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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奇俠傳【原著版】(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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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Offine女天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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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05 引言回覆
第十四章 誤入佛網

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三人一同大步走入玉佛寺,這所寺內,正統的佛寺結構一應俱全,進入山門之後,便可以看見兩旁的指歸閣,經過指歸閣及圍牆,前方矗立著雄偉的大雄寶殿,後方則是藏經樓,處處結構嚴整,殿宇軒昂,黃牆黛瓦,氣勢莊嚴。
望著黑暗中鱗次櫛比的殿宇,三人都靜了下來,流連於園林景色。

突然間聽見一聲驚慌的慘叫,李逍遙三人連忙從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只見在大天井處的香爐前,那名法號智澤的年青僧人抱頭鼠竄,哇哇叫著,背後竟有一人手持大刀,追著他跑。

智澤繞著香爐狂奔,叫道:「放過我啊,別……別動手……救命啊!」

那持刀大漢叫道:「我砍死你這王八蛋!」

那大漢聲若洪鐘,身如鐵塔,但竟也剃了光頭,穿上僧袍。在這佛門淨地,竟會有人當場廝殺,真是教李逍遙傻眼了。

智澤躲在香爐後,喘著氣,道:「有……有話好說,師弟……」

與他隔著香爐的漢子也停下了步子,喝道:「你騙俺!俺不會再上當啦!」

說完,又往左追去,智澤往右奔逃,只能亂叫。

李逍遙一箭步上前,手中長劍一揮,那漢子下意識地揮刀擋去,李逍遙腕力一振,劍身一轉,將那漢子的刀壓下寸許,道:「喂,這位大師,你穿著出家人的衣裳,卻打打殺殺的,成什麼樣子?」

那漢子叫道:「你是誰?管俺的事?」

李逍遙道:「你在這裡大開殺戒,佛祖要生氣的。」

那大漢道:「俺不管!俺受不了了,連佛祖都殺!」

那漢子竟如此大逆不道,李逍遙聽得咋舌,本以為智修大師法力無邊,玉佛寺內應是一片祥和,想不到會是這樣殘暴戾氣。

那漢子要用力抽出刀,卻被李逍遙制得無法動彈,無法移動半寸,智澤才放下了一點心,躲在李逍遙背後。

那漢子怒視智澤,吼道:「你逃不了,老子砍了你這小和尚,煮了吃!」

李逍遙道:「喂,大師,有話好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漢子道:「這小王八蛋騙俺!」

「他騙你什麼?」

「騙俺出家!」

「什麼?你……你是被騙的?你為何要出家?」李逍遙奇道。

那大漢道:「俺本來是個殺豬的,每天至少要吃五斤肉,不然渾身都會不對勁。這小和尚騙俺,說來這裡當和尚,可以每天有吃有喝的,結果俺一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智澤縮頭縮腦地說道:「貧僧沒騙你,是有吃有喝沒錯啊!」

