乎,最流行的版本是圖書館裡有一本殺人書,所有借過這本書的人都要死。每天都有很多人來找方木,讓他看看自己是否在那張讀者名單上,得到答案後面如死灰者有之,當場昏厥者有之,歡呼雀躍者有之。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吳涵皺著眉頭看著又一批人帶著劫後逢生的表情離開352宿舍。
  “那有什麼辦法,那個經濟系二年級的傻逼來了三趟了,我第一次就告訴他借書卡上沒有他,他不信,好像我要害他似的。”方木疲憊不堪的說。
  “公安局那邊有信麼?”吳涵問。
  “沒有,”方木有點沮喪的說,“大概人家覺得這就是巧合。”
  “你覺得呢?”
  方木猶豫了一下說:“我覺得不是,這張借書卡肯定有問題。”
  方木又把那個筆記本拿出來,看著上面的名單。
  “也許,下一個要死的人就在這些人之中。”
  吳涵和祝老四顫抖了一下。
  良久,祝老四抬起頭,一絲恐懼在眼中閃過,“也許………”
  他躲閃著吳涵和方木的眼神。
  “你是說,凶手也許就在這個名單裡?”方木平靜的說,“我早就想到了。”
  三個人沉默的坐了一會。
  “我建議,咱們開個會吧。”吳涵慢慢的說,“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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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2 引言回覆
聚會安排在下午四點半,食堂正在這個時間開飯,大多數人都去吃飯了,被人打擾的可能性比較小,地點安排在法學院六樓的階梯教室。方木、吳涵和祝老四分別通知了名單上其餘的人。差不多四點四十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他們是:法學院四年級學生高國棟、齊新;三年級學生方木、吳涵、祝承強、王建;經濟系三年級學生陳希(女)、王培(女)、廖闖;二年級學生鄒奇、劉柏龍。
  教室裡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偷偷的互相打量著別人,相熟的人不時交頭接耳一番。方木感到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感到有些不自在,可是想到自己是這次聚會的發起人,又不得不打起精神。
  方木清清嗓子,拿起筆記本:“我看大家來得差不多了,我點一下名,念到名字的同學請站起來,大家也好互相認識一下。”
  方木先從法學院的同學點起,高國棟和齊新是上屆的師兄,平時總在一起打球,算是比較熟了,至於吳涵和祝老四就更不用說。點到王建的時候,沒有人吭聲,點了第二遍,角落裡一個面色陰郁的男生才懶懶的應了一聲。
  其實方木認得他,他是今年才轉到本班的。法學院有一個比較特殊的班級,對外稱為基地班。這個班的學生在入學時是單獨招進來的,讀滿四年後可以直接讀碩士研究生,當然,這個班的競爭也是很殘酷的,每年期末都要通過考試淘汰百分之十,被淘汰的學生分到其它普通班級。相應的,普通班級的學生也可以通過考試進入這個基地班。王建就是在去年的考試中被淘汰下來,分到了方木所在的班級,只是這傢伙這學期沒怎麼上課,所以方木雖然認得他,但是並不熟。
  念完名單後,方木長長的吁了口氣,仿佛這是一個很艱難的任務。的確,在這十一個人之中,也許就有下一個犧牲者。這張名單,好像地獄的邀請函一樣讓人感到恐懼。
  “大家都知道,最近三個月,校園裡發生了一連串命案,有四個同學被殺死。而我,在圖書館裡發現了這本書和一張借書卡,那四個遇難的同學中有三個:周軍、劉偉麗、賈飛飛都借過這本書。”
  儘管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可是大多數人聽了方木的話,還是打了個寒噤。
  “我不知道這張借書卡與這些命案有什麼聯繫,但是我個人感覺這不是一件巧合,當然,我非常希望這是巧合,因此,我想提醒諸位,”方木掃視著每一個人的臉,“性命攸關,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我們要警惕的。”
  角落裡傳來一聲冷笑。方木循聲望去,角落裡的王建笑著搖搖頭。
  方木收回目光,“我知道你們都在懷疑,我這麼想的依據究竟是什麼,那我告訴你們,我不是警察,破案不是我的任務,我也不需要什麼證據,毫不掩飾地說,這一切僅僅是我的直覺,我並不指望每個人都能夠信任我,但是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夠提高警惕,因為下一個受害者很有可能就在我們之中,”他停頓了一下,教室裡像死一樣寂靜,“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互相幫助,互相保護,無論何時都盡量不要單獨行動,而且,如果你們發現身邊有可疑的事或者人馬上互相通報,簡而言之,我們需要抱成一個團,也許這樣,我們,”他舔舔有點發乾的嘴脣,“才能保住我們的命。”
  “可是,我們為什麼不能讓警察來保護我們呢?”一個經濟系的女生發問,方木記得她叫王培。
  “據我所知,目前警察對這個案子還是沒什麼進展,而且,他們也不認為借書卡與這些命案有什麼聯繫。”吳涵平靜的說,“換句話來講,我們今天在這裡討論的事情,在他們看來是無稽之談。”
  “那,我們要怎麼做?”經濟系二年級的鄒奇問。
  “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盡量不要單獨行動,尤其是晚上,無論去哪裡,都盡量找個人作伴,如果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或者事馬上通報一聲。”方木停了一下,“最好我們分成兩個組,經濟系的同學一個組,法學院的同學一個組,如果不麻煩的話,除了上課和睡覺,每個組的人最好都在一起。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法學院這個組暫時由我負責,經濟系的同學最好也有個帶頭的,聯繫起來方便一些。”
  “我不幹。”一個經濟系的男生站起來說,方木記得他叫廖闖,“我住在本市,每天上完課我就回家。另外,這太荒唐了。”
  “可以,那你可以走了,”方木板著臉說,“如果你們有誰覺得我在胡言亂語的話,可以離開。”他看看王建,他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坐著。
  廖闖大步走了出去,狠狠地摔了一下門。其他的人互相看看,沒有人動。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方木和餘下的人討論了今後的計劃和聯絡方式。大家決定按照方木的建議,分成兩個組,法學院的小組由方木負責聯繫,陳希主動請纓擔任經濟系小組的頭。大家商定除了上課和睡覺,其餘時間盡量聚在一起,每天下午5點在B食堂碰頭,一來清點人數,二來交流一下當天的情況。方木和陳希互相留了寢室電話和呼機號碼。最後,有人建議給這個小小的集體起個名字,劉柏龍脫口而出:“就叫SUO小組吧。”看見大家迷惑不解的樣子,他補充說:“save us ourselves。”大家齊聲叫好。
  散會後,方木和吳涵、祝老四最後離開階梯教室。方木有點疲憊,也很興奮,好像剛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三個人慢慢走在越來越黑的校園裡,肩並著肩,很有一種生死與共的味道。
  “這下好了,大家團結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凶手想下手也困難。”祝老四望著天說。
  “是啊,而且……”方木欲言又止。
  “你是想說,如果凶手真的在這個名單中,也好牽制他對麼?”吳涵說。
  方木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承認。
  “老實說,你有沒有懷疑過我和祝老四?”吳涵轉過頭來問。
  方木想了想說:“沒有,你們呢?”
