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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葬禮上的命案(或書名:毒藥) 作者:老家閣樓 (全文完_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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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在版面: 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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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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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ine男金牛O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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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32 引言回覆
十六、再探土寨

  夜很深了,吳慶整晚坐在書桌前,後面墻上釘滿了一個個小蝌蚪圖案,經過變形、放大,甚至改變顏色,吳慶還將朱向貴紋身的圖案排列轉換成其他圖形,他深信,這裏的秘密與這個案子有莫大關系,也許不是直接的關系,但卻是誘因,是根源。

  這已經是第三個不眠之夜了,案頭堆滿了各種參考書,河圖八卦易經甚至甲骨文。

  又一天天亮了,吳慶伸伸腰,側躺地椅子上瞇了一會,迷糊中他做了個夢,無數的小蝌蚪向他遊過來,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然後圍起了圈子,把他套在裏面,圈子旋轉著,轉啊轉,然後化成一個眩目的光環,光環發出金黃金黃的光芒……

  吳慶醒來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多,他簡單洗漱了一下直奔看守所。

  馬桂英走進會客室,看到吳慶,微笑了一下,他對她已經不再那麽的陌生了。

  吳慶感到眼睛有些澀,用力揉了揉,馬桂英見狀對他說,”二兩金錢子熬水敷敷眼睛,會好點的。”

  吳慶笑笑說謝謝。

  馬桂英今天心情似乎不錯,主動問,”律師,我兒子醒來了嗎?”

  吳慶搖搖頭說,”快了,正在恢復呢。”

  馬桂英點點頭,問,”你今天要問我什麽嗎?”

  吳慶說,是的,”今天問的可能和案子無關,但是我想知道。” 吳慶對昨天張愛華提供的情況非常重視,並預計馬桂英不會正面回答,但是值得嘗試。

  馬桂英女士,”請問,朱向發十歲時,你是不是曾經還他去土司洞,然後意外致使朱向發生殖器官受傷?”

  馬桂英對這個問題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怔了一下,直望著吳慶不作聲。

  吳慶決定立即把牌一次攤幹凈,於是說,”據朱向發證詞,他從那時起,生殖器官受到永久損傷,意思是,他根本不可能履行丈夫責任,那麽,我想知道,朱兵兵的父親到底是誰?”

  馬桂英回過神來,冷笑了一下,說,”就是朱向發的,我為他們請了神爺,是神爺賜予了他兒子。”

  吳慶望著這個頑固的老太太,其實心裏很清楚這個老太婆並不容易對付,光靠套話是不行的,必要時得逼她一下,便在心裏整理了一下思路,眼睛卻嚴厲起來,說:”你曾經說過,你繼父在你身上做的事情,證明神爺也需要人的幫助,那麽既然朱向發完全幫助不了神爺,神爺是如何幫到他的呢?”

  馬桂英拒絕回答,吳慶趁熱打鐵,說,”朱兵兵的父親另有其人是嗎?”

  馬桂英冷冷地看著他,依然保持沈默。

  吳慶繼續說:”如果朱兵兵的父親是朱向發,那麽,劉翠花知道這事情麽?我想,這種事既然最後都沒有瞞過你丈夫朱有田,肯定更不可能瞞過劉翠花,那麽,我們也可以懷疑投毒的是劉翠花,因為她有動機,嫉妒成恨,這樣朱兵兵的毒死就有了依據。”

  馬桂英搖搖頭,說,”不是劉翠花,怎麽會是她呢?是我投的毒。”

  吳慶搖搖頭,提高聲調說,”只要動機存在,我們就會查下去,警察的任務是找出真相,並不會因為你承認了,就相信你,就可以保護兇手,天網恢恢,兇手是不可能逃掉的。”

  馬桂英眼睛閃了幾下,欲言又止。吳慶有些按捺不住,馬桂英的種種表現更加強了他的推測,這案子背後還有更多更深的面目,即使真兇就是馬桂英,他也要把這些背後的面目一張張揭露出來。

  馬桂英低下頭,摸索著又掏出了兒子的照片,捧在手裏看著。吳慶既氣也無可奈何,逼一個人承認是壞蛋比較難,沒想到逼一個人承認是好人也很難。

  “馬桂英女士,如果你堅持自己是投毒的人,那麽,誰也幫不了你,很快你便會被審判,然後押赴刑場執行死刑,可能到你死的那一天,你兒子還沒醒來,當他醒來後,第一眼最想見的母親已經永遠見不到了。”

  “又假如,你死後,警察找到了真兇,你還是沒有保護到這個人,而你卻白白送死了。”

  馬桂英站起來,輕輕說了句,”我想回去睡覺。說完轉頭走了。”

  吳慶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離去,氣惱地用拳砸了一下桌子。

  問題究竟出在哪里,突破點究竟在哪里,吳慶苦苦思索著這兩個問題,對今天自己的失態有些後悔,作為職業律師,冷靜是起碼的要求。

  走出看守所,吳慶給張愛華打了個電話,說,”我要去土家寨一趟,調查馬桂英這四年住的家,如果你需要取證,可以同行。”

  張愛華說,”我們正準備去寨子呢,鄉上來了個電話,劉翠花與丈夫打架後離家出走,竟然去了另一個寨子的人家裏,結果讓人家趕了出來,劉翠花還在人家那裏大鬧一場,砸了些家什,我們要趕過去看看。”

  吳慶有些疑惑,”為什麽你們會為這事親自而去呢?”

  張愛華告訴他,”據說劉翠花打砸的是情夫家,而這個情夫你猜是誰?”

  吳慶當然問,”是誰?”
  張愛華說,”就是那位劉翠花本來要介紹給她表妹劉桂芳的男人,叫趙福生。”

  於是,小偉駕車來接上了吳慶,三人直驅土家寨子。

  吳慶在車上瞇著眼睛很快進入夢鄉,腦袋重重壓著張愛華的肩膀,一會就發出了不小的鼾聲。張愛華把手輕輕握住丈夫的手,一會兒,也犯困了,只有小偉一路專心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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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33 引言回覆
十七、初探石洞

  到了土家寨,三人直接到了趙福生家,趙福生父母一見警察同志到來,趕緊拉著警察同志的手參觀打砸後的現場景觀,其實也就是掀翻個桌子,踢飛個罐子,摔碎了幾個盤子。

  大概掃視了一下後,張愛華問事主,”劉翠花呢?”

  “跑了。”

  “你兒子趙福生呢?”

  “跟她跑了。”

  三人面面相視,再問跑哪去了?誰都不知道。吳慶建議說,”我們去一趟馬桂英的家,這個地方好象警察沒有去搜查過?” 小偉說,”有民警去過了,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發現。”

  吳慶建議,還是去一趟。

  三人找到了馬桂英住了四年的家,一個破舊的吊腳樓,完全可用家徒四壁來表述。吳慶當然不會輕易放棄既來的機會,他細心地在各處慢慢掃視。屋子裏沒有床,在右邊角落卷著一床破被子,看來馬桂英平時就是席地而睡,不過吊腳樓用的是木板,並且遠離地面,並無潮濕之憂。

  吳慶沿著木板一塊一塊地敲著,看意圖是希望從某塊木板上敲出秘密來。小偉突然笑了,說,”姐夫,要看知道木板下藏沒藏東西,不用敲,站下面一看不就行了?”

  吳慶突然醒悟過來,馬上直起腰,不好意思笑笑,小偉揮下手,自個下樓去瞧。

  張愛華聳聳肩,直走過來靠在一根柱子上,這便又引出了一個無心插柳的例證來,她剛靠上柱子,那木柱子啪一聲掉下一塊,裏面竟然是個小洞洞。

  走出馬桂英的家,吳慶收好剛才找到的一疊發黃的紙。這時村長一路小跑過來,要拉他們去家裏吃飯,時近中午,三人也沒推辭。

  村長家在寨子裏算是富戶,有籐椅收音機,還有一個顯眼處掛著的美女月歷。按土家的接待規格,三人享受到了貴賓待遇,在客廳裏圍著吊鍋吃風幹野豬肉。

  席間,吳慶不失時機地打聽著朱家的細瑣之事,無非一些捕風捉影,人云亦云。村長談到高興之時,突然指著吳慶問張愛華,”這位同志是你愛人麽?” 三人驚訝,村長並不知他們二人關系。

  村長哈哈幾聲說,”可能你們知識人不會相信,不過我們土家有個傳說,” 村長敲敲煙桿,心裏多少得意之情,他告訴三人,吊鍋在土家族流傳了千年,有關吊鍋的神話傳說非常之多,但有一個傳說尤其神奇,普通人俱可試驗,百試不爽。

  三人都聚神等待著村長。

  村長說,”圍坐在吊鍋前的男女,如果如果注定今生有姻緣,那麽其中一人用過鍋勺,入下後勺柄會自動指向另一個人,連續三次。我剛才就是注意到這位女警官的勺柄連續三次都指向了這位男同志,便敢說這話了,哈哈……”

  村長的話讓大家眼光自然落在了鍋上,剛剛張愛華用過的那勺子柄果真向著吳慶。張愛華好奇地問,”是連續三次了嗎?”

  村長點頭說,”沒有三次我怎麽會亂說,如果兩人結婚了,但勺柄不能連續三次轉到另一人身上,那也會離婚的,姻緣不到頭。”

  小偉撿起勺子看了看問,”如果事先知道豈不可以故意轉來轉去?”

  村長正色說,”不可欺天,土家人不會做這種事,會得罪神靈的。”

  小偉不服,”固執地說,人的心理是有暗示的,大家明知道這個傳說,就會有潛意識的舉動。”

  村長臉一沈,道,”我不懂什麽潛,不過此傳說並非人人皆知,只有媒司人代代相傳。”

  張愛華問,”什麽媒司人。”

  村長解釋,” 媒司人就是專門做媒牽線的人,在土家族人中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並且代代相傳,一代只傳一人,我家婆娘就是媒司人,所以我才得知這個傳說,沒想到被我用中了一次,呵呵。”

  三人恍然大悟,心裏依然將信將疑,畢竟此事根據不足。

  村長聰明,看出三人的疑慮,又添加證據說,”那個朱向發,他的婆娘就是我婆娘做的媒,劉翠花是孤兒,她姑父托我婆娘做媒司,當時來了三個漢子,劉翠花兩次勺子都轉到了朱向發,此事便成了。”

  吳慶問,”為什麽不是三次呢?”

  村長笑了,說,”三次是今生姻緣,兩次是前生訂緣,未婚人兩次便可,要知道人海茫茫,能找到前生所訂緣之人,也是很難嘛。”

  吳慶笑著說,”是挺難的,要是都沒轉對兩次呢?”

  “那就先轉到第一次的,先轉到一次表示兩人前生是朋友,或兄妹,也是有緣的。”

  吳慶哈哈笑了起來,民間傳說總能自圓其說。張愛華也不笑,還白了他一眼,然後問村長,”那麽象朱向發劉翠花這樣轉到兩次的多嗎?”

  村長點頭,”多,但連續的不多,朱向發是連續的,這媒才一次做成啊。”

  小偉插了一句,”現在還不是雞飛蛋打?”

  村長搖搖頭嘆口氣說,”前世有緣,今世可能就拆緣了。”

  張愛華打趣道:”小偉,有空帶你女朋友來試試前生有沒有緣啊。”

  小偉不好意思地轉著手腕上的紅繩圈,吳慶問:”那是你女朋友們送的吧,她是想今世圈住你哦。”

  小偉笑了,說,”她還在讀大學,倒是我想圈住她。”

  村長說:”緣份天定,豈是死物可圈住?”

  小偉不愛聽這話,也不再喝湯,只是低頭玩弄著手腕的紅繩圈。

  張愛華讓村長幫她找個向導,下午他們去了土司洞,向導也沒去過,靠著張愛華的點點記憶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地方,當站在土司洞對面的山頭時,吳慶也不禁嘆服,那天然的巨型蝌蚪圖案他太熟悉了,昨天晚上就研究了通宵。

  吳慶取出相機認真地拍了好幾張。

  進洞後,張愛華低頭看著地面,說,”你們看看,地上的腳印似乎很新啊,莫非剛剛有人來過?”

  她的話引起了小偉吳慶的注意,三人蹲了下來,認真察看,由於昨天還下過一場雨,地面仍有些積水,而腳印陷在濕泥上的痕跡還沒來得及被水注滿,這麽分析,這腳印離開不會超過半小時。

  吳慶聽著小偉很專業的分析,不住點頭。

  吳慶認真觀察著這個洞,兩邊墻壁果然有一些壁畫,準確來說並不算是畫,只是一些簡單的線條,更像是古人用來計算的標志。

  他們站的地方,也就是朱向貴住的地段,離洞口不過五米左右,再前兩米,有個狹小的卡口,能容一人過去,吳慶用手電照了照,裏面黑不見底,他扯開嗓子對著卡口喊了一聲,沒多久就傳來了回音,證明裏面也不是很深,吳慶問張愛華,”你進去過嗎?” 張愛華搖頭。

  小偉突然說,”地上腳印的人會不會進裏面了呢?”

  吳慶問,”那會是誰?”

  誰也答不上來。

  吳慶決定進去看看,反正不是很深,張愛華不同意,她認為,如果是一般人,進了裏面,必定有火光,那麽,裏面要麽沒人,要麽是別有用心的人,並不願意我們撞到他們。

  小偉聽了很不服氣,說,”我們是警察,我進去看看,” 說完一手按在槍把上,一邊貓下身子走到卡口鉆了進去,同時喊道:”裏面有人麽?我們是警察……”

  等了一會沒有回答,小偉便舉著手電鉆了進去,吳慶見狀,也提了手電跟進去。

  張愛華突然想起向導的村民帶了火把,便去要了過來,讓村民點著後,也跟了進去。有了火把,裏面一下子明亮起來,眼前出現了令三人停止呼吸的景象,這裏簡直是一個被人工鑿開的圓頂石屋,寬達一百平米,四周及天花都異常平整,並且密密麻麻刻滿了各種各樣的動物花草圖案,這才是真正的壁畫啊……

  三人站著半晌說不出話來,都被眼前這個石屋所驚嘆折服,要說寶藏,這石屋便是一座寶藏啊。

  吳慶突然想起什麽,從包裏掏出在馬桂英家裏找到的紙,一張張在地上鋪開來,沒錯,那上面畫的正是這裏的壁畫。吳慶挑了一張,走到壁前,找到相對應的圖,比試了一下,圖形及尺寸大致相同。

  小偉吧唧兩聲嘴巴說,馬桂英說得沒小偉吧唧兩聲嘴巴說,”馬桂英說得沒錯啊,這裏真是個寶藏啊。”

  吳慶搖著頭說,”不對,馬桂英不會認為這些壁畫是寶藏。”

  小偉問,”那她畫這些圖幹什麽呢?”