那大漢道:「哼!吃大米、喝涼茶,每天淨是青菜蘿蔔,俺嘴裡都要淡出鳥來啦!」

李逍遙哭笑不得,道:「大師,出家人本來就不能吃葷,這您不知道嗎?」

那漢子叫道:「沒人告訴俺,俺怎會知道?那老子不當和尚了!不當了!」

智澤忙道:「不行,不行,你剃度領牒了,不可反悔。」

那大漢怒目圓睜,道:「老子不想當啦!這也不行?」

「自然不行,一入佛門,絕不能反悔。」

漢子道:「給我吃肉,我就不反悔!」

智澤道:「阿彌陀佛,入了佛門,不能吃肉。師弟您忍了幾天,就可再忍,切勿功虧一簀……」

漢子怒道:「俺不要忍了!剛才俺好不容易抓到一頭鹿,煮了鍋鹿湯要解饞,誰料居然被這小兔崽子連肉帶湯全給倒掉了!」

「鹿?」李逍遙一聽不對,道:「你捉到的是什麼樣的鹿?」

漢子道:「那頭鹿還小,斷了角,腳也受傷,老子才逮得到。老子見牠傷口都爛得透骨,索性一刀下去,讓牠早早昇天西歸,去見他媽的佛祖啦!」

李逍遙驚訝痛心,道:「你……你竟殺了那受傷的小鹿?」

林月如對智澤道:「這個大哥不想出家,你又何必逼他留下?還俗的人還少了嗎?」

智澤道:「這……這是師父的意思,我不能違背。」

「師父?你師父是誰?」

「本寺住持,智修大師。」

林月如道:「我還真是沒聽過不許還俗的規矩。喂,這位殺豬的大哥,你不想出家,人家也不放你走,你怎麼不自己溜啦?你這麼大個子,誰攔得住你?」

此話一出,那名大漢更是氣憤,道:「俺能回去早就回去了。」

林月如奇道:「此話怎講?」

漢子道:「自從方丈大師替俺剃渡後,出家以前的事俺許多都記不起來了。俺只知道俺是殺豬的,俺只想要吃肉!」

三人驚疑地聽著,李逍遙更是疑惑,望向趙靈兒,似乎瞭解了趙靈兒為何會覺得此地有點玄機。

林月如似乎不大相信,道:「你全記不起了?怎會這樣呢?」

「俺不知道!俺要吃肉!」

智澤道:「阿彌陀佛,萬靈皆有佛性,怎可自相為食?」

「你再說,你再說,老子砍了你!」

李逍遙收劍,那漢子又要揮刀而上,李逍遙將劍柄往他胸口一彈,登時震得他山一般的身子飛跌出去,「碰」地重重落在地上。

智澤忙道:「智杖師弟,你無恙吧?」

喚作智杖的漢子摀著心口,痛得講不出話來,呻吟的還是滿口市井穢語,意思無非是要把智澤的母親怎樣怎樣的。

智澤並無慍色,退後一步,對李逍遙合十道:

「各位施主,小僧為各位引見方丈大師吧!」

李逍遙道:「有勞了。」

三人便隨著智澤,走過指歸閣,轉向第二重拱門內,拾級登上高樓。

在寶殿後的西面樓閣內,應是藏經之處,但見房只有一名老僧俯首抄經;東邊的臥房內隱約可見幾名僧侶正在頌經。直到最上首的禪修房內,大門緊閉,智澤道:

「方丈,有三位俗客求見。」

但聽得門內傳出淡淡地「嗯」一聲,智澤道:「方丈準了,請吧。」

說著,便輕輕推開了門。

李逍遙、趙靈兒、林月如三人肅穆恭敬,不知道會見到的是一個多麼有修為的大師。只見空寂的禪房中,只有一床一爐,床中央端坐著一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旁邊站著兩名僧侶,容色安祥。

令李逍遙等人驚愕的是:那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容貌居然十分稚嫩,幾乎只是個兒童一般!圓圓的臉蛋,和智澤有幾分相似,甚至看起來還比智澤小上幾歲,怎麼會是方丈大師?

李逍遙正狐疑著,智澤已恭敬地頂禮說道:「師父,這位是李施主。」

李逍遙和林月如面面相覷,小聲問道:「怎麼是個孩子?」

林月如低聲道:「會不會是返老還童?我聽說有些高人修行到一定程度,便能童顏鶴髮。這和尚沒頭髮,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鶴髮……」

只有趙靈兒默然不語,望著智修。

童顏的智修大師道:「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所為何來?」

事到如今,懷疑也沒用,李逍遙只好死馬當活馬醫,道:

「欸,是這樣子的……聽說大師法力高強,想請大師下山除退屍妖,替白河村和黑水鎮兩地的居民,除卻一害……」

智修大師慢吞吞地說道:「老衲乃是佛門中人,從不過問外界俗事,三位請回吧!」

李逍遙忙道:「大師此言差矣,出家人降魔衛道本天經地義,何以是外界俗事呢?」

智修大師抬起眼皮望了李逍遙一眼,道:「施主認為除魔衛道,是出家人的義務,那麼施主您願除魔衛道嗎?」

李逍遙道:「當然,只要我能力所及,便會盡力!」

智修大師微微一笑,這慈和的笑容裡,倒真的有幾分入定高僧的氣度。

智修大師道:「我佛慈悲,李施主您也同意抱存慈悲之心,解脫世劫?」

「這當然……」

智修大師道:「以此度之,施主您果然深具佛性。」

李逍遙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敢當,不敢當……」

林月如訕訕地說道:「別忘了連畜牲都是有佛性的。」

李逍遙瞪她一眼,在大師面前,倒不好意思跟她鬥嘴了。

智修大師道:「李施主,你必是佛門中人,佛門一體觀照,普渡眾生,不只要解救蒼生,還要解救施主,脫離五濁之世,皈依佛門三寶。」

「這……大師您的意思是……」李逍遙不解。

智修大師道:「智澤,去把剃刀和袈裟拿出來。」 

智澤應了一聲:「是!」便轉身離去。

李逍遙忙道:「等等,要剃刀和袈裟……幹什麼?」

林月如道:「當然替給你剃度,不然是幫我和靈兒出家嗎?」

「這……」

智修大師道:「女施主好慧根。」

李逍遙驚道:「我,我沒說要出家當和尚啊!」

智修大師道:「施主您答應了,怎麼立刻反悔?」

「我……我何時答應了?」

智修道:「你方才說,『出家人降魔衛道本天經地義』,我問你:『施主您願除魔衛道嗎?』您怎麼說的?」

「我……我說……欸,不能這樣算哪,我當個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衛道……」

智修大師反問道:「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衛道,那你又為何特別要老納這出家人來除魔衛道?」