  吳涵和祝老四相視一笑,“也沒有,還是那句話,你沒那膽子!哈哈。”
  頭上的月亮似乎一下子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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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3 引言回覆
第十一章 如果下一個是我
  
  如果你經常在B食堂吃飯,你會發現這樣一群奇怪的人。他們端著飯盆,聚在食堂的一個角落裡,彼此打量,小聲的清點人數,不時地竊竊私語,偶爾有人加入,會引來一陣如釋重負的嘆息。
  SUO小組成立四天了,下午5點在B食堂的聚會每天都舉行。還好,大家都平安無事。偶爾提出幾件可疑的事情和幾個可疑的人,很快也被提出者自己否定了。比較離譜的是有一天鄒奇提出國際貿易學的孫老師這幾天看他的眼神惡狠狠,後來陳希揭發說鄒奇經常色迷迷的盯著會計學年輕的女老師的胸和屁股看,而她的丈夫正是孫老師。
  方木每天都盡量安排法學院小組的人在一起,包括王建。這傢伙對所有的人都冷冰冰的,不過看得出他並不反對和大家在一起,儘管每天一起吃飯,自習的時候他都不說話,而且總是一個人獨處,但是這距離總是保持的不遠,每次方木察看大家的位置的時候,他總是處在方木的視線中。晚上回寢室的時候,他也一個人走在最後,好像一個孤獨的影子。
  這種狀態讓大家覺得尷尬,小組繼續下去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團結與信任。總有一個人若即若離的游離在圈子之外,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慌亂。於是,這天晚上,當方木看到王建又是獨自一人走出自習室的時候,他決定和王建談一談。
  王建去了廁所。方木在門口耐心的等著。
  幾分鐘後,王建甩著手上的水珠走了出來,看見等在門口的方木,怔了一下。
  “你……有事麼?”
  方木坦率地說:“我想找你談談。”
  王建皺起眉頭,“談什麼?”
  方木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考慮好要跟他說些什麼,他聳聳肩,“隨便聊聊。”
  “我沒興趣。”王建毫不客氣的說,轉身就走。
  “等等,”方木幾步趕上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王建回過頭看著方木,臉色有所緩和,“如果我不信任你,我根本不會每天跟你們在一起。”
  方木笑了,“那就聊聊吧。全當休息了。”
  王建猶豫了一下,從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方木。方木不會吸煙,可是還是接了過來,剛吸了一口,就嗆得咳嗽起來。
  王建叼著煙,敲了敲方木的後背,“你不會吸煙?”
  “不會,第一次抽煙。”
  “嗬嗬,早知道不給你了,浪費煙草。”
  方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擦擦眼角溢出的淚水,看著王建嘴角忽明忽暗的煙頭,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住在哪兒?我今早去你的寢室找你,你們宿舍的人說你不在這裡住了。”
  “哦,我換了個地方,就在你對門,351。”
  351?那是周軍的寢室,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了。
  “一個人?”
  “是啊,很安靜,正好學習。”
  “你不害怕麼?”
  “害怕?為什麼?就因為死過人?他又不是死在寢室裡,有什麼好怕的。”王建很快吸完了一支煙,又拿出一支點上,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側著頭看著方木:“怎麼,你懷疑我?”
  “不,”方木趕緊解釋,“隨便問問。”他低下頭小心地吸了口煙。
  兩個人沉默著吸煙。
  “為什麼搬出來呢?”方木問
  王建沒有作聲,過了一會說:“住的不爽,就搬出來了唄。”
  他把煙頭在地上碾碎,抬起頭問:“你在查這幾件案子?”
  “不是,我又不是警察,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你真的覺得那張借書卡上的人都要死?”
  “我不知道,只是直覺。”
  “直覺?”
  “是,我覺得那張借書卡一定和那幾件案子有關係,至於什麼關係,我也不清楚。”
  “再死幾個人,也許就清楚了,呵呵。”王建冷笑著說。
  方木沉默了一會。
  “你怎麼看,這幾件案子?”
  “我?我沒興趣。”
  “那你為什麼每天和我們在一起呢?”
  王建低著頭,用腳碾著地上的煙末,“無聊唄,”他抬起頭看著方木,“你們,至少比那裡的人有趣。”他朝旁邊的一間教室努努嘴,眼中寫滿了不屑與輕蔑。那是基地班的專用教室,裡面燈火通明。
  “我要進去了。”王建用手捋捋頭髮,“你呢?”
  方木想了想,“既然是這個小組的人,以後盡量和大家多聯繫,別老是一個人呆著。”
  “哦。”
  “另外,一個人住,小心點。”
  王建看看方木,轉身走了,在他轉身的瞬間,方木聽見他說:“好的,謝謝。”
  方木一個人站在黑暗的走廊裡,他看看手中即將燃盡的香煙,把它扔在地上,學著王建的樣子把煙頭碾碎。
  他向自習室走去,路過基地班專用教室的時候,向裡面看了一眼。教室裡坐滿了人,可是靜悄悄的,每個人的面前都堆著厚厚的書,埋頭苦讀。
  方木想起剛才王建的眼神,他感覺到,那眼神中除了不屑與輕蔑,還有嫉妒。
  他突然感到有點同情王建。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他們的注意力很難長時間的集中在某件事上,即使這件事關乎他們的性命。
  經過了平安無事的一個星期後,似乎每個人都開始慢慢放鬆下來,有戀人的開始恢復和男(女)朋友的約會,單獨行動的人也越來越多,有一次高國棟突然失蹤了,他家裡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方木和其他人都快找瘋了,兩天后方木準備報警的時候,這小子笑嘻嘻的突然回來了,一問,才知道去會了一個相鄰城市的網友。“這種事情,總不能全去吧?”每晚5點坐在B食堂那個固定的餐桌前的人日漸稀少。
  一天傍晚,參加聚會的人只有5個人:方木、吳涵、王建、齊新,經濟系只來了陳希。陳希告訴方木其他幾個經濟系的同學的去向,看著方木陰沉的臉色,不敢多說話,悶頭吃著飯。
  沒有新線索,也沒有人被害。方木悶悶不樂的吃完飯,搞不清自己究竟該慶幸還是該焦慮。
  陳希也吃完了,看著桌子前圍坐的幾個人,猶豫了一下說:“我一會要出去買東西,你們……”她的目光變得躲躲閃閃的。
  方木看看其他幾個法學院的同學,“我陪你去吧。”
  
  方木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單獨和女孩出去。
  陳希在身邊步履輕盈的走著,不時和相熟的同學打著招呼,一幅輕鬆愉快的樣子。方木卻顯得有點不自在,他能感覺到陳希的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他們該不會認為我們在談戀愛吧。
  陳希察覺到方木的情緒,笑著問:“怎麼,不願意陪我?”
  方木急忙說:“沒有。”
  陳希嘟起嘴巴:“還說沒有?你看你的臉拉得那麼長,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怎麼?”她歪著頭看著方木:“覺得我這樣的醜女配不上你這樣的帥哥?”
  “哪裡哪裡,你……你挺漂亮的。”
  陳希咯咯的笑起來,“謝謝誇獎。”
  他們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超市。陳希很有興趣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方木沒什麼想買的,就耐著性子陪著她逛來逛去。
  “哎,你調查的怎麼樣了?”
  “什麼?”
