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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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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N
發表於 2008-10-05 15:23
引言回覆
但是……奶奶通曉未來之事,可以參悟玄機,卻從不會治病呀?更何況我離開村子之前奶奶已經去世多時,這些人來找奶奶,豈不是貽誤治病?
再低頭看看蘋果遞給我的棗,刹時驚異:“咦,我們昨天晚上看見的棗還是橘紅色的呀,這些怎麼這麼紅?紅彤彤的真漂亮,就像顆顆飽滿的晶瑩寶石。”
“那是昨天晚上沒注意到,喏!”她單手一指,我這才看見,院子最靠角落的一顆棗樹上結的果實顆顆都這麼紅潤漂亮,單這豔麗的色澤就讓人愛不釋手,還真有些不捨得吃呢!
日過三竿了,我們三個人成一排坐在大門前的門墩上,等待大伯他們回來。疑問太多,心事重重,只想問個明白。夏季容易泛困,還不到午休時間,蘋果已經依偎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再看看大吉普,他在抱著門框打鼾。唉!又剩我一個人枯坐了。
等啊等啊,直到日頭落西。我眼睜睜地看著門外村口的天由青變藍,再變紫變黑,漸漸地全暗了下來,能見度很低,連村口的那顆老槐樹都變得模糊了。怎麼還沒回來?我在想,是不是該叫醒蘋果他們了,睡得太久晚上怎麼還睡得著。
誰知我回頭看向肩膀,大駭!一雙大的出奇的眼睛,清澄明亮的黑眸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距離太近,近到我都看不到他的臉,近得讓人恐懼。
我“啊!”的一聲抽身,想站起來,膝蓋卻怎麼也伸不直。
我歪著身子向後退,他便咄咄逼人地向前靠,不過這回我看清楚了,是那個叫良嫡的三歲男孩兒。
你什麼時候坐到我身旁的?蘋果呢?
一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眼睛被沙子狠狠報復一番。天地似乎就要合併一般發出劇烈地震動,轉眼間房屋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倒塌,樹木都拔地而起,像長了腿一樣飛跑起來……
這是什麼景象?
我驚恐卻叫不出聲來——人呢,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麼天崩地裂了我耳邊只有刺耳的震動和轟鳴,卻沒有人的叫喊聲?人都去哪兒了?
三歲的孩童突然發狂一般,笑得前俯後仰,根本不像是個幼小的孩子。
我頭腦發懵,呼吸緊促:“你……良嫡,你是良嫡嗎?”這表情哪里像個孩子,更像個猙獰的地獄使者,隨時都有可能把血紅的唇拉到耳邊,把一張孩子的臉變得醜惡囂張。
他仍在笑,紅色的唇變成了深紫,是那種深埋黃土之下屍變之後的黑紫。一個似孩童又不似孩童的聲音從他翕動的嘴裏吐出:“你吃了我的血……你吃了我的血……”
他正要撲過來掐我的脖子,我驚惶地使盡渾身力氣猛掀出去,胳膊一掄把這似人似鬼的孩子扇出去好遠。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風停了。
房子也從坍塌中重新站立起來,好像從未塌過。
樹木也老老實實地重新植根插進泥土,紋絲不動。
世界好像是太平的,什麼都沒有動過……
“若惜!”
“若惜!醒醒!醒過來啦!”
有人在叫我?
我緩緩地轉頭,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你怎麼了?突然使好大的勁啊!是不是在做夢發癔怔啊?”
蘋果在沖我微笑,她的酒窩那麼真實,告訴我:“我還在你身邊。”我激動地哭了,一把撲進她懷裏抽泣難安。她笑著安慰我:“沒事啦!我一直在你身邊啊!你是做噩夢了!夢醒了就好了。”她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可我的心跳依然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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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的滋味原來是這樣子的感覺 一次次的傷害總是學不會教訓
你說的話 在我心中生了根 愛得很深 所以心會疼
記憶 在我的心中翻滾 是不是每一個人 都像我一樣笨
只怕再問 對彼此都太殘忍 我能感覺 另外一個人..我等 等笑容換成淚痕 愛在崩潰的時候比較真..放不開 也看不見未來..難道這種不完美 才是愛情真實的樣子
SHUN
發表於 2008-10-05 15:24
引言回覆
即使什麼都好像沒有改變過,剛才那一幕幕似乎也沒有發生過,可我的心跳改變不了,它確實受了一輪又一輪的刺激,快要炸裂。
“我做夢了嗎?”我問蘋果,自己不敢相信。我明明是睜著眼睛的啊?
“可不是做夢嗎,你看看他。”蘋果指向一邊。
大吉普正坐在黃土地上,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可是連動都沒趕動,保持著罪證呢!”
“他怎麼了?”我疑惑地問蘋果。
蘋果呵呵一笑:“你剛才定是噩夢裏看見什麼怪物了,一巴掌呼扇過來,使了好大力氣呀!幸虧我剛站起來想走一走,不然你打的那人就是我了。還好,大吉普肉厚,多打幾下沒關係。”
大吉普沖我咧嘴笑笑:“也是,挨女人的巴掌似乎是男人的榮幸。”
“別貧了,快去洗臉吧!”蘋果作勢要揍他。
大吉普爬起來飛快去跑了。
他臉上還印著一個鮮紅的手指印。可不是使了好大的勁嗎!
我不明白,小男孩良嫡似乎是個善良可愛的孩子,怎麼可能發出那麼恐怖的聲音?
“若惜,”蘋果在我眼前拍了個倍兒響的巴掌,“你不會是臆想吧?我看你的神情好奇怪啊!老實說你這樣子我看著有點害怕。”
“嗯?”我惶恐地回望她。
“也就是緊張你啦!不要想那麼多哦!我覺得你好像心裏裝了千斤重的東西一樣。一個人負荷太多會很累的,你要不要跟我講一講?”
我搖搖頭,在我理出頭緒之前,不想她也和我一樣擔驚受怕。
回頭看一看,厚厚的雲層逐漸散去,院子裏又出現了原有的四方形的太陽地。如此陽光燦爛之時,我怎麼會看見那麼奇怪的東西?是啊,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太陽這麼好,把被子褥子全都拿出來晾一晾吧?”我拍拍蘋果,拉著她回屋子。
“大吉普!”蘋果亮開嗓子大叫,“快來幫忙啊!”