「因為……這……這……大師您不能這樣說……」李逍遙張口結舌,明知智修大師的說法是種詭辯,卻想不出一個較有力的反駁法。佛門高僧擅長打禪機,對這些詭辯之術最為精通,李逍遙自然不是對手。

智澤捧來疊得整整齊齊的袈裟與剃刀渡牒等物,道:「師父,請。」

他將諸物放在禪榻上後,便又恭敬地合十頂禮而去。

李逍遙正跟著轉身要跑,禪房的大門突然無風自動,「碰」地一聲,應聲緊閉。

李逍遙驚奇,這名智修大師外貌雖年幼,但是或許真的有法力,才能這樣不動而閉戶。

林月如道:「你真的得出家當和尚了。」

「我才不要!妳倒底幫誰啊?別興災樂禍啦!」李逍遙急道。

林月如道:「嘻,我瞧你這賊頭賊腦,當個和尚是不是能安份一點?」

「妳……」

智修大師持刀在手,道:「李施主,請過來。」

李逍遙道:「不,不,大師,這事還得商量商量……」

智修大師道:「阿彌陀佛,施主既然答應了,就由不得你。」

說完,原本兩名容貌慈和的僧人,身子像閃電一樣竄至門邊,手上戒杖鐺地一聲,發出清響,擋住了出口。

原來他們也會武功,智修大師道:「把李施主抓住。」

李逍遙怒道:「哪有這樣硬逼人出家的?佛門沒這種道理!」

智修道:「癡愚眾生,勘不斷俗世貪嗔,老納只好強行而為,此乃不得已也。施主若皈依我佛,死後才能登天朝佛,不致於墮入十八層地獄,老納是為了你好,不能眼見你墮落啊!」

李逍遙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這種好事就留給您自己吧!」

那兩名武僧在智修大師的眼色一使之下,鐺地一聲,兩隻戒杖往李逍遙左右膝彎打下!

林月如與趙靈兒同時發喝,一人一掌,擊開那兩僧。李逍遙連忙轉身拔劍,道:「看劍!」

一劍迴畫,兩武僧同時仰身避去,噹地一聲,兩杖直取李逍遙胸前。李逍遙身子斜側,鐵杖砸空,倒把地面砸出兩個凹洞,可見那兩名武僧的膂力強勁,被打中的話必是重傷。

李逍遙一驚,一招「金闕全開二峰長」劍氣左右開弓,將兩僧手中鐵杖震落,兩僧也不懼怕,空手上前便要擒人。李逍遙怕劍氣傷了他們,智修大師會惱怒而不允下山除妖,因此劍氣處處保留幾分,道:「喂,你們別逼人太甚啊!」

林月如可不管傷不傷人,拔劍道:「兩個打一個,我最看不慣!」

說著,便身如飛葉,翩翩落入戰圈,一劍逼退其中一名武僧,那武僧不管林月如的劍利,一掌直取林月如頭臉要害,林月如嚇了一跳,長劍在面門一轉,化去危機,接著便挺劍直刺,那武僧竟不怕死,迎上前來,左臂往林月如面前一揮,林月如只感一道真氣疾來,立足不住,連連倒退。

李逍遙這邊戰況竟是一樣,那兩僧的出手方式全都一致,簡直像是鏡子裡的兩道人影一般,趙靈兒越看越是心中明白。

李逍遙被震退數步之後,站身不住,踉蹌而行,那二僧一擁而上,將李逍遙按倒在地。

智修大師手持剃刀,慢慢步上,道:「施主,何必苦鬥掙紮?只要把剃去三千煩惱絲,不會有什麼痛苦。」

李逍遙叫道:「喂,誰說剃了頭就是和尚?當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娶老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智修大師道:「勘破生死愛憎,是為大休歇,既入空門,就把那些都放下吧!」

李逍遙道:「開什麼玩笑!我為何要堪破酒肉女色啊?」

智修大師道:「酒是穿腸毒,肉是同類身,女色是魔王,施主何必貪戀這三物?」

林月如臉色一變,道:「什麼女色是魔王?呸!我不準你剃了他頭髮!」

說著,擰劍往那二僧刺去,顧不得傷不傷人了。智修大師長吟道:「阿彌陀佛!」身子飛縱上前,一道掌風,便將林月如身子擊飛。林月如驚呼一聲,身子淩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拖住一般。

定神一看,揮手送出掌氣的是趙靈兒,智修大師訝異地回頭看著趙靈兒,趙靈兒道:

「大師,您所知的佛法出了錯了,這是不成的。」

智修大師冷然道:「小小女娃,怎可狂妄議論法輪是非?」

說著,便要彎下腰替李逍遙剃髮,李逍遙被這兩名武僧壓制住,掙紮不脫,嚇出一身冷汗。

趙靈兒輕喝一聲:「破!」雙掌一掀,那兩僧竟自己被震退了開,但一彈躍出去後,竟不見了。

林月如大驚,道:「啊!妖法……」

智修大師臉色一變,道:「女施主妳……」

李逍遙一躍而起,道:「妖僧!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李逍遙長劍疾刺,一連數劍盡封要害,智修大師左支右絀,拙於拆解,忙叫道:

「啊……不,別……別動手,女施主,您同為佛門中人,怎可袖手啊?」

李逍遙聽了更氣,一面挺劍攻擊,一面道:「你又想叫誰出家?靈兒和月如都不會聽你的,你別作春秋大夢!」

智修大師狼狽地閃避逃跑,退無可退,只好叫道:「饒……饒命啊!」

李逍遙一劍格在他頸子上,怒道:「你也怕死?不是說什麼勘破生死愛憎嗎?呸!一派胡言!」

趙靈兒搶上前一步,擋在李逍遙身前,道:「逍遙哥哥,放下劍吧,別為難他了。」

李逍遙道:「哼!妳說了,我就放。」

說完,反手收劍。趙靈兒轉頭對智修道:「你還不回復原形?」

智修大師點了點頭,容貌漸漸變化,竟與方才在外面的智澤一模一樣。

林月如看得瞪大了眼睛,「怎……怎麼會是智澤?剛才……剛才那些人都是你變的?」

智澤點了點頭,有點害怕。

李逍遙也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趙靈兒道:

「我瞧你道行不淺,怎會浪費在化身法術上?」

智澤道:「我……我只是想修佛法……」

李逍遙怎麼也不信,道:「這怎麼可能?你胡搞一通,哪有這種修佛法的道理?」

智澤道:「我乃達摩法師所持佛珠,已經修行九百九十九年了。我想……先師常說佛光普渡眾生,要讓眾生都沾佛澤,所以我才要大家來出家,快點修成正果……我,我哪裡不對?」

見他委屈不服的樣子,趙靈兒道:「你已有將近千年的道行,潛心修煉,求渡化之道,本是應當。但是,你依恃法力逼人落髮出家,這怎麼是慈悲之道呢?」

智澤道:「這當然是慈悲之道,讓人人都成為虔誠的佛門弟子,就是為了讓他們遠離俗世汙濁啊!」

李逍遙道:「阿彌陀佛!這是哪門子的慈悲啊?誰教你的?」

智澤道:「這是經典上說的,凡人一發佛念,就有不可思議的果報,所以人要常常唸佛,將來就算墮入地獄,也才有機會解脫升天。」

趙靈兒道:「修業之本在於捨己助人。佛曰無我乃捨己,佛曰慈悲即助人。而你所作所為卻是背道而馳,強行逼人忘身忘家,這樣以遺忘和欺騙來唸的佛,以其貪著利養故,所造功德盡為恚火所燒。也就是沒有功德的。再說,積功念佛,一定要在廟裡嗎?」

智澤道:「不然……不出家行嗎?」

趙靈兒道:「佛法中心乃三無漏,所謂『戒律之法者,世俗常數。三昧成就者亦是世俗常數。神足飛行亦是世俗常數。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義。』,可見戒、定、慧三寶中,戒與定,只是慧的之輔助。你若能體認生命,與身邊環境相處,圓融無礙,歡喜快樂,那便是真正的大澈悟,那是要依靠領悟,不是落髮可致的。枉費你有千年道行,竟只有孩童般的智慧。如此下去只怕向佛未果,反而先墮魔道。」

智澤頓開茅塞,跪地道:「菩薩!妳是菩薩!」

趙靈兒連忙道:「你別這樣,我不是菩薩!起來吧!」

智澤磕頭數下,道:「菩薩,從來都沒有人教過我這些道理,求求菩薩收我當弟子!」

趙靈兒道:「這些道理,也不是什麼,我師父平時就是這樣教我的,你別……」

李逍遙打斷了趙靈兒的謙辭,道:「讓他將功折罪好了,我們正要去降伏屍妖,這小不點也許派得上用場。」

趙靈兒道:「智澤,你肯去幫村民除去屍妖嗎?」

智澤不停地點著頭,道:「好,讓我跟著您,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屍妖,我可以幫您們找到他!」