  “殺人案啊,你不是在查麼?”陳希的語氣輕鬆,好像在說著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哪裡調查了,我又不是偵探。”方木悻悻地說。陳希正在低頭看一瓶爽膚水,長長的馬尾辮下露出白皙、細長的脖子。
  她是挺好看的。
  “怎麼,還在生氣啊?”陳希看方木不說話,回過頭來問。
  方木忙收回目光,“沒有沒有,也許,”他搔搔腦袋,“也許大家都覺得我神經過敏。”
  “呵呵,你別多想,那幾個人真的有事,其實,我這個組長當得也不怎麼樣。”她調皮的衝方木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自己也偷偷的出去上了好幾次網。”
  “你不害怕麼?”
  “害怕啊,”陳希漫不經心的回答,她又開始看一包面膜,小聲讀著使用說明,“可是害怕有什麼用,如果一定要死,躲是躲不掉的。”
  方木無語。
  “我們第一次聚會的時候,我很好奇,想看看名單上都是些什麼人,結果很失望,都是很普通的人啊,看不出哪個像該死的樣子。”
  方木開始苦笑。
  “所以我決定加入,我想知道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另外,”她轉過頭看著方木,“我相信你的話,那張借書卡一定有問題。”
  “你為什麼相信我?”
  “不知道。”陳希誇張地聳聳肩,“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就像你的敏感一樣,呵呵。”
  陳希在貨架間走來走去。
  “那你害怕麼?”
  方木想了一下,“害怕。”他老老實實的承認。
  “呵呵,有勇氣承認自己的脆弱是個優點,比廖闖那種人強,他都不敢來上課了。”
  方木想起那個拂袖而去的經濟系男生。
  “如果命中註定下一個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殺死我,最好在背後,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沒有痛苦的要我的命。”陳希把手交叉在身前,望著天,一幅憧憬的模樣。
  方木默默地看著她。女孩的身影沐浴在超市裡強烈的燈光下,竟有些模糊。
  她收回目光,微笑著看看方木。
  “你說,那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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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4 引言回覆
第十二章 人莫予毒


  不知不覺中,快到年末了。
  每天在校園裡徜徉的人越來越少,一方面是因為天冷,另一方面,期末考試就要到了。對這個學校裡的大多數人來講,沒有什麼比期末考試重要,而對於法學院的學生來講,一場更加殘酷的競爭也即將開始。
  在宿舍樓里幾乎看不到基地班的學生,每天剛剛打開宿舍門,他們就爭先恐後的去圖書館占座位,然後就一整天呆在教室和圖書館裡,甚至連吃飯也是。直到關寢的前幾分鐘,他們才一個個神色疲憊的回到宿舍裡,悄無聲息的洗漱後,又各自貓在各自的床上看書,熄燈後,還三三兩兩的聚在走廊裡,就著昏暗的燈光看書。
  352寢室的老大參加了這次基地班的入學考試,還硬著頭皮到基地班的專用教室上了兩次自習,每次都被他們無聲的目光逼走。這讓老大深受刺激,他在寢室裡指天劃地的發誓一定要考進基地班。於是每天披星戴月的人群中多了老大,基地班的學生去圖書館他也去圖書館,他們去吃飯他也去吃飯,他們每晚到走廊裡讀書他也去讀書。寢室裡的同學被他搞的煩死了,動員他去王建原來的宿捨去住,學習環境好,而且正好空著一個床位。這個神經病居然真去了,結果垂頭喪氣的回來,說早有人占了。
  SUO小組的活動也變得名存實亡。長時間的平靜讓大多數人開始相信借書卡只是巧合。每天傍晚來到B食堂那張餐桌前的人也越來越少,幾乎沒有人再向方木匯報他人的動向,方木也懶得聽,他每天來這裡吃飯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
  也許,是因為可以看見陳希。
  自從那天和陳希一起去超市之後,他們再沒有單獨在一起過。而方木卻越來越期盼晚上去B食堂的例行聚會。
  她總是稍晚一點到。
  她總是先在人群裡尋找其他組員的身影,每每與方木的目光相遇,她會微笑一下,潔白的牙齒熠熠生輝。
  她喜歡吃辣一點的食物。
  她喜歡用“心相印”牌的紙巾。
  一個週末的傍晚,來到餐桌前的只有三個人:方木、陳希和王建。
  方木注意到陳希沒有像往常一樣帶著書包和水杯,而是拿著一個小小的旅行袋,好像要出門的樣子,想開口問問,又覺得唐突。
  倒是陳希主動開口了:“今晚我去我姑姑家,她就住在本市,週末在她家住兩天。組長,”她歪著頭看著方木,“准假否?”
  方木有些慌亂的揮揮手,算是同意。
  陳希咯咯的笑起來,她的笑很有感染力,連一旁悶頭吃飯的王建也抬起頭來咧了咧嘴。
  吃過飯,王建又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匆匆的走了,方木和陳希坐在桌旁,都不作聲。
  陳希拿出一張面巾紙慢慢地擦著勺子,直到把正面反面都擦得錚亮才停手。方木默默地看著她。
  “我,我要走了。”陳希頭也不抬的說。
  “唔。”
  “我在校門口的車站坐車。”
  方木又“唔”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我送送你吧。”
  “好!”陳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兩個人並肩走在校園裡。剛剛下過一場雪,周圍的一切都被覆蓋在一層厚厚的白色下,呈現出一種有質感的寧靜。校園裡沒什麼人,腳下的積雪咯吱作響。兩個人談著一些無聊的閒話。車站越來越近了。
  “你坐幾路車?”方木張望著遠處一輛慢慢開來的公交車。
  “25路。”陳希的臉凍得通紅,不時跺著腳,把手湊到嘴邊哈著氣。
  在夜色中越開越近的公交車開始變得清晰。
  “這輛就是。”
  陳希看了一眼,“不行,人太多了,我等下一趟吧。”
  方木沒有作聲,望著公交車駛來的方向。
  車站只有他們兩個人,彼此像陌生人一樣沉默著。身邊飛馳而過的汽車把他們映在路上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漸漸,一個影子小心的靠近另一個。
  方木感到陳希的肩膀緊靠著自己,身體在輕輕發抖。
  她好高啊,能有一米六八左右吧。
  方木僵直著身體不敢動彈,好久,才開口問道:“你冷了吧?”
  陳希點點頭。
  方木看著陳希瘦削的肩膀,突然有一種很想抱抱她的衝動。
  這時,一輛25路公共汽車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停在了車站旁。
  方木脫口而出:“車來了。”隨後後悔不迭。
  陳希看了方木一眼,默默的上了車。
  車很快開走了,方木感到車上始終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他也一直盯著車開走的方向,直到它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回寢室的路上,方木經過了體育場,這個龐大的環形建築佇立在夜色中,他站在宋博被殺死的那個小門旁邊猶豫了一會,走了進去。
  覆蓋著積雪的操場顯得空曠無比。方木小心的呼吸,沿著空無一人的跑道,在黑暗中慢慢走著。腳底的積雪咯吱作響,在黑夜中顯得分外清晰,方木不時停下來,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然後吁一口氣,繼續向前走。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黑暗,而在那黑暗盡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那是我們的命運。方木對自己說。
  離那旗桿越來越近了,方木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似乎渴望看到什麼,又害怕看到什麼。
  旗桿孤零零的站在那裡,並沒有女鬼在一旁哀怨的哭訴。
  它就站在那,和往常一樣平淡無奇。
  方木走上前,撫摸著冰冷光滑的旗桿。
  它不會記得,它曾經記載了一個女孩越來越低的體溫。
  它也不會記得,那個女孩曾在臨終前短暫的清醒中,竭盡全力的掙扎,想要擺脫它冰冷的束縛。
  它什麼也不會記得。
  而他記得,他全部都記得。
  你應該在黑暗中暗自冷笑吧,你應該陶醉於不動聲色中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上吧,你應該在輕鬆愉快地選擇下一個犧牲品吧。
  方木抬頭看著同樣漆黑一片的天。你究竟是誰?
