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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s9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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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蝗蟲國度
sis9900
發表於 2009-12-09 16:33
引言回覆
文案
當年初秋,畫眉嫁入鳳城的夏侯家,成了夏侯寅的妻,她所帶來的梅枝,也從南方而來,從她的家,來到他的家,從此落地生根。八年光景,那枝梅花,在他呵護珍寵下年年綻放,她的溫柔、她的細膩心思,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今年隆冬,梅花含苞未放,他已把心給了另一個女人,那些呵護與珍寵,再也不屬於她,八年的恩愛夫妻,換來的竟只是一紙休書,她只能折下梅枝,離開這座梅園,也離開這個傷她太深太重的男人……
楔子
那是一個戰亂已久,卻始終未見和平降臨的亂世。
北國與南國,之間隔著沈星江,兩國以此為界。東方是汪洋一片,西方則有高山二十三峰,高峰入雲,峰頂積雪終年不化。
北國立都龍城,女王專政,上地貧瘠、天候嚴酷,以放牧為業,全國不論男女老少,皆是驍勇善戰的勇士。
南國立都鳳城,皇帝昏庸,文官專斷,武官蠻橫,政治腐敗。然而,南方氣候和煦,土地肥沃,適於耕種,糧食充沛,雖是在戰亂之中,各業依舊繁榮鼎盛。
這場征戰,從最初的零星戰亂,逐漸演變成全面性大戰,雙方投入無數財力、人力,以及人命。
戰久停、停久戰,戰戰停停,這場戰至今已逾百年之久。
國仇家恨,成了一個死結,根深柢固,永難開解……
第一章
南國 鳳城
戰火壓境,就像是一顆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口。
只是,這場戰實在打得太久,久得讓人麻木,久得讓人漸漸習慣了心上壓著一塊石。
就算在打仗,百姓們還是得過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事事都得張羅。而高官們則是耽於逸樂,夜夜笙歌,過得紙醉金迷。
鳳城之內的各行各業,愈來愈顯繁榮昌盛。人們享用著南方運來的絲綢、茶葉、瓷器,以及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鱔、奇珍異寶。
這座城正處於前所未有的昌盛、前所未有的繁華。
就像是一朵盛開到極致的牡丹,因為瀕臨凋謝,所以這一刻的顏色顯得分外艷麗、香氣分外濃烈。
人們像是都忘了,國境上戰火燎原,從不曾停歇過……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戰馬的鐵蹄,踏在石板上,也像是敲在每個人心中的那塊石頭上。戰馬所經之處,街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動作,注視著那匹戰馬,以及戰馬上那個一身軍裝的粗獷男人。
鐵蹄飛踏,旁若無人,直到一間門庭寬闊的糧行前,軍人才扯韁停馬,俐落的跳下馬背。
糧行前擠滿車隊,人們吆喝著,卸下一袋袋五谷雜糧。糧行的伙計點收各類谷糧、查驗品質、確認與登錄數目。
這是鳳城中最大的糧行,其規模放眼天下,也是數一數二,一日之中所經手的谷糧,就足以喂飽一批軍隊。
稻、黍、稷,麥,菽等五谷,以及大量的雜糧,如米、小麥、燕麥、大麥、蒿麥、稞麥、小米、高粱、糙薏仁、糯米、黃豆、紅豆、黑豆、豌豆、扁豆,毛豆、花生、核桃、腰果、芝麻、松子等等,各有專人負責,一日之間的出貨、入貨,都記錄得清清楚楚,最後再由糧行管事收妥,日落後拿進主屋裡頭,交由主人過目。
軍人走進糧行,看著堆積如山的糧食,半眯起眼。
管事立刻擱下手裡的帳本,走出櫃台,親自迎上前來,熱絡的招呼著:“曹軍爺,好久不見,難得見您大駕光臨--”
他話沒說完,曹允便擰起眉頭,粗魯的推開掌櫃,跨著大步,逕自往屋裡走去。“他人在哪裡?”
“曹軍爺說的是虎爺嗎?”管事的態度,還是那 恭敬。“虎爺正在議事廳裡,跟運糧的商隊商討新的路線。這會兒,該是討論完了。”
曹允腳下沒停,穿過糧行門庭,再踏過幾進門堂,直走到糧行後方,一座面闊三間的大廳前。
廳前有磚砌階台,石階是青石所鑿,門廳大敞,廳內的議事似乎已經告一段 落,幾個中年人起身告退,在離開時,還多看了曹允一眼。
議事廳裡,只剩下一個身穿藍袍的男人。
他年過三十,俊朗的容顏上,始終帶著一抹笑,黑眸內斂且溫和,從外表看來,只是個尋常商人,仿彿不帶任何殺傷力。只有那身的寬松藍袍,在舉手投足間,偶爾緊貼寬闊的雙肩或是臂膀,泄漏隱藏在衣衫下的,其實是個精瘦有力的男人。
夏侯寅,生肖屬虎,人人都稱他一聲虎爺。他是鳳城內最大的糧商,人脈深廣、消息靈通,經商手腕更是高妙,即便是在亂世之中,也能打通處處關節,將糧行經營得有聲有色。
見到大步走來的曹允,他笑意不減,嘴角微揚,神態從容。
“曹兄,近來可好?”他揚眉問道。
曹允大手一揮。
“省省了,我沒時間跟你客套。”他逕自往椅子上一坐。
夏侯寅這才坐下,問道:“有急事?”
“對。”
“曹兄盡管直說。”
曹允深吸一口氣。
“我需要一批糧草。”他直視著夏侯寅。“愈快愈好。”
薄唇上笑意不減。
“軍隊的糧草不是都由朝廷供應嗎?”夏侯寅問道,佣懶卻精光內斂,深斂在眸底的光芒,讓人難以臆測他的心思。
曹允咬著牙,掄起拳頭,往桌上猛地一槌。
“媽的,他們撥的那些糧草,連塞牙縫都不夠!”他大聲咒罵咆哮,又連連重槌桌面,發出轟然巨響。“更他媽的是,那些糧草還沒運到,消息就走漏,全被北國派來的人,一把火全燒了!”
“曹兄是說,如今前線不剩半點軍糧?”
“軍糧?”曹允冷笑。“我的那些弟兄們,現在吃的是樹皮、啃的是樹根,米糧早在三日一剛就已空了。”
夏侯寅伸出食指,輕輕敲著桌面,深幽的黑眸直望曹允。“曹兄需要我幫什麼忙?”
“把糧草賣給我。”
曹允呼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往桌上一放。
這是我賣了所有家當,所湊出來的銀兩,大約六百多兩,要跟你買五千兵馬三個月的糧草。”他直視著夏侯寅。
照理來說,軍糧被燒,是該回報朝廷,請朝廷再撥一次糧草下來。但是這一來一往,再加上官員明為商量,實則想從中撈取好處,層層苛扣延遲下來,前線弟兄們不知要餓死多少。
等不及朝廷派糧,曹允揣了銀子,直接到夏侯府來。
他有過多次慘痛的經驗,知道與其跟那些不知戰況危急的官員周旋,還不如厚著臉皮,直接向夏侯寅求援。
曹允捏緊拳頭。
“夏侯,人命關天,我非得帶糧草回去不可!我知道,這些銀兩不夠--一
悅耳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夠的。”
白嫩纖細的小手,撩開珠簾,一個膚色白皙,美若天仙的纖細少婦,端著一碗熱呼呼的甜湯,從偏廳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丫鬟。
少婦的膚色光潤粉嫩,白裡透紅,雙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泉,一身素雅衣裳,發上簪著金絲蝴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首飾。
她先望著丈夫,柔柔的一笑,才看向曹允。
“這是曹軍爺為了前線弟兄奔走多時,苦心籌出的銀兩,比什麼都還要貴重,怎會不夠呢?”畫眉輕聲說道,嘴角含著淺笑,表情溫婉而嫻靜。
瞧見這天仙一般的美人,曹允不自在的想站起來。粗魯豪邁的軍人,遇上這白玉雕琢似的,仿佛一捏就碎的纖細人兒,簡直是手足無措。
“曹軍爺,請坐。”她輕聲又說。
咚!