李逍遙道:「原來屍妖是有人操縱的?」

智澤道:「山下那些屍妖,大多是從黑水鎮北方的亂葬崗來的,那裡有一座隋朝的將軍塚,赤鬼王就躲在那地底下的血池之中。他用邪法操縱死屍吸食人血,供他修煉血魔神功。」

李逍遙咋舌,道:「乖乖……這麼邪惡的妖魔?」

智澤道:「我知道怎樣去對付赤鬼王,菩薩,求妳收我當弟子吧!」

趙靈兒道:「好吧,既然你有心,可是,你別叫我菩薩,我不是,也別褻瀆了菩薩,你高興就叫我聲靈兒。」

智澤道:「我……我不敢。」

「那就隨你叫,可不許叫菩薩。還有,你就以原形面貌跟著我吧!」

智澤道:「是,主人,我叫小石頭!請您要將我配在身上,可以增強您的法力,還可以替您抵擋墓穴內的陰氣。」

說完,智澤身子一搖,登時消失不見,只剩下一串落在地上的玉佛珠。

趙靈兒拾起玉佛珠,配在身上,道:「逍遙哥哥,該怎麼找赤鬼王,小石頭會給我感應,咱們走吧!」

三人拾級下階,只見前方天井,有三名年輕僧人正在議論紛紛,見到李逍遙等人下了樓,都目露驚訝。

那三名年輕人長得都有點像,李逍遙想了起來,道:「你們……是江家三兄弟?」

那三人更是訝然,其中一人道:「是啊,這位施主怎麼知道?」

李逍遙道:「我們聽韓醫仙說過,現在本寺住持已經願意放你們回去了,剛剛還有一個本來是屠夫的呢?」

江家三兄弟其中一人道:

「我們也不知道,剛剛突然之間,原本空白一片的腦子就清醒了,那屠夫大叫著『我想起我是誰啦,我知道我家在哪兒啦!』就手舞足蹈地奔了出去,我們三人卻恍如夢醒,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呢!」

李逍遙道:「你們哪位是江少雲?」

一名相貌堂堂的僧人走前一步,道:「我就是。」

李逍遙道:「夢慈小姐很思念你呢,你趕快回去看她吧!」

江少雲道:「再造之恩,江某永銘於心。」

那三兄弟紛紛向李逍遙等人道謝之後,便一同向門外快步走出,趕著回家去。

李逍遙笑道:「哈!這可謂功德圓滿,阿彌陀佛!」

林月如笑道:「瞧你唸得挺有一回事的,看來是很有當和尚的天份!」

三人甫走出玉佛寺,林月如突然發覺地面上的陰影去了一大片,回頭看去,整座佛寺竟消失不見,原來的粉牆化作一片鬱鬱茂林。

李逍遙與趙靈兒也隨之轉頭回望,訝然不已。

李逍遙道:「這……這間廟也是變出來的?」

趙靈兒微笑道:「若以音聲求我,不能見如來;若以實相求我,不能見如來。世上哪有什麼事物,是你看見的表相那樣呢?寺廟是廟,林木也是廟。無雲可證,是立足境。」

李逍遙笑道:「嘖,咱們面前出了位得道高僧!」

趙靈兒聽了,並沒像以前那樣一笑置之,反道:「你聽得下去也好,聽不下去也好,總之以後……唉,以後你會懂的。」

李逍遙道:「妳怎麼啦?怎麼一間玉佛寺,引出妳這些想法了?」

趙靈兒道:「我不是到了玉佛寺之後才想的,是……前一陣子我病了,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時,突然間師父從前對我說的許多話,我都懂了。逍遙哥哥,你認為我又是什麼人呢?我就是你眼前所見的這個樣子嗎?」

李逍遙怕她鑽牛角尖,忙笑道:「妳身子不好,難免悲觀,不管妳是什麼樣子,我眼裡妳都是這樣,又美又溫柔,天下誰也比不上!」

林月如用力咳了兩聲,李逍遙才想起她在身邊,連忙道:「妳……妳也很美!」

林月如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靈兒妹妹,把小石頭放出來,剃了這小子的頭髮!」

李逍遙笑道:「剛剛是誰第一個出手替我擋了剃刀的啊?」

林月如冷笑道:「你少囂張,我是不想把機會讓給別人。」

「什麼機會?」李逍遙問。

「你忘了你欠我一事?」

「什……」李逍遙話到口邊,想了起來,道:「我沒忘,願賭服輸。」

「好,你比我慢取回藥,得聽我一次的命令,若是我這個命令,就要你自己剃了頭髮,你剃不剃?」

李逍遙一怔,道:「這……這個……」

林月如冷冷地說道:「賴皮的是小狗。要當狗還是當和尚,你自己決定。」

李逍遙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怎麼選擇,見他那啞口無言的樣子,林月如這才展眉笑道:

「哈!沒得頂嘴了吧?哼,我才不會那麼笨,把一個命令浪費在這無聊事兒上頭,你暫時不用當和尚或是當小狗了!」

李逍遙鬆了口氣,本想立刻反唇相譏,腦子裡也立刻湧出好幾個足以把林月如氣得跳起來的說詞版本,話到口邊,及時收住,想道:

「不行,我不能惹她惹得太過,這刁丫頭扣住了這一個命令,不知道將來會使出什麼怪招,我千萬不能讓她太過恨我,否則,萬一……萬一我和靈兒要成親,她命令我不準娶;或是更慘的,我和靈兒成親了之後,她命令我讓她睡我和靈兒中間,那……那我還真是寧願當小狗。」

可是有嘴不能鬥,有氣不能伸,總是俠客的一恥。李逍遙有點悶悶不樂,三人來時有說有笑,回時各自想各自的,竟無一語。

眼前已來到橋下的岔路,三人停步,等著小石頭說話。

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道:「這條路通往黑水鎮,得通過黑水鎮,才能到亂葬崗。」

趙靈兒道:「走吧,這鎮上陰風陣陣,小石頭的佛氣足夠抵擋的。」

趙靈兒率先上,李逍遙與林月如跟著她,這條路上漆黑一片,處處有種腥味,不知是哪裡傳出來的,就連地上的短草也像是腐敗了一般,走起來有種黏黏的感覺。

走了好久,地面上是石子鋪的大路,應該是村莊,不過還是黑暗一片,杳無人煙,偶爾看見的幾幢屋子,也都陰森破敗,脫落的門窗在微風裡發出「伊──呀」的沙啞聲音。

「這……這鎮上好淒涼……」林月如低聲道。

李逍遙嘆了一口氣,心頭沉重,實在難以想像一個村莊會殘敗至此!如果白河村也變成這樣,那就太淒慘了。

趙靈兒在前面帶路,李逍遙和林月如都放慢了呼吸,就怕不小心吸進了什麼妖氣,好不容易走出了無人的鬧市,那森森鬼氣,實在比荒郊野地還要可怕!

前方已是一片山丘,鬼火飄浮滿天,黑暗中,隱約可見雜亂的墓碑。趙靈兒回頭低聲道:

「這裡已經是亂葬崗了,將軍塚在深處,我們得小心些。」

李逍遙和林月如點了點頭,此時一陣風自山丘上吹拂下來,帶著沙土的氣味,令三人都為之倒退數步。

「好強的妖氣!」就連李逍遙都感覺出來了,那味道似乎是死人曝屍的氣味。

三人越往內走,豎直的墓碑就越少,雜亂歪倒的墓就越多,破敗得找不出原先的墳塋外觀。再繼續往前走,那是連墳與墓都沒有了,只有一具具曝露在外的老棺木或是白骨,在荒草間發出幽幽的骨頭磷光。

不久,三人都同時在一片巨大的墓地前停了下來。面前的平地迥異於前,是一個整理得十分開闊的前庭,樹立著數尊真人大小的陶偶武士,守護著後方的巨墓。

在觸目的無限荒涼中,這塊大陰宅的氣勢更是顯得不凡。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發出輕微的感應:「主人,墓前有一扇門,那是進入地底的機關。」

趙靈兒點了點頭,轉頭要李逍遙與林月如同行,三人步至墓前,果然看見地面上有一道淺淺的刻痕,若不細察,根本不會知道那是門的接縫。

三人往那扇嵌在地上的門上踏去,石板自動向下滑去,露出幾級石階。

若是走了下去,等於被埋在這個將軍塚裡了。但事到如今,不下去也不行,三人心意相同,也同時便跨步拾級而下。

從地底深出透出幽幽微光,與其說照亮了什麼,不如說只是更櫬托出進入之時的黑暗。李逍遙與林月如都伸手不見五指,趙靈兒能在黑暗中視物,倒沒多大防礙。她反手握住了兩人,讓他們知道方向。

李逍遙的感覺上,走了十來級石階之後,便是一處平坦的路,趙靈兒則依照小石頭的指示,在墓下的通路上疾走,時而東轉,時而西繞,不知這是什麼樣的地方?

走了許久,趙靈兒才停了下來,李逍遙與林月如此時已經稍微能適應黑暗,甚至勉強辨認得出對方的身形,但除此之外就連兩步以外的東西都看不見。

三人所在之地突然又輕輕地往下滑,趙靈兒拉著兩人,慢慢步下石階,原來地下還有一層。

下了石級,依然被趙靈兒領著東走西繞的,李逍遙已經完全不辨東西南北了,身在地下深處,心頭越來越虛,又不敢作聲,只能由趙靈兒帶著走。慢慢地,李逍遙想通了:這是個地下迷宮,那妖怪藏在地下深處的迷宮裡,難怪誰也找不到他!