  在這樣一個黑夜裡,方木的內心有一種冒險的衝動,他的全身似乎充滿了即將噴薄而出的力量,他希望此刻那個凶手正在黑暗中窺視自己,蠢蠢欲動,伺機下手,而他,機警靈動,隨時準備給凶手致命一擊。
  他在黑暗中興奮的四處張望,手在微微發抖。不,不需要什麼武器,只要這雙手就夠了,像扼住命運一樣扼住凶手的咽喉!
  良久,方木有些疲憊的離開了體育場。
  他知道,自己的衝動來自於那個乘著公交車離去的女孩。
  他為自己的幼稚稍感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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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5 引言回覆
寢室裡只有祝老四和吳涵,讓人稍感意外的是,王建也在。
  “其他人呢?”方木把書包扔在床上,伸手從床下拿出臉盆。
  “老二和老五去網吧包宿了。”祝老四回答。
  “老大呢?”
  “嗬嗬,老大去對門了,說是要搬過去和王建一起認真復習。”一旁的王建在鼻子裡“哼”了一聲。
   “可是王建覺得和他一起住,還不如和我們一起住。”吳涵笑著說。
  “這個叛徒,”方木也笑了,他衝王建擠擠眼睛,“歡迎投誠。”說完,就拿著臉盆去了水房。
  方木正在刷牙的時候,聽見走廊裡傳來喧鬧的聲音,他嘴裡含著牙刷跑出去看,走廊那一邊有兩個人正在廝打(方木認出他們是曾經同王建一個宿舍的基地班的學生),嘴裡斷斷續續的罵著,好像是一個偷看了另一個的復習資料,另一個非常不滿,大加斥責,而對方則反脣相譏他是靠給老師送禮才留到基地班的。很多人跑出來看熱鬧,方木看到王建也一臉幸災樂禍的擠在人群裡。周圍的基地班學生冷漠的看著,既不勸架,也不動手拉開,最後是幾個普通班的學生看不下去了,上前分開了他們。
  回到宿舍,方木把床鋪整理好,剛準備躺上去,卻看見王建從包裡拿出幾包花生米、火腿腸、鹹蛋之類的堆到桌上。
  “週末,不學了,喝點酒!”王建輕鬆的招呼大家。
  祝老四馬上積極響應,主動要求下去買酒。方木猶豫了一下,也許是這段時間太過緊張,自己也想放鬆一下,所以也欣然應邀。吳涵看看大家,突然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祝老四,“今天我請,老四,多買點好吃的。”
  方木和祝老四認出那個信封是昨天舉行的一個助學儀式中,一個企業家親手交到吳涵手裡的助學捐款,就推託不要,吳涵看他們堅持不要,索性自己拉了祝老四下去買東西了。
  方木看看王建,笑著說:“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阿?”
  王建點燃一根煙,“嗬嗬,沒什麼,就是想喝酒。”
  他叼著煙,饒有興致的在寢室裡東張西望,還把老五的吉他拿下來撥了幾下。
  “你們寢室不錯,這才是男生宿舍的樣子。”
  “嗬嗬,這還不錯?我們宿舍怕是二舍裡最亂的了。”方木看著扔了一地的球鞋和襪子說。
  “比我原來的宿舍強,乾淨的跟醫院似的。”王建含著煙,含混不清的說,“你剛才也看到了,那幫傻逼,一點人情味也沒有。”
  方木忽然明白了王建為什麼要搬出來。作為一個淘汰者,還生活在過去的集體裡,的確很難受,尤其這個集體裡缺少友誼,更多的是競爭的敵意。
  不一會,吳涵和祝老四就拿著大包小包上來了,有啤酒、臘肉、罐頭、香腸、鹹菜還有一包香煙(估計是特意給王建準備的)。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東西擺在桌子上,吳涵拿出兩支蠟燭,以備不時之需。
  端起酒杯,大家才想起應該說點什麼,可是面面相盱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什麼也不說,一飲而盡。
  幾杯酒下肚,氣氛熱鬧起來,各人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看得出王建很興奮,話也比平時多了不少,不過他的話題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基地班的種種不是。方木覺得他的說法不無誇張的嫌疑(例如王建說:這幫傻逼一個個看著跟好學生似的,都他媽是偽君子,個個晚上喊著班花的名字手淫。),可是出於禮貌,還是隨聲附和。
  吳涵也是一幅興致很高的樣子,不停的給大家倒酒,殷勤的勸菜,好像主人家似的。方木看著滿桌的酒菜,心裡默默算了算,對吳涵說:“三哥,花了不少錢吧?”
  吳涵揮揮手,“無所謂,大家高興!”
  “你也不寬裕,我也出點。”方木伸手去拿錢包。
  “幹什麼,瞧不起我?”吳涵沉下臉,按住方木的手,“我說了今天我請,就是我請。”
  方木覺得吳涵真有點生氣了,就沒再堅持。
  快11點的時候,老大探頭探腦的進來了。祝老四招呼他也喝點,老大搖頭拒絕了。然後他就在寢室裡來回踱著方步,不時瞅瞅方木他們,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方木問他要幹什麼,老大吞吞吐吐了半天說自己不敢一個人在對門睡,想回自己的寢室睡。王建大笑著把自己的東西從老大床上挪開,“怎麼樣,我說你不是那塊料吧。”
  其他人紛紛挖苦了老大幾句,老大臊眉搭眼的鑽進被子,悶聲悶氣地說你們小點聲,早點睡。
  幾分鐘後,熄燈了,吳涵點上蠟燭。整個宿舍充滿了昏暗的燭光,每個人的臉在搖曳的燭光中忽明忽暗,似乎在不斷變換著表情。
  四個人中屬王建喝得最多,可是偏偏臉白得像紙一樣。他一邊眯縫著眼睛,努力把花生米扔進嘴裡,一邊含混不清的說:“你以為基地班是那麼好進的?不光要努力,還得有毅力才行!”
  方木踢踢他的腳,暗示他老大可能還沒睡著。可是王建像著了魔似的說個不停:“靠,最他媽看不起這種人,你以為大三了,考進去堅持一年多就能讀碩士?我們他媽的要拼四年!你們玩遊戲、泡妞的時候那麼開心,我們在幹什麼?學習!一個盯著一個的學習!你們掛科了覺得無所謂,明年重修唄,我們敢麼?我他媽一科沒掛還不是被趕出來了?!”
  他突然睜大通紅的眼睛盯著其他人:“把我趕走?靠,把我趕走!做夢!我早晚會回去!我要讓他們瞧瞧,什麼樣的人才算——”他突然頓住了,好像要選擇一個最能形容自己的偉大的名詞,可是怔了幾秒鐘,才有氣無力的吐出一個甚無個性的詞:“人才!”