他的身體比腦子更快有了反應,立刻乖乖坐了回去。
畫眉端著甜湯,定到桌邊擱下,那雙纖巧的柔荑,被陽光照得略顯透明。
“這幾日入秋了,天也漸涼,請曹軍爺嘗嘗這碗銀耳紅棗湯。銀耳潤肺活血、紅棗補中益氣,都對身子有益。”她轉過身,從身旁丫鬟端的漆盤上,取來十來個紙包。
紙包個個鼓脹,裡頭飄出陣陣藥香。
“這是療傷補氣的藥,本想派人給您送去,沒想到軍爺今兒個就來了。這些藥就請軍爺帶回去,對您所受的箭傷,多少能有些助益。”
曹允有些錯愕,愣愣的看著她。
“你知道我受了箭傷?”
“虎爺說過,曹軍爺兩個多月前,遭遇暗算,左肩中了一箭。這件事情,虎爺念念不忘,擔心不已,曾跟畫眉提過幾次。”她笑靨盈盈,語聲柔柔,既軟又暖,像是要溜進人的心縫裡。
曹允心頭一熱,捏緊拳頭,感動得無法言語。
夏侯寅伸手,寬厚的指掌,握住妻子的小手。畫眉柔順的倚著丈夫,如小鳥依人,兩人雙手交扣,恩愛之情不言可喻。
“曹兄,關於糧草的事,我會盡力而為,”夏侯寅說道。
曹允咬了牙。
“我知道,這根本是在為難你。”銀兩不足,只是其中一個問題。
夏侯寅的信譽絕佳,對所進的五谷雜糧,更是把關嚴謹,絕不混雜次貨,因此所有商家,全搶著跟夏侯家下訂。
夏侯家的貨縱然進得多,但是該出貨的,老早都已經出貨了,要是尚未出貨的,也老早被商家訂定,有的商家就算捧著銀兩來求,也拿不到貨,怎麼可能再擠出糧草,供應給軍隊。
“曹兄言重了。”夏侯寅淡淡一笑。“會有辦法解決的。”
“是有辦法。”柔軟的嗓音再度響起。
畫眉倚著丈夫,眼波柔柔,輕聲說道:“嶺南地區,米糧一年可有三獲,前些日子虎爺才跟南方商隊談妥,將嶺南米糧往北運。按照估算,第三期的米糧已可出糧,若再以舟車兼程趕運到北方,應該來得及。”
在尋常商家,女人總是鎖在深閨,不許拋頭露面、不許多嘴多舌,更不許參與商事。
放眼鳳城之內,只有畫層是個異數,夏侯寅給妻子的權力,是遠多於其他丈夫願意給予的。他不但讓她參與商事、願意傾聽她的意見,甚至就連出入應酬,也與她形影不離。
那雙深斂的黑眸,深深注視著妻子,薄唇上笑意更深。
“這倒是個好辦法。”他贊許的點頭。“這麼一來,就可以解除前線缺糧之急。”
曹允雙眼大亮,猛地跳起來,打翻了桌上的銀耳紅棗湯。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畫眉淺笑,眼睫輕眨。“虎爺一諾干金,既然答應了曹軍爺,糧草幾日之內就會送達前線,絕下食言。一會兒,畫眉會先請管事的開倉,撥出五車糧草,先行替曹軍爺您運上,讓兄弟們墊墊肚子。”
曹允簡直難以置信,他在屋子裡大步兜著圈子,心裡既高興又感激,半晌之後才停下腳步,收斂激動的情緒,慎重嚴肅的看著夏侯寅。
“夏侯,多謝了。”
“該道謝的是我。”夏侯寅說道。“是曹兄在前線奮戰,守住北方戰線,夏侯一家與整座鳳城,乃至於整個南國的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這是軍人之職!”
“那麼,我這個百姓,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曹允大喝一聲。
“好!夏侯不愧是夏侯,這份恩情我曹允沒齒難忘。”他重重的往胸口一拍。
“往後,兄弟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曹允必赴湯蹈火、義不容辭!”他抱拳擊掌,星目晶亮、聲若洪鐘。“我這就趕回前線備戰,告辭!”說完,他轉身便要走。
“軍爺慢走。”畫眉開口提醒。“請別忘了您的藥啊!”
“啊,瞧我這記性!”曹允摸著腦袋,又退了回來,尷尬的笑了笑,抱起桌上的藥包。“多謝嫂子。”道謝之後,他兜著藥包,大步往外走去。
畫眉站在議事廳內,透過鏤空圓窗,看著曹允逐漸走遠的背影,紅潤嘴角的笑意漸漸褪去。
她輕輕的、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強健有力的雙臂,環繞著她的纖腰,用的力道輕而溫柔,從後方將她攬入懷中。
夏侯寅抱著妻子,靠在她耳邊,輕聲問了一句:“心疼嗎?”
畫眉點點頭,偎靠著丈夫的心口,知道就算不言不語,他也總能夠明白,她心裡的思緒。
五千兵馬三個月的糧草,當然不是區區六百多兩能買下的;而她還提出主意,由南方運送米糧,直達北方戰線。如此一來,糧行別說是賺上一分一毛了,反倒還得賠上為數可觀的銀兩。
但,她不惋惜米糧、不在乎盈虧,只心疼那些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卻飢腸轆轆,等不到糧草的士兵們。
“我們盡力了。”夏侯寅抱著妻子,輕聲安慰。夫妻多年,他太了解她,知道她的心腸比誰都軟。
畫眉再度嘆息,注視著窗欞之外,隱約可見的秋季晴空。
“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天下太平呢?”