趙靈兒停下步子,地面又緩然下移……

還有第三層?

李逍遙此時終於感到陣陣恐怖,這妖怪藏身在這麼隱密恐怖的地方,闖進來的人是絕沒有機會逃出去的!

李逍遙想道:「連我都覺得可怕極了,月如不知怎樣?」

他摸索著,摸到了林月如,林月如身子一顫,旋即由隱晦不清的光線中看出是李逍遙,這才鬆了口氣。而李逍遙發覺她手上都是冷汗,明白她必定比自己還要恐慌。

就這樣漫長地走著,一層走完了又一層,好像永無止境。

前方終於出現一陣隱隱幽幽的青光,趙靈兒放了手,李逍遙與林月如便同時握住劍柄,緊張地望著前方。

前方是一個高起的石臺,石臺上停放著一個巨大的棺槨,足有百尺長、五十尺寬,乍看之下,根本是一艘方船,若非槨上的漆繪顯示出地獄的圖象,還看不出這是槨。

槨用來包在棺外的那一層,往往是富貴之家才會有這樣巨大的氣派,以棺與槨埋葬家族成員。

那陣清光,便是由棺槨內傳出,趙靈兒率先走上前去,她身上的佛珠聖氣,引起棺上青光一陣不安的動盪,接著,一陣沉厚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一般:

「是……誰……吵……醒……本……將……軍!」

自棺木內緩然漂出一具枯屍,屍體穿著厚重的盔甲,體態儼然,十分高大威武。漂浮上半空的枯骨緩緩緩地坐正,森然道:

「活氣……?活氣……?」

李逍遙不知該不該說話,趙靈兒已上前問道:

「赤鬼王在哪裡?」

李逍遙暗驚:這那身穿盔甲的巨物,竟還不是赤鬼王?

「哈哈哈……」那巨物已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笑,手一揮,一道剛猛妖氣當頭襲來!

「啊!」

李逍遙與林月如分別跳開,同時便拔劍出鞘,劍氣疾射向那枯骨!

那屍骨微微晃了一下,便再度俯衝而下,李逍遙挺劍倏地刺出,林月如的越女劍一同攻來,那屍骨無可避閃,釘釘鐺鐺的幾響,李逍遙與林月如的雙劍已在他身上連攻十來招。

但那屍骨似乎並不怕兵刃,反倒更兇猛地往他們擊去,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忙躍閃,再度振劍上前,與屍骨纏鬥作一處。

可是這屍骨根本不怕刀刃,卻能傷人,李逍遙與林月如再戰下去,只有被耗盡體力而死,而趙靈兒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空焦急。

此時,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道:

「主人,妳好像帶了一尾食妖蟲,為何不用?」

趙靈兒一怔,猛地想起,道:「啊!我竟忘了,可是……食妖蟲殺得了這怪物嗎?」

小石頭道:「殺不了,但也能讓牠動作慢下來,好讓咱們找出殺牠的法子。」

「嗯!多謝你!」

趙靈兒取出懷中的食妖蟲,往屍骨拋去!

登時只聽得細微的一聲「滋」,那屍骨居然身子一僵,李逍遙趁機一劍刺入盔甲內,力道直透甲中枯骨。

對於食妖蟲能有多少作用,趙靈兒並沒把握,只能心急地想一同上前幫助李逍遙,小石頭卻道:「主人,妳的真氣太虛,又有胎動,絕對不能對付這樣的妖物的。」

趙靈兒胸口一悸,顫聲道:「你……你知道?」

小石頭道:「當然,妳若出手,不但沒有幫助,還要害了妳腹中之物元氣大傷,不如放心在一旁看著吧!」

趙靈兒強忍不安,點了點頭。果然,那穿著將軍盔甲的屍骨動作已比方才緩慢許多。林月如靈巧地足尖一點,躍起數寸,一劍刺入枯骨的頭盔頸部!

接著林月如暗施柔勁,力透劍身,只覺枯骨中劍之處力道空盪,接著,嘩啦一響,整副白骨居然崩解,紛紛墜落!

不知這樣算不算是死了?趙靈兒還不確定時,突然地面一震劇烈晃盪,趙靈兒站身不住,李逍遙叫道:「靈兒!」

便撲了上來,林月如也身子一躍,靠近李逍遙,接著整個墓底的建物嘩喇轟隆,整個激烈搖晃了起來!三人勉力穩住身形,緊拉著手,在這地掣天崩的劇震中,不斷努力站穩。嘩啦一聲,地面整個崩裂了開。

三人驚呼,往地下陷進去!土崩石陷,千萬噸無盡的沙石,像要將三人活埋一般,不斷地堆落在三人身上。李逍遙緊緊地握住了趙靈兒的手,林月如也抱緊了趙靈兒,三人誰也沒放開手,到他們一同重重地摔落!