“不就是搬被子嗎,這麼點小活還用我出馬?”他閑在一邊不願意動。
“快來幫忙!快!”她過去揪他的耳朵,直溜溜地拎過來,“你都快養尊處優做少爺了,快幫忙幹活!”
“做少爺還不好?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少爺的市民也不是好市民。”
“屁!”她訓他乾脆利索,“你都快養成豬了,幹活!”
院子裏搭起紅紅綠綠的棉絮牆,我拿桃樹棍子使勁地敲打,被子裏的灰塵飛飛揚揚地全跑了出來,撲進眼睛裏耳朵裏。我們嬉笑著跑開,床單下面只剩下細碎的腳步聲。
忽然,我看見了奇怪的鞋子,被子下面有幾雙穿步鞋的腳在移動,一雙大腳,三雙小腳,急匆匆地跑過去。看腳步他們很愜意,歡暢地蹦蹦跳跳。
我有片刻的精神恍惚,趕緊鑽到被子的另一面去——沒有人。
左看看,空蕩蕩。
右看看,還是空蕩蕩。
大門處有人走進來,我聽見咣當的聲音,帶著賭氣的意味。忙鑽過層層棉絮牆向外看,真是他們回來了。
“大伯,我有話問你。”
“累死了……”大媽拿毛巾使勁地抽打著自己身上的洋灰,憤憤地回屋去。
“你們去哪兒了?”我問大伯。
他有些神色慌張:“呃……”
“真為難我就不問了。”我看見他們鞋底下的泥土,鬆軟的,黃的。這麼厚的土,恐怕是上山去了,“我主要是想問下,咱們家是不是曾經來過五個外鄉人?一對年輕夫婦,一個十歲的女孩,一個八歲的男孩,還有個最小的男孩,大概不到三歲。”
大伯睜圓了眼睛,裏面的血絲迸了出來:“你……都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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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N
發表於 2008-10-05 15:26
引言回覆
看來真的有問題。
“我沒說錯吧,這三個孩子的名字分別是梅雪、東子、良嫡,對嗎?”
大伯的身子劇烈地搖晃,驚恐地顫抖。
我步步緊逼:“請告訴我他們怎麼樣了,現在在哪里?”
“你認得?”大伯的聲音有點絕望。
“見過,最小的那個男孩還找我要過雞蛋吃呢!”
“啊?”這下子,他的驚恐一下子帶進瞳孔,忽閃一下就暗了下去。
“請對我說實話。”
“啥是實話?”
“咱們家究竟怎麼了?我在村口遇見放牛的老郭叔,他根本不願意理我。奶奶在世的時候藍家多麼受人尊重啊!從來沒有人充滿敵意怨艾地躲避我們。這個家到底發生了什麼?請告訴我實話!”
大伯驚駭:“你這孩子……你老郭叔已經去世三個多月了!”
這話讓我心跳加速,老郭叔已死?那麼說,我在這舍蔔坡又見鬼了?自從幼時見過小輝哥哥的魂兒之後,事隔九年我又在這片土地見到了鬼?那……先前見到的梅雪、東子、良嫡……難道也已不在人世?
我驚詫地盯著大伯,想起那個匪夷所思的夢,棺材裏的女屍對我說:還來!還給我……“大伯,你們是不是欠那良嫡的媽媽什麼?我懷疑她的魂魄在這院子裏徘徊不去,要追討什麼東西。”
“什麼?”大伯又是大驚失色,“她……的……魂兒……在這裏?”
究竟還瞞著我什麼?我想知道。
大伯無聲地走開,不想再和我說話。
心頭重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要小心了……
下午我又折回後院去看小佛堂,裏面黑得靜謐,什麼也看不到,可忽然……好像有東西在動?
我心裏一緊,差點喊出聲來。漆黑的佛堂裏面一切都像蒙上了黑布一樣神秘幽暗,惟獨有一處光在閃,那是一雙眼睛,同時也在注視著我,一閃一閃,睜得滾圓。
“誰在裏面?”我的咽喉處咽了兩下,輕聲問。
沒有人回答我。靜得出奇。
“有人在裏面嗎?”
仍是靜幽幽的。
我正準備問第三聲,突然那雙黑暗中的眼睛動了,在以飛快的速度向我奔過來。我驚悸地閃向一邊,只感覺那雙眼睛就要撲向我一般……
半天沒有動靜。
我閃在佛堂一側,僵硬地不敢動彈,也不敢再扒在門縫上窺視。就像點燃鞭炮跑開的孩子,炮仗點燃了卻沒有炸,疑心是不是出了問題,卻擔心靠近去觀察的時候冷不防炮仗又炸了。我也擔心那小小的兩扇門後面會沖出什麼鬼怪來。
此時是下午三時,太陽還沒有消失熱力,怎麼會有鬼魅做怪?我甚至放寬心地想,是不是這黑幽幽的佛堂裏面陰涼寒骨,正好做了鬼魅的息身之所。可也不對啊,神佛聖明之地,鬼魅怎敢肆擾?
定是我多心了,再要去看時,從兩扇小門的下方大縫裏鑽出一隻小小的頭來。我的心立刻放下來,原來是只貓咪。它骨瘦伶仃,十分無辜地看著我,喵喵叫兩聲。是不是餓了?我正欲找點食物來給它吃,忽然,一陣狂風,院子角落裏的那顆長勢最好的棗樹被刮落許多大紅棗下來。我抱起貓咪去揀了地上的棗來喂它,誰知它突然煩躁狂暴地掙扎跳了出去。我拿著棗誘它,它卻退得更遠,渾身發抖,顫顫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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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5 15:27
引言回覆
定是我多心了,再要去看時,從兩扇小門的下方大縫裏鑽出一隻小小的頭來。我的心立刻放下來,原來是只貓咪。它骨瘦伶仃,十分無辜地看著我,喵喵叫兩聲。是不是餓了?我正欲找點食物來給它吃,忽然,一陣狂風,院子角落裏的那顆長勢最好的棗樹被刮落許多大紅棗下來。我抱起貓咪去揀了地上的棗來喂它,誰知它突然煩躁狂暴地掙扎跳了出去。我拿著棗誘它,它卻退得更遠,渾身發抖,顫顫巍巍……
怎麼了?