  吳慶答,”不知道,這要她才能解答。”

  小偉沿著四壁,用手輕輕摸著,說,”難道你後面還會藏有寶藏?土司的金子?”

  吳慶說,”不一定,不過我敢肯定即使真藏有金子,也肯定有機關之類的防備,不然馬桂英及其繼父不可能不動手挖掘,一定是投鼠忌器。”

  張愛華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就說,”你們男人啊,盡想好事,哪來這麽多寶藏金子的,要有啊,就這麽大點地方,早被人挖完了。”

  吳慶笑了,點著頭說,”有道理,慈禧太后的墓在解放前都能一顆炮彈炸掉,別說這麽個小洞,一顆手榴彈就夠了。”

  小偉看著看著似乎瞧出來點問題,他招呼兩人過去,指著壁畫說,”你們看,這些畫好奇怪,沒有什麽規律性哦,動物中間有太陽,樹卻又長到上面,狗畫得比牛都大,這是兔子吧,還長個山羊鬍子……”

  吳慶看了一會,突然笑起來,說,”這就是山羊嘛,耳朵畫得長了些而已,你看,耳朵後不是還有角嘛。”

  大致看完後,吳慶接著拍了不少照片,然後三人離去。

  可能是洞中呆得久了些,下山後,天色已經昏黑下來。三人走出寨子,啟動了車往城裏趕。進寨出寨的路都不好走,石路多,小偉開得很小心,車底仍不時傳來石頭磕碰在底盤上的聲音。

  慢慢繞過了一座山後,前面便開上國道,路也會好走多了,這時,突然從旁邊冒出一個人,這是一個土家族男人,纏著頭巾,身上也是一身標準的土家服裝,男人急急站到路中間,張開雙手攔住了去路,小偉趕緊剎身。

  經過一番解釋,張愛華知道了這個男人正是在此等候他們的,從臉上的神情來看,事情還比較重要。

  更重要的是,這個男人叫趙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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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34 引言回覆
十八、迷情劉翠花

  朱向發整天來陰沈的臉色給送葬的過程添加了明顯的壓抑氣氛,劉翠時斷斷續續地幹嚎幾句,請來的村民倒是一絲不茍完成了挖坑入土的工作。半下午的時候,埋葬完父親及兒子,朱向發結清了工錢,打發走村民,走到廚房舀了一大勺水咕咚咚灌了下去。

  劉翠花撿起掃把正在打掃院子,朱向發走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就往屋子裏拖去,一進屋便劈頭劈臉一頓拳打腳踢。象往常一樣,劉翠花緊抿著嘴唇,她從來不會在挨打過程中哼一聲,因此,房間裏只有拳腳砸在身上沈悶的啪啪聲。

  劉翠花倔強地站在屋子中間,心裏想的是打完後要掃的院子。朱向發從不在正面揍他的老婆,他躲在她的後面盡情發泄著。

  如果朱向發沒有在打完之後說那句話,那麽,劉翠花會撿起掃把,抹幹嘴角的血痕,扶扶劇痛的腰,然後沈默著繼續打掃她的院子。

  朱向發說了那句話——“ 賤婊子,讓你偷人懷娃子。”

  劉翠花獨自在屋子裏站了很久,聽著朱向發的腳步離家遠去,她默默地疊了幾件衣服,事實上她也沒有更多的衣服。卷了一個小包袱,離家而去,至始至終,她沒有回頭看一眼這個生活了八年的房子。

  從此,她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裏。

  劉翠花去的地方是趙福生家裏,天已經黑了,趙福生的父母知道她家發生的不幸,也知道未過門的媳婦已遭不幸,充滿同情地安慰了她兩句,然後告訴他,趙福生這兩天心情也不好,整天呆在水磨房。

  劉翠花在水磨房裏見到了趙福生。兩人對視了很久,都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後來就抱在了一起,瘋狂過後,他們並排躺著,趙福生在抽煙,劉翠花茫然地看著屋頂,告訴趙福生,她已經回不去那個家了。

  趙福生問她,”為什麽。”

  劉翠花轉身趴在他身上,輕輕撫摸著趙福生壯實的胸脯,身體的溫熱,未幹的汗漬,她用手指在他身上慢慢遊走,然後告訴他,”我有了你的孩子。”

  趙福生突然把她推開,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謊言的痕跡。

  劉翠花紅著臉,帶著憧憬和幸福,給予他肯定的點頭。

  趙福生煩燥起來,他想要的本來是劉桂芳,現在送來的是劉翠花,看情況還不可以拒絕。不過,他還是坦白了他的憂慮,說:”翠花,我們是不可能的,你有丈夫。”

  劉翠花說,”你喜歡我嗎?”

  趙福生猶豫著,現在不是歡喜不歡喜的問題,而是明天他要面對的生活。
  劉翠花說,”如果你喜歡我,我們一起走吧,去城裏,把孩子生下來。”

  趙福生堅決地說,”我不能走,我還有這磨房。”

  劉翠花笑了,說,”這磨房不值錢,我帶你去找值錢的,我們有了錢,到那裏去都可以了。”

  趙福生第一次聽到了有關土司洞的故事,從小他就聽過許多土司的故事,窮人沒見過金子,卻能想象出土司家睡的是金床,吃的是金碗,夜壺也是金子做的,還鑲了綠寶石。趙福生問,”那裏真的是土司的洞嗎?”

  劉翠花肯定地說,”是的,我去過,我婆婆的繼父是土司的後代,他一直守著這個秘密,我婆婆還讓朱向貴守在那裏,朱向發每隔幾天就會去送吃的。”

  趙福生對馬桂英的印象很深,那是個無所不知的神姑。

  可是,他們找到金子了嗎?

  劉翠花搖搖頭,說,”朱向貴成了廢人,挖得慢,不過我知道已經挖出一個洞口了,裏面有很多畫,婆婆說畫後面就是藏寶的洞,不過朱向貴已經給警察發現了,送到城裏醫院去了。”

  趙福生心動了,問,”你是說,現在土司洞已經沒人了嗎?” 沒等劉翠花點頭,他就撲了過去,也許是睡金床的土司,也許是土著人司的金床,此刻都讓趙福生激情洶湧。他的激情和強壯讓劉翠花一遍遍被洶湧的浪濤推向半空,浪尖在騷癢著她的身體,拼命伸展和揮舞的四肢似乎想抓住點什麽……

  磨房裏只有水流聲和石磨的吱伊聲,兩具光溜的身體一動不動絞纏在一起,月光象一條白布鋪地他們腰上。趙福生冷靜了很久,提出建議:”翠花,你明天先回家去,我們再找個日子一起上土司洞,如果挖出金子,我們就遠走高飛。”

  劉翠花朦朦朧朧還在平靜下來的海面上飄浮著,她晃忽應答著他:”福生,我不走,我已經回不去了。”

  “哦,為什麽呢?”

  “他們都死了,我不能再住那裏了。”

  “過去了就好了,你也不用住太久,找到金子我們就走。”

  “不” ——劉翠花突然從海面上跳回了磨房裏,她站了起來,單手撐地,眼睛放出堅定的光芒,射向趙福生,一字一句說:”是我放的毒藥,沒有人再能毀我的生活了。”

  趙福生被她的表情和話嚇了一跳,也坐起來看著她,不相信地說:”你別嚇我,你不會的。”

  劉翠花冷冷一笑:”我會的。”

  “為什麽?”

  “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的生活可以不一樣了。”

  趙福生木然地仰面倒下,頭腦一片空白,手腳仿佛斷線的風箏飄遠而去……

  天亮之前,趙福生在一個問題裏糾纏了很久,要留下劉翠花嗎?如果不留下,她會去哪里呢?這樣的問題其實不是他所能決定的,天亮之後,劉翠花要趙福生一起回家去,她認為,趙的父母知道她懷了福生的孩子,會高興得跳起來。

  趙福生的父母在他們倆人托出實情後,果然跳了起來,趙福生的父親首先順手抓起掃把開始追打二人,三人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後,劉翠花淚流滿面奪門跑走,趙福生想了想,掙脫母親的手追了出去。

  劉翠花與趙福生已經沒有時間了,他們決定馬上去土司洞,踩著濕滑的地面來到土司洞後,劉翠花帶著他在洞裏轉了一圈,並告訴他,只要在裏面洞裏把壁打穿,金子就在後面。

  趙福生望著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彩繪圖案,這是他半輩子從沒見過的、最令他剎那間感到敬畏和激動的事情了。他確信,這是一個不平凡的山洞,裏面有金子,有大量的金子。
  趙福生緊緊抓著劉翠花的胳膊說,”翠花,咱們這就下山去帶上工具,明天回來挖金子。”

  二人剛出洞口,便看到張愛華小偉吳慶等四人正向洞口走過,趕緊繞到一塊大巖石後面躲藏,等四個進了洞後,他們飛快往山下跑去。

  趙福生不敢再把劉翠花往家裏帶了,他把她藏在磨房裏,然後回家去取食物,剛到家,便有人告訴他,”剛才有警察來找過你,現在上山去了,一會可能還會來找你,你就在家等著吧。”

  趙福生聽了臉色頓時灰白,呆呆地坐地椅子上半晌不說話。警察已經找上門了,還找上了土司洞,自己還能往哪里去呢?警察一定是來抓劉翠花的,如果沒抓到劉翠花,警察一定會守住土司洞,那金子也挖不到了,沒有金子,就進不了城走不了了。

  何去何從,土司的金床金碗金夜壺,一直在趙福生腦子裏盤旋著……

  劉翠花在磨房裏等了許久,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她禁不住走出磨房去張望,沒想到就望到了趙福生匆匆從家裏走出來,不過方向卻不是磨房,而是下山。

  劉翠花心想他下山去幹什麽呢?不行,不能讓他丟下我一個,於是,劉翠花關好門,從另一條路下山去趕趙福生。

  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山那邊公路上慢吞吞駛過來一輛警車,劉翠花趕緊蹲在樹後面,等警車過去,這時候,她不無置信地看到,趙福生把警車攔了下來,和車上走下來的警察交談了一會,然後四人一起走路上山而去。

  劉翠花滿腹疑慮,遠遠地跟隨著。

  當她看到趙福生果然帶著警察走進了磨房的門時,她晃了幾下身子,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擠壓得變形模糊,身體象被突然戳破的氣球一般散成碎片,她再也站立不住,眼前一黑,身子向後倒去。

  一雙大手及時地從後面托住了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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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吳慶的推理

  趙福生攔住警車的時候,小偉首先下車,然後吳慶和張愛華也下車來,趙福生臉色蒼白,神色緊張,他結結巴巴地總算把事情表述清楚了。

  他告訴警察,”你們要找的劉翠花我知道在哪里,我也知道劉翠花就是投毒的兇手了,我不敢包庇,我要揭發,我帶你們去抓她。”

  四個走進磨房,劉翠花並不在,趙福生急了,轉來轉去,小小的磨房也藏不下人,不過他找到了劉翠花來不及帶走的包袱,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吳慶問趙福生,”你剛才說你知道劉翠花是投毒的人,你是怎麽知道的?”

  趙福生由於讓警察撲了空,心裏著急,此時被問話,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一下子掏出來,以表白自己與劉翠花的案子是毫不牽連的。

  他把劉翠花昨晚在磨房裏的話幾乎一定不差表述了一遍,同時甚至誇張地描繪了劉翠花如何勾引了他一晚上,不過,他隱去了金子的故事。

  小偉看著趙福生踩在地上的腳印,突然問,”趙福生,你今天去了土司洞?”

  趙福生被這突然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竟然問:”你怎麽知道?”


  小偉冷笑一下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和劉翠花一起進的洞?你們進洞幹什麽?”

  趙福生哭喪著臉說:”我們本來想去那裏躲一躲的,後來你們來了,我們就跑下山來了,我下山後越想越怕,我不能包庇壞人啊,於是我就去找你們了,警察同志,我可是好人,我什麽也沒做錯。”

  張愛華冷冷地看著他,問:”你的意思是說,劉翠花之前和你有姦情,後來懷上了你的孩子,然後又投了毒,現在跑來投奔你,想為你生個孩子,還想和你遠走高飛,而你為了正義,轉身就把她出賣了,是不是?”

  趙福生哆嗦著嘴,答不上來。

  小偉走過去,拍拍趙的肩膀說,”你明天到公安局來一趟,作個證詞,如果你發現劉翠花的行蹤,請及時通知我們,或者先通知鄉派出所,謝謝你的配合。”

  三人離開磨房下山,回到車裏,小偉剛要啟動汽車,吳慶說,”慢,等一下。”

  “什麽事?” 張愛華問。

  吳慶若有所思說:”你們覺得趙福生的話可靠嗎?”

  小偉說:”不管如何,也要先找到劉翠花再說。”

  吳慶說:”不,我覺得我們疏忽了一個細節,小偉,你趕緊回去磨房,把劉翠花留在那裏的衣服找回來,然後我們去朱家找朱向發。”

  朱向發正在廚房裏手執吹火筒,趴在地上對著竈臺眼吹火。聽到有人喊他,便走了出來,一見是警察,趕緊請進屋裏。

  吳慶也不廢話,把劉翠花的包袱打開,裏面的衣服攤在地上,問:”朱向發,這些是你妻子的衣服嗎?”

  朱向發點頭說是的。

  吳慶說:”那麽,請你告訴我,案發那天,她穿的是哪一件?”

  朱向發看著衣服,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說,”不在這裏,那天她穿綠色毛衣,長袖的。”

  吳慶問,”那你能不能找出那件衣服來?”

  朱向發說,”如果她沒有穿走,我可以找出來。”

  說完他站起來,走到另一屋去翻了一會,果然給他找到了那件綠色毛衣,朱向發把它遞給吳慶說:”找到了,一直沒洗,就扔在床邊。”

  吳慶撿起來認真地翻看著,張愛華和小偉都莫明其妙看著他。

  吳慶重點檢查著衣角和袖口,過了一會,他露出一絲笑容,把衣服小心包了起來,交給小偉說:”我們馬上回去,你把這件衣服交給檢驗科,檢驗目的是找出衣服上是否殘留毒鼠強。”

  朱向發一聽跳起來,問,”你們認為劉翠花投的毒嗎?那那那,不是我媽投的了?我我,我可以和你們一起進城去看我媽嗎?”