身後的男人沉默不語,只是收緊雙臂,將她環抱得更緊更緊,圈抱在他的心口,那處最安全的地方。
入秋後,夜涼如水。
糧行的燈光早滅了,大門被密密實實的掩上,糧行後的深宅廳堂,也被僕人們掩了燈火。
夏侯府內外隨著夜深,逐漸靜謐。
府宅深處,有個被梅樹圍繞的精致院落,正是夏侯家男女主人居住的地方。屋內的燈光,透過沂花雕的外方內圓窗欞,照得門廊半亮。
精致的屋院,只開了一扇窗,從窗內看出去,可見到院外黑枝綠葉的清雅梅影。
梅花,是她從南方一並帶來的。
她嫁進夏侯府的那一年,帶著一枝梅花,從她的家,來到他的家,就此落地生根。
他們的婚姻全憑媒妁之言,在掀開紅紗蓋頭的那一眼,才看清對方的容貌。
那年,她才十六歲,縱然是個大門不曾出、二門下曾邁,養在深閨的千金閨秀,卻也聽過夏侯寅的顯赫名聲。
關於他的傳奇,就連南方人也傳頌不已。
據說,他十五歲就參與夏侯家的商事,十八歲時父親驟逝時,他展現驚人的魄力,在最短的時間內穩定人心,保住夏侯家的生意。不但如此,在他的經營下,夏侯家昌盛更勝以往,幾年之內,規模就擴增了數倍。
二十三歲的夏侯寅,已成為商業巨擘,是鳳城中最炙手可熱的商人。人們傳說他目光精准:心思縝密,下論是哪樁生意,他都能一眼看穿利害,清楚盤算出任何生意、任何貨物,甚至是任何人的價值……
能攀上這門親事,她的兄嫂高興極了,罔顧她的忐忑,為她籌備了大量嫁妝,她不安著、慌亂著、、緊張著、戰戰兢兢著,一路從南方來勢鳳城,直到夏侯寅掀開紅紗喜帕,用那雙溫柔的黑眸望著她,對著她露出微笑……
她總覺得,月下老人待她不薄。
他們之間的情意,在一日一日中滋長,雖然溫和緩慢,卻也堅定。經商時,他或許真如傳言那麼高深莫測、難以捉摸,但是面對她時,他卻只有無盡的柔情。
當年帶來的梅枝,在他親手照料下,逐漸成長茁壯,年年綻放。知道她最愛梅花,他還搜集了名種梅樹,種植在院落四周,陪著她年復一年的賞花。
成親至今,她仍能感受到他的溫柔,深深明白,他對她的寵愛、呵護,遠比其他丈夫給妻子的更多更多。
書房的燈熄了,她聽到桌椅移動的聲音。
“夫人,水燒好了。”丫鬟低聲說道。
“擱下就好。”畫眉說道,微微一笑。“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
丫鬟的動作輕巧無聲,把銅盆擱在床邊鏡台前,才福身告退,離開的時候還細心的把門關上。
穿著藍袍的身影,離開熄燈的書房,走過精致的蝴蝶廳,進入臥房內。
“你怎 還沒睡?”他問道。
畫眉只是笑了一笑,盈盈定上前去,白嫩的雙手,如穿花粉蝶般,輕巧熟練的為他脫下那身藍袍。
“我在等你。”她說道,對他的作息一清二楚。知道他沐浴過後,還會在書房待一會兒,確認完今日的商事後,才會回房休憩。
他總要她早些睡。
她也總是等著他,不肯入睡。
畫眉輕推著丈夫,讓他在床榻邊坐下,接著斂起湘裙,蹲下纖弱的身子,要為他脫去鞋襪。
夏侯寅握住她的手,緩緩搖頭,溫聲說道:“你別忙了。”
她笑著搖頭。
巾浸在熱水裡,再拿出擰干。
她溫柔的、專注的,為他擦拭雙手,擦淨他指尖的墨漬、擦過他掌心的粗繭。
她伺候著他洗臉,再用溫熱的毛巾,按摩他寬闊的雙肩,解下他的外衣,直到那精壯的身子上,只剩下單薄的內裳。
然後,靈巧的小手,解開他的長發,她取來烏木發梳,一繒一繒的細心梳著,直至他的黑發,烏亮如猛獸的毛皮。
雖然,這一切都可以由奴僕代勞,但是她卻堅持親自動手。
她想親手照顧他、伺候他,夜夜都如此,就像是一個最親密的儀武,這樣的動作,該是專屬於妻子的權利,她不想由別人代勞。
擦拭完丈夫全身後,畫眉走回梳妝鏡前,先將毛巾放回銅盆中,再收起烏木發梳。
“虎哥,你記得明天是什 日子嗎?”她問道,轉過身來,輕眨著雙眼看著他,溫柔的目光中,有著慧黠調皮。
人人都稱他虎爺,在別人面前,她也喚他虎爺。只有入了閨房,夫妻二人獨處時,她才會改了稱呼,較親匿的喚他虎哥。
“什麼日子?”夏侯寅眯起眼睛,在心中計算。“九月十二。”
她輕笑一聲。
“我是問你,記不記得九月十二是什麼日子?”
“你生日後的四個月又兩天。”
水嫩的臉兒,微微一紅。畫眉咬著唇,嗔瞪他一眼,紅暈染滿粉頰。“誰問你這個了?”
他看著她,懶洋洋的躺在床榻上,笑著舒展身子,一臉舒適愜意。
“不然是什麼日子?”
“就知道你不記得。”她笑著,走回床楊邊。
離床還有幾步遠,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卻倏地探出,輕而易舉的抓住她,像是猛獸逮著獵物般,轉眼就將她拉回床上。
他的動作奇快,優雅、迅速,卻還帶著一絲佣懶。成親至今,她還是不能適應,他偶爾透露的迅捷身手。
她是知道,他從小練武,不論是體力或是身手,不但勝過尋常商賈,比起長征慣戰的武將,也毫下遜色。
但,他偽裝文弱的能耐,讓身為妻子的她,偶爾都會被欺瞞過去。
除非是像現在,他親匿緊密的貼著她,強健的身軀將她壓進床楊,結實的體魄只隔著幾層布料,貼熨著她的曲線,她才會清楚“體驗”到,他的身子其實有多麼的精壯。
“是什麼日子?嗯?”夏侯寅笑著問,呼吸吹拂著妻子的發。
她的臉兒,被他的氣息吹拂得更嫣紅了。
畫眉鎮定心緒,垂下眼睫,故意下去看他。“九月十二,是船商陳老爺掌上明珠的生日。”
“喔?”他輕輕應了一聲,對她的嬌紅的臉色,遠比她嘴裡所說的話,來得感興趣。
“陳姑娘今年十二,醉心文墨,陳老爺總是驕傲的說,家裡說不定要出個女狀元。”她轉開小臉,避開他的騷擾。“我備好了一套新版線裝的經史子集,你明日過去時,記得一同帶上,當作是陳姑娘賀禮。”
“?。”
“還有,明天城北的王老板要來。他上回來,喝的是鐵觀音,但他說過秋天的菊花,入茶最香,所以我准備了菊花普洱。”
她心思細膩,總能記得,該在什麼日子送出什麼禮物,甚至還記得,每個來訪的客人,喝什麼茶、吃什麼茶點,這些枝微末節的小事,都不用夏侯寅擔心,全由她打理得妥妥當當。
他的生意手腕、她的細膩心思,這些年來總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只是,此時此刻,夏侯寅的一顆心,可不是放在生意上頭。
熱燙的薄唇,若即若離的游走著,跟她嬌美的輪廓、芬芳的發絲,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就這樣嗎?”他問,聲音有些嘶啞。
畫眉的臉兒更紅,從他的口吻中,聽出夫妻問特有親匿氛圍。她認得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眼神,更知道他接下來,會對她個些什麼事....她現在要是再不開口,把事情交代清楚,只怕等會兒就會開不了口了。
“等等。”她急忙探出手,從枕頭下拿出一個東西,塞進他懷裡。“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荷包。”她輕眨著眼,補充了一句。“我繡的。”
身為他的妻子,她知道他的懷裡,總帶著一個舊荷包。但原來的那個,用了好多好多年,早就破了,惜物的他卻遲遲不肯丟棄,從幾個月前,她就趁他不在時,親手繡好兩個荷包。
夏侯寅攤開手心,看見荷包上,繡著精致的黑色虎紋。深幽的黑眸裡,閃過一抹柔光,他的視線挪栘,瞧見枕頭旁,還有另一個荷包,同樣繡的是虎紋,用的卻是紅色繡線。
“這個是我的。”畫眉用小手,蓋住那個荷包,臉兒又紅了。
她繡了一樣的虎紋,只是繡線顏色下同,任誰一眼瞧見,就會知道他們屬於彼此。
夏侯寅目光更柔,傾身低靠,將嬌小的她抱入懷中,大手握著小手,兩人的手心中緊握著那兩個荷包。
“謝謝你。”他輕聲說道,吻了吻她的發。
畫眉紅著臉,不知該回答什麼,只是靜靜躺在他懷中,眷戀著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的心跳。
房內靜謐無聲,她在丈夫的懷抱中,只覺得心中暖甜,情願這 依戀著他,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會冷嗎?”低沉的嗓音,靠在她耳畔問,寬厚的雙手,將她的小手合握在掌心,直到冰冷的小手漸漸變得暖和。
“不會。”她輕聲回答。
她生於南方、長於南方,習慣了四季如春的氣候,嫁到鳳城後的那個冬天,才第一次見到雪。這兒的嚴冬,對她來說實在是個折磨。
只是,這兒的冬夜雖然冷,只要有了他的懷抱,她的身子、她的四肢,甚至於她的夢,就是溫暖的。
她靠緊丈夫的胸膛,閉上雙眼,微笑著嘆息,只覺得此生再也別無所求。
羅帳內春意濃濃,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她柔順的回應,承受他給予的一切,在他的懷中嬌喘著、輕吟著。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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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日記
sis9900
發表於 2009-12-09 16:34
引言回覆
第二章
秋意漸漸深濃。
中秋過後的某日。
日出,空氣還是冷涼的。
畫眉臥在床榻上,睜開蒙?睡眼,小手往前探去,滑過身下青翠欲滴、柔軟滑溜的錦緞。
冷的。
她佣懶的撐起身子,長發如絲緞般垂落,柔如輕霧的的雙眸,注視著床上的鴛鴦雙枕。
一個上頭還有凹痕,是她剛剛睡醒的痕跡,而另一個卻毫無凹陷,枕面上還留著夜裡的涼意。
昨晚,夏侯寅沒有回來。
成親八年以來,雖說也曾因為商事,他遠赴南方,夫妻分開了幾日,讓她獨守空閨。但是,這卻是第一次,他徹夜未歸,且沒有告知她去處。
畫眉在臥房裡,等了一整夜,直等到窗外天色將亮,累極的她才稍稍假寐了一會兒。
貼心的丫鬟,老早備好熱水與毛巾,在蝴蝶廳外等著。她輕聲一喚,丫鬟立刻捧著熱水入內,伺候著她擦手洗臉,洗去殘余的睡意。
畫眉對鏡梳整長發,斜綰了個墜馬髻,再換妥繡鞋,穿妥衣裳,打扮得整齊精神,不戴任何首飾,就離開梅園院落,往前頭的糧行走去。
糧行裡照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抱不動了。”
年過半百的管事正低著頭,忙著記錄剛到的一批萬麥,預備指揮伙計們,往下訂的商家那兒送,才剛一抬頭,就瞧見那娉婷秀雅的身影。
他連忙超身,迎了上來。
“夫人,早。”
“早。”畫眉彎唇淺笑,細心的問道:“管事用過早膳了嗎?”