  老大在床上很響的翻了個身。
  王建呵呵的傻笑起來,他用手指指窩在被子裡的老大,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只看見兩行淚從臉頰上滾落。隨即,向後倒在床上不動了。
  方木他們七手八腳的把他安頓到方木的床上,王建無力的掙扎了幾下,就發出了陣陣鼾聲。
  三個人重新圍坐在桌子旁,誰也不說話,盯著蠟燭出神。良久,祝老四長嘆一聲,“這廝,喝多了。”
  吳涵搖搖頭,“為了個好聽的名氣,值得麼?這些人真是想不開。”
  祝老四像想起什麼似的,看看熟睡的王建和矇著被子的老大,小聲問:“三哥,今年你還考麼?”
  “不考了。”吳涵平靜的說,“大四的時候我直接考研究生,我不信我考不上。”
  方木想起上學期吳涵曾經參加了基地班入學考試,從成績上看夠了,可是這學期重新分班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把他刷了下來。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悶悶不樂的。方木向祝老四努努嘴,示意他別提這麼掃興的話題。
  “其實你那次挺可惜的,”祝老四根本沒有注意到方木,“聽說進基地班除了成績要好,還要給導師送禮,你大概是因為這個。”
  “我不知道。”吳涵苦笑著搖搖頭,“我也不去想,再說,有錢我也不會給他們送禮。”他的語氣突然活潑起來,“還不如請你們喝酒呢。”
  方木和祝老四都笑了,三個人撞了一下啤酒瓶,清脆的聲音在宿舍裡回響。
  “讓你破費我們多不好意思。”祝老四擦擦嘴角的啤酒沫,“你的錢來得挺不容易的。”
  吳涵看看自己的枕頭,那下面有一個裝著2000元錢的信封。“這種錢,哼,我不稀罕。”
  他回過頭來看著方木和祝老四:“你們以為他是在幫助我麼?不,他在幫助他自己。”
  方木想起捐款儀式上,滿面紅光的企業家緊緊摟著吳涵的肩膀,把信封塞進他的手中,自己卻不鬆手,眼睛盯著四處閃光的照相機。兩個人好像在爭搶信封似的在四周的掌聲與鎂光燈的閃耀中僵持了很久。末了,企業家依依不捨的鬆開手,還不忘語重心長的加上一句:“小同學,要拿著這筆錢好好讀書哦。”吳涵始終低垂著眼睛,表情木然,看不到感激的神色和淚水。這讓企業家很不滿,剛要再說幾句,吳涵就拿著信封下台了。
  “他只不過拿我當成一個表演的工具,顯示他的善心與大度,呵呵。”吳涵盯著蠟燭上跳動的火焰,“我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的。這不是捐贈,這是我配合演出應得的報酬。”他低下頭,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沒有人可以羞辱我,哪怕一絲一毫。”
  氣氛有些沉悶了。酒,也喝不下去了。
  祝老四表情尷尬的佯裝打了個哈欠,“睡覺睡覺,靠,都快1點了。”
  吳涵也恢復了往日平靜的神色,他一邊附和著祝老四,一邊手腳麻利的把桌子上的殘羹冷炙收拾好,也脫掉衣服上床了。
  方木看看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王建,嘆了口氣,起身收拾上鋪老五的床。
  把老五凌亂的床鋪勉強收拾得可以睡覺之後,方木從床下拿出牙杯去了水房。
  刷完牙,方木回到已經回覆平靜的宿舍,此起彼伏的鼾聲在室內響起,方木輕手輕腳的脫掉衣服,吹熄快要燃盡的蠟燭,剛爬上上鋪,電話響了。
  誰呀,這麼晚了?
  方木一邊納悶,一邊飛快的跳下床,拿起聽筒。
  “喂?”
  沒有回音。
  “喂?”方木有些惱火了,是不是哪個無聊的傢伙在打騷擾電話?
  “還沒睡麼?”聽筒裡傳來陳希軟軟的聲音。
  方木的心一下子加快了跳動。
  “沒有,你怎麼也沒睡?”
  “睡不著。”
  長時間的沉默,方木手握著聽筒,感覺到陳希在那邊的呼吸。
  “剛看了一部恐怖片,連環殺人的,嘻嘻,有點害怕了。”還是陳希先開口了。
  “呵呵。”方木的心底涌起一股溫暖,“別自己嚇唬自己。”
  陳希輕輕的笑了,“是啊,我知道。你這麼晚不睡在幹什麼?還在破案啊?”
  方木仿佛能看見陳希偷笑的樣子。
  “沒有,和宿舍的幾個哥們喝了點酒。”
  “喝多了麼?”
  “沒有。”
  “那就好。”
  又是沉默。
  “如果,”陳希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顫抖,“如果下一個是我,你會難過麼?”
  “別胡說。”方木急忙說,“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是說如果。你會難過麼?”
  方木沉默了一會,“會。”他緊忙加上一句,“我會,我會……”他變得結巴起來,“我會保護你的。”
  陳希小聲笑起來,“我知道,”她愉快地說,“我知道。”
  “你別胡思亂想。”
  “呵呵,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容易就被幹掉。”大大咧咧的樣子。
  “快睡吧,要不你們宿舍的同學該有意見了。”
  “好,”方木說,他想了想,“在你姑媽家呆幾天?”
  “兩天,周日晚上就回來,學校見。”
  “好的。”
  “那,我先掛了。”
  “好的。”方木握著聽筒。陳希沉默了幾秒鐘,笑了起來,“你怎麼不掛電話啊?”
  “等著你呢。”
  “你先掛。”
  “你先掛。”
  “不,就要你先掛!”(她應該大睜著眼睛,嘟起好看的嘴巴吧)
  “好,我先掛。”
  方木放下聽筒,過了幾秒鐘,笑了起來,“你怎麼不掛電話啊?”
  “等著你呢。”
  “你先掛。”
  “你先掛。”
  “不,就要你先掛!”(她應該大睜著眼睛,嘟起好看的嘴巴吧)
  “好,我先掛。”
  方木放下聽筒,過了幾秒鐘,又仿佛不甘心似的拿起來,裡面除了嘟嘟聲什麼也沒有。
  白痴。方木在心裡暗笑自己。
  他爬到床上,手裡濕濕的,剛才攥聽筒攥得太緊了吧。
  黑暗中,方木靜聽著自己的心跳從急促逐漸恢復平靜,他回味著剛才和陳希的對話,嘴裡慢慢涌出一股香甜。
  他漸漸睡著了。睡夢中,他緊握雙拳,嘴中喃喃自語。
  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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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6 引言回覆
第十三章 惡魔的盛宴—第五個死者
  
  每年到年底的時候,校園裡的各個社團都會很忙碌。儘管期末考試在即,社團的幹部和會員們還是會擠出時間舉辦一些活動,例如辭舊迎新詩歌朗誦會、告別****年演唱會等等。而今年的元旦格外的重要,12月31日,零點的鐘聲敲響之後,整個人類社會進入下一個千年。
  1999還是2000,除了擔心千年蟲的電腦界人士,大概就是學生們最關注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見證人類歷史進入一個全新的時期,尤其是那些出生於七十年代末的人們,小時候印在作業本上那個乘坐著飛船飛向2000年的男孩形象讓他們記憶猶新。21世紀,究竟是什麼樣?幾天后,一切將真相大白。
  在所有社團的活動中,最讓人期待的是星光戲劇社的話劇。
  星光戲劇社是師大歷史最久的學生社團之一,成立於80年代中期,現有會員100多人。最初,星光戲劇社只是由幾個熱愛戲劇的學生組成的小社團,平時在課餘時間排練一些小話劇,也偶爾參加一些學校組織的文藝演出。後來,一個出身於數學系的會員畢業後,陰差陽錯的成了電影演員,在一次接受採訪時談到了星光戲劇社,這個小社團一夜之間名聲大噪,不僅規模一再擴大而且是校園裡少有的幾個由學校提供經費的學生社團。每年的重大節日、校慶或者其他大型活動中都少不了星光戲劇社的參與。在這個極具歷史意義的千禧元旦,星光戲劇社當然不會置身事外,一場即將在元旦當晚上演的話劇正在緊張的排練中。
  
  
  自從那晚通過電話後,方木和陳希幾乎天天在一起,儘管只是一起吃飯,一起上自習,偶爾在校園的人工湖旁散散步,可是對於方木這個從未談過戀愛的人來說,已是莫大的幸福。寢室裡的幾個單身漢也很關心方木的愛情進展,每當方木帶著一臉微笑回到寢室的時候,這幾個光棍就像蒼蠅一樣圍上來,而問題往往十分齷齪:親了麼?摸了麼,上了麼?