  張愛華告訴他,”你還不能見馬桂英,因為檢驗結果沒有出來,沒有證明馬桂英無罪之前,她仍是重大嫌疑犯,必須在移交檢察院之後才能見面。”

  三人在朱向發失望的眼神中離去。回去的路上,吳慶向他們講了他的推測。趙福生的話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我們知道朱向發是一個性無能,這種人心理常常有一定的扭曲,那麽,虐待劉翠花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而劉翠花與趙福生通姦後,初試雲雨,做了一回女人,欲罷不能,便有心與趙福生建立親戚關系,為長期通姦方便,於是將表妹介紹給他。在這種情況下,最壞就是通姦暴露,受人指責。而劉翠花也不會考慮這麽多。

  不過,後來劉翠花發現自己懷孕了,這件事在劉翠花的心理上發生了根本性的扭轉,她想著肚子裏的孩子天天會長大,並且這時候,她看到了另一種生活的希望,做一個真正的女人和母親,成了她心理上的主導。從此,她對現狀越來越感到無法忍受,目前生活的絕望和對未來生活的渴望將她的心理推向了極端,她渴望與趙福生一起,渴望將孩子生下來,渴望過一種正常女人應該有的人生。

  朱兵兵本來就不是她的孩子,至於來處,她肯定心裏有數,因此,她不可能對這個孩子有什麽感情可言。這時候,她如果想過上她要的生活,她必須徹底與這個家庭決裂,同時排除掉攔在她與趙福生之間的障礙。

  一個契機來了,那就是朱有田的死,她有了機會可以一次解決的機會,表妹是她的障礙,如果表妹死了,趙福生就會死心。朱兵兵的死,可以看作是她對朱向發馬桂英,或者說是整個朱家長期怨恨的報復體現。馬桂英死不死,其實對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朱向發也必須死,她才能光明正大嫁給趙福生,可惜她沒料到,村民們毒得來得這麽快,朱向發還沒開始吃一口飯,毒性便開始發作了。按她的想法,朱向發、朱兵兵、劉桂芳是一定會吃飯的。

  吳慶的推測絲絲入扣,仿佛真是那麽回事,張愛華問,”所以你就懷疑劉翠花是兇手,找了她當天穿的衣服回去檢驗,如果是她投的毒,衣服上可能會沾有毒藥,是嗎?”

  吳慶點點頭,說,”沒錯,我剛才仔細看了一下,袖口上還殘留了一點點白色象毒藥的粉末,多虧是毛衣,如果真有毒藥,容易殘留在毛線裏。”

  小偉打心裏佩服吳慶的推理,插一口嘴說,”我也覺得馬桂英不象兇手。”

  張愛華白了他一眼,又問吳慶:”那你說,劉翠花為什麽要連村民一起毒殺呢?”

  吳慶嘆了口氣說:這個嘛,劉翠花當天眼裏看到的只有朱向發、劉桂芳、朱兵兵,機會是難得的,肚子會一天天長大,遲早會被朱向發看出來,為了不錯過機會,至於村民就考慮不了這麽多了。並且村民們陪著中毒,人多雜且亂,就不容易懷疑上她。假設只有一家人吃飯,大家都毒死了,就她一人活著,那兇手不用查也是她了,被抓起來,還談什麽未來的美好生活憧憬呢?

  小偉插了句總結:”最毒婦人心啊。”

  張愛華推了他一把,說,”去你的,男人也不是好東西。不過,一切等檢驗出來再說。”

  吳慶滿懷信心說,”我深信兇手是劉翠花無疑了,要知道,她在那種情況下,是不會對趙福生撒謊的。如果她沒有投毒,她也不會想到用這個話來表明她要跟著趙福生的決心。”

  張愛華扁扁嘴問:”吳慶,你似乎很瞭解女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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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36 引言回覆
二十、金子的證實

  車到市區,吳慶中途下車,張愛華還回娘家住,小偉驅車回公安局。

  吳慶並沒有告訴張愛華他要去哪里,實際上,他急著去的地方是看守所,在劉翠花的衣服檢驗報告出來之前,他必須爭取到一些時間做些事。

  馬桂英知道來者肯定是吳慶,在這裏沒有第二個人會來找她,她對這位送上門的辯護律師說不上好感壞感,只是覺得他有些多管閑事。看守所裏的警察也常常打擾她的安靜,不時來給她讀上一大段似懂非懂的改造小故事。她覺得,城裏人都愛多管閑事。

  吳慶坐在馬桂英對面,先問了幾句生活上的關心話,”這兩天胃口好嗎?房間裏有蚊子嗎?如果有什麽生活上的需要,可以跟我說,我幫你買。”

  吳桂英連續搖頭,她什麽都不需要,只想多安靜呆呆,這兩天她回憶起了一些早年繼父教她的“吐納心法詞”。那是一段能讓人迅速進入安靜境界的句子,輕輕在心裏念就行了。

  (注:“吐納心法詞”是民間術士修心的秘傳,術士們常年行走江湖,所居之地不象佛門清靜,通常都是市井吵雜之地,因此在早晚吐納練氣時,為了讓自己能在惡劣吵雜環境迅速安靜下來,便創了一套心法句子,盤腿閉目,心裏默念此句,只消五遍過後,不管身處何地,都可達到在深山幽靜之地的效果境界,由此可知中華文化之博大精深。讀者如果有興趣,文章後面我再附上此秘傳“吐納心法詞”供各位研究借鑒。)

  關心過後,吳慶與馬桂英之間出現了短時間的沈默。吳慶是在觀察著馬桂英,這位老太太在他心裏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心結,認識的時間越久,吳慶越覺得馬桂英的深不可測,她完全無法讓吳慶猜測到她的內心世界,就象一個散發著瘴氣的森林黑洞,稍微靠近,便仿佛進入了無知的太虛之中。這種對當事人的不可把握性是他第一次遇到的,吳慶自認寒窗十載,通曉博學,閱人無數,這一次,卻栽了。

  吳慶帶著某種不甘心態,仍按照他事先設計的步驟進入話題,他說:”馬桂英女士,我今天去了一趟土家寨。見到了你兒子朱向發,也去了土司洞,看了洞裏的壁畫。”

  吳慶停了一下,觀察著馬桂英的反應,後者無動於衷。

  吳慶繼續說:”請問,你認識趙福生這個人嗎?”

  馬桂英搖搖頭。

  “那麽,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還是搖頭。
  “那麽好吧,我想告訴你一件你也許並不願意聽到的事情。” 吳慶緩緩地說,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馬桂英的臉。

  馬桂英擡著看著他。

  吳慶說:”你兒媳婦劉翠花懷孕了,這事你知道嗎?”

  吳慶講完這句話,立刻從馬桂英的臉上讀到了驚訝的表情。他繼續說:”已經四個多月了,不過,你和我都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可能是你兒子朱向發的。”

  馬桂英的表情出現了奇怪的變化,臉部肌肉輕輕抖動了幾下,眼眸子時而轉動著,吳慶知道那是表示她心裏在轉動著事情,眼睛果然是心靈窗戶,雖然從這窗子裏看不見心裏活動著什麽,但起碼知道裏面有活動。

  吳慶輕輕咳嗽一下,用極為誠懇的口氣說:”馬老太太,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為之保護的人正在背叛著你的家庭,你如果和我說實話,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打贏官司,救你出去。”

  馬桂英突然開口了,問:”你想知道什麽?”

  吳慶心裏一陣狂喜,趕緊說:”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馬桂英點頭。

  “第一,你沒有投毒是嗎?”

  馬桂英輕輕點頭。

  “好,第二,朱向發三兄妹都是你與繼父所生,是嗎?”

  馬桂英又點頭。

  吳慶耐著性子,一邊腦子快速整理著思路,一邊說:”第三,朱兵兵並不是朱向發與朱向妹所生,是嗎?”

  馬桂英沒有點頭,沈默著。

  吳慶等了一會,說:”好吧,這個問題押後,我繼續問,朱向貴是七年前摔傷了腿,為什麽兩年前突然要讓他住到土司洞?”

  馬桂英想了一會說:”我們不再從事驅妖鬼的生活之後,有兩年時間,朱向貴呆在家,啥也做不了,這樣下去會餓死的。”

  吳慶馬上接過話問:”於是你讓他住到土司洞,告訴他裏面有土司有金子,讓他挖出來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是嗎?”

  馬桂英點點頭。

  吳慶說:”那麽,土司洞是否真有金子存在?”

  馬桂英擡頭看了一眼吳慶,說:”我是騙他的,讓他可以活下去。”

  吳慶說:”你還用金子去騙朱向發,讓他可以給朱向貴提供食物,是嗎?”

  馬桂英點頭,苦笑了一下。

  吳慶突然站起來,加大了聲音說:”不,你說謊,如果洞裏根本沒有金子,你不會讓朱向貴在那裏一呆兩年,並且還被野豬咬得傷痕累累的情況下繼續讓他呆在那裏。如果沒有金子,呆在家裏是死,呆在洞裏也是死,你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兒子受這樣的苦。因此,答案只有一個,土司洞裏的確藏有金子,只是,你和繼父都無法知道如何找到金子。是不是?”

  吳慶的一番話說得馬桂英啞口無言。吳慶坐下來,放慢語氣說:”馬桂英女士,你還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據我的調查,朱向貴摔斷腿是在七年前,正好是朱兵兵出生的十個月之前,我記得你曾說過朱兵兵是你給朱向發和朱向妹請神爺而得來的。可是你心裏很清楚,並沒有所謂的送子神爺,朱向發不管有沒有喝神水,他都不可能與朱向妹生出孩子來,而據公安局的證詞資料,曾有村民目睹過你請神爺那天發生的事情,請問,那天與朱向妹發生關系的是不是朱向貴?”

  馬桂英身子一抖,低下頭不說話。

  吳慶沒有放過她,繼續說:”因為你一心想為朱家延續香火,而朱向發十歲時曾摔傷生殖器官,是不可能延續香火了,於是你想出了名義上朱向發、實際上是朱向貴的香火延續計劃,正因為朱向發知道自己不能人道,所以才更加相信你的神爺送子,是不是?朱向貴生性懦弱,從小習慣聽從你的指揮,他與朱向妹發生關系之後,心裏受到極大壓力,從山後跑走時心不在焉,不小心摔下了山。由於內疚,也的確由於朱向貴的殘疾,生活陷入困境,於是你想起繼父以前向你透露的土司洞秘密,你便想讓朱向貴去碰碰運氣,或許真能因為呆久了找到金子的秘密出來。的確,朱向貴也挖出了一個小洞口,不過進了裏洞後,你們卻不再挖下去了,為什麽?”

  哈哈哈,馬桂英突然張開笑了起來,吳慶莫明其妙地看著她,一時猜不透她笑聲裏的意思。

  馬桂英笑完後,卻並不說話。

  吳慶按捺不住了,步步緊逼著說:”如果我剛才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那麽,我下面的猜測也是對的,你紋在朱向貴身上的,也就是和你袋子上紋的圖案,其實是一張土司洞的藏寶地圖,是不是?不管如何,這些圖案肯定和土司洞的金子的莫大聯系,是不是?這些都是你繼父留下給你的,是不是?你們沒有繼續挖掘下去,是因為你沒有破解出藏寶圖的秘密,胡亂挖掘會有一定的危險,是不是?而你在朱向發家裏躺著生病的兩天裏,你也沒有閑著,一直在琢磨藏寶圖的秘密,並且還在墻上留下了很多你琢磨時畫的圖。”

  “馬桂英女士,事實上,你就算不告訴我,我也能猜測到,這個藏寶圖,你繼父和你兩人都畢生在尋找破解的方法,你繼父沒有成功,你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成功,我還在你家柱子裏找到了二十年前你畫出來的壁畫圖,這些壁畫是不是也藏著什麽秘密?如果你不告訴我,那麽,你會就帶著這個秘密被槍斃,這個秘密就永遠不會再傳下去了。”

  馬桂英不再發抖,她的臉色慢慢有了氣色,眼睛睜了開來,深深嘆口氣說:”唉,沒想到,到了最後,事情又轉到了土司的金子上啊,我的繼父,兩人一生的所有生活,所有磨難,無不和這土司的金子息息相關。你很聰明,你猜到了很多事情,不過,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沒錯,那是一張藏寶圖,你也看到了,你沒解開的事情,也是我還不知道的事。”

  吳慶笑了,他取得了勝利,他知道,馬桂英已經證實他是對的,於是他輕松下來問:”馬桂英女士,你可以告訴我如果挖掘錯誤,會出現什麽危險嗎?”

  馬桂英神色凝重了起來,說,”我繼父告訴我,土司洞的壁畫後面,是上百個洞的入口處,每一處都帶著一個咒語,如果沒有找到解開咒語的辦法,一旦打開洞口,外面的人馬上會死去。”

  吳慶不相信地盯著馬桂英,竟然是這種解釋,咒語只是一種迷信,毫無科學道理,如果這僅僅是傳說的話,那麽,壁畫後面的洞就毫無危險了啊,難道馬桂英及她的繼父會相信這樣的傳說,這樣的鬼話嗎?