“用過了,多謝夫人關心。”
“兩個月前,管事家裡的參片,該是喝盡了吧?”她詢問著,心思細膩得教人訝異。“前幾日有人送了幾株上好人參,我讓人切了八兩參片,請您今日就帶回去吧!”
管事誠惶誠恐,頭垂得更低,對這個年紀輕輕,卻和善體貼的的當家主母,早已心悅誠服。
“夫人,您這……屬下承擔下起啊!”放眼鳳城--不,放眼天下,可還沒聽過,有哪家的主子,對部屬如此體貼大方的。
“請別這麼說。整間糧行,上上下下都靠您張羅,虎爺也時常提起,說糧行裡的事要是缺了您,他還真不知該怎麼辦呢!”畫眉笑了笑,又吩咐了一句。“何況,您夫人也教了我不少好菜,我還想請您改日帶夫人來府裡坐坐,再教我幾道菜呢!”
“是。”
含笑的眸子,在偌大的糧行內外,搜尋了一會兒,半晌之後,她才開口輕聲問道:“您今早可見著虎爺了?”
“虎爺剛回來,進屋去了。”管事連忙回答。
畫眉點點頭。
“喔,或許,是恰好沒遇上吧!”她輕描淡寫的回答,走到糧行之外,看見丈夫的坐騎。
那匹黑馬體長頸高、腿健鬃長,是匹難得的名駒,夏侯寅對它格外寵愛,讓人仔細照料,每旬還會出城,策馬奔馳一番。
這會兒,那匹馬就在台階下,畫眉定到黑馬旁,輕撫著馬鬃。黑色的長毛上濺了泥水,有的已經干涸,馬夫扛了一桶清水來,馬兒正低頭喝水,看來不但是渴極了,也累極了。
會這麼累著它,伯是奔馳了整夜,都沒有休息吧?
“喝過水後半刻,再喂它糧草,用干布把這些泥都擦干淨。記得,用干布就好,別沾濕了,免得它著涼。”
離開糧行後,她返回屋裡,先到議事廳堂裡,書寫幾張帖子,再連同禮品,交代不同的人,帶著不同的帖子、不同的禮品,到不同的往來商家中,有的是問候,有的是答謝,有的則是賀禮。
除此之外,就連夏侯府邸的諸事,她也處理得有條不紊,該吃什麼、該穿什麼安定因素、該拿什麼、該送什麼,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奴僕們在她的指揮下,個個謹慎小心,不敢出半點差錯。
直到晨間的例行公事,都告一段落,她才起身,往梅園院落走去。
秋季天涼,雖然日光還暖,但梅樹的綠葉,已經一葉又一葉的凋落,落葉鋪了滿滿一園子,踩在上頭沙然有聲。
畫眉還沒走進屋子,遠遠的就聽見,蝴蝶廳裡頭傳來嬌甜的笑聲。
“啊,伯伯,我要這幾顆啦,小小的。”小女孩的聲音,笑嘻嘻的說道。
低沉的男性嗓音,也傳了出來。
“好。”夏侯寅的聲音裡,也有著笑意。“小心點,可別吞下去。”
小女孩哼了一聲。
“才不會呢!”
畫眉走進屋子,看見在蝴蝶廳的窗前,正在談笑的一大一小。夏侯寅身穿藍袍,坐在桌邊,桌前是五、六個絲絨盒子。
日光灑落屋內,在他的眉目輪廓上,鑲了一層細細的金邊,幽斂的黑眸裡,除了笑意之外,還有些許倦意。
一個年約六歲,眉清目秀、身穿紅襖的小女孩,就坐在他腿上撒嬌說話,白胖嫩軟的小手握得緊緊的,不知抓著什麼。
瞧見畫眉來了,小女孩臉兒發亮,撲通跳下來,踩著綴上流蘇墜子的小紅繡鞋,咚咚咚的朝她跑過來,撲進她的裙子裡,抱著她的腿,小臉磨啊磨,像只貓兒般撒嬌。
“伯母,抱!”小女孩伸出手,滿臉期待。
畫眉笑著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女孩的鼻頭,寵溺的說道:“燕兒長大了,伯母抱不動了。”
夏侯家之中最受寵愛的,莫過於夏侯燕。
她是夏侯寅胞弟之女,母親病弱早亡,讓她一出世就沒了娘,父親夏侯辰又忙於生意,時常不在府裡。而這個嬌俏黏人的小女娃,卻沒少受半點疼愛,夏侯府上上下下,全把她當心肝肉兒般疼著、寵著。
就算畫眉抱不動,燕兒也拒絕松手,她最愛黏著這個美麗的伯母,白胖的小手圈得牢牢的,不肯放開,亦步亦趨的跟著。
“你這樣抱著,伯母該怎麼走路?”夏侯寅出聲提醒。
燕兒皺了皺鼻子,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松開手,胖胖的指頭抓著畫眉的湘裙,乖乖跟了過來。就算畫眉在桌邊坐下,她還是歪著腦袋偎在裙上,依戀的直撒嬌。
“燕兒吃過早飯了嗎?”畫眉問道,用手指梳著小女孩的發,對小女孩萬分寵愛的時候,心中也有些許遺憾。
成親這麼多年,雖然夫妻情深,但是她一直沒有懷孕。
她是多麼希望,能有一個孩子。
如果是個女孩,該會是長得像她。如果是個男孩,肯定就長得像他--她最愛的男人……孩子會有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
窩在她裙上的燕兒,沒有吭聲,倒是一旁的丫鬟急忙報告。
“小姐不肯用膳。”
“喔?”畫眉的食指,繞著小女孩的發,低頭哄著。“燕兒,為什麼不吃飯?不吃飯可是長不大的喔!”
小臉抬了起來,紅唇嘟嘟。
“那些都不好吃嘛!”
“那麼,燕兒想吃什麼?”