  這幫色狼,把我當色情狂了?方木常常悻悻的想。
  這天晚上,當祝老四第三次問方木親沒親陳希的時候,方木忍無可忍了。
  “你他媽當我是你啊,滿腦子都是這種事情,有時間洗洗枕巾,都黃成什麼樣了?!”
  大家轟的笑開了,祝老四紅著臉撲上來掐方木的脖子。
  “說真的,老六,你們倆誰先表白的?”方木好不容易擺脫了祝老四的手,老五在上鋪探下腦袋來問。
  表白?方木有點愣住了,“表白什麼?”
  “說喜歡對方啊,或者其他別的什麼類似的話。”
  方木想了想,“沒說啊,我們都沒說過。”
  “靠,不會吧,跟人家約了好幾次了,連句我喜歡你都沒說?”老大在一旁插嘴。
  方木又仔細想了想,的確,跟陳希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可是無論自己還是陳希,都沒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之類的話,
  這很重要麼?
  “當然,”老大一幅戀愛達人的嘴臉,“你不開口表白,人家憑什麼跟你在一起啊?不明不白的,炮友啊?”
  一片淫賤的笑聲。
  “女孩子是需要承諾的,你給了她承諾,哪怕言不由衷,她也會以此為理由奮不顧身,而這個承諾很簡單,我愛你。”老二也是高深莫測的樣子,“所以說,女人是需要哄騙的動物。”
  “靠,大爺的事情,不用你們管。”
  方木一屁股坐在床上,腦子裡卻在思考他們的話。
  最近兩天陳希總是很早就離開自習室,問她去哪兒也不說,也不讓方木陪著她。是不是生氣了?
  說還是不說,這真的是個問題。
  
  這時候,門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隻鬼。
  剛才還喧鬧不已的宿舍一下變得死一般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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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7 引言回覆
它的腦袋光禿禿的,連頭皮都是漆黑的顏色,而在那下面……
  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應該長著眼睛的地方是兩個血紅的深洞,沒有鼻子,只有兩條細長的,不斷翕動的細縫,臉頰上是冷酷的線條,嘴脣是薄薄的兩片,露出森森的白牙。
  它是誰?
  
  在所有人都嚇得魂不附體的時候,它開口了。
  “當樹葉旋轉著飄落,當海棠花在風中散盡,”它優雅的抬起一隻手,仿佛在空氣中輕輓一絲薄莎,“當海洋不再蔚藍,當天空失去晴朗,當日月都沉沒,當孩子離開家園,”它的手又落下,“我親愛的,那是我在愛著你,”它把手捧在胸口,又向前伸出,“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的苦痛,只有你在地獄的烈火中把我輓救,只有你在醜惡、虛偽的蕓蕓眾生中讓我解脫!”
  它急速的轉身,雙手撫在污漬斑斑的墻壁上,“我的神,我的愛人,她看到了,她全看到了,他沉淪,他跌倒。你們一再嘲笑,須知,他跌倒在高於你們的上方…..”
  “你去死吧。”方木把一隻拖鞋扔過去,大笑起來。
  鬼屁股上挨了一擊,居然也嘿嘿的笑了起來,它轉過身,伸手在頭上一拉,吳涵笑嘻嘻的臉露了出來。
  “怎麼樣,精彩吧。”
  寢室裡發出不約而同的一片笑罵聲。
  “靠,嚇死我了。”老五臉色煞白的用手撫著胸口,大口喘著氣,“真以為見鬼了呢。”
  “這是什麼?”祝老四搶過吳涵手裡拎著的頭套,端詳了幾下,就要往頭上套。吳涵一把奪回來,“別套,你那張肥臉,別給撐壞了。”
  他轉過頭笑著問方木:“你怎麼不害怕?”
  方木笑著說:“剛開始我也嚇了一跳,可是我認出你穿的衣服了。”
  “沒有藝術鑒賞力,人家都聽台詞,你看衣服。”吳涵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你戴這玩藝幹嗎?”方木指指吳涵手裡的頭套,“嚇唬人?這玩藝好像挺貴的。”
  吳涵神秘的一笑,“不告訴你。”
  方木白了他一眼,可是馬上就醒悟過來:“話劇!對了,我忘了,三哥你是星光戲劇社的,這是話劇的道具麼?”
  吳涵還是笑笑,不作聲。
  大家都興奮起來,七嘴八舌的問吳涵。
  “什麼內容啊?”
  “現代的還是古裝的?”
  “是鬼片麼?”
  “你演什麼角色啊?”
  吳涵臉上帶著滿足的笑,似乎對大家的關注很滿意。
  “你們別問了,暫時保密,元旦那天你們就都知道了。”
  “別這麼不講義氣啊,自家兄弟,有什麼好保密的,透露一點,我們肯定不說出去。”祝老四不依不饒的。
  “你?”吳涵笑著指指祝老四的鼻子,“就你那張嘴,我今晚告訴你,明天就全校都知道了。”
  說完,就拿起臉盆,拉開門走了。
  “這廝,還挺神秘。”祝老四訕訕地說。
  
  方木去水房刷牙的時候看到了吳涵,他嘴裡含著牙刷,不知道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方木走過去拍拍他:“還背台詞呢,大明星?”
  吳涵回過頭笑笑。
  “演什麼啊,給咱透露透露。”
  吳涵看看四周,水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主角。”吳涵嘴裡滿是牙膏沫子,含混不清的說。
  “行啊,三哥,什麼劇情阿?”方木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上來。
  “嘿嘿,那可不能說。”
  “那你剛才念的是什麼?台詞麼?”
  “嗬嗬,是啊,砍掉一個女孩的頭之前說的。”
  “砍頭?”方木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嗬嗬,假的,塑料模特。”吳涵說,他衝方木擠擠眼睛,“你猜我要砍誰?”
  “我怎麼知道。”方木茫然的說,隨即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陳希?”
  “嗬嗬,是啊,她是女主角。你不會吃醋吧?”