  吳慶覺得今天是不會再有什麽進展的了,便站起來告辭,馬桂英沒有向往常一樣馬上離開會面室,而是依然坐著,看著吳慶離去的背影,嘴角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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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37 引言回覆
二十一、善良與預言

  張愛華剛剛上班就接到檢驗報告,如吳慶所猜測,劉翠花衣袖上的確有毒鼠強的殘留,並且與案發現場的毒藥成分、存放年月一致。

  張愛華看完報告,默默坐在椅子上,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應該說,前面馬桂英招供出來的毒藥瓶子作為證據尚有些微弱的話,那這份檢驗報告和那件毛衣便可算是鐵證了。吳慶說得對,劉翠花的確是投毒者。

  如果昨天她還有所懷疑的話,那麽今天她的工作便是要把之前寫的報告,證詞等等推翻重來,她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把馬桂英作為兇手已經到了可以結案的地步,突然又換了一個兇手,竟然也馬上可以結案。

  不管怎麽樣,吳慶又一次贏了官司,這次更精彩,還沒正式以“官司”的形式建立起官司,律師就已經贏了。

  張愛華馬上將檢驗結果附上一份簡要的報告,申請立即抓捕劉翠花。

  然後她將工作分配給幾個助手,今天上午她決定去看守所見馬桂英一面。

  這次會面可以說是非正式的,因為在劉翠花被抓捕歸案前,馬桂英的嫌疑人身份還不能在法律層面完全洗脫,即使可以洗脫,那麽馬桂英仍然是一個重要證人。

  馬桂英見到張愛華的到來有些意外,她並不知道吳慶是張愛華的丈夫。張愛華告訴她,”可以放心,你的辯護律師吳慶是我丈夫,他是個好人,會努力幫你的。” 馬桂英又一次感到意外。

  在與馬桂英接觸過的警察裏,張愛華是和馬桂英最為熟悉的,兩人有某種默契與理解。所以,馬桂英看張愛華的眼神顯得柔和且溫暖。

  張愛華先問了一些看守所裏面的生活情況,馬桂英表示可以滿意。

  張愛華告訴她,”案子有了一些突破,對你的作案情況尚有一些存在分岐的地方。” 接著張愛華問她:”老太太,你回憶一下,墻裏面的毒藥瓶子,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比如你媳婦?”

  馬桂英不置可否,默不出聲。

  張愛華嘆了口氣,說,”你畢竟有四年沒住在那裏,劉翠花作為一家之婦,經常打掃屋子,發現過也是有可能的。”

  馬桂英突然問:”妹子,吳律師說,我兒媳婦懷孕了,是真的麽?”

  張愛華看著她,點點頭。馬桂英顯然非常信任張愛華,張愛華的默認令她臉上開始出現陰沈的臉色,少許憤怒表現無遺。

  張愛華心裏也在琢磨,為什麽吳慶會告訴了她這些?作為辯護律師,這有必要嗎?難道他想通過激起當事人的憤怒,而得到某些非理智下的真相?不管怎麽說,這都不是一個律師應該用的手段。

  “馬老太太,吳慶什麽時候來看過你?”

  “昨天晚上。”

  “你是說昨天晚上?” 張愛華更加的納悶,昨天他們從土家寨回到市區的時候已是晚上,吳慶竟然馬不停蹄來告訴馬桂英兒媳婦懷孕之事,那麽說,吳慶在知道劉翠花懷孕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利用這個消息,而是在昨天晚上才說出來,他在鉆一個什麽樣的空子呢?他還告訴了馬桂英什麽?比如劉翠花與趙福生的事情,劉翠花被定為最新嫌疑犯的事情?

  張愛華試探性地追問後松了口氣,吳慶並沒有暴露更多的事情,不過這也更加讓張愛華疑慮叢生,吳慶似乎所做的事情超出了打贏官司的範圍,他關心的事太多,他想幹什麽呢?

  “馬老太太,既然你知道了吳慶是我丈夫,那麽我請求你一件事,你別告訴他我懷孕的事情,我想,我想自己告訴他。”

  馬桂英理解地笑笑。

  張愛華心事重重,吳慶的神秘舉動顯然有意瞞著她,雖然,在這個案子上,吳慶的敏銳觸覺幫了她大忙,但重新審視起來,在整個過程中,吳慶顯得比警察更加專業及深入,他更多的時候不是去從案發現場或過程來尋找打贏官司的機會,甚至沒有見過一個證人。

  馬桂英看出了張愛華帶著心事的表情,拍拍她的手背說:”妹子,你男人是個聰明的人,不過,他未必是保護你終生的人。”

  馬桂英的話讓張愛華心頭一震,忙問為什麽?

  馬桂英仰著頭,似在回憶著什麽,一會,她對張愛華這樣說來:”泥鰍一輩子都在泥裏鉆來鉆去,它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鉆出一個溫暖安全,有可以吃上一輩子食物的洞來,它的身體很滑,腦袋很尖,這讓它鉆起洞來得心應手,快得很。雖然它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那樣的洞,但是它自己並不知道,它每當想起自己滑滑的身體,尖尖的腦袋時,就認為它一定能鉆出那樣的洞來,結果呢,它把幹凈的水塘弄臟了,到處渾濁一片。”

  張愛華似懂非懂,喃喃地問:”你是說,吳慶是一條泥鰍?”

  馬桂英握著她的手,眼睛裏泛起祥和的光亮,對她說:”妹子,你本是個清澈的水塘。”

  張愛華苦笑著搖搖頭,對馬桂英說:”你不瞭解他,他其實是個勤奮聰明的好人,他來自大山裏面,小時候很窮很苦,他靠自己的努力和聰明,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畢業後沒有人幫他,他也是靠自己的勤奮智慧創出了一片事業天地。”

  馬桂英微笑著,她並不想去刺破美麗的氣泡。雖然她知道氣泡總會自己破滅。

  張愛華想起一件事,突然高興起來,她對馬桂英說,”你知道嗎?你們土家族的傳說裏,竟然在我們身上應驗了,我用過的勺子三次都轉到了他。”

  馬桂英皺眉問:”什麽勺子?”

  張愛華和她講了昨天在村長家的故事,她告訴馬桂英,這是她親眼見的奇跡,她很高興,天意告訴她,她嫁對了人。

  馬桂英聽完不禁臉色發白,眼睛裏泛起可怕的神色,她死死盯著張愛華,突然伸過手來,把張愛華額前的頭發撩起,認真仔細地觀察著她的額頭。

  張愛華感到莫明其妙,問,”有什麽問題嗎?”

  馬桂英放下她的額頭,站起來走到一邊,仰頭望著高高的小窗子,一會嘆氣,一會搖頭。過一會,她轉過來問張愛華,”你在村長家喝的是什麽鍋?”

  張愛華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是一些野菜吧,還有野豬肉,挺香的,很好喝啊。”

  “是不是沒有葉子,只有細細的纏在一起的根條?”馬桂英急急問。

  張愛華努力回憶著,說,”好象是,沒什麽印象了。”

  馬桂英臉色凝重,對她說:”妹子,你回去好好回憶回憶,你如果想起來了喝的是什麽,馬上過來告訴我,你只要告訴我熬湯的是細根條,還是粗根條?”

  馬桂英的表情和話把張愛華嚇著了,她緊張地問:”喝的湯有什麽問題嗎?”

  馬桂英搖著頭說,”我現在也不敢肯定有什麽問題,但是,土家族根本沒有那個傳說,村長的老婆也從來沒有做過媒司人,更不可能為朱向發牽過媒,因為,他老婆在十年前就患肺癆死了。”

  張愛華輕輕驚叫了一聲,一股讓她戰栗的不祥氣在頭頂冒起,這麽說,村長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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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專家的推測

  吳慶駕車開進掩蓋在一片竹林中的別墅群,這是本市唯一的高檔住宅區,居民多是海外投資者。如同仙境般的環境此刻在吳慶眼裏只是惱人的迷宮,他慢慢滑行著汽車,一邊數著門牌號,終於,28號的門牌進入了他眼中。

  別墅的主人之前與吳慶通過電話,這是一位有著學者外表的外商,在本市擁有一家拍賣行及琉璃工藝廠。吳慶沒有更多的寒暄,兩人很快切入了正題。

  吳慶將手頭的資料鋪在客廳巨大的茶幾上,對這位韓姓商人說:”韓冬先生,你是考古專家,請看看,你是否認識這些東西。”

  韓冬戴上眼鏡,先一張張翻著吳慶在馬桂英家裏找到的手繪圖研究起來,看了幾張後,他擡起頭對吳慶說:”吳先生,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土家族的傳統壁畫,線條及色彩都非常的典型,你看,土家人喜歡在動物形狀上作一些誇張變形處理,把後肢畫得更大,看似失去比例,事實上,這是山地文化的特點,後肢強壯的動物更適合在山地生存。”

  吳慶輕輕鼓起掌,說:”果然是專家,一眼便洞察。”

  韓冬取下眼鏡,搖著頭說:”吳先生,恕我直言,如果你僅僅有這些壁畫的話,可能會讓你失望,因為這些壁畫年代並不久遠,土家族的民間工藝品裏到處充斥著這類作品,它既無研究價值,也無收藏價值。”

  吳慶微笑著,從包裏掏出一張照片遞過去,說,”韓先生,請你再看看這個,如果你也能解開出來,你會有非常意外的驚喜。”

  韓冬又戴上眼鏡,接過照片,他只是看了一會,便急急站起來,到書桌前找出放大鏡,極其認真細心地一遍遍看著。吳慶在一旁抽完第二支煙後,韓冬放下放大鏡,把照片還給吳慶,搖著頭說:”這個圖案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不過從剛才的細看,我發現這張照片拍的不是壁畫,倒像是人體身上的紋身。”

  “沒錯,” 吳慶回答,”正是紋身,並且,我還可以告訴你,這是一張藏寶圖,暗藏著一個解放前土著人司家族的藏金處。”

  韓冬不解,仍看著他。

  吳慶將來龍去脈大概介紹了一下,韓冬聽完又抓起茶幾上的繪圖仔細看著。後面問:”吳先生是說,這些壁畫是在土司洞抄畫下來的?”

  “是的,” 吳慶說。

  韓冬摘下眼鏡,架起腿,點起他的煙鬥,香煙繚繞中,韓冬在腦子裏搜索著記憶。

  吳慶非常有耐性地等著,他知道目前最權威的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小老頭。

老頭總於開口了,他告訴吳慶,”這家土司在解放前非常有名,是個大家族,姓龍。壁畫裏的龍都是紅色的,紅龍是這個家族的圖騰,不過,在解放前期,該家族發生過一件大事,據記載,龍家經過此事後,從此一蹶不振,在當地也銷聲匿跡。僅剩的後人從此沒有再當地出現過。”

  吳慶興趣濃厚,探身問道,”是什麽樣的大事呢?”

  韓冬說:”關系到一件寶物,那是龍家的祖傳之寶,據說是當年明朝開國將軍徐達所贈,因為龍家的祖先曾救過徐達一命,當年朱無璋與陳友諒長江一戰,驚天地泣鬼神,無比慘烈,徐將軍苦戰三天三夜,隊伍被敵軍沖散,一騎逃至當地,龍家祖先本是地方巫醫,本著醫者本心救治了徐將軍,就此種下善因,幾年後,朱無璋得天下,徐達將軍念當年救命之恩,欲贈官位,龍家拒絕,徐將軍便將征戰中掠奪之寶物讓龍家任選一件,龍家世代行走江湖,甚有眼力,獨獨挑了這件並不起眼的寶物,後徐將軍以為龍家老實,加贈黃金百兩,龍家用贈金購田置屋,從此發家,後來更是做了幾百年的大土司。”

  吳慶聽得入神,不禁問,”那是一件什麽寶物呢?”

  韓冬臉上流露出無限神往的表情,說:”傳說是商湯用五彩石煉玉制出來的玉杯,那只是傳說,此杯曾被唐宋皇家收藏,是唐高祖心愛之物,每飲必用此杯。用此杯盛酒,滿而不溢,如遇好酒,杯色會逐漸通透泛翠,如遇酒中有雜質,但會慢慢烏黑渾濁,因此,無人可用此杯下毒。現在的科學分析看來,此杯的材質很可能是遠古的隕石經地層萬年腐蝕,逐漸晶體化後而成的晶體物。”

  吳慶聽得呆了,他問,”果真有此杯存在麽?”

  韓冬點點頭說,”是的,此杯的確存在,收藏家們習慣將它稱為彩石玉杯,即借用的商湯的傳說。可以說,龍家世代秘密守了些杯幾百年,最後也因為此杯家毀人亡,可悲可嘆。”

  吳慶說,”那麽,令龍家銷聲匿跡的事件又是怎麽回事呢?”

  韓冬說,”民國時候,龍家出了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眼看家產敗得差不多了,又欠了一屁股賭債,賭場不願意再借錢給他,他便吹噓自家的這個寶貝,沒想被一小軍閥知道了,於是暗中借錢給他,中間弄點手腳,轉眼那敗家子輸個精光,只發畫押寫欠條,軍閥連夜帶了一小隊兵,押著敗家子和欠條,來到龍家,龍家不肯交出寶貝,那軍閥一氣之下,放火燒了龍家大宅子,僅有幾個人逃了出去,也下落得不知所蹤。”

  “那寶貝呢?” 吳慶問。

  韓冬搖頭,說,”從此便再沒有聽過彩石玉杯的消息,這是收藏家們的一大遺憾,不過可以肯定的事,此杯並未落入軍閥手中,否則,早就在國際拍賣市場流轉了。”

  吳慶心裏一動,呵呵笑了兩聲說:”韓先生,你告訴我這個故事,是不是認為,彩石玉杯可能在此洞內?”

  韓冬說,”有此可能,如果那土司洞的確是龍家祖墓的話。”

  吳慶又問,”你是說,裏面可能會有杯子,但會有其他金子嗎?”

  韓冬笑了,說,”估計沒什麽金子,因為龍家後來基本是逃命出來的,除了這個沒找到的五彩玉杯,其他金銀細軟估計是無瑕帶走了。再說,此一杯子,能抵上十個龍家的全部金銀財產。”

  吳慶表示驚訝,”這麽值錢嗎?”