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滿期待。
“吃伯母煮的粥。”想起那好滋味,她就口水直流。
畫眉笑了笑,捧著小瞼蛋,揉了揉小女孩的鼻尖。
“就知道你挑嘴。”
“是伯母煮的粥太好吃了。”燕兒撲抱住畫眉的裙,半是撒嬌、半是耍賴。
“除了伯母煮的粥之外,我什麼都不吃。”
“那不就要謝天謝地,我早上才熬了一鍋干貝粥,不然可要餓壞你的小肚子了。”
“啊,有干貝粥嗎?”燕兒的眼都亮了。
“有。一畫眉笑著點頭,看向一旁的丫鬟。“這會兒火候該足了,你去端過來,替虎爺跟小姐都備妥碗筷。”
她會特地熬了那鍋千貝粥,是為了夏侯寅。她暗暗猜想,昨夜到現在,他或許什麼都還沒吃,他最愛她親手熬的干貝粥,而粥性平溫、滋味清淡,也最適合這時候進食。
丫鬟福了福身,不敢怠慢,立刻往外走去。
“啊,等等,我也要去!”等不及的燕兒,想到干貝粥的滋味,小肚子就咕嚕咕嚕的響,急著想早些喝到熱騰騰的粥,迫不及待的跟著丫鬟出去了。
銀鈴般的笑聲,逐漸遠去,鴛鴦廳裡靜了下來。
畫眉抬頭看著丈夫,還沒能開口,夏侯寅就伸出手,從她的發問,拈走一片凋落的梅葉。
“秋涼了,你該多添件衣裳。”他淡淡的說道,注視著她的目光,溫柔得幾乎要滿溢。
“今早醒得匆忙,忘了。”畫眉注視著丈夫,如畫般的眉目,略有輕顰。“虎哥,你昨夜去了哪裡?”
夏侯寅微微一笑,又從她發鬢裡,拈出一片梅葉。“昨夜喝多了,王老板留我,就在他府裡留宿一夜。”
“怎沒派人回來說一聲?”
“忘了。”
長長的眼睫眨了眨,雖然心裡有數,卻沒有點破。
他從不曾忘記任何事。
夫妻多年,她看出他想掩飾的倦容,猜想他大概是一夜未曾合眼。只是,有某些原因,讓他不願意據實以告,她也沒有點破,接受他所告知的一切。
這是八年以來,他首度對她隱瞞了某些事。
或許,當他准備好,他就會告訴她實話。
或許,他永遠也不會說,昨晚是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
“來,陪我挑些東西。”夏侯寅輕聲說道,將絲絨盒子往她眼前推,不著痕跡的打斷她的思緒。
“這是什麼?”
“珍珠。”
絲絨盒子一開,一顆又一顆飽滿渾圓的珍珠,讓人目眩神迷,就連出身名門、嫁入豪門的畫眉,一時也看得呆了。
“這是我讓寶德坊送來的,這些是他們坊裡最好的珍珠,全都產於南海。”他拿出一顆寶光瑩韻的珍珠,湊到她耳邊,在她白潤的耳珠上滾動。
珍珠本就貴重,而這些珍珠,還是產於南海,是珍珠中的極品,一顆顆細膩凝重,玉潤星圓,瑰麗多彩,舉世無雙。
她出嫁的時候,嫁妝中也有一副珍珠耳環,雖然已是價格驚人,卻遠不及眼前任何一顆珍貴。
眼前這些珍珠,不但大小均一,且顆粒渾圓,全珠細膩光滑,顆顆都是難得的珍品。
“挑個一百零八顆,我想串成項煉。”
“是要送誰的?”她詫異的問道,想不出有哪家的夫人或是小姐,需要送上這份價值連城的大禮。
夏侯寅笑而不答,又取了一顆粉色的珍珠,在她嬌嫩的頸問滑動。珍珠的細膩與他指掌的厚繭,形成強烈對比,細致與粗糙,同時輕撫著她白嫩的頸。
那雙重的觸感,有著加倍的刺激,讓畫眉臉兒一紅,禁受不住的偏開小臉,他卻還不罷手。
“別動。”他輕聲說道,又拿起幾顆粉色珍珠,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滾動,晶亮的黑眸半眯,看得仿彿著迷。“比起白色的珍珠,這些粉色珍珠反倒更襯你的膚色。”醇厚的嗓音更低、更沈,如能醉人。
出他話中的涵義。
“虎哥,別……”她掙扎著開口,螓首微搖,想避開他親匿的摸索,卻又給了他更多的空間。
“別什麼?嗯?”他松開手,讓圓潤的珍珠從領口,一顆顆的滾進她的衣衫中,在柔滑的布料下滾動。
冰涼的珍珠,觸及溫暖的肌膚,讓她輕輕的戰栗。而夏侯寅隨之而來、探進她
衣衫中的溫熱大手,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強了那陣刺激。
她幾乎要坐不住,紅嫩的唇辦,吐出陣陣喘息。
“會有人……”
“噓。”他在她耳邊說道:“有人我會聽到。”
他將她拉到腿上,讓她的臉兒,靠在他的頸間,一雙大手則更大膽的搜尋,慢條斯理的游走著,用無比的耐心,在軟嫩的肌膚與絲綢衣料問,找出一顆又一顆的珍珠,逐一放回絲絨盒子裡。
無數的珍珠,在她迷離的眼中,光影燦爛。
“虎哥……”她輕聲叫喚。
“嗯?”
“這太奢華了。”
“我只是想寵你。”他徐聲說道,大手在薄薄的繡兜下,找到比珍珠溫潤柔軟的蓓蕾,粗糙的指尖輕刷著,比觸碰珍珠時,更溫柔上幾分。
她喘息著,因為他的大膽,發出低低的驚叫,紅唇抵靠著他的頸,因為難以承受的觸碰,呵出如蘭般的喘息。
夏侯寅俯下身,以吻封緘她的紅唇,熟燙的唇舌喂入她口中,緩慢的、火熱的、深深的吻著她。
她在他的吻下,如小動物般無助輕哼著,嫩如春蔥的手兒,不知所措的一揮,推倒了桌上的絲絨盒子。
無數的南海珍珠,大大小小,白色的、粉色的,渾圓潔?,全滴滴答答落了一地,一顆顆滿地滾動,映照著秋陽,更顯晶瑩剔透,卻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費心去收拾。
他們的心思,都在彼此身上。
鳳城裡也漸漸染上秋意。
綠葉轉黃,枯黃的葉隨風飄揚。
人們的衣衫不再輕薄,較厚的襖袍,或是溫暖的皮草,紛紛被穿上身,在街上行走的,或者營生的人們,隨著氣候漸涼,穿著也厚重了起來。
以往,畫眉出門時,搭乘的是輕巧的涼轎。但入秋之後,管事知道她耐不得寒風,不等吩咐,主動就撤了涼轎,換了暖轎,就怕秋意冷寒,稍有不謹慎,就讓這位溫婉和善的當家主母著了涼。
這日,畫眉坐著暖轎,去了城北,探望王老板的母親。
老人家染了風寒,這幾日咳得厲害,王老板憂心不已。畫眉聽了消息,先派人去藥行裡,備妥幾份上好的藥材,才冒著冷冷的秋風上門探望,不但送上藥品,還陪老人家聊了好一會兒。
離開王家府邸時,天色已近黃昏。
王老板感激不盡,親自送到門口,不斷道謝,看著畫眉坐上暖轎,還派了兩個僕人,護送著暖轎回夏侯家,非要確認她安全回府才肯。
暖轎離開王家府邸,轎夫小心翼翼,扛著暖轎裡的纖細人兒,穿街過巷,經過鳳城中最繁華的市街。
忙了半日的畫眉,好不容易覷了些空兒,想趁著回程的這段時間,在軟轎裡閉目養神,小憩一會兒。
“不要啊!”
一聲驚慌的尖叫聲,驀地傳來,驚醒了她。
外頭似乎亂哄哄的,伴隨著尖叫聲的,還有啜泣聲、哭喊聲,以及咒罵,還有鞭子重重打在人身上的聲音,清脆而響亮。
暖轎旁的丫鬟,忿忿不平的低語。
“又來了!”