  怪不得,方木在心裡說,怪不得這幾天她神神秘秘的。
  他把牙刷涮乾淨,拍拍吳涵:“小樣的,你不告訴我,你以為我就打聽不出來啊。”
  
  回到宿舍裡,方木一邊整理床鋪,一邊思考明天要怎麼對陳希誘供。這丫頭,對我還保密。
  吳涵隔了好久才回到宿舍,也不急著脫衣上床,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的,大家取笑他自戀,他也不理會。
  11點剛過,熄燈了。
  朦朧中,方木隱隱約約地看到吳涵把頭套重新戴在頭上,他面目猙獰的看著鏡中的自己,默立了很久。
  神經病。方木小聲罵了一句,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剛有點睡意,就聽見吳涵開口了。
  “他沉淪,他跌倒。你們一再嘲笑,”
  方木睜開眼睛,吳涵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站在鏡子前。
  “須知,他跌倒在高於你們的上方。他樂極生悲,”
  他猛地轉過身來,黑暗中,吳涵的眼睛閃閃發亮。
  他的手一下子抬起來,指向寢室中央,聲音變得低沉、凶狠:
  “可他的強光緊接你們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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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8 引言回覆
對陳希的誘供沒費什麼事,她扭捏了幾下,就承認自己在排演話劇。而且還向方木透露了大致劇情:
  這是一部魔幻題材的話劇,講的是一個皇家園圃的花匠愛上了公主,可是礙於地位的懸殊,一直沒有向公主表白。後來外敵入侵,國家岌岌可危,花匠在惡魔的引誘下出賣了自己的靈魂,變身成法力高強的英雄,並大破敵軍,輓救國家於危難中。公主與花匠喜結連理,可是惡魔引誘花匠的目的是要公主的血來使自己獲得永生,花匠在惡魔的操縱下殺死了公主,清醒後追悔莫及,在得到神的指示後,挖出自己的心臟來使公主復活,惡魔的計劃最終破產。吳涵和陳希分飾花匠與公主。
  劇情有夠爛。方木在心裡說,“聽說還要砍頭?”
  “是啊,怎麼樣,刺激吧。”
  陳希笑嘻嘻的問:“我被別人把頭砍下來,你心不心疼啊?”
  還沒等方木回答,她自己的臉先紅了。
  
  方木小心的邁上覆滿冰雪的台階,俱樂部的門廊裡一片昏暗,入口處,一個高個子男生警惕的看著方木。
  方木手裡拎著裝滿飲料和食品的塑料袋,一步步走向劇場的入口,隔著厚厚的門簾,隱約聽見裡面有音樂和大聲的朗誦。
  “對不起,同學,裡面正在排練。”大個子男生用不容辯解的口氣說。
  “我是來找陳希的,她讓我……”方木舉起手中的塑料袋。
  男生看了看,又看看方木,笑了。
  “是你啊,家屬來探班?”方木臉紅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進去吧。”男生揮揮手。
  靠,還“探班”,以為自己在拍電影啊。方木嘟噥著,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整個劇場都黑黑的,只打開了前排和舞台上的幾盞燈。台上大概在排練一個戰爭場面,一個頭領模樣的人物正在誇張的舞蹈,身後是幾個身著古代盔甲,手持長矛的戰士。頭領的手變換出花樣複雜的手勢,對方在他的動作下不斷向後東倒西歪的敗退,一幅潰不成軍的模樣。
  從那個頭領的身形來看,方木認出那是吳涵。
  他挑了一個黑暗中的角落坐下,靜靜的看排練。
  接下來的一個場景大概是歡迎英雄凱旋而歸,公主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出場了。陳希頭戴花冠,穿著一件潔白的長袍,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身上,十分醒目。吳涵走在士兵之前,快到舞台中央的時候,急步上前跪倒在陳希腳下,捧起公主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公主輕撫英雄的肩膀,兩人念著台詞,幾句話之後,吳涵將公主托起,來了一段難度頗高的雙人舞。悠揚的樂曲響起,舞台上空落下紛紛揚揚的彩色紙屑。
  一個導演模樣的傢伙喊了一聲:“停。”舞台下的工作人員紛紛鼓起掌來。
  “不錯不錯,休息一下,然後排婚禮那場。”
  陳希輕快的跳下舞台,向觀眾席張望著。
  方木揮了揮手,陳希就笑眯眯的跑過來。
  “真聽話啊,讓你來你就來了。”
  “要不你老有意見。”方木把塑料袋朝她推了推。
  陳希眉開眼笑的翻了翻,撿出一袋話梅,打開,拿出一顆小心的扔進涂著口紅的嘴裡。
  她嚼著話梅,看見方木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笑了。
  “我漂亮麼?”
  “漂亮。”方木由衷地說。
  陳希皺著鼻子作了個鬼臉,轉過頭去望著舞台。
  “那個吳涵是你們宿舍的吧?”
  “是啊。”
  “他可真有勁,毫不費力就把我托起來了,乍一看他挺不起眼的,還挺有藝術細胞。”陳希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吳涵,他正在和導演說著什麼,導演回過頭衝這邊喊道:“陳希,來一下。”
  “來了。”陳希丟下話梅,“等我一會。”
  吳涵也向這邊看過來,看到方木,點了點頭。
  導演對吳涵和陳希談了幾句之後,陳希跟著另一個工作人員走了,吳涵則向方木走了過來。
  “來慰問演員啊?”吳涵毫不客氣的翻了翻塑料袋,“切,全是女孩子愛吃的,重色輕友。”
  方木沒有理會他的諧謔,衝他豎起了大拇指,“三哥,好棒。”
  吳涵矜持的笑了笑,“陳希也不錯。”
  陳希正在試穿一件戲服,好像是晚禮服之類的,光彩照人。旁邊幾個男演員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你也看見了,”吳涵用肩膀擠擠方木,“不少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呢。”
  方木看著舞台上的男演員,個個高大魁梧、氣宇不凡。他低頭看看自己:穿了好幾年的羽絨服,磨得發白的牛仔褲,假冒的nike運動鞋。他感到有點自慚形穢。
  他坐正身子,想讓自己顯得優雅點。
  這時導演喊了一聲:“各單位注意,排練了。”
  吳涵站起身來,拍拍方木的肩膀,“夥計,用點心,別被別人搶了。”
  陳希也急忙回到舞台上,遠遠的衝方木聳聳肩。
  方木揮揮手,表示不介意。
  可是沒等彩排結束,他還是走了。
  路過俱樂部門廊裡的那面大鏡子前,方木停下來,挑剔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那裡面是一個剪著平頭,臉色有點蒼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孩。
  方木離開俱樂部的時候,已經作了一個決定。
  儘管這個決定很俗,相信這個校園裡的很多人都會這麼做。
  他要向陳希表白自己的心意。
  千禧夜,演出結束後,他要對陳希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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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6:59 引言回覆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1999年12月31晚上,學校舉辦了一個元旦晚會,內容無外乎合唱、相聲、小品、舞蹈之類的節目。晚會在8點鐘結束。之後的時間,留給了各個學生社團自己組織活動,午夜12點,將在行政樓前燃放焰火。