  韓冬笑了,他說,”如果閣下能找到此杯,鄙人願意用大陸全部財產加五千萬現金購買。”

  吳慶也笑了,他說,”如果韓先生願意隨我去一趟土司洞,驗明的確是龍家祖墓的話,我倒是有意開墓尋寶。”

  韓冬說,”沒問題,鄙人隨時願意同往,不過,我作為一個海外投資商人,遵守中國法律,只能購買,不會參與你的尋寶活動。”

  吳慶說,”我理解,因為本人就是律師,不過,如果韓先生願意助我一臂之力,用你的專業知識幫我解開藏寶圖秘密的話,你可以用低三成的價格得到此杯,否則,再高的價也沒用,根本就進不去藏寶洞裏。”

  韓冬微微點頭,吳慶說得沒錯,他又重新戴上眼鏡,拿起照片細細看起來。

  吳慶想給他一些提示,告訴他,蝌蚪圖案的排列是有意義的,因為紋身和馬桂英袋子的圖案排列完全一致,這肯定不是偶然。

  吳慶還告訴他,那個洞的四周完全沒有破綻,只有這些壁畫,但我確信壁畫後面肯定藏著某一條通向寶藏的洞口,而開錯洞口會有滅頂之災,有兩代人一生沒有研究透此圖,都不敢輕易動手。

  韓冬一邊頻頻點頭,一邊眼睛沒有離開過照片。

  最後,韓冬失望地將照片交還給吳慶,並說,” 據我所知,土家族並沒有文字,而此圖肯定隱含著某種文字意義,比如告訴我們壁畫上哪個動物代表著寶藏洞口,我們按著這個思路應該是沒錯的。”

  吳慶一頭霧水地看著這些圖案,這些天來,他閉著眼睛都能清清楚楚、絲毫不差地畫出這幅圖來了。

  告辭的時候,他們約好第二天便一同去上土司洞。

  這個時候,他們怎麽也不可能想到,土司洞裏已經發生了令人震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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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古墓之毒

  吳慶想到山區小徑復雜,沒有熟悉地形的向導,一旦迷路可能幾天都走不下山來。便帶著韓冬直奔村長家,村長剛巧提了一個籃子準備外出,見他們到來,清楚來意後,非常熱情,把籃子鎖回家裏,三人直奔土司洞而去。

  幾天的太陽照射,泥濘的山路已乾涸,凹凸不平,踩得腳底生痛。韓冬對沿途風景極感興趣,不時拍照留念,興致頗高。吳慶不時和村長談談天氣收成,無意中問村長,”怎麽每次都沒見到嫂子啊,” 村長說去世兩年啦。

  然後再無話,轉眼到了土司洞口,吳慶搶先一步正在進去,韓冬突然說,”慢著。” 吳慶收住腳,韓冬走前一步,使勁吸吸鼻子,回頭問吳慶,”你聞聞,是不是有什麽味道不同?”

  吳慶與村長被他一說,好象也聞到什麽不對似的,連連點頭。

  韓冬這時從包裏掏出一個小儀器,在手裏按了幾下,然後遠遠拋到洞內,小盒子剛一落地,就滴滴滴地響個不停。韓冬對吳慶說,”洞裏有特殊氣體,可能是毒氣,我們必須排完氣才可進去。”

  “怎麽排氣?”村長問。

  吳慶想了想說,”這好辦,我們先下山,我去把汽車的蓄電池拆下來,村長,你去村裏找幾臺最大的電風扇來。”

  一小時後,三臺風扇及蓄電池被村民們擡了上來,吳慶接好線後,對著洞裏使勁吹起來,韓冬招呼大家站到洞口下面以防中毒,因為氣體出來後是往上飄散的。

  大概過了半小時,韓冬扔進洞的小儀器停止了叫喚,韓冬對吳慶說,”可以了,” 於是二人走進洞去,村民們都不敢跟進去,只在遠遠觀看,村長想了想,也跟著進去了。

  三人進洞後來到裏洞的洞口,裏面光線比較弱,吳慶打開手電,往裏面照了一圈,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天前好好的洞壁,不知什麽時候被破開了一塊,露出臉盆大小的一個黑洞。吳慶忙用手電光掃向其他地方,轉到地上的時候,赫然看到地上的碎石堆裏躺著一個人的身體。

  裏面的人被擡了出來,身體僵硬冰涼,吳慶一眼就認出是趙福生,他的臉部腫得仿佛鼓足氣的蛤蟆,顏色青紫駭人,裸露的十指由於死前的劇烈抽搐彎曲成鳥爪狀,脖子以下冒出了許多水泡,一觸即破。

  “這是什麽毒?” 吳慶第一次看到這種中毒癥狀。

  韓冬搖搖頭,表示不明白,兩人都各自用相機拍了多張屍體照片。

  吳慶凝視著這具可怖的屍體,眼前浮現出幾天前那活生生的趙福生,心裏泛起一絲悲憐之情,他在想,假如趙福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假如他明白劉翠花對他的一片情深,假如他以一個男人的胸懷去保護愛他的女人,甚至,假如情人間少一些出賣,假如人世間多一些同情,那麽,躺地這裏的就不止是他一個人了,還有劉翠花。

  吳慶突然覺得,被出賣其實也是一種幸運,至少劉翠花保住了小命。

  村長叫了一個村民馬上下山去報告派出所。吳慶與韓冬不願再拖延時間,返身又進洞去。

  派出所接到村民的報案時,市公安局下來抓捕劉翠花的小偉與兩個警察正好也在派出所,一聽案情,小偉馬上帶著隊員直撲土家寨。

  吳慶與韓冬重返裏洞,吳慶首先走到被趙福生破開的口子前,借著手電的光亮,他看到這是一條並不深的小洞穴,裏面有一具平躺著的白骨,白骨旁邊還有幾個陶罐,白骨身下是一些腐碎的布條,應該是當時的裹屍布。

  “這是一個墓穴,” 韓冬走過來說。

  兩人又仔細在將手電光在整個洞壁中一塊一塊掃過去。吳慶第二次來這裏,壁畫他已經看過,他突然想起什麽,蹲了下來,將散落在地上的碎片一塊塊撿在手裏琢磨著。

  “韓先生,你看,這些封住洞口的材料並不厚啊,只不過是碎石加糯米黃泥土,非常容易可以破開。”

  韓冬看了看,笑著說,”用不著太厚,再厚也是可以破開的,他們有更厲害的防備,毒氣。”

  “有道理,” 吳慶說著扔掉碎石,正在站起來,眼角突然看到一塊小石頭下露出一小截紅紅的東西,他小心地將石頭挪開,眼前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物件。吳慶沒多想,不動聲色地把它撿起來放到口袋裏。

  韓冬一邊研究著壁畫,一邊說,”沒錯,這裏是一個大土司才能擁有的墓洞,不過,是不是龍家呢?”

  吳慶站起來,又走到被破開的墓洞前,盯著裏面的那具骷髏沈思著。突然他伸出手去,把骷髏旁邊的一個陶罐抓到手裏,然後放到手電面前轉著。

  “韓先生,你過來看,” 吳慶叫道。韓冬走過來,吳慶指著陶罐上的一個刻字說,”這個是龍字吧?”

  韓冬扶扶眼鏡,將臉湊過去仔細辨認著,一會他點著頭說:”應該是龍字,不過不太清楚,我們把它帶走吧。”

  吳慶笑了,說,”這麽大,一會警察來了,能帶走嗎?”

  韓冬看看他,也笑了,說,”你有辦法的。”

  吳慶抓著陶罐的手突然一松,罐子叭一聲掉地上碎成片,吳慶蹲下來,翻了一下,找到那塊刻字的碎片,朝韓冬揚了揚,收到口袋裏。

韓冬突然感覺洞口有聲音,大聲問了句,”誰?” 同時兩束手電光照向了洞口,刺眼的光芒把村長的眼睛照得睜不開,他只好用手擋著,說,”是我是我,我來叫二位的,警察上來了。”

  吳慶與韓冬出到洞來,看見帶隊的竟然是小偉,便主動過去握手,小偉愣了一下,平時吳慶見他只會拍肩膀,沒有握手的印象,這時吳慶再給他介紹旁邊的考古專家韓冬先生,他便釋然了,也和韓專家握了握手。

  吳慶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小偉說,他其實是昨天下午就進了山,張愛華派他負責帶隊抓捕劉翠花,昨天搜了一天沒有收獲,今天上午剛回到鎮上派出所休整,你們的報案又來了。

  吳慶簡單向小偉講了他們發現屍體的過程,然後說,”我要送專家回去,先走了,還有什麽問題隨時聯系我吧。”

  小偉說行。吳慶便與韓冬轉身下山,小偉突然又喊了一句,”等等,不好意思,因為都是見證人,請這位韓專家也留下一個聯系方式吧。”

  韓冬大度地微笑說,”沒問題,我一定配合公安的工作。” 說完他又以專家的口氣對小偉說:”我也想請求公安同志一事,裏面的壁畫是非常寶貴的文化遺產,請你們在取證的時候注意保護,一旦毀壞就是永遠無法修復的了。”

  小偉說,”謝謝專家建議,保證愛護文物,呵呵。”

  回到市區,吳慶先將韓冬送回家,然後直奔看守所,一見馬桂英便開門見山說,”馬老太,我剛剛從土司洞回來,昨天晚上有人去把洞裏砸了一個口,裏面是一個墓洞。”  

馬桂英詫異得睜大了眼睛,連聲說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呢?這可是我親眼看到的,哦對了,我拍了些照你看看。” 吳慶將存在相機裏的數位照片調出來,找到骷髏的那幾張,一張張給馬桂英看。

  馬桂英看得非常認真,卻不停輕輕搖頭。

  看完照片,吳市帶著嘲笑的口吻說,”根本沒有咒語,是麽?裏面也根本沒有金子,只有幾個破罐,考古人員明天就會把所有洞墓通通破開,可惜啊,你和你繼父窮一輩子,竟然被咒語騙了。”

  馬桂英臉色變了幾變,依然很堅決地說,”絕對不可能,如果真的破開了洞,一定有人死了。”

  吳慶說,”你真的相信所謂的咒語?”

  馬桂英急急說,”是毒氣,無藥可解的毒氣。”

  吳慶得意地笑了,又從相機裏調出趙福生的屍體照片,遞過相機給馬桂英,問:”中了毒是這樣子的嗎?”

  馬桂英接過來,死死盯著相機裏那具可怖的屍體,渾身輕輕顫抖,看完她問:”我沒見過那毒氣,只是聽說過,因為,那毒氣必須在密封十年以上才有毒力,一旦毒力形面,威力無比,方圓十米,聞者即亡,無藥可救,並且,成形的毒氣在短時間內有極強的腐蝕滲透力,再厚的衣服也能在瞬間穿透。”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毒藥呢?”吳慶追問她。

  馬桂英搖頭說:”我繼父曾經有這毒藥的配製方,不過他一直說,此毒太猛,不宜傳世,有一年除夕夜,我親眼見他燒掉了配方。”

  吳慶突然問:”你繼父是不是姓龍?”

  馬桂英一怔,問,”你怎麽知道?”

  吳慶說:”是不是?”

  馬桂英盯著他,良久才淡淡地說:”你可以去查當年他被槍斃時的記錄,我繼父姓方,名正。”

  吳慶冷笑一下,這老太太果然頑固,防心極重。於是也不再追問下去,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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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39 引言回覆
二十四、藏寶圖謎團

  韓冬家裏,吳慶將刻有字的陶罐碎片放到茶幾上,碎片已被清洗幹凈,證實上面所刻為龍字。

  韓冬將沖洗出來的照片貼滿在墻上,他對吳慶說:” 從洞裏的壁畫看來,似乎平淡無奇,其實大有文章。你看這些壁畫的內容,除了一些象草的線條外,其餘全是動物圖案,並且相互間比例都嚴重失調,你看這個兔子,與這邊的牛相比,兔子比牛還大,還有這頭羊,與老虎相差無幾,這是老鼠吧,和豬也幾乎一樣大小,還有魚,公雞,鴨子,鷹,熊、狗,馬,大小都完全沒有規律,並且,從顏色看來,也不是同一時期畫上去的,這匹馬應該是最早的,顏色沈且剝落嚴重,這兔子就顯得比較新了,狗也是比較新的。”

  吳慶邊聽邊看著照片,突然問:”你認為這些動物與洞裏埋的是什麽有聯系嗎?”

  “絕對有,” 韓冬說,”從你提供的畫來看,被砸開的那個墓洞應該是畫了一隻飛鳥,裏面那骷髏生前是否與飛鳥有什麽聯系,我們不得而知,我想,竟然有這麽多的動物圖在這裏,絕不可能是隨意亂畫。”

  吳慶似乎明白了一些,問,”你認為如果我們能破解動物代表的意思,就能找到代表寶藏的洞,是嗎?”

  韓冬說:”對,不過,你還要解決一個大難題,洞裏面都藏有毒氣,從昨天洞裏屍體看來,防毒面具也未必有效。”

  吳慶說,”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我根本不用去破譯藏寶洞密碼了,直接一個個砸開就行。”

  韓冬搖搖頭說,”不行的,你沒注意到那裏洞的結構嗎?是一個上尖的雞蛋形狀,這種結構對四周的支撐力依賴性大,如果你將三面的結構破壞,我猜測此洞肯定塌方。”  

吳慶有些懊惱,賭氣說:”這麽說來,就沒有辦法得到五彩玉杯了?”

  “不。” 韓冬說:”既然龍家為後人留下了藏寶圖,就肯定是有辦法讓後人打開藏寶洞,將寶物重見天日。但是此圖隱匿極深,若要破解,必逢機緣。”

  吳慶說:”龍家後人都沒有這機緣,一輩子不敢去碰,我們還能有機緣嗎?”

  韓冬深呼口氣,說:”這就和我們收藏家一樣,並不是你有錢,有時間,就可以找到你心儀的寶貝,每一件寶貝的獲得,都需要機緣,人海茫茫,就這麽一個寶貝,能轉到你手裏,這不就是緣份嗎?你能得到這張藏寶圖,已經是莫大的緣份了。”

  吳慶不認同,他說:” 既然有人出了這個謎,就一定有解謎的方法,解不開一個謎,要不就是方向不對,要不就是掌握的信息量不夠。我相信做到這兩點,一定能解開這個謎。”

  韓冬很贊許地說:” 你說得沒錯,我想,我們方向是對的,就這張藏寶圖來說,十六隻蝌蚪代表什麽呢?十六,十六,這數字有關系嗎?還有,這些蝌蚪尾巴方向各異,是有意還是無意嗎?”

  “我相信它不是為了美觀,” 吳慶說。

  韓冬繼續它的思路:”你看,每個蝌蚪腦袋上的點是不一樣的,有的多,有的少,這有聯系嗎?有時候,一些謎面會故意留些多餘的東西誤導別人鉆進死胡同。”

  吳慶說:”還有,最上面的蝌蚪是有兩條尾巴的,這肯定有什麽意義在裏面。”

  韓冬同意他的看法,也提出更多的疑問:” 蝌蚪的排列如果豎著看,是322333,如果橫著看,便是646,這肯定也是有意義的。”

  吳慶突然靈機一動問:”會不會這數字的壁畫的動物數字有關呢?你數過一共有幾個動物嗎?”