“夫人,是那些官吏又在濫抓無辜了。”丫鬟的口氣憤怒卻又無奈。“這次遭殃的是董家的閨女。哼,那個姓賈的官吏根本是別有居心,老早就聽說,他想染指董家的閨女,肯定是無法得手,心有不甘,才隨便扣了個罪名栽贓!”
畫眉蹙著彎細的眉,伸手掀開轎前厚重的織錦垂簾。
大街上亂成一團。
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雙手被鐵索綁著,蒼白的小臉上淚痕斑斑。一個尖嘴猴腮、目小如豆的官吏,滿臉的邪笑,硬扯著鐵索拖行,罔顧小姑娘的驚叫掙扎,半點不知憐香惜玉。
另一旁,幾個耀武揚威的差役,圍住董家的大大小小,強逼著他們跪著,只要稍有不從,就揮舞著鞭子,重重打下去。
雖然光天化日下,出了這麼一件人神共憤的事,卻沒人敢管。自古以來,民難與官鬥,時局正亂,官吏權力更大,為求明哲保身,人們紛紛走避,連視線都避開,沒有一個人敢插手。
“賈大人,冤枉啊!冤枉啊!”老父親被打得全身是傷,卻還是聲嘶力竭的呼喊。
賈易回過頭,冷笑的問:“哪來的冤枉?”
“我家閨女絕不會是北國的奸細,她今年才十六,連鳳城都沒踏出去過--一
啪!
又是一鞭子,朝老父親的臉打了下去,當場血花四進。
差役揚手,用盡全力。
啪!
啪!
啪!
“爹!”董絮泣喊著,淚流滿面,努力想掙脫鐵煉,卻只是弄得手腕上滿是傷痕。“我跟你走就是了,不要再打我爹、不要再打我爹!住手!住手!”
老父親滿臉是血,卻還掙扎懇求。
“賈大人,請您明察……”
“好好好, 我這不就要帶她回牢裡去,由本大人親自的察一察嗎?”賈易嘿 嘿冷笑著,所有人都聽出,他話裡的弦外之音,
畫眉直視著這景況,強忍著心中的怒氣。
董家在鳳城裡,做的是糕餅生意,規模雖小,但是糕甜餅香,也算是小有名氣,畫眉都曾去訂過幾次糕餅,也見過貌美如花的董絮,知道那女孩手巧心細,善良且羞怯。
這麼水靈的姑娘,一旦進了牢裡,等於就是人了狼口!
這些年來酷吏橫行,為所欲為,只要隨隨便便扣上一個間諜的罪名,就能當街抓人。那些被抓去審問的姑娘,大多一去不回,就算僥幸能回來,也都被折磨得瘋了。
眼看那差役,舉高了手,又要揮鞭,畫眉衝動的開口。
“住手!”
這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差役沒有想到,竟有人敢阻攔,目露凶光回頭,正想開口大罵,冷不防卻被上司重重一踹,整個人被踹趴在地上。
“原來是夏侯夫人。”賈易滿臉堆著笑,眼裡卻還是冷冰冰的。他雖然仗勢欺人,但是礙於夏侯家財大勢大,他這個當官的,還得給這女人一點面子。
畫眉強忍住心裡的厭惡,走下暖轎,盈盈一拜。
“打擾賈宮爺了。”
“不會不會。”
“敢問賈宮爺,為什麼要綁董家姑娘回去呢?”
“夫人有所不知。七日前的夜裡,牢裡有犯人逃獄,我循線追查,查出她那日夜裡曾在牢附近徘徊,涉有重嫌,所以才要綁她回去問話。”
窟牢位於鳳城外,在沈星江畔,四周是一片泥地,窟牢則是由巨岩開鑿,由地上延伸入地下,所關的都是北國的戰俘,守備森嚴,讓人插翅難飛。
人們都在傳說,窟牢是煉獄。
也有人說,寧可入煉獄,也絕不進窟牢。
如今,竟然有犯人能從窟牢逃出,也難怪這幾日裡,鳳城內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也給了這狐假虎威的官吏,能趁亂為非作歹。
只是,這事情這麼巧偏偏就是讓她遇上了,她實在不能夠視而不見,更不能夠袖手旁觀,任憑這個酷吏,毀掉一個善良清白的姑娘。
打定主意後,畫眉擠出笑容,從容鎮定的開口。
“賈大人,您肯定是誤會了。”
賈易皺趄眉頭。
“喔?”
“七日前的那夜,這小姑娘是留宿在夏侯府裡,那晚在窟牢附近徘徊的,只怕是其他人吧!”
賈易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所說的,其實全是借口,沒有半點真憑實據。
如今有了畫眉這個人證,言之鑿鑿的說,這小丫頭那晚是留宿在夏侯府裡,立刻讓他有些站不住腳了。
“夏侯夫人確定嗎?”
“確定。”為了救人,畫眉眼也不眨的回答,還微笑的說道:“是我親自留她住下的,不會有錯。我能以夏侯家做擔保,她絕對不會是北國的奸細。”
賈易還不肯死心。
“夏侯夫人這麼篤定,莫非是有什麼原因?”
畫眉臉色沒變,玲瓏剔透的心思,轉眼問溜過千百個念頭。
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她既然插手了,就不能再罷手,否則這姑娘躲得了今日,未必避得了明日。
夏侯家的財勢,無疑是最佳的庇護。
若是說董絮將到夏侯府當丫鬟,顯不出她的重要性;況且,為了一個丫鬟,與官吏爭奪,也容易讓人起疑。
說是親戚嘛,夏侯家的親戚,都居住在鳳城之中,個個來頭不小,這個謊言輕易就會被拆穿。而她則是南方名門,柳家的千金閨秀,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鳳城裡根本沒有親人。
究能救人一命。
畫眉當機立斷,下再有半點遲疑。她輕輕抬起頭來,紅潤的嘴角上,噙著淡淡的笑意。
然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慎重的宣布--
“董家姑娘,是虎爺即將要納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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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回覆
第三章
夏侯寅納妾了!
這消息迅速傳開,轟動了整座鳳城。
人人議論紛紛,有的訝異,有的狐疑,難以相信以愛妻聞名的夏侯寅,竟也如尋常富商高官般,開始納妾入府。
只是,這樁消息,可是夏侯寅的正妻當眾宣布的,哪裡還會有假?不但如此,納妾的事宜全由她主持,就連人都還是她親自挑的!
短短七日之內,董家的閨女就被風風光光的娶進夏侯府。雖然說,進門後只是個小妾,嫁的還是俊朗多金的夏侯寅,怎不教人暗暗羨慕?
夏侯家納妾,在家中大擺宴席,當晚客似雲來,接到帖子的人,沒有一個缺席的。
人們表面上,忙著稱贊著畫眉賢淑,誇夏侯寅福氣大,不但能娶得如此良妻,又納了個貌美如花的小妾。私底下卻議論著,該是這八年來,畫眉未曾替夏侯家,生下一兒半女,才不得不為丈夫納妾。
婚宴上,畫眉表現得落落大方。
至於夏侯寅,則是應對從容,接受賓客們的慶賀,一一敬酒答謝,俊朗的臉龐上,始終保持著微笑。
宴席接近尾聲,畫眉款款起身,走到丈夫身旁。今日夏侯寅納妾,算是喜事一樁,身為元配的她,也穿得一身喜紅,襯得她的肌膚更是白潤,有如上好的南海珍珠。
“虎爺。”她柔柔開口喚道,聲音甜如黃鶯,大廳內的賓客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夏侯寅挑眉。
“怎麼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她垂下長長的眼睫,紅唇上噙著淺笑,柔聲提醒道: “虎爺,可別喝多,讓妹子久等了。”
正舉著酒杯,要敬賀夏侯寅納得美妾的林老板,聽見畫眉這麼一說,露出訝異又羨慕的表情,連連贊嘆。
“夫人可真是賢淑啊!”
“是啊!”