貓咪繞開半圈弧線一溜煙跑開了,仿佛我的身後站著什麼妖魔。可我回頭,什麼也沒看見。鬼魅白天是不會出現的,它在怕什麼?我端詳著手中的大棗,這顏色實在是紅的嬌豔,人見猶憐。
轉瞬間,放在手心裏的紅棗化了,方才還是一顆渾圓飽滿的果實,頃刻間化成了一灘血水般的紅液。我驚惑地抖掉手上的液體,像丟掉一顆燙手的紅炭,卻發現手心裏留下了血紅的印記,怎麼搓也搓不掉。
起風了,院子裏的樹葉沙沙做作響,忽而猛烈,猛到直到把樹幹掀彎為止。我驚詫地發現,長勢最好的那顆棗樹好似正在下一場紅色的雨,劈裏啪啦,大紅棗紛紛落地,卻在半空時全化成了紅色的血一樣的濃稠液體……
我嚇壞了,撒腿就想跑,後脖頸上陣陣寒意,頭皮麻簌簌的。
跑到中庭仍然驚魂未定。我緩緩地伸開手掌,不安地再看看那抹烙印一樣的紅色,卻發現手上什麼痕跡也沒有,乾淨得如同水洗過。
這是怎麼回事?
蘋果和大吉普從另一個偏房追出來,嬉笑打鬧,看見我仍樂不可支。我問他們要去哪?他們回答我說去後院摘棗吃去。你大伯大媽又出去了呢,平共處現在不摘等他們回來又遭埋怨。
我驚慌地阻止他們,試圖把後院那塊兒地方說得狼顧麕驚,可是,蘋果哧哧地笑,說我逗她。他們不信,一左一右與我擦肩而過,跑進了後院。
喂!喂!
我驚呼著,追著他們跑進後院。
可是一切正常,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乎連風都沒有光臨過。
“地上哪有落下的紅棗?”蘋果不滿意,“若惜你唬我呢吧?”
大吉普已經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樹,他在上面打棗,蘋果在下面接著,不住地歡呼叫好。
我又疑惑了,難道我真得出現了臆想?
不!不對!一定不是那麼簡單。
我能感覺到這院子裏的陰霾超乎尋常,這陰鬱之中含有怨氣,似乎還有一股強大的冤靈力量在試圖控制我的腦電波。他們想要告訴我什麼?是在給我暗示嗎?可為什麼不直接現身出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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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N
發表於 2008-10-05 15:28
引言回覆
我抬頭看看太陽,刺眼。
此刻我做了個決定,夜裏再到這後院來看看。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個人來。這麼藏著掖著更讓人難受,我要來和鬼魅對話,究竟有什麼怨,連這佛堂所在之地也能折騰起飛沙走石?
傍晚,仍未見大伯他們的蹤影。
我正要去廚房,準備三個人的飯,出去玩的蘋果回來了。她沖我大喊:“若惜,洗衣粉在哪呢?”
“現在洗衣服?天都要黑了,明天再洗吧!”
“不是衣服,你看看……”她捏著鼻子,把一樣東西舉得很高。
“什麼東西?”黑糊糊的,我沒認出來。
“大吉普的高級球鞋!”
“嗯,怎麼成這樣了?”
“是啊!你說那傢伙多沒出息。我們看見水稻田邊有只鴨子,他一時興起就去追,一腳踩進了糞坑裏,臭死了臭死了……”
“那是漚糞池,養肥料的地方。”我樂了,“你們運氣不錯,頭一回下鄉就踩地雷了。”其實他們不想走,更多的原因是離開喧鬧的城市,這村子貧瘠,雖沒有旖旎的田園風光,但是空氣新鮮,清淨怡然,新鮮樂趣似乎讓他們做了一次情侶二人游。
把刷子洗衣粉給她,她立刻像個小媳婦一樣甩開胳膊幹活。
我嘖嘖稱讚:“別看大吉普整天叫屈受累,說被蘋果壓迫了,這個時候不定他躲在哪兒美呢!”我也學著大吉普的口氣說話,“哎呀!咱老婆就是能幹!”
“死丫頭!敢笑我!”她仰起手就要來掐我。
“別!都是泡沫!”
正說著,大吉普進來了,他說:“若惜!我剛看見你家看門狗望西山上跑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西山上都是墳場,天都晚了它上那兒去幹嘛?
“我去找找。”還是不放心。
“我陪你去吧!”大吉普問我。
“不用了,我打小在這兒長大的,閉著眼都能走回來。”我出了院門,向暮色中的西山走去……
山上黑得真快,天一暗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帶了手電筒,卻沒敢輕易打開。奶奶曾告訴過我,西山上的亡靈太多,夜裏他們會從墳墓中走出散散步。凡塵的光亮會驚擾他們。
“大黑!”我呼喚著它,聲音又尖又細。
風吹著。
林子裏樹頭搖晃,葉子發出瑣碎的聲音,靜得出奇。山頂有很多三百年前的老墳,半山腰上的亂墳岡則埋葬的多是“文革”時期被批鬥槍斃的地主惡霸。過去我聽大伯講過,那時候槍斃了幾十個,半截身子在土下,腦袋還在土上面。被禿鷲啄得血肉模糊,後來把腸子也刨出來吃掉。沒人敢靠近,風乾日曬了多少日子。躲藏起來的地主的後人們做了墳添了土之後,便跑到山外隱匿人海,不知去向。多少年了,早就沒人在墳頭添香拔草了。雜草亂生叢中,飄著星星點點的幽藍火焰,像是地獄的門張開了血盆大口,只是那口變了顏色,幽藍詭異。
忽閃一下,我好像看見林子裏飄過一個人影。再看,好像是個白衣白髮的老翁。嚇出了一聲冷汗,不敢動。他也立著不動。我提著嗓子小聲問:“是誰家的大爺來上墳嗎?”村子裏的舊俗也有人半夜上墳的,為的是和先人說說話,據說那時候能把魂叫來。老年喪偶的來訴訴情,後生晚輩們來求保佑……
那白衣老翁沒有應我。我大著膽子再往前去點兒,逐漸看清了,那是墳頭挑的一塊兒白布幡,在風中被刮得呼啦呼啦的。再往前,看得更清楚了,是個破爛的蚊帳,爛窟窿的地方打老遠看,就好像是個老頭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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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5 15:29
引言回覆
我找了根直竿的槐樹枝,向前探步。林子裏冷不丁發出的聲響驚得我心跳加速、緊鑼猛敲。
是只烏鴉。我拍拍胸口。
再往前走,我眼角的餘光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個東西在盯著我看。那東西有眼睛,眼皮還會眨巴,眼皮張開的時候有異樣的光澤。
那是個什麼?