  晚上10點,備受關注的話劇《惡魔的盛宴》在俱樂部劇場裡拉開帷幕。
  能容納3000人的劇場裡座無虛席,過道裡都擠滿了人。方木儘管來得很早,也沒搶到前排的座位,只能在劇場中央和宿舍裡的同學們擠在一起。
  看得出星光戲劇社的實力和導演的精心安排,儘管這是由學生自己排演的話劇,可是燈光和服裝以及道具都很到位,演員的表演也很精彩。開演一個小時後,魔幻主義和浪漫色彩很濃的劇情緊緊抓住了觀眾的心,氣氛十分熱烈。
  外敵已被擊退,英雄凱旋而歸,他的英勇贏得了公主的芳心,國王為他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而在婚禮當晚,惡魔悄然出現,他完全控制了英雄的身心,英雄在他的蠱惑下變成了惡魔的傀儡,英俊的面龐也變得醜惡,他將殺死公主作為獻給惡魔的盛宴。
  臨近午夜,全劇的高潮也即將來臨。
  舞台上是詭異的藍光,音樂是單調的鋼琴,英雄面目猙獰地推著一輛小車緩緩步入舞台,小車上平躺著被白布覆蓋的公主。緩慢而恐怖的音樂迴盪在劇場裡,令人悸動的鼓點悄然奏響。
  全場觀眾屏氣凝息。
  英雄開始了在公主身邊的獨舞,表達內心痛苦的糾纏。
  隨著英雄瘋狂的舞蹈,台下的觀眾也緊張萬分,情侶們不由自主的緊緊拉住彼此的手。
  方木卻感到異樣。
  台上的那個舞蹈的人看起來有點奇怪。
  從身高上來看,這個人和吳涵相差無幾,可他明顯要比吳涵強壯,他身上穿著薄薄的緊身衣,胳膊和大腿以及胸圍要比吳涵粗。
  沒聽三哥說要臨時換角啊。
  而且他所跳的舞蹈和那天彩排看到的也大不一樣,方木雖然不懂舞蹈,但是也能看出他簡直是在胡亂動作,完全沒有美感和韻律可言。
  台上的英雄結束了舞蹈,從小車下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斧頭。
  全場發出不約而同的驚呼。
  不對,這裡應該還有大段的台詞啊,就是吳涵那晚在寢室裡背誦的。
  方木心中涌起了不祥的感覺。他竭力抬起頭,向台上張望著。
  英雄掀起小車上的白布,熟睡的公主露了出來。
  方木不顧身後觀眾的不滿,站了起來。
  離得太遠,只能看見塑料模特頭上罩著長長的黑色的發套。
  他把斧頭在公主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高高舉起,用力的砍下!
  全場觀眾發出尖叫,隨即是熱烈的掌聲。
  公主的頭顱,不,應該是塑料模特的頭顱被砍掉,落在了舞台上,鮮血很快噴涌而出。
  太逼真了,前排的觀眾甚至能看清脖頸上汩汩流出的鮮血。
  方木的心狂跳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上心頭。
  那只是模特,一定是模特!
  他在心裡不住的安慰自己,可是眼睛卻始終死死盯著台上那一動不動的,只剩下軀幹的模特。
  英雄砍掉公主的頭後,扔掉斧頭,轉身急步從舞台的另一側消失了。
  隔了好一會,一群演員才跌跌撞撞的從後台跑上,開始跳舞。動作零亂。
  公主的屍體擺在舞台中央,地上的鮮血已經積成了很大一灘。
  一個舞蹈員跳著跳著,旋轉到一灘血上,一不小心滑到了,他狼狽的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臉正對著落在舞台上的頭顱。
  他愣了幾秒鐘,接著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
  幾分鐘後,路過俱樂部的學生目睹了師大歷史上最令人恐懼的一幕:成群的人從俱樂部的大門中涌出,臉上都是驚魂未定的神色,不時有人歇斯底裡的大喊:死人了!
  而此時,午夜的鐘聲響起,行政樓前陡地升起無數絢爛無比的焰火。
  2000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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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au303 發表於 2009-04-14 17:00 引言回覆
第十四章 所謂天賦
  
  21世紀的第一個案子。丁樹成坐在車裡想。
  窗外是如潮的人群和隨處可見的,高高升起的焰火。警車尖叫著在車流中費力的穿梭,並沒有多少人詫異的回頭凝望。別人的生死終究是別人的。
  2000年一月一日零時19分。
  劇場裡的人已經跑得一干二淨,只剩下滿地的礦泉水瓶、食品包裝袋、踩爛的鮮花和幾隻跑丟的鞋子。
  空曠的舞台顯得碩大無比,一具無頭的女屍靜靜的躺在小車上,身邊是幾個警察和一群神色緊張的校保衛處幹事。
  丁樹成跳上舞台,差點踩到一大灘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血泊旁邊是一顆人頭,長髮被血糾結在臉上,看不清五官,不過可以肯定是個年輕的女孩。距離屍體大約3米處扔著一把斧頭。
  “我們什麼都沒有動。”一個110巡警走過來說,“還有幾個人在樓上搜索。”
  丁樹成點點頭,他小心的躲避著血泊,繞著小車觀察著女屍,沒有頭顱的身體顯得異常矮小,斷離處的血液已經凝結,可以看見紅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頸骨。死者皮膚白皙,身穿白色長袍,上面倒是沒有沾染太多血跡。
  這時劇場門口傳來一陣喧囂,丁樹成循聲望去,一個男孩正沿著過道飛快的跑來,腳步踉蹌,身後是兩個試圖抓住他的警察。他看起來有點眼熟。
  “是不是她?”男孩邊跑邊喊,眼中是無以名狀的恐懼。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是不是她?!!”男孩衝到舞台前,手腳並用的想往舞台上爬,卻摔了下去。
  後面的警察一把按住他,他拼命的掙扎,便斷斷續續的喊著:“是…是不是….她?”
  警察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拖了出去。
  “他媽的,”一個警察摘下大檐帽,擦著滿頭的汗水,“一下子就衝進來了,三個人都沒攔住他。”
  丁樹成想起那個男孩叫方木。
  這時,身邊的巡警的無線電步話機響了起來:
  “三樓,三樓有人!”
  
  儘管考慮到凶手很可能已經趁亂跑掉,但是先期趕到的110巡警還是對俱樂部進行了仔細的搜查,結果在三樓的一個衛生間裡發現了一個昏倒的人。
  “這不是吳涵麼?”一個保衛處幹事驚訝的說。
  發現吳涵的警察說,發現這個男孩的時候,他全身只穿著內褲,手被反捆在身後,腳也被捆著,躺在廁所裡的一個隔間內,昏迷不醒。
  兩個警察把吳涵送往醫院,其他人就地進行了現場勘察。
  
  衛生間大約15平方米,左面是小便池,上方是一個關閉的小窗子。右面是一排四個隔間,發現吳涵的是最裡面的一個。地上散著兩隻鞋,應該屬於傷者吳涵。經過初步勘查,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丁樹成回到劇場的時候,邢至森和法醫組的同事已經趕到了。
  法醫們正在舞台上對死者進行屍檢,好幾個人穿著便裝,看得出是從家裡趕來的。
  邢至森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若有所思的看著舞台上忙碌的法醫們。
  舞台上方的聚光燈仍然向下面灑著藍色的光。下面是一群衣著不同的,神色肅穆的人,中間是一個沒有頭顱的女屍。
  丁樹成想起俱樂部門前的海報。《惡魔的盛宴》。
  他走到邢至森身邊坐下。邢至森沒有回頭,仍然盯著台上的人們。
  良久,他喃喃的說:“就在這裡,當著3000多人的面,殺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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