“虎爺得享齊人之福,真令人羨慕。”
“不如,今晚就先放過虎爺,讓虎爺進新房,去陪陪新娘子。要不然,把虎爺灌醉了,嫂夫人恐怕要怪罪我們。”
“唉啊,對啊,是該盡早放人,讓虎爺去陪美嬌娘。”
眾人喧嘩著,還有人乘機起哄。
“不對不對,哪能這麼輕易放人!我說啊,咱們應該去鬧洞房,瞧瞧那個被虎爺娶回來,美得遠近馳名的小妾,生得是什麼俏模樣。”
“這個主意更好!”
“是啊!”
“好主意!”
“那還等什麼?大伙兒這就走!”
賓客們仗著酒意,搖搖晃晃的起身,鬧哄哄的嚷笑起身,成群結隊的就要往外走去,興衝衝的就要去鬧洞房。
“各位爺還請留步。”
畫眉柔聲喚道,斂著紅裙,當眾盈盈一福。
“我家妹子性子怕羞,臉皮又薄,有些規炬還不懂。還請各位老爺們今晚高抬貴手,看在畫眉的薄面上,饒過我妹子。”
連正房都開口,為小妾求情了,賓客們也只能打消念頭,紛紛轉頭回身,又回到座位上。
“夫人說得是。”
“這麼體貼的良妻,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諒,雖然虎爺要先回新房,但畫眉會在此奉陪。”說完,她一飲而盡。
貼身的丫鬟上前,持著翠玉酒壺,再把酒杯添滿。
畫眉再度舉杯,柔笑著望著丈夫。
“虎爺,您就快進新房吧。”
在眾人的注目下,夏侯寅撩袍起身,先對眾人拱手一揖,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妻子一眼,這才噙著微笑舉步離席,修長的身影在眾人注視下,走出廳門,入了回廊,消失在轉角處。
大廳裡頭喧鬧不休,勸酒聲不斷傳來,他走到回廊盡頭,穿過庭院,直走到府邸深處,才逐漸聽下見喧嘩聲。
府邸之內,庭院深深,在梅園不遠處,一處花緊葉茂,原本無人居住的雅致院落,被布置得喜氣洋洋,懸掛在門廊的大紅燈籠,在蒙蒙的月色下,散發著紅色的光暈。
夏侯寅走到門前,推門入室。
室內也是一片喜紅,窗上貼著雙喜,桌上燒著龍鳳雙燭,花廳裡垂掛繡花紅幔,再往內走去,看見的則是端坐在大紅錦褥上,穿著嫁裳、頭蓋紅紗喜帕的少女。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坐在床榻邊緣的少女,緊張得全身一霞。
夏侯寅走到桌邊,不再往前,只是站在原處。他沉默了半晌,一會兒之後才開口說道:“拿下喜帕。”
董絮怯生生的伸手,拉下紅紗喜帕,一張清麗的容顏,被燭光照映格外惹人憐。
她眨著眸子,雙手無意識的絞著喜帕,眼裡充滿不安,卻還逞強著,要擠出笑容。
她的表情像是要哭了。
除了不安,那張清麗的臉兒,還有掩不住的緊張,以及疲倦。看得出來,這幾天幾夜來,她肯定是寢食難安,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
夏侯寅淡然一笑,再度開口。
“夜深了,睡吧!”
像是被他的話嚇著似的,她的身子又是一震,小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大眼裡滿是驚慌彷徨。
“是。”她小小聲的回答,接著深吸一口氣,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夏候寅面前,伸出顫抖的小手,就要去解夏候寅的衣扣。
小手還沒碰著衣扣,他就退了一步。
“等等。”
她真的要哭了。
“虎爺,我、我……我哪裡做錯了嗎?”
“你沒有錯。”
“那……虎爺,我……”
夏侯寅注視著她,聲音雖然和緩清晰,卻格外堅定。
“你只是誤會了。”他徐聲說道。“董姑娘,這只是權宜之計,今日的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畫眉會這麼做,是想要救你一命,先將你安置在府裡,等時機成熟,再送你跟家人離開鳳城。”
清麗的小臉上,有著震驚、詫異,以及感激。
“那我……那我……那我應該做什麼?”救命之恩,恩重如山,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報。
“現在,你只需做一件事。”
“什麼事?”不論赴湯蹈火,她都願意!
夏侯寅收斂笑意,沉聲說道:“早些睡。”
說完,留下發愣的少女,他轉身走出臥房,逕自穿過花廳,筆直的定出了喜氣洋洋的院落,還無聲無息的關上了門,修長的身影穿過月下花影,踏在青石地的腳步,沒有半點聲息。
才剛走出院落,他就瞧見,梅樹下頭那個嬌小的身影。
月光之下,梅影稀疏,畫眉一臉笑吟吟,柔亮的雙眸裡,有著藏不住的笑意,跟先前在宴席上刻意收斂的調皮慧黠。
“你怎麼不再待久一些?”她笑著問。
夏侯寅停步,挑眉。
“怕有人會在外頭喝多了醋,酸壞了身子。”
她臉兒一紅,輕哼了一聲。
"你真要了她也無妨,"她略微一頓,粉頰更嬌紅。"我.......只是怕你會弄痛了她。"
他的眼裡有著笑意,想起了八年前,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那晚,他縱然溫柔小心,還是弄疼了嬌嫩的她,而她淚汪汪的,也不敢開口喊疼,咬著唇辦強忍著,直到他耐心的吻著,哄著、誘著,揉捻著她最軟潤的花蒂,才讓她逐漸忘卻了疼,在他身下輕喘嬌吟……
“這麼多年來,我從未疏於練習,技術肯定也有進步了吧?”他半眯起眼,黑眸裡眸光幽亮,表情認真的問道。
畫眉輕咬著唇辦,梅影下的臉兒,婉約之中還有著三分俏。
“那,你不如真收了她吧!”
夏侯寅挑眉。
“真的可以收?”
“是啊,多一個人服侍你,不是挺好的?”
他伸出手,輕捏著她的小鼻子。
“真收了她,你不氣死才怪。”
“哪會?多一個人分擔,以後就省得我累。”她輕哼一聲,不再理他,掉頭就往梅園裡的院落走去。
還沒走到門前,一只鐵般的手臂,就陡然圈繞住她的腰。她來不及發出驚呼,他已經用力一圈,將她拉入懷中。
“我讓你累著了嗎?嗯?”灼熱的呼吸,吹拂過她的耳畔。那低沉的嗓音,讓她想起太多太多,他讓她“累著”的畫面,小臉瞬間燙得有如火燒。
夏侯寅抱起妻子,定回院落裡。
“虎爺,您走錯房了。”她故意低嚷著,在他懷裡輕輕掙扎。
他關上門,絲毫不理會她的掙扎,輕而易舉的制住她,將她放在鋪著折枝暗花錦緞的桌上,精壯的身子牢牢壓住她。
“再胡說,今晚就不饒你。”他低聲威脅著,在那小巧的耳朵上,一字一口的輕咬。
她輕笑著閃躲,搗著敏感的耳,避開他的輕咬,他卻沿著繡花領口的邊緣,進攻她軟嫩的頸,每一個熱燙的吻,都讓她情不自禁的輕顫著。
“今晚喝多了?”他輕聲問道,語氣裡有著憐惜與不舍。
“不會。”她掩著紅唇輕笑,雙眸晶亮。“我早就料到,所以事先都准備好了。他們喝的是酒,而我第一杯喝的也是酒,之後的就都是水。”這類的情形,她總能應付自如。
夏侯寅的低笑聲,震動了胸膛,直到笑聲止息,他才帶著仍有笑意的唇,低頭尋找她的柔軟甜蜜。
畫眉卻伸出手,掩住他的唇,再攀住他的雙肩,在桌上坐起身來。
“虎哥。”她收起笑容,直視著丈夫的雙眼,認真的問道:“你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
她假納妾之名,行救人之實,整件事情都由她一手包辦,不但廣發喜帖,還備妥宴席,在七日之內就迎娶董絮入府。今晚的宴席上,到場的不但有商、有官,就連當日那個仗勢欺人的官吏賈易,都被邀請到場。
他們夫妻聯手,在眾人面前,演了一場極為逼真的戲。
從頭到尾,他完全配合,隨得她去處置,不曾提出半點異議。
她心裡清楚,為了那個小姑娘,她可是做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而且還要求丈夫,陪著她一同參與。換做是別家的妻子,別說是提出這個主意了,只怕壓根兒連這種念頭都不會有。
夏侯寅握住她的小手,在她柔嫩的掌心,印下一吻。
“我不會怪你。”他輕撫著她的臉蛋,神情嚴肅。“只是,這類事情層出不窮,你能救得了幾個?”