心裏撲騰撲騰亂跳!手心噌噌冒汗。
“大黑!”我試探著沖對面喊了一嗓子。
“嗷!”一聲。
它哼哼著跑了過來,腳下的肉墊壓斷了樹枝,發出“喀吧”的聲響。
“還真是你,嚇死我了!”我掂著木棍子忽悠它,“走,回家!”
轉身的瞬間,似乎看見遠處有火光。
山上有人!
我蹲下來,按住大黑的頭,它匍匐。
那火光忽閃一下又不見了。四周靜邃。我拍拍大黑:“走吧!可能是我眼花了。”
走著走著,大黑突然像彈簧一樣猛躥出去,咆哮不止。
“什麼人?”
“大黑!快撒手!別咬,撒開!”有人大喝。
傳來的聲音很熟。
我小跑沖下去:“大伯?您怎麼在這?”
暗處有兩個身影,一個佝著背,中等身高,體格壯實。我知道,那是大伯。他身邊還有個人,正是大黑撲咬的物件,陌生人。這人骨瘦伶仃,仿佛風一吹就要倒。
“哪來的狗,我踢死你!”瘦子猛喝。
我驚倏招大黑回來。我摸黑捋順它的鬃毛,它的脖子下面有黏稠的東西——血?我一愣。這瘦子的腳上帶著刀子?
“若惜?”大伯問,“你咋在這兒?”
“我先問你的。”
“我是你伯,咋說話呢?”
“狗跑了,我出來找它。”它偎在我腳邊,發出嗚咽的聲音,看來很疼。
“哦!”大伯籲了口氣,“那找著了,趕緊回家去吧!”
“他傷了咱家的狗。”我一隻手指著瘦子,不願意讓他走。
“傷就傷吧!不就是一條狗嘛!”大伯說,“回頭給包包就行了。黑燈瞎火的,它撲上來就咬,人家也是防身,還以為是個狼呢!”
“他防身?”我不置信地瞪著陰暗處的陌生面孔,“這山上早二十年就沒狼打了,他一個外鄉人,大半夜地跑咱家置墳塚的西山上來幹啥?”
“看你這孩子,這西山這麼大,又不是咱一家的墳塋,咋這麼說話呢?快回家去吧!大人的事你少攙和。”大伯伸出一隻手,把我撥到一邊,拉著那外鄉人從我身旁走過。
這裏面有詐!
難道住在奶奶隔壁西屋的人就是剛才那傢伙?
我不甘心,半道折回,摸黑上了山。大黑的脖子還在黏糊糊地淌血,嘴裏發出小聲的哼嘰,像個沒斷奶的嬰孩兒。我把襯衣裏面的背心脫下來,纏在狗脖子上,拍拍它的頭:“別叫了。山裏的狗都有一半的魂兒和人的黏在一起,受點傷死不了。風把口子吹幹就不會淌血了,回去我給你包紮,現在你先幫我找到他們。”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個噓,“但是別驚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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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5 15:31
引言回覆
大黑像是聽懂了,悶著頭往山上嗅去。我在後面跟著,不久就發現半山腰上有一處窯洞裏發出了火光,光影還被風吹得忽閃忽閃。
大伯和那瘦子進窯洞了?
我再探前已挪不動步子,大黑正死命地拽我的褲腳。
“你咬我幹什麼?”我伸手撥它。
剛起身,它又咬上來。
“你不樂意我進去看,是嗎?”我問它。
大黑嗚咽一聲,縮著頭蹭我的腳跟。都說狗通人性,看來它是感覺到了什麼。但是我幾乎可以確定,這窯洞裏一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吧!等天亮了再來。”我拍拍它的頭,轉下山去。
奶奶家。
我推門吆喝:“我回來了。”
沒人應我。
我走到水缸前,舀一瓢水喝了一半,另一半倒手心裏:“大黑。”它很乖,搖著尾巴走過來。
“死哪兒去了!還知道回來!”大媽從裏屋出來一聲大喝,把狗嚇得彈出去很遠。
咣當一聲,門又關上了。
唉!我拍拍大黑:“我們都不遭人待見。”它也老了,奶奶在世的時候,還能享享福,經常有骨頭啃,閑著就趴在院子裏曬太陽,沒人罵。現在……此時非彼時。
“噓!若惜!”廚房那邊探出個腦袋,“快過來。”蘋果沖我招手。
他倆躲在廚房裏幹什麼?
“怎麼了?”我剛走到門口,被她一把拽進去。
“這兒有好吃的呢!”她沖我擠擠眼睛。
我就看見大吉普被煙熏得活像個包公。噗嗤一聲笑了:“你們在幹嘛?”
“你大媽忒摳門兒了。我們發現她帶出去的小籃子裏有吃的,有油饃,還有炒麵呢!可惜涼了,我和大吉普商量著生火熱熱吃。”
我心裏挺難受:“對不住你們,本來這些應該請你們吃的……”
“拜託!別在那兒唧唧歪歪了!”大吉普說,“我受不了了,若惜快來救命呀!你家這爐子我可玩不來,快嗆死我了。”
我和蘋果捂著肚子笑歪了:“哪有把整張臉都填到灶裏去吹火的……哈哈……”
我抓了把麥秸稈子引火往灶裏一填,拿把小搖扇一引,火就著了。
“看看,你家這鍋,十個人吃飯都夠用的。”蘋果圍著鐵鍋直轉圈,嘖嘖地撇嘴。
他倆人在唧唧喳喳,我無心摻合,現在想的是:今兒夜裏,我要去後院會會那鬼……
心裏默念,大吉普叫我的聲音都沒聽到:“想什麼呢,若惜?”