  韓冬搖搖頭,說:” 昨晚我也想過這個,一共有47個動物壁畫,可是動物壁畫的排列毫無次序,繪制的時間也相差很遠,應該聯系不大。”

  吳慶又問:” 那麽,會不會是哪個動物的腳印和蝌蚪圖相近?我的意思是,這圖案並不是蝌蚪,而是暗指哪個動物?”

  韓冬點點頭,說:” 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過,這裏有個問題,第一,還沒有哪種動物的腳印很明顯與蝌蚪圖相似,第二,47個動物圖畫,並不是表示47種動物,象牛,公雞,狗,鳥等等,就不止三次出現在壁畫上。”

  那麽,吳慶說,”我們試試將圖案連成線,看看是否會構成某個動物的形象呢?”

  韓冬笑了笑,說:”昨天晚上我連了五十多種可能,你可以看看。”說完他在茶幾下找出一個大本子遞過去。吳慶一頁頁翻起來,從韓冬畫的連線圖來看,沒有哪一幅特別象某種動物,但是每一幅似乎都象某個動物,這個像是抽象。

  千頭萬緒,吳慶覺得腦袋發脹,他站起來,說,”看來我們是信息量太缺乏,回去好好補習補習,查查資料,看古人通常都是慣用什麽方法來迷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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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真實的馬桂英

  當天晚上,吳慶正在書房裏潛心研究藏寶圖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是張愛華打來的,她說醫院來電,朱向貴醒來了。

  吳慶掛了電話馬上穿衣要去醫院,剛出房門,被母親拉住,吳媽媽正在神臺前上香,見兒子出來,非要拉住他上一柱香,吳慶心急去醫院,又拗不過母親,只好草草上香。

  上完香,母親並未讓他馬上走,而是將一個舊龜殼放在手裏,說,”你跪下,誠心念你媳婦的名字十遍,然後拋一卦出來,看她到底回不回來。”

  “媽,我急著有事,” 吳慶從來不信封建迷信,但他母親可是個傳統的虔誠者,說什麽也要吳慶蔔完卦再走,她說今天是佛誕,錯過了就不準了。
  吳慶知道不蔔完這卦是走不了了,只好順從地跪在佛前,煞有介事地念了十遍張愛華張愛華……,然後將龜殼裏的銅錢一拋,咣咣咣銅錢出來,剩下的事他也不懂了,留給母親去解卦吧,他起身就跑出門去。

  朱向貴其實還處於半醒狀態,有外界有了一些反應,但說話和動作並不是太清晰。張愛華早吳慶到了醫院,她正在試著問一些簡單的問題,朱向貴似答非答。醫生說,病人現在身體還非常虛弱,不過能醒來就是一個好消息,再休養多一周左右,身體機能可以逐漸恢復正常。

  吳慶注視著朱向貴,見他嘴唇一直在嚅動,喉嚨裏不時咕嚕咕嚕,他問醫生,”病人是不是想說什麽啊?”

  醫生說,”你仔細聽聽,他是在叫媽媽,叫了半天了,呵呵。”

  吳慶半信半疑地將耳朵湊過去,聽了好一會,果然是在叫媽媽。他突然想起一個好主意,掏出手機,找出錄音選項,放到朱向貴的嘴邊。

  張愛華問,”吳慶,你在幹什麽?”

  吳慶噓著食指,示意她別出聲。

  錄完後,吳慶說,”他去見馬桂英的時候,可以讓老人家聽聽兒子的聲音啊,多麽珍貴的禮物,是吧,哈哈。”

  張愛華很意外地看著吳慶,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還這麽細心,她不禁低頭看了一眼肚子,她已經明顯感覺褲腰緊了,吳慶既然這麽細心,他能看出來嗎?

  吳慶發現了她的眼神,對她說:”別看了,早看出你胖了,在你媽家好吃好喝吧。”

  看守所的會面室裏,馬桂英握著吳慶的手機,聽著聽著大顆的眼淚撲撲掉下來,她聽出來了,那是貴兒的聲音,很弱很弱,仿佛在夢裏迷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茫然無助地尋找媽媽。

  吳慶也不禁有些心酸,世間最容易打動人的莫過於母愛了,舔犢之情是最無私最純潔的。

  感動完一輪的,吳慶突然想起今天來的目的,他想知道更多馬桂英繼父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繼父對藏寶圖的研究方向和成果階段。不過,這突然其來的慈母孝子劇讓他軟化的心再揉不成原來的形狀了。

  “馬老太太,你安心住多幾天吧,你兒子出院的時候,我一定讓你親自去接他,我向你保證,” 吳慶說。

  馬桂英淌著老淚哆嗦著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吳慶也顧不上其他了,正色地說:” 是的,馬老太,我實話和你說吧,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已經不是你了,而是你的兒媳婦劉翠花,並且我們找到了絕對可靠的證據,現在警察正在抓捕劉翠花,不管能否抓捕歸案,你的案子會在幾天內得出結論,到時你就可以出去了。”

  馬桂英突然站起來,走前一步對著吳慶倒頭就跪拜下去。慌得吳慶連忙去扶。

  馬桂英堅持不肯站起來,她說:”恩人,我一定要拜,是替我貴兒拜啊。”

  吳慶哪里敢受,手上稍用力,將老太太強行架回椅子上。

  馬桂英坐著慢慢喘平了氣,對吳慶說:”好吧,你救了我,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不過,你聽完後,還要聽我老太太一個勸。”

  吳慶點點頭。

  馬桂英說:” 你很聰明,之前你的猜測都是對的,不過,我也確實不知道如何找到藏金的洞,但是繼父告訴我,只要破解出藏寶圖的答案,就可以放心去敲開藏寶洞,因為那是唯一沒有毒氣的洞,我繼父還說過,裏面有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是他祖上傳了幾百年的,以前是皇帝用的寶貝。”

  吳慶問:” 那寶貝是什麽?你繼父果真姓龍嗎?”

  馬桂英點頭說:” 是的,以前這一帶只有一個大土司,姓龍,解放前一場大火燒得家破人亡,我繼父被管家抱了出來,從此流落江湖,他對自己身世瞭解也不多,都是管家臨死前說的那些,但是管家給他留下了這張藏寶圖,還來不及說其他的,管家就死了。”

  吳慶想想,也沒什麽可再知道的了,便問:” 馬老太太,請問,你代為認罪,是否早就知道劉翠花投毒的事?”

  馬桂英點點頭,說:” 我的確知道我媳婦是投毒的人,那天我一直躺在房間,從我房間到客廳還有一個小房間,也就一個過道,那瓶毒藥是藏過道墻洞裏,是我從門縫裏看到她取出來,投了毒再放回去。那天上午大家吃過早飯後,她過來給我送飯,我沒吃,她出去的時候是從小門進過道的,我正好翻身過來,就看到了她在過道裏掏藥瓶子。後來說有人投毒了,我過後想啊想啊,就是她了,可她是我兒媳婦,我怎麽能說出來呢,如果這個兒媳婦也沒了,我兩個兒子都廢了啊。”

  吳慶問:” 那你後來為什麽要搞妖鬼出來,還鼓動村民,又綁警察上山,然後突然又自認兇手呢?”

  馬桂英苦笑說:” 我四年沒有設壇了,我覺得那天是個好機會,人又多,又出了怪事,如果能一下子重新取得村民敬怕,那日後我又可以接向貴下山,再做舊業了。綁那女警察,嗯,就是,就是你媳婦,本來我是想,嗯,想讓她給向貴生個兒子,不過後來沒有,真的沒有。我後來啊,以為自己殺了貴兒,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孫子沒了,兒子沒了,我一老太婆還活著幹嘛呢?不如我認罪,反正我知道毒瓶子在哪,警察準信,這樣還能保住兒媳婦和向發。沒想到,那個劉翠花竟然……那個千刀萬剮的……” 馬桂英說到這兒哽咽起來。

  吳慶輕輕合上記事本,直覺告訴他,這一份供詞應該是目前所有供詞裏面最真實的。馬桂英身上具備了江湖人士的狡黠大膽,也集中了婦女母親的無私犧牲,這種人你很難判斷她是好人還是壞人,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大家只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只不過,有些人會把事情做得更有趣,呵呵。

  馬桂英比吳慶預計的更快走出看守所,第二天馬桂英被公安局提到局審問室,馬桂英將與吳慶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警察向她宣讀了幾項臨時限制自由的規定後,問她要去哪里,她說,” 醫院,我要去看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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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村長家的謎團

  劉翠花到底在哪里?

  這是市公安局目前最為緊急的問題,郭局長在聽了張愛華的最新報告後,非常震怒,首先是對警察工作的失誤,地毯式的搜索裏,竟然忽略了對事主衣服的取證,這絕對是警察主觀意識錯誤造成的,憑主觀意識排除了劉翠花嫌疑的可能,第二,面對混亂的場面缺乏冷靜周密的思維。同時,郭局也作了自我批評,畢竟當時是他在帶隊。

  內部的總結批評會結束後,小偉正好趕了回來,他匯報了抓捕工作的進展情況,通過與鄉派出所的配合,基本上可以認定劉翠花已經離開了土家寨,目前只剩下兩種可能,第一,藏匿于深山中,第二,已經遠走他鄉。

  郭峰當機立斷,針對兩種可能佈置兩套方案,第一,全國公安系統內通告二級緝拿令,第二,由張愛華帶領兩個分隊,再次進山,並由三個鄉的派出所出動人員在各個山下出口設卡,同時在三個鄉的所有寨子中張貼通緝布告。

  一張無形的大網張開了,劉翠花這條魚究竟何時會撞進網裏來呢?這時候,誰的心裏也沒底。

  張愛華當天就動身往土家寨而去,組織進山之前,她還需要找幾個向導。向導的數量是根據分隊的數量決定的,最後張愛華決定去拜訪村長,她這麽做有兩個目的,一是可以由村長作為她的向導,二是馬桂英的話令她對村長疑竇叢生,究竟誰在說謊,以馬桂英現在的情形,說謊的可能性不大,那麽,村長隱瞞了什麽?為什麽要有所隱瞞?

  張愛華還想起一件事情來,小偉執行了第一輪的搜索,正輪休在局裏,她讓小偉去醫院留意馬桂英的動向,經過了這麽多的曲折與糾葛,張愛華不敢再對任何一個人掉於輕心,尤其是土家寨子的這些有著神秘思維的怪人們。

  村長家的門虛掩著,張愛華在門口喚了幾聲,無人應答,於是她推門進去,裏面陳設依舊,客廳中央的火坑裏還冒著些許熱氣,說明村長離開不久。張愛華在門後摸到電燈線,拉亮了四十瓦的燈泡,紅紅黃黃的燈光在屋裏營造出懷舊久遠的氣息,仿佛每一根木頭裏都發出百年的嘆息。

  張愛華在爐子邊盤腿坐下來,眼睛漫無目的地巡視,一會,眼睛就落在了某根柱子邊上的紙包上,紙包裏露出了幾根黑枝條,她心裏一動,這一動就響起了馬桂英的話,熬湯的根條?張愛華迅速走過去,撕開紙包,裏面是一捆細細的草根,根上還有象絨毛似的須,她聞了聞,馬上就認定是這就是那天村長給她們喝的湯裏草根的味道。張愛華這時候心在收緊,馬桂英的話得到了證實,可是,馬桂英並沒有告訴她,這東西喝了會怎麽樣?村長要害我們嗎?顯然不是,因為幾天過去了,她還活著。如果僅僅是村長的熱情招待,馬桂英為什麽會緊張這東西呢?

  張愛華扯了一根收在身上,帶回去化驗就明白了,科學總是能解釋一些的,她一直深信。

  女人自有女人的細心處,張愛華有一種直覺此時變得非常強烈,她需要對這個屋子,村長的屋子進行檢查,這當然不是正式的搜查,只不過是時機正好,屋裏沒人。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這麽有趣,雷聲最大的地方不下雨,彩虹總落在山那邊。張愛華經過簡單的翻查,手頭得到了這麽幾件認為有用的東西:村長老婆的遺照,幾張殘破的信紙,信紙上畫了些她很熟悉的圖案,另外一些不知名的草藥,一頂繡著“龍”字的年代久遠的皮帽……另外,她得到了一個令她強烈震驚的東西——與朱向貴背上一模一樣圖案的藏寶圖,而這張圖是烙在一張皮革上的,皮革泛黑陳舊,邊上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張愛華作為一名有多年偵查經驗的警察,她感覺到了村長身上大有文章,那一副謙卑的笑臉裏面埋藏著很深很深的內容,這讓張愛華不禁有些戰栗,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住著一群什麽樣的人?她走出門外,望著遠山近屋,蒼茫的天穹裏有烏雲翻騰,把這片世界攪得混濁不清。

  對講機不時報告著毫無進展的消息,張愛華開始緊張起來,村長和劉翠花的臉不斷疊現在眼前,仿佛他們就躲在某一根柱子後面,正偷偷地瞧著她冷冷地笑。也許突然地,某一處會冒出來一個人,瞬間將她擊倒在地。

  公安局裏每年都會對刑偵人員作一些心理培訓,培訓的內容主要針對刑偵人員心理的穩定性及靈敏度,比如在一個小屋子裏長達十小時獨自坐在黑暗中,不時會有某種聲音傳來,培訓人員必須準確判斷出聲音的來源方位及聲音類別,初期接收培訓的人員常常會在五小時後,腦子裏臆想出根本不存在的聲音,這便是穩定性的缺乏,根本原因是心理自我崩潰,任何生物在接近崩潰的時候,總會有某些自我製造的幻覺,幻覺導致異常舉動,心理學判斷一個人是否精神崩潰,會根據這個原理從行為上去找出幻覺類別,再根據幻覺類別找到形成的根源。

  可惜的是,張愛華在這一項培訓中從沒過及格過。這個時候她的心理由於高度緊張,周圍又寂靜得令她窒息,她下意識地撥出了槍握在手裏,判斷了一下方位,便朝上山的路上跑去。

  這時候,小偉來了電話,他告訴張愛華,醫院裏並沒有見到馬桂英,醫院證實,馬桂英並沒有去過醫院看望她最牽掛的兒子,而是神秘地消失了。

  這個消息讓張愛華有些不知所措,剛剛從村長家裏建立起來的信任感,又一次被疑惑擊破,這個馬桂英剛剛離開看守所,她會去哪里呢?如果是回家,那麽她家裏還有什麽更重要的東西令她如此迫不及待呢?