“我知道。”她輕咬著唇辦,明白自己有多魯莽,更明白他有多 縱容她。
一只是,虎哥,這次偏偏就是讓我遇上了,又是個我認識的女孩,我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他嘆了一口氣。
“你的心太軟了,千萬要小心,別惹出禍事來。”
她窩進他的懷裡,依偎在他的胸膛上,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隔著幾層的衣
料,在化的心口柔柔的一吻。
“就算惹上禍事,只要有你在,我也不怕。”
她撫著他的心口,抬起頭來,注視著夏侯寅,眼裡滿是柔情與信任。她信任他。
他有力的雙臂,將她圈抱進懷裡,低頭深深的吻住她。
月色深深,他們的影子印在窗欞上,被淡淡的月光剪成一個影子。
納妾之後,時節已近深秋。
正值秋收時期,南方的五谷米糧,紛紛運送到鳳城。
每年的這個時候,就是夏侯家最繁忙的時候,來往的糧商、船商等等,每日絡繹不絕,一批接著一批,幾乎快要把門檻踩平了。
在這最忙的時候,偏偏又有訪客,不為了生意而來,卻不時登門拜訪。
這些訪客全是為了畫眉而來,更特別的是,這些人全是富商的元配。
夏侯寅納妾之後,這些正房們因為“同病相憐”,把畫眉看做是同一陣線,紛紛對她伸出友誼之手,對她的態度親匿又關切,也不管夏侯家忙不忙,不但三天兩頭就來問候、談天,還會送來補品或珍貴的首飾、衣裳,仿彿伯她沒人疼、沒人寵似的。
雖然忙於家務,以及糧行裡的生意,畫眉接待這些富豪元配時,卻仍是耐心十足,溫柔而有禮,不失半點分寸。更於那些貴重的禮物,她全數收下後,再加倍回禮,讓那些正房們個個樂得心花怒放,對她的印像更好了。
就因為如此,她們跑夏侯家,跑得更勤了。
某日,訪客們不是再是獨自前來,而是成群結隊、呼朋引伴,浩浩蕩蕩的來到夏侯家。
每個富豪元配的排場都不小,一頂暖轎,兩個丫鬟、四個轎夫、八個保鏢,十幾頂奢華的暖轎,排在夏侯家門外,一頂比一頂華麗、一頂比一頂舒適,看來聲勢浩大,引得不少人側目。
轎夫跟保鏢,全被留在門外,各家夫人們在丫?的伺候下,大搖大擺的走進夏侯家的大廳,坐在紅木鑲玉玫瑰椅上,喝著上好的鐵觀音。
傳聞,全都無所不聊,每一張抹了水粉擦了胭脂的臉,隨著話題的內容,有時義憤填膺,有時興味盎然。
聊了半晌,話題暫告一段落,夫人們交換了個眼神,其中一個才清了清喉嚨,正式切入主題,開口問道:“畫眉啊,姊姊們有件事想問你。”
“請說。”
王夫人向前傾身,表情好奇又狐疑。“我們都聽說,虎爺的那個小妾,是你主張娶進門的?”
“是。”
女人們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驚呼。
“你怎麼這麼傻啊?”
“天啊,我原本還不信呢!”
“唉啊,你不怕有一就會有二?”
“我家裡那個,已經收了四個,今年還有膽厚著那張老臉,跟我說想收第五個呢!”
“男人啊,總是喜新厭舊。”
“不是嗎?有了新的,他就會忘了舊的。”
“唉,不然書裡怎會說,那個什麼什麼新人,什麼什麼舊人的……喂,書裡到底是怎麼說的啊?”
“是“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是啊是啊,我剛要說的就是這一句。”
“別管書裡說什麼了。我聽說啊,虎爺對那小的可疼愛極了,不論到哪兒都帶著她。妹子,你看在眼裡、聽在耳裡,難道都不覺得委屈嗎?”
畫眉只是彎唇淺笑,沒有作聲。
她當然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夏侯寅總帶著董絮,在商家之間走動。這是他們之間商議好,為了讓這出戲更周延,免得旁人起疑,才營造出的假像。
“唉啊,妹子,這會兒你還笑得出來啊?”
“是啊是啊!”
看來文文靜靜的陳夫人,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冷冷的哼了一聲。
“我呢,可沒你這 大度量。”她往桌上一拍,聲音不大,鐲子卻斷成幾截。
“我家的那個想娶二房?門、都、沒、有。”她一宇一句的說完,再度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
隔壁的那一個,是打從走進夏侯家,就一副坐立難安的汪夫人。她性格豪爽,向來心直口快:心頭擱不得話,非要一吐為快不可。
“妹子,我就不繞圈子,擺明著問你了。”汪夫人看著畫眉,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你肯讓虎爺納妾,該是為了沒有孩子吧?”她問得一針見血。
那一針就像真的戳在畫眉心上似的,雖然不見血,卻也痛得她微微一僵,嬌靨上的柔柔淺笑,因為那陣痛,被稀釋了些許。
沒有孩子,一直是她心中的遺憾。
雖然,她早有准備,知道肯定有不少人,會這麼臆測。但是,真的親耳聽見有人提起,強烈的遺憾情緒,還是讓她的心抽疼著。
“被我說中了吧?”汪夫人大大嘆了一口氣,腦袋搖啊搖,頭上的孔雀簪也跟著晃啊晃。“妹子,你太糊塗了。難道就不怕那小妾,往後有了孩子,就要母憑子貴?”
“是啊,要有了孩子,虎爺的一顆心,還不都放在小的那兒嗎?”
“所以說,聽咱們的勸,你不提防點不行啊!”
眾家夫人們正興致勃勃,左一句、右一句的勸著、說著。畫眉坐在原處,靜靜聽她們不斷談論著關於男人、小妾,以及孩子的話題。
就在這時,總管走了進來,恭敬的說道:“夫人,虎爺回來了。”總管又說道:"另外,賈欣大人也到了。
聽見“虎爺”二字,每一張嘰嘰喳喳的嘴,立刻就閉上,再也不敢吭聲。女人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表情都有幾分膽怯。
畫眉和善有禮,所以她們才有膽子,特別登門來“關切關切”,順便耳提面命,提出一些善意的“建議”。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們也有膽子,面對鳳城中最有權勢的糧商。
一聽到夏侯寅回府,大多數的人:心裡已經萌生去意。
聽到賈欣的名號,除了畫眉之外,在場的所有女人們全都變了臉色,火速起身離座。
“啊,既然有貴客光臨,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王夫人擠出笑臉,說得匆匆忙忙,急著就要離席。
“是啊,妹子,咱們改天再來看你。”
汪夫人看著門口方向,雖然還看不見人影,表情卻有些驚慌。“走了走了,別這麼多話,有什麼話都留著下回說。”她推著王夫人,還轉頭問了一句:“側門怎走?”
“丫鬟會領各位姊姊出府。”畫眉輕聲回答,站起身來,盈盈一福。“請各位姊姊慢走,畫眉這就不送了。”
眾家夫人們匆匆忙忙,跟隨著小丫鬟,從偏廳離開。那群穿著綾羅綢緞,戴著黃金白銀的娘子軍們,擠滿了庭園回廊,然後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庭園的深秋景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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