“啊?”回過神來,趕緊抓過油饃和炒麵往大鍋裏彙,“鍋熱了,這火大,翻幾下就可以出鍋了。”
“香啊!”蘋果伸手就要抓熱了的油饃。
“燙!”我拍她的手背,“這麼下鍋,手不起泡才怪,去拿筷子。”
他倆嘿嘿笑著,拿了筷子和碗,並排站著等待開飯。
我倒挺像食堂的伙夫,拎著大鏟子分配食物。
夜靜更新時候。我一個人來到後院。鴉默雀靜,似乎一如常態,但是真的風恬浪靜嗎?我在那棵紅棗樹下站了很久,直到夜風把手腳釀得冰涼,仍未等到一個鬼魅。我對自己的判斷失常有些懊惱,每次焦急時,我的預知能力似乎都枯竭了。
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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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的滋味原來是這樣子的感覺 一次次的傷害總是學不會教訓
你說的話 在我心中生了根 愛得很深 所以心會疼
記憶 在我的心中翻滾 是不是每一個人 都像我一樣笨
只怕再問 對彼此都太殘忍 我能感覺 另外一個人..我等 等笑容換成淚痕 愛在崩潰的時候比較真..放不開 也看不見未來..難道這種不完美 才是愛情真實的樣子
SHUN
發表於 2008-10-07 09:14
引言回覆
我甩甩頭,心無可丈量地寂寞起來。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大森林了,原來想念可以讓人消沉且快意,就像連綿不斷的山巒,只要有想念,生活就永遠有盼頭。
“原來你也知道思念的滋味……”
風中傳來一句飄得很遠的話,是個溫柔的女聲,中年聲音,卻很年輕。
我一時驚怔,什麼人可以道出我的心事?
回頭,身後沒有人,只有風在呼嘯。夜涼讓人頭腦清醒且哀傷,因為思念也有苦味。
“既然你也懂得思念的憂苦,為什麼要奪走我的孩子?”又是一聲看不見出處的悲聲。
這聲音淒涼得讓人寒怵,似乎說話的人舌尖都是苦懨懨的。
可是……
“你在哪兒?”我對天呼喚。
“你聽得見我?”
聲音似乎是從棗樹後面傳出來的。我定睛一看,那樹幹竟然流出淚來……
棗樹落淚?
聞所未聞。
可是不!那不是淚!從樹幹上潺潺流出的液體漸漸變成了殷紅……
我的牙齒咯咯作響,膽戰心驚。我想跑,可腦子裏的另一股意識命令我留下:“你是哪家的魂?”
“真奇怪了,我在這裏盤踞了半年,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我是個天生鬼眼的異人,與你搭識,也算是有緣吧!”我想極力地認清聲音來自何處,可是風一動,就全散了。毫無頭緒。
“你……是藍家的人嗎?”
“我是。”這是肯定的,我一身血肉皆繼承自藍家,大概連靈異的能力也是天承。
“那你同樣該死!”何處沖出一聲男子的童聲,銳利如劍戟。
我腦袋裏嗡的一聲炸了——這後院裏究竟藏著幾個鬼?
電光火石之間,那牆角的棗樹便像生出利爪來一樣,橫面向我撲來。驚伏中躲過一場浩劫,誰知狂風席捲了黃沙撲向我的眼睛,眼看就要被風頂著撞向牆壁,我欲再躲,卻是無論如何挪不開步子……“住手!”婦人急喝,風瞬間停了下來。
我睜開眼睛驚魂未定地看著那棵扭曲的棗樹。難道這鬼和這樹成了一體?這麼大的力量真令人驚奇。
婦人的聲音繼續響起,“我還有個女兒,需要有人去救……我看你,不像是個壞人。”
“娘!誰信她?”男童的聲音響起,“藍家沒一個好東西!”
“可我們需要她,這世上總還有能明白事理的人吧!”婦人在和一個小孩爭辯?
我有點糊塗:“既然想讓我幫你們,至少該告訴我事情的原委吧!總這樣沒由來地胡亂發飆,怎麼可能幫得了你們。”
“是你藍家人無恥!”男聲憤怒,“憑什麼說我胡來!總有一天我要殺盡你們藍家人!為我親人報仇!”
什麼意思?這冤鬼是被藍家人害死的?
我一時怔住,說不出話來。
恍然間有一大一小兩個白影從那棵棗樹中走出,牽著手向我走過來,卻是如氣泡一樣徑直穿過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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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回覆
我大駭,回頭,身後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從後院出來,我仍在失魂落魄,回想那二鬼的話,心裏像針紮著一樣難受。我知道,家已不成家,禍事已不遠。
咣當一聲!
有人踢了院門口盛貓食的碗。
“誰?”我驚然。
“我!你是誰?”那人問我。
月光下把人照了個明亮。我不用猜就認出,那人正是我在山上看見的瘦子。此人長相特殊,眉毛連心長成了一順,眼睛小得叫人看不見,鼻樑扁塌,嘴唇寬闊,臉像塊兒鹵水豆腐。
“你是誰?”我反詰。
“哦!”瘦子一笑露出一口豁牙齒,像極了割麥的推土機,“你是藍家叔的侄女吧?我是客,住西屋,過兩天就走。”
我冷笑一聲,沒再理睬,徑直走向穀場。
那人張開手臂攔住我,堵在門口。
風吹過我的衣袖。水色的綢子裹住身體的凹凸處,在風中若隱若現。瘦子的喉嚨處咽了咽,嘴角發出嘖嘖的聲音。
我討厭這樣的眼神,像狼,有詭譎陰沈的綠光。
“你讓開!”我厲聲道。
“去哪啊?走村串寨還沒見過這麼水靈的。”
看來晚上在西山遇見的時候他也沒看清黑地裏的我,現在月明星稀,倒看了個真切。我抬起左手對著彎曲的小拇指吹了一聲口哨,大黑立刻像上弦的箭一樣沖了出來。
“呀!怎麼又是這狗?”他向後退去。
我昂然自若地走出門檻,大黑一路跟著我,寸步不離。
雞打鳴的時候,東邊還沒有日出白肚。
大黑在土裏蹭蹭,血口子上粘了土粑粑,傷口已經結痂。我從剁草上翻身下地,喚大黑:“輕點兒!跟我上山。”
沒有叫醒蘋果他們,我要一個人探究夜裏那二鬼的話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此趟回家,只怕是要把親人葬送了。
窯洞口。
我看見一個矮個子的女人,穿了件明黃的衣衫,頭髮挽到腦後紮了個髻,看上去挺講究,不像是村子裏的人。她一雙鳳眼,眼角上吊,細眉淺淡,鷹鉤鼻子,老婆嘴,下巴長得像個秤砣。她手裏拿了個煙捲,坐在窯洞口的石頭上東張西望。
她似乎在等什麼人來,心神不寧地左右翹望。
得把她支開才行。
那女人正把鞋子脫掉,盤腿而坐。我拍大黑腦袋一下,它馬上會意,一躥出去,咬住那女人的鞋子轉身就跑。
“哎!哎!我的鞋!”她慌忙跳下石頭,咯噔著一隻腳追出去……
我從蒿草後面鑽出來,一貓腰進了洞。
這窯洞似乎是新挖的,土質鬆軟,洞裏沒什麼設施,不像是個住人的地方。還有幾捆稻草,倒像個屯糧的倉庫。有排整齊的稻草碼放在牆角,看上去似乎和尋常的窯洞沒有分別。
忽然間,聽見有嗚咽聲,原來內裏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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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7 09:17
引言回覆
翻倒稻草一看,驚乍,只見四個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的活人,都是年輕的女孩子。
我趕忙取下其中一個嘴巴上堵的布,問她:“誰是梅雪?”