  張愛華當機立斷,指揮一名警察到馬桂英的家裏守株待兔,一旦發現馬桂英,便暗中跟蹤,只需控制住她的行蹤便可。自己仍舊按照原計劃上山。

  村民們幾乎都被動員上了山,她跑出一段路後,遠遠看到了同事們的身影在另一邊的山路上,她用對講機詢問了一下情況,心情也漸漸安定下來。
  這條路並沒有安排小分隊搜索,因為這條是上山的主要道路,不時有村民上下,張愛華只在村口安排了兩人把守,她原計劃是和村長一起從此路上山。

  兩小時後,張愛華獨自走的這條路上,馬桂英踩著張愛華的腳印也上了山,她們都見到了劉翠花和村長,這個會面,竟然是一出高潮疊起的生死較量。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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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批准的時間,真是難熬!!
小版們加油...

已經非常的確定處理結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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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43 引言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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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行動問題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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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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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幣 420160
文章: 12108
註冊時間: 2007-10-26
來自: 世界的一個角落...
k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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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50 引言回覆
二十八、村長的意圖

  張愛華從村長家找到皮革版的藏寶圖時,當時的震驚是可以想象的。本來是一宗非常單純的投毒案,偵破程式無非是找到投毒人,挖出動機,然後抓捕結案,該慶功的慶功,該槍斃的槍斃。沒想到這個充滿詭異的土家寨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總會生出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似乎都與投毒案無關,而似乎又息息相關。無論如何,抓捕劉翠花總歸是和案子有關的。

  至於村長,既不是投毒人,也沒犯什麽行政過錯,如果追究起她被綁架那回,勉強也夠撤他村長的行政職務了,但是,這樣的少數民族聚居地,撤了這個村長,還能否找到新村長也是個大問題。所以,張愛華覺得她完全可以忘記村長,只要專心抓住劉翠花就行了。村長喜歡琢磨藏寶圖,願意去挖寶藏,完全與她無關。

  可是,張愛華注定是不可能忘記村長的,因為村長早惦記上了她。

  此時此刻,村長正坐在一聲滑溜的大方石塊上,堆著一臉討好的笑容看著劉翠花,劉翠花對這副笑容有些害怕。自從目睹趙福生將她出賣,把警察領到磨房後,她突然氣血沖腦,瞬間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山洞裏了,呆了大概有兩三天了吧,反正村長每天都來給她送吃的,並告訴她,這裏是安全的,外面非常危險,整個山頭都有警察在找她。

  劉翠花很感激村長,如果村長不在剛才突然向她求婚的話,她可能會一直感激下去。因此,村長求婚這事又可以說明,求婚是一件非愛即恨的高風險事情。

  村長求婚的理由是這樣的:” 翠花啊,你知道麽,趙福生把你出賣了,現在他也死了,這個人啊,就是貪,一個人冒冒失失去挖寶藏,被毒死了,你說,寶藏是這麽好挖的麽,要好挖,人家朱向貴一家早發財了。是麽。”

  “翠花啊,你也怪可憐的,朱向發那裏你也不用回去了,一個無用的男人,你還年青,才三十多嘛,一輩子總要做幾年女人啊,你看,我好歹也是個村長,不過也和你一樣命苦哦,老婆死了十年,十二年前生個兒子沒滿月就死了,至今孤零零一個老光男。這個這個……翠花,你看,我們是不是同命人兒啊……”

  劉翠花這個時候本來是被村長說得勾起傷心事,正想好好哭一場的時候,村長眼見劉翠花開始有情緒波動,以為機會成熟,突然撲過去抱住她,一掃幹部的穩重,象個毛頭青年似地喘著粗氣急急說:”翠花,嫁我吧,我娶你,我娶你……”

  劉翠花受了驚,對於一個三天前還憧憬甜蜜愛情的女人來說,突然愛情就成了黃牙黑臉老頭,的確難於接受。於是,她用力推開了村長,想了些委婉的話來推脫,首先她說,”村長,你是幹部,我是殺人犯,你娶不了我。”

  村長顯然對愛情比較執著,並且胸有成竹。他不在乎地說:”翠花,沒關系,就算你住一輩子洞裏,我也要養你一輩子。”

  村長的這句話稍微讓劉翠花感動了一下,村長接著又說:”只要我們在一起,未來是很美好的。”

  劉翠花哦了一聲,並不理解。

  村長此時有些得意,就描繪開了,他說:” 你在朱家住了這麽久,一定知道如何找到土司洞的金子,你告訴我,我去挖出來,然後我也不幹村長了,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到時候,榮華寶貴我都給你。”

  劉翠花剎那間明白了,村長要的還是金子,心裏即冰涼又悲哀,冷冷笑了一下。說:” 是麽,那敢情好。”
  村長見劉翠花這麽說,大大松了口氣,看來他預料的沒錯,劉翠花知道金子的秘密。為了取得平等,表示他為金子做的努力也不少,便忘情地拉開話匣子:”翠花啊,我等這一天有十幾年了,當年龍三少死到臨頭都不肯透露半句,哼,只要他肯告訴我,他也不至於槍斃了,還不是我村長一句話。”

  劉翠花以前也對婆婆的繼父聽過不少傳說,感覺那是一個傳奇的人物,只聽過龍三少的神奇,沒想到村長這裏竟然還有糾葛,便渾然忘記了眼下處境,打聽起來。

  村長點了根煙卷,香煙裊裊中娓娓道來: 當年的村長是鄉上革委會十三個副主任之一,除了管管送來的臭老九們,還肩負著監視村民們,各色流竄人員們的可疑動向。某一天夜裏,他喝多了幾杯,在回來的路上,經過朱有田家,見客廳還有微弱的燈火,按理這時候村民們都該睡覺了,於是,政治覺悟提醒他,這可能是一個敵我鬥爭的策劃窩點,裏面說不定正在策劃一個篡權叛國的國際大陰謀。於是,他悄悄摸到窗下,豎起耳朵,側耳傾聽。

  篡權叛國的國際大陰謀他是沒有聽到,卻聽到了龍三少和馬桂英的一段對話,大意是,現在時局不好,驅鬼請神的活是幹不了了,龍三少決定遠走他鄉,也許他再也回不來這兒,土司洞的金子希望馬桂英傳給朱向貴,如果朱向貴也解不了圖,那就再一直傳下去,不過一代只能傳一個人,必須是傳男不傳女,一定要馬桂英發誓,為龍家延續男性血脈。

  村長有些半知半解,不過,土司洞的金子這事可是被他牢牢記住了,回到家後,村長整宵未眠,第二天起了個絕早,後來……

  村長說到這兒打住了,他覺得後來的事情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就敷衍說:後來,那龍三少竟然犯了事,撞到我手裏,我就對他說,你告訴我金子的秘密,這事你別瞞我,得了金子一人一半,我保證放你出去。沒想到那個老頑固死不開口,我只好秉公辦事,讓他罪有應得,槍斃後,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張藏寶圖,不過,這十幾年,我也沒琢磨出來,我知道馬桂英這個老太婆肯定知道,不過也不好找她的麻煩,嘿嘿。

  村長突然感覺到說得有點多了,趕緊收住口,伸過手要去牽劉翠花的手,劉翠花手一縮,村長依然深情地望著她說:” 現在機會難得,你快告訴我,我晚上就去挖出來,然後回來帶你走。”

  在聽故事的同時,劉翠花心裏也活動開了,如果告訴村長她對金子一無所知,也許村長馬上就帶警察來抓她了,即使村長不帶警察抓她,明天也肯定不會再給她帶吃的來了,而她又不能出去,看來只有穩住村長這條路了。

  劉翠花對村長嫵媚一笑說:” 你別急,金子肯定是我們的,等警察走了,你就娶我,我過了門,我們就去挖金子。”

  村長其實也不傻,眼睛滴溜轉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劉翠花的意思,她是怕又多一個趙福生出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村長心急,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了,誰知道警察這麽滿山亂摸,什麽時候就摸過來了啊。萬一摸過來了,這十多年的等待可就付之東流了,馬桂英聽說已經放了出來,他不搶先一步,這金子就肯定沒了。

  這件事很令村長躊躇,劉翠花嫵媚的笑容也顯得非常可惡。村長心裏掐算了一下,料定今天如果不得到金子秘密,警察是不找到人誓不罷休的,明天就遲了,十多年的處心積慮啊,我容易嘛我。

  村長看來也是個血性中人,突然就氣血沖腦門,牙一咬,眼一瞪,惡狠狠地說:” 劉翠花,你別把我村長當猴耍,我要不是看你可憐,也不會救你,你看來是不想和我做夫妻了,今天你不把金子的秘密告訴我,也由不得你了,哼。”

  劉翠花一驚,慌慌地問:”你,你要幹什麽?”

  村長一不做二不休,猛撲過去,雙手掐在了劉翠花的脖子上,指甲深深掐在她的皮膚裏,又驚又痛的劉翠花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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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52 引言回覆
二十九、馬桂英解蠱

  村長選擇的這個山洞其實是非常隱蔽的,在盤山環繞的山路上下層之間,洞口僅容一人彎腰鉆過,並且洞口還有半尺高的一塊石頭堵住,石頭上長了密密半人高的棘草,從下邊的山路望,只能看到半塊石頭,從上邊的路上連石頭都看不到,到目前為止,此洞也只有村長一人知道,這是他幾年前采山藥偶然發現的,後來每逢鄉上有人下來檢查工作,他懶得應酬,就會躲到這洞裏睡上半天,任村民怎麽找也找不到他。

  如果說,沒有劉翠花那一聲突發的尖叫,或者尖叫聲早幾分鐘晚幾分鐘,洞裏的事態發展結果還真不好說。偏偏這時候張愛華正好經過這裏,突然就聽到頭上方石頭叢裏傳來一聲尖叫,聲音經過狹長洞道的傳遞,變得異常清晰。警覺的張愛華立刻撥槍在手,另一隻手抓著草根爬上石頭邊,撥開棘草,一個黑洞口赫然在目。

  站到了洞口,裏面掙紮的聲音就依稀清晰了,她顧不得許多,一頭鉆了進去,由於太急,竟然掉了一隻鞋滾了下去,她也顧不上回頭撿,因為明顯洞裏的危急情況在發生。

  鉆進洞裏後,裏面竟然還比較寬闊,張愛華站直身子,適應了一下光線,當她能看清洞裏景象時,便找著聲音來源走過去,剛拐一個彎,就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村長和劉翠花。

  張愛華用黑咚咚的槍口頂在了村長的腦門上,喝令他松開手。

  劉翠花驚恐地爬了起來,退到一角蹲下瑟縮著,一邊整理淩亂的衣衫。

  村長臉色刷白,額頭青筋突起,他做夢也沒想到天兵突降,當他半轉頭看到來者只有一個人,並且是張警官時,心裏稍稍松了下來。退了一步回過頭,對張愛華說:”報告警官,我找到了劉翠花,正要抓她出去呢。”

  張愛華半信半疑,握槍的手也放了下來,她看看一旁抽泣的劉翠花,走過去,對她說:”劉翠花,你被捕了,起來跟我出去吧。”

  劉翠花埋著頭,似乎沒有聽見,只是抽泣著。

  村長也在旁邊喝道:”劉翠花,你已經被查出是兇手了,快起來跟警官走。”

  邊說的時候,村長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剛要放到嘴邊,又放了回去,從另外一個口袋裏掏出另一根來,漫不經心地點著,此時張愛華身子側對著他,村長並沒有吸煙,而是對著點燃的火頭上冒出的煙輕輕往張愛華吹過去。

  張愛華盯著劉翠花,等待著劉翠花自己起來,突然聞到後面飄過一股奇怪的苦澀味道,正想轉頭,就覺得身上被什麽力狠狠抽了一下,腦袋一眩,身子軟了下去,頓時失去知覺。

  張愛華倒地的一瞬間發出了咚的一聲。劉翠花驚詫地擡頭看看地上的警官,又看看站在一邊滿臉獰笑的村長,不明所以。

  村長得意地掐熄了手裏的艾草,走過去踢踢倒地的張愛華,順手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槍,在手裏惦了惦,還仔細用衣袖擦擦,自從革委會撤消後,他就再沒有碰過真傢夥了,手裏握個真傢夥的美妙感覺瞬間湧滿了全身。

  村長握著槍,朝劉翠花輕輕舉了起來,槍口對著劉翠花的腦門,將手慢慢平舉,瞇起一隻眼睛作瞄準狀。劉翠花死死望著黑乎乎的槍口,身體極度恐懼到僵硬狀態,整個靈魂已出竅。

  時間仿佛凝固,洞裏靜得可以擰出水來,村長舉槍的姿勢和劉翠花被嚇呆的表情就象兩尊石像對立著。突然,呯呯兩聲響起——劉翠花僵硬的身體同時抖了兩下,臉色慘白如紙。

  村長得意地乾笑起來,又再說了兩下呯呯,這才收起槍,他覺得已經把劉翠花嚇得夠嗆了,應該趕緊繼續剛才的正題。

  劉翠花緩過勁來,不過此時的腳是軟得無法站立,村長心裏暗忖,既然張愛華能發現這洞,也難保不被其他人發現,雖然張愛華至少要暈上一天一夜,但此處依然是不能久留了。如果出去,也必不能帶上劉翠花。看來只能就地解決劉翠花,殺人的事他是不會幹的,金子秘密還是要搞出來。

  “ 劉翠花,你想清楚了沒有?如果你告訴我金子秘密,我還可以救你,否則,我一帶警察進來,你就死路一條了,現在已經來了一個,其他警察馬上就要來,你沒有選擇,如果你告訴了我,我馬上帶你離開,我還知道一個洞,其他人找不到的。” 村長撒了個謊,相對眼下情形來說,撒謊已經算是善良的品質了。

  劉翠花一臉悲切,經過剛才的驚嚇,生與死,對她來說已經麻木。她也不想再走,渾身完全沒有一絲氣力,不管山洞也好,男人也好,她已經不相信這世間還會有能讓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可躲藏。

  村長見她不說話,急了,又撥出槍,在她腦門晃動著,惡狠狠說:” 你倒是說不說?把我惹急了,我也敢一槍崩了你的。”

  劉翠花擡起頭,憐憫地看著心急火燎、氣急敗壞的村長,苦笑一下說:” 其實,我什麽都不知道,馬桂英朱向發也不知道,朱向貴在土司洞住了這麽久,要知道的話,金子早挖出來了。”