這個女孩兒大哭:“我是村東尚家的老三水秀,我認得你,你是藍家的姐姐。”她急得叫我給解開綁著的手腳。
“這裏面有沒有梅雪?”我再問。
“嗚——”邊角處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兒費力地發出嗚咽聲,嘴上也被堵了東西。她側臥在犄角旮旯裏,大約十歲光景。
咦,這不就是我頭天回來時在廚房裏看見的那個抱著小弟弟放上灶台的女孩?她就是梅雪?她身上比別的孩子綁得還緊,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很虛弱。
“梅雪?”我叫她,“你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八歲,叫東子,一個三歲,叫良嫡,對嗎?”
她驚訝地瞪大眼睛,用力地點頭。
我明白了:“你們都是被拐的?”
水秀比我小,過了年才十三,是尚家的三丫頭。我聽說過尚家一心想要個男孩,但生了三胎都是閨女,老三一出生差點被按到水裏溺死。
“我要被賣了,是被我親爸親媽賣的。我們是第二撥了。上個月我兩個姐姐大秀和雙秀已經被送走了,我也不知道送去了哪里,聽說是當牲口一樣賣了……”
我腦袋裏轟雷悶響。
水秀小聲抽搐:“我媽今年開春生了個男娃,我爸說等了這些年終於等到了香火,要我們幾個賠錢貨也沒用,早就動了心思。年初這裏來了幾個外鄉人,說是採購果品的,可是在你家一住就是小半年,沒見運出去半個果子,倒見村子裏的年輕閨女少了好多。後來我爸聽到風聲,說是一個閨女能賣幾千,他就心癢了……”
我肚子裏憋火:“賣人犯法的,你爸不知道?又不是賣羊羔子!你媽也不管?”
“她怕我爸,連吭都不敢。”
我心裏惶恐:“你們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嗎?”
“不知道。”被縛的女孩兒們一起搖頭,“看守我們的人說現在已經到了外面的地界,離家鄉十萬八千里。”
扯淡!一群喪心病狂的販子!
我得救她們!
洞外的犬哮越來越近,我知道,那看守的女人快回來了。
我把原先拿掉的布重新塞進女孩兒們的嘴裏,說:“先忍著,你們先裝做老實服帖的樣子,保護好自己千萬別受傷。現在還在舍蔔坡,哪都沒去。我想辦法叫人來。”
跑出洞之前我又看了一眼梅雪,女孩兒懂事地看著我,那雙明亮的眼睛叫人揪心。我如何忍心告訴她,她的母親和弟弟已經化作了冤鬼。
天已大亮,我回到奶奶家。
小廚房的門開著,大伯正在把早飯往提籃裏裝。
“大伯,要出去啊?”我打招呼。
他像沒聽見,也不理我,提著籃子出去了。
我貼著牆走到西屋窗下,有兩個人在說話。
“我說,我昨個起夜,瞧見你侄女了。”是那瘦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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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7 09:28
引言回覆
“咋?”大媽的聲音,“你又有啥想法?”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吐著皮。
“那閨女長得可是水靈,要是賣到外面去,值的錢老多啊!”
“你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
“誰說的,又不是你生的!”
“我要是能生就好了,早知道丫頭片子也能賣錢,生他十個八個的,做夢也能笑醒。”
“老東西,沒正經的。”
“就你正經,你自己生去,生了你也賣!”
“說正經的,你家那個,你賣不賣?”
“你想得美,我家這個再是賠錢貨,那也是個高級的。”
“呸!高級啥呀,別往自己的老驢臉上抹金子了。”
“那是,肚子裏有貨。”
“啥?這嫩的娃,都懷上種了?”
“屁!你個閹驢臭嘴巴的貨,你家閨女才懷上種了。”
“嘿嘿,我倒是想,沒那命,我那娘兒們也不下崽。”
“我說肚子裏有貨,那是說藍丫頭肚子裏有學問。這村子多少年了才出這麼一個大學生。叫你那輕巧屁楞能給熏臭了。”
“呀!這還是個肥貨呢?”
“那是!”
“你賣不?”
“咋賣?”
“想賣了我給你尋個高級的買主,可不像賣那一般的花兒草兒的,可以賣上好價錢。”
“咋賣?你還想賣到窯子裏去不成?”
“呸!看你土的,現在哪還有窯子啊?”
“咋沒有?別以為我不出山不曉得外面的花花地界。那燈紅酒綠的啥玩意兒夜……夜什麼呀?”
“夜總會。”
“對!夜總會。那不就是窯子唄!還灌啥高級名詞,還不是跟舊上海一樣?我可聽我舅家小兒子說過,他去城裏給個老闆開小車,白天都叫跟著,晚上進出娛樂場所,就得在車子裏等著。有一次他沒耐住性子,跑那什麼夜……什麼會上面去看了一眼。那可開了眼了,一屋子裏坐著的女人,沒一個穿衣服的……”
“你個瞎婆子,知道的還挺多。”
“那是,你咋說我不知道,現在的窯子比過去還高級呢!”
“我說賣可不能賣到那地界去,那就賣賤了。現在城裏還有個新名詞,叫‘包二奶’,你聽過沒有?”
“啥?咋說哩?”
“嘿嘿,那你就省心吧!你只管說你賣是不賣。你說賣,我就能找來買家,包給你個好價錢。”
“五千?”
“瞎老婆子,才這點兒見識?五萬!”
“真哩?”
“你那侄女到底賣不賣啊?”
“那可不好說……她是藍家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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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稀罕的。那梅雪你都敢賣,多一個少一個有啥區別?反正都不是你生的。”
“那不一樣!”
“啥不一樣?”
“梅雪那是沒爹沒媽的孩子。”
“你侄女不是一樣嗎?”
“她爹媽還活著呢!”
“有啥區別,不是說十歲那年就不要她了嗎?一人扔到奶奶家,這麼些年也沒人找她回去,不跟沒爹沒媽的孩子一樣,有啥區別?”
這兩個人如此罪惡昭著地“推心置腹”,真讓人大開眼界。我相信天理昭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世上從來作惡最多的都是人,不是鬼。
梅雪啊!看來你的父親也已經遭遇毒手了。
大伯送飯回來,把籃子放在灶臺上欲走。看見我和大黑坐在灶邊等他,嚇了一跳:“怎麼不出聲啊!嚇鬼呢!”
我起身拉住他:“大伯,你說這世上是人可怕,還是鬼可怕?”
他怔怔地看著我,猛甩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大伯。咱家後院的小佛堂關閉很久了吧?”我說,“那個清靜的地方如今也染了污穢的血跡,再不清淨太平了。”
他看著我,疑惑地張張嘴,終不肯承認什麼。
“你跟我來。”我挽他的手,強行將他拽進後院。
“來這兒幹啥?”
“你看!”我伸手指去,“你大概從未注意過,那棵棗樹已經紅得驚人吧!你看,看看它的枝幹,看看它的果實,為什麼那麼鮮紅,紅得好像有生命在燃燒一般!那是因為它的根莖吸取了血,人的血。這養料太肥沃,快要把它的生命燒盡了。你聽,現在它就在呐喊,這人的血肉之軀太熾熱,它受不了,有個魂魄就快要衝出桎梏飛出來了……”
“夠了!”大伯打斷我,受了刺激一般搖頭,“別說了!”
“你害怕?”
“你和你奶奶一樣神經錯亂!”
我歎息:“人們為什麼不肯認識自己的錯誤,卻要把誣栽之名歸咎給旁人。”
“你……你都知道些什麼?”他在發抖,膽怯地顫抖。
“大伯,難道你們從來沒有看過佛堂背面的那面牆嗎?”
他怔住:“牆?牆上有什麼?”
“何不自己去看看。”
他幾乎是踉蹌著走到牆根,看見了梅雪的字跡。他指指前面的牆:“就這些?”
我微笑著對他說:“轉過去看看吧!,背面那牆上被人留了點東西。”
他半信半疑地繞過去,看見了這樣的字:
大年二十八,快過年了,媽媽說要給我們做年糕吃。真高興,雖然心疼媽媽的病,但是媽媽依然笑著去了廚房。這裏下小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天空明鏡一般,清亮得像能照出人的影子。我帶弟弟們去谷場的空地上打雪仗,我們玩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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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回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出門之前是我們和媽媽的最後一次告別。媽媽死了。死于大年二十八晌午十一時。
開春了,大年剛過,藍家來了幾個兇神惡煞的人,惡狠狠地擄走了大弟東子。東子也死了,死於春上三月七日。
立夏過了,小弟良嫡仍然沒有逃脫厄運,他也死了,死後被葬在此院的一棵棗樹下……
後面的句子越來越短,我看見大伯在不停地顫抖,一雙枯萎的大手拼命地擦眼睛。他還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回頭問我:“這些……是梅雪寫的?”
我冷漠地質問他:“梅雪是誰?”
“這……”
“東子是誰?”
“你……”
“良嫡又是誰?”
大伯踉蹌地向後載去,險些載倒在斷裂的樁子上。
“這個家裏一共出過幾條人命,你還是不願告訴我嗎?”
他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臉,聲音沙啞顫抖:“我不能說……不能說……”
“是你們把他們殺死的?”我問道,自己也感到後背陣陣發寒。
“不……不是……”
“那是什麼?”
“娃兒啊!你到底想幹什麼?”大伯的眼睛裏透出一絲絕望。
我歎氣:“大伯,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天生鬼眼的孩子,與奶奶同是異人,我們能看得見這屋子裏見不得人的事,連那鬼的哭泣哀號,我們也聽得真切。我初回家時你很慌張,是嗎?大媽更是恨不得將我推出門去。因為這個家裏出了問題,藏了污垢。”我指指腦門,“精神的污垢更可怕。它會把你染黑熏臭,它任何傷害甚於鷙擊狼噬。”
他呆滯地看向棗樹下的一寸土地,傻了一般。
“要我提醒你嗎?”我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表情,“西山上的窯洞,山北邊有一個孤塋,那兒有一具沒能入殮的屍骨。你還想讓我說下去嗎?”
他顫抖著,癱軟無力地倒下去:“你……全都……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從大黑第一次叼著一根人的手指骨給我看的時候,我就起疑過。今天早晨從窯洞出來後大黑又帶我去西山北面找到了那根手指骨的主人,我就全明白了。這個家裏經歷過什麼?
真是駭人聽聞!
大伯的眼窩裏流出混濁的眼淚,他歎自己,老了老了,反倒一失足,千古恨矣。
“去年冬天裏,村子裏來了五個外鄉人,一對兒年輕的夫婦,帶了三個孩子,正是梅雪、東子、良嫡。孩子聰明可愛,只可惜母親患了嚴重的腎病,久病醫不好,她被尿毒癥折磨得虛弱不堪。孩子的父親說求了許久才找到藍家,聽說藍家婆婆可以斷神明都不敢斷的事,求一卦,若是藍家婆婆說這病再也治不好了,他們就死了這條求醫治病的心。若是說可以治得好,他便把祖上傳的寶貝送上,當作醫費。”
我明白大媽要幹什麼了,她怎麼會放過送上門來的好處:“什麼寶貝?”
“一件漢代的禦制青銅鏡,的確是個稀罕物件,通體明亮,青中泛黑,雕紋清晰,鏡子背面還鑲嵌了十八顆大小不等的紅色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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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7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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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媽是不是騙人家住下來,說自己就能治好那婦人的病?”
他搖搖頭:“我勸過她,不義之財不能要。可她說煮熟的鴨子怎麼能讓飛了?”