  村長呆呆地看著劉翠花,她的話仿佛象一根巨大無比的棒子,狠狠敲開了他閉塞的大腦——“ 是啊,沒錯啊,怎麽,怎麽我一直都沒想到呢?我,我,我整天都琢磨什麽了啊,他娘的,我竟然還在這裏磨了好幾天,真以為撿到金子了,他娘的。”

  村長無比懊惱,鼻孔裏使勁喘著粗氣,臉上漲得象殺豬的血。突然用手裏的槍把往自己腦門上重重砸了幾下,眼前冒起了一陣金星。

  當他看到躺地上的張愛華時,更是恨不得一槍把自己給崩了,一時糊塗,鬼迷心竅,他娘的現在還得罪了一名警官,村長以後也當不了了,說不定還會判刑,村裏也呆不下去了。

  村長此刻不但六神無主,連眼睛都花了,在洞裏瞎轉著圈子,竟然還撞了壁。不行,得趕緊溜,他定下主意,把槍往地上一扔,看也不看劉翠花一眼,一溜煙鉆了出去。

馬桂英此時正走在張愛華之前上山的路上,突然她看到了前面路上頭鉆出一個身影,那身影很是慌張,三步並兩腳往上山的路上跑去。

  馬桂英認得那身影是村長,她心裏頓起疑慮,於是也快步往村長鉆出來的地方走去,剛到那裏,一眼就看到了張愛華掉在地上的一隻鞋,馬桂英心裏暗叫不妙,拾起鞋爬上去,鉆進了洞。

  村長溜走後,劉翠花無力地站了起來,她想去叫醒張愛華,突然聽到了洞口有人爬進來的聲音,定睛一看,竟然是婆婆馬桂英,趁馬桂英剛進洞,眼睛還沒適應裏面的光線,她趕緊鉆到洞深處的一根石柱子後面躲起來。

  馬桂英摸索著走了進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張愛華,她周圍望瞭望,又看到地上燃了一半的艾草,心裏立馬亮堂,果然是中了村長下的蠱。

  馬桂英這次進山,沒有馬上去看望自己的兒子,正是心裏惦記著此事,從張愛華上次在看守所描述中,她就懷疑張愛華吳慶小偉三人均被村長暗中下了蠱,至於村長為什麽要下蠱,她想不出來,知道張愛華要進山來,便擔心她會有危險,並且這種蠱整個寨子除了下蠱的人,就她馬桂英知道怎麽解了。

  她必須要救這個善良的妹子,刻不容緩。

  馬桂英回寨子時先到了家裏,找到了以前配好的解藥水,由於不確定中哪種蠱,她還多準備了幾種解藥水,現在看到艾草她便明白了,於是掏出一瓶來,給張愛華灌了下去。

  通常民間用蠱,中蠱快,解蠱也快,藥還沒灌完,張愛華就即刻轉醒過來。一切來得突然,她茫然望著周圍和眼前的馬桂英,不知所以。

  馬桂英告訴她,” 妹子,你中村長的蠱毒了,就是你那天喝的湯,不過現在沒事了,喝瞭解藥就沒事了。”

  張愛華莫明其妙地看著馬桂英。

  馬桂英耐心地說,” 你中的是簋艾蠱,也叫點倒蠱。那天你喝的是簋根湯,凡喝過這種湯的人,只要一聞到艾草點燃的氣味,馬上就暈倒,所以叫“點倒”。如果不喝解藥,你會睡足十二時辰,怎麽叫也不醒的,並且以後只要一聞艾草香,還是要暈倒,永遠受下蠱的人控制。”

  張愛華神智慢慢已清醒過來,聽完馬桂英的話,心裏頓覺後怕,又想起吳慶和小偉也俱中蠱,便問馬桂英怎麽辦,馬桂英掏出兩個小瓶遞給她說:” 你讓他們一人喝一瓶,就沒事了。”

  張愛華感激地收好瓶子,再緊緊握住馬老太太的手真誠地說:”謝謝你。”

  馬桂英露出了慈善的笑意,點著頭愉快地接受了這份真誠的感謝。

  張愛華撿起地上的槍,問:”馬老太太,你進來的時候,有看到其他人嗎?”

  馬桂英說,”我在洞口看到了村長跑開,所以才找到了這裏,哦,我還在洞口撿到了你的一隻鞋子。”

  張愛華又問:”那劉翠花呢?她剛才也在這裏的。”

  馬桂英搖頭加切齒地說:”沒看到那賤婦,我進來就看到你一個人。”

  張愛華追問:”她沒和村長一起走?”

  馬桂英非常肯定地說:”沒有,村長是一個人走的,我親眼看到的。”

  劉翠花在暗處大氣不敢喘一下,看著馬桂英和張愛華兩人出了山洞,直到洞口安靜下來後,她才腳下一軟,整個身子癱倒在地上。

  由於親身感受過“蠱”的經歷,張愛華一年後調到文職崗位時,潛心研究民間“蠱”文化,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本著唯物主義的態度,從科學的角度去研究,苦苦不得入其門。首先排斥物理作用及心理作用,那麽,最接近的解釋是化學作用,不過,如果只是某兩種藥物在人體身上產生化學混合作用的話,卻無法解釋時效的問題,化學作用通常只會在某一段時間內有效,隨著人體的新陳代謝,藥物產生的化學作用必然減弱至消失,那麽,這是深入到基因學裏面去了嗎?並且,蠱的形式多種多樣,有些甚至只須念一段所謂的咒語便可生效,這又似乎拉回了心理學範疇。有一些蠱竟然只會在某一時刻生效,簡直神乎其神,由於研究的深入,涉及到的領域過多過繁,張愛華感到力不從心,便又作罷,這是後話。

  張愛華和馬桂英相扶下山其實也並非一帆風順,她們在半路上收到對講機的消息,有一隊警察在山崖邊看到了劉翠花出現,不過他們不敢靠近,因為劉翠花有跳崖自殺的意圖。

  張愛華聞訊立即調頭上山,馬桂英猶豫了一下,堅決地下了山,她認為,山崖上的那個女人已經跟她毫無關系了,此時此刻最最最重要的是醫院裏的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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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o 發表於 2009-03-26 11:53 引言回覆
三十、悲情劉翠花

  馬桂英下山後,並沒有如她所說的最最最重要的方向跑去。而是拐了個彎去了朱向發家裏。

  她並沒有見到朱向發,而那位在朱家守候的警員卻見到了馬桂英。

  朱向發在警員的安撫下,逐漸緩過勁來。只不過幾天的時間,朱向發明顯瘦了兩圈,掉完肉後的臉上皺紋加深了,頭發象亂草般蓬亂油膩。他木木地站起來,向警員鞠了個躬,一言不發走了出去。警員以為他去洗臉上的血跡,就坐在屋裏等,過了很久,也沒見他回來,出去找才發現朱向發已經不見了。

  警員由於身負守候的命令,只好在院子一角悶悶抽著煙,沒多久,山下跑過來一位中年婦女,跑近院子的時候,擡頭竟然看到一名警員,呆了一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不知道是該向前還是走開。

  警員不認識她,但主動走過去問,”你找朱向發嗎?”

  中年婦女點頭,馬上又低下頭去,象個被動承認錯誤的孩子。

  警員心想,農村人少見警察,總會有些不自然,便又和藹可親地告訴她,”朱向發出去了,你有什麽事我幫你轉告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 婦女欲言又止,輕咬著嘴唇,突然轉身跑走了。警員有些莫明其妙,聳聳肩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警員看到了馬桂英從遠處走過來,他認識馬桂英,馬上記起張愛華的提示,只負責控制行蹤,也就是跟蹤即可。於是警員躲到了一邊。

  馬桂英沒找到朱向發,呆呆地在門沿上坐著,望著遠山發了好一陣愣,良久嘆了口氣離開。警員在後面跟著她直到醫院。

  該警員在目送馬桂英到了醫院後,是這樣向張愛華匯報工作的:”朱向發由於我的及時趕到,阻止了他的自殺行為,看來這個事件對他的打擊太大,一時想不開,不過在我的耐心輔導下,他明白了人生的存在意義,應該不會再有自殺行動,後來……後來他出去了,可能是下田幹活了。後來……後來來了個中年婦女找他,與他年齡相仿,我沒見過,案卷也沒有資料的,也許是村民,她長得這般那般(簡略描述)……啊,沒告訴我名字就走了,後來……後來馬桂英來了,沒見到朱向發,呆了一下就走了,現在在醫院,情緒很穩定,沒有什麽異樣。”

  張愛華聽著匯報,在聽到對中年婦女的描述時,腦海裏突然浮起了一張臉——朱向妹。她讓警員回局裏翻查朱向妹的資料,確認是否同一個人。

  大概半小時後,警員再次電話匯報,經過認定,那位中年婦女確認是朱向妹。

  張愛華納悶了,這個時候,朱向妹怎麽也出現了呢?

  警員突然想起什麽說:”有個細節我想匯報一下,剛剛突然想起來,朱向發在被我救下的時候,一直說著“十三了,十三了”。當時我還特意查了,不是今天的日期,後來也沒在意,不過,馬桂英沒找到朱向發時,在門檻上坐了一會,表情很呆,嘴裏也念了幾次“十三了啊,十三了啊”,這很奇怪,感覺他們母子之間肯定有個什麽秘密,這會和案子和關嗎?”

  張愛華想了想,也不明所以,就說:”先放下這個吧,是否與本案有關還不知道,不過你從現在開始,密切注意馬桂英的動向,但不要驚動她,只要保護好她就行了。”

  張愛華聽取匯報的時候,已經是在下山的路上,之前她與馬桂英分開,匆匆往小分隊報告的位置跑過去,遠遠便望見了劉翠花站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上邊,山上風大,吹得劉翠花的頭發與衣角獵獵飄揚,頗有臨峰俯世之悲愴氣氛。不過張愛華就無心欣賞了,她撥開眾人,走到巖石下,急切地對劉翠花說:”下來吧,那裏很危險。”

  劉翠花慘然一笑,這世間對她來說,哪里還有危險的地方?哪里又不危險呢?

  張愛華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決定換一種女人間的方式來溝通,那就是——母性。

  “翠花,雖然你殺了人,沒錯,你會被審判,因為你是有罪的,但是,你想過沒有,你肚子裏的小孩是無罪的,他也是無辜的,既然你給了他生的希望,為什麽不給他生的機會呢?你殺了人,法律為什麽要審判你?因為每一個生命都是珍貴的,無可替代的,你的過錯為什麽要讓一個還沒有出生的無辜生命來一起承擔?”

  劉翠花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別說了——“

  她那積壓的怨恨及悲痛突然一下被完全釋放了出來,如同炸開的堤口,一聲聲撕吼的哭喊聲天崩地裂般在山谷上空散開去。

  張愛華默默地注視著巖石上手舞足蹈狀似瘋狂的女人,滿臉飛濺著淚花與口水鼻涕,眼珠子似要暴裂出來,充滿血絲。她一會跺腳,一時捶胸。所有人都默然,無不為眼前這個瘋癲的女人所動容。

  哭聲漸漸弱去……

  山谷的風起了……

  幾片落葉被風卷起在巖石周圍盤旋著。

  劉翠花慢慢蹲了下來,手捂著肚子,皺起眉頭似乎很痛苦,張愛華猜測她是由於剛才的悲切過度,動了胎氣。

  於是她要走過去扶她下來。

  劉翠花感覺到了她的舉動,把手一擋,略帶慌亂地說:”別過來,別過來。”

  張愛華誠懇地勸說:”翠花,你是不是覺得肚子痛,那是動了胎氣,我們要馬上送你去醫院檢查,為了孩子,你快下來吧。”

  劉翠花輕輕地搖搖頭,說:” 不用了,我剛才已經決定了,小孩既然生下來注定沒了爹媽,讓他一個人在世上受一輩子的苦,不如我現在就帶他走,讓我們娘倆在陰間好好在一起,起碼在陰間他是個有娘疼的孩子啊。”

  劉翠花的神色緩和下來,一股母親特有的慈祥憐愛洋溢在臉上,她輕輕撫摸著小肚子,那裏已經有微微的凸起,剛才動的胎氣可能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肚子裏有個生命在活動,此時真正是她身上的,心頭的肉啊。

  “ 翠花,小孩生出來有人民政府會撫養的,我向你保證,給孩子一個生命,給孩子一個生活的機會,是母親的責任和天性啊。” 張愛華說著說著,自己的手也不自覺地按在了小肚子上,仿佛那是在對自己說的話。

  劉翠花還是固執地搖著頭,哽咽著喉嚨,她的嗓子沙啞無力,語氣卻異常決定:”我能給他生命,卻不能給他完整,他一出生就沒有爹媽,這世界這麽大,世界上的人這麽壞,他一個人,誰能保護他啊,我可憐的孩子,把你一個人扔在這世間裏,是害了你啊……”

  張愛華的心被深深揪住,眼睛裏有抑止不住的酸澀需要釋放出來。她沒忘記自己的職責,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救下劉翠花,救下她肚子裏的孩子,對劉翠花來說,救與不救也不過是遲死幾個月的問題,但對小孩來說,可是一個幾十年的生命啊。

  張愛華深深吸了口氣,盯著她的臉,眼睛堅定而又誠摯,緩慢地、動情地說:”翠花,我和你一樣,也懷了孩子,兩個孩子應該差不多時候出生,相信你也和我一樣,當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每天夢裏都是對未來的想象和喜悅,著急地期盼著肚子裏的小生命快快長大,快快生出來,抱在懷裏,讓她甜甜地吸奶汁,捧在手裏,看她到底哪里象我,哪里象她爹。聽她的第一聲哭,陪她第一次笑……每一個晚上,給她唱搖籃曲,每一天清晨,望著她睜開眼睛,充滿喜悅地看著花花綠綠的世界……掐著指頭數她長大的日子,抱在懷裏感受著天天增加的體重……”

  張愛華不知不覺從眼角滾出兩顆熱燙燙的淚花,在晶瑩裏,仿佛看到了嬰兒的笑臉。

  劉翠花靜默地聽著,張愛華動情的述說打動了她,不過,她想到其實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數小孩長大的日子,也沒有機會去感受嬰兒日漸增加的體重,又悲從中來,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張愛華,誠懇又平靜地說:”謝謝你,你的小孩會幸福的,而我的小孩不會,他跟錯了爹媽,再見了。”

  說完,毫不猶豫地翻身向懸崖一邊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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