“你們騙人了?”我的十指血液似乎在倒流,冷得失去了知覺,“我大媽不知道嗎,腎病患者度日如年,那痛苦甚至勝過切膚。”
他無力地垂下頭,點一下,又點一下:“快過年了,那天下雪,天冷得很。孩子的母親已經虛弱得像紙一樣薄,可她還想再為孩子親手做回年糕。她進廚房之後痛得昏死過去……等我們發現時已經沒氣了,有兩個農藥瓶子空了……孩子們回來的時候她身子都涼了……”
“這女人……不是你們害死的?”
“真的不是!”他擺擺手急切地否認,“為了不再拖累她的丈夫,這個弱不禁風的女人選擇了乾脆壯烈的方式以求解脫。這事兒……你大媽也動容過,可是……”
貪欲這個東西,一旦染指了,那些個瘋狂的念頭就像燎原之勢吞噬一切。
“孩子的父親心灰意冷,準備把他妻子入殮安葬在西山之後,帶著三個孩子回老家。你大媽勸他,一個男人拉扯三個孩子多不容易,乾脆把最大的女孩兒帶走,兩個小點的男孩留下。等到經濟富裕了,再來領走他們。她說一定會把他的孩子視若己出,要那件祖傳的寶貝留下做個信物,以後來領取孩子就憑這個東西。他被說動了,只帶了女兒離去……”
“可是……你們卻殘忍地殺死了這兩個男孩兒?”我義憤填膺。
“不!不!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膝下無子,喜歡孩子,我怎麼會殺他們?”
可兩個男孩兒都已死,作何解釋?
“良嫡乖巧,東子難馴,他時時刻刻提醒他弟弟,總有一天他們會離開舍蔔坡,回自己的家去。你大媽勸我,真要喜歡孩子就收養個年齡小的,大的養他沒用,他已經能記得東西,以後還是會認祖歸宗,拋下你這孤老頭。我那時真有點心動……我聽她的勸把東子送了人……”
他停頓下來。
我質疑:“把東子送走?真的是送人嗎?”
他抬起昏黃的眼珠看看我,又是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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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07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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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之後,村子裏來了幾個神秘人,他們不停地往山外送人出去,又不停地拿錢回來。
你大媽覺得財神來了,請他們到咱們家來住。
天地良心,我那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大媽把東子給賣了。
”他咽喉處咽了咽,有些話難以啟齒,“可是東子還沒被賣走就死了,那幫販子手裏頭有槍,東子逃跑抵死不從,還鼓動其他的肉票和他一起跑。
販子們殺雞嚇猴,從此被賣的孩子再也沒有想逃的。”
我驚異:當年海哥哥被槍殺,整個村子的人都去圍堵殺人的二匣子,怎麼這幫販子在村子裏殺一個孩子,卻沒有人站出來伸張正義?
大伯那雙鼓著大大眼袋的蒼老的眼睛告訴我:人都有弱點,一個利字可以買兇殺人,更何況讓人們閉嘴。
這村子裏參與到賣人勾當裏的人越來越多,誰願意自己家的事兒被揪出來。
這也是販子們在舍蔔坡活動半年來成了氣候也沒有半個人說話的原因。
“那東子沒了,你們怎麼向良嫡交代的?”
“他還小,雖然鬧過一段時間,但是忘得也快。
我以為從此他再不會離開我了……”他抹了抹眼淚,喉頭哽咽,“誰知五月的一天早上,他吞了一根梗硬的魚刺。
我拿醋來給他喝,想既然能吞下去,也就沒事了。
沒想到啊!半個時辰就咽了氣……我真不是有意害死他的……”
他嗚嗚咽咽地哭,我能看見風卷樹動,枝條抽打在院牆上,是冤靈來了嗎?
“良嫡死了,你大媽害怕失去那面寶鏡,我們沒敢聲張,就在後院的棗樹下面埋了他……和東子的屍體埋在一起……我真的沒想過要害人命啊!”
他撕心裂肺地哭。可是哭有何用?死者枉然。
哭著哭著忽然停了,大伯揉揉眼睛問我:“這牆上的字真是梅雪寫的嗎?她根本不知道她兩個弟弟的下落,怎麼會寫這些?”
人怕鬼,可人更怕自己心裏的鬼。
那些字是我模仿梅雪的筆跡寫的,梅雪人還被關在窯洞中,當然不會抽身回來在這牆上留下證據。可是我已經得到了證實,證實這個院子裏盤踞的冤靈所說屬實。
我問大伯:“你相信嗎,天上有只眼在看著,地上的黃土再厚,也掩蓋不住貪婪的罪孽。”
他點點頭。
我再問:“奶奶屋裏停的那口棺材是誰的?
既然梅雪已經和她父親離開了舍蔔坡,那她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西山的窯洞裏?”
大伯紅著眼睛說:“那是因為……”
咣當一聲!
瓦罐落地,碎片四濺,一聲怒喝打斷了他的話……
大媽!
她定定地站在院門口,身後還跟著那個瘦子。
“你都聽到什麼?”她問我。
“你都做了什麼?”我反唇相譏。
她抬起手掌摑過來,我後退一步躲開了。
她和那瘦子撲上來一起抓住我的胳膊,扭成一團。
大媽對那瘦子說:“先把這丫頭關到佛堂裏去。”
瘦子的勁兒不小,箍住我的胳膊扭得生疼。
大媽摸摸褲兜拿出鑰匙打開房門,一攥把我推了進去。
木門咣當一聲落了鎖。
我拍打著,大聲叫喊:“大媽!你已經錯過一次了!可不能再錯了!快放我出去啊!”
大媽扭頭沖大伯嗔罵:“真沒用!這麼個小丫頭都能把你唬住。
你給我看好她,她要是跑了,我剝你的皮!”
大伯戰戰兢兢地點著頭,看著他們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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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 很無聊 千萬不要點 點了你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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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死的滋味原來是這樣子的感覺 一次次的傷害總是學不會教訓
你說的話 在我心中生了根 愛得很深 所以心會疼
記憶 在我的心中翻滾 是不是每一個人 都像我一樣笨
只怕再問 對彼此都太殘忍 我能感覺 另外一個人..我等 等笑容換成淚痕 愛在崩潰的時候比較真..放不開 也看不見未來..難道這種不完美 才是愛情真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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