不知他們落在什麼地方,只是三人縮頭緊抱著,感覺不斷有巨大的落石與碎物往下落,裂響不斷,過了許久許久,搖晃之勢漸漸止息,三人才慢慢地抬起頭來……

他們身邊,是一片平坦的地上,但是空氣中有種令人連呼吸都很困難的味道。

李逍遙撐起身子,半跪而起,也顧不得所在之地的氣味了,他輕道:「靈兒!月如!」

趙靈兒和林月如都還在他身邊,也正睜著眼睛,看著對方。

「逍遙哥哥,月如姐姐!」趙靈兒將他們兩人抱住,慶幸他們都無恙。

林月如也緊抱著他們,放心地喘了口氣。方才變生突然,她竟什麼也沒想,先抱住了趙靈兒,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當時自然地便耽心趙靈兒會先失散!

林月如道:「靈兒妹妹,妳沒事吧?」

趙靈兒搖了搖頭,林月如道:「好臭的味道!這……這裡是什麼鬼地方?」

三人往終於看清楚了,三人所在之處,是一片平臺,而放眼所見,盡是觸目無垠的一大片血紅水池!

方才高處落下的石塊或木片,在血海上緩緩轉動著,才慢慢沉下,那穿著將軍盔甲的枯骨早已碎做無限片,淩星的肢骨或盔甲碎片正到處載浮載沉,以很慢的速度緩緩地往下沉。

趙靈兒見到其中一片盔甲碎片上,那頭比放出去時肥碩的食妖蟲正在慢慢蠕動著,小石頭說道:「快點把食妖蟲收回來!」

「收回來?」趙靈兒有些不解。

「對,不要太浪費啦!」小石頭說道。

趙靈兒還不大瞭解小石頭此言之意,但先照做為是。林月如道:「看我的。」

她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舉手一揮,「啪」地一聲,竟將那片盔甲整個捲了過來,長鞭有如手指般靈活。

這以鞭取物的功夫,連李逍遙也看得目瞪口呆。趙靈兒道:「月如姐姐,妳的鞭功真厲害!」

林月如反倒謙虛了起來,笑了一笑,沒說什麼。

趙靈兒將食妖蟲收進她原本放食妖蟲的小玉匣中,既然小石頭那東西有用,就先收著,反正並沒有防礙。

趙靈兒放眼望著這大片紅色的池子,道:「不知赤鬼王藏在何處?」

林月如張望著,喃喃道:「……這,這都是血嗎?哪裡來這麼多血水啊?」

李逍遙也蹙眉道:「這股血腥味,實在令人受不了!」

趙靈兒嘆道:「這麼多的血,可見這妖魔不知殘害了多少生命!」

但四面汪洋血海,要怎麼離開,三人一籌莫展。而就在水面上的種雜物全沉下去,一塵不留之後,凝重不流的血池下,緩緩地浮湧出一個小漩渦。

漩渦漸旋漸大,漸旋漸大,看得三人目不轉睛,嘩啦一響,由血水中赫然湧出了一道宏偉無比的身形,猙獰地望定了他們。

那怪物身上盡是皺縮的皮膚,臉孔極端蒼老,慘白得像具僵屍,雙眼中發出幽幽的黑光,淩亂的白髮垂在腦後,周身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氣息。

小石頭道:「主人,他就是赤鬼王!」

一聽見小石頭之聲,那皮膚皺縮的怪物幽幽道:「我還在納悶……凡人怎麼可能到得這裡?原來……是玉佛珠在幫你們。」

赤鬼王的聲音,也低沉得好像水底下的泡沫鼓動一般,教人極不舒服。

「小禿驢,你修你的佛,我煉我的魔,咱們明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竟背信,帶凡人來侵擾於我?」

李逍遙拔劍出鞘,道:「少廢話!看這血池,就知道你這妖魔殘害了多少人命。今日我等便要為世間除害!」

赤鬼王哈哈大笑:「哈哈哈……幾個小小靈物,能除得了我嗎?」

震動大地的笑聲,令李逍遙三人幾乎站不穩,赤鬼王已張著口噴出腥臭的氣息撲來!

三人急忙同時往後躍閃,赤鬼王的巨身一個迴甩,激揚起大片血水,林月如與趙靈兒急忙以輕功躍至半空,才閃過這血水的攻勢。

但見血濤萬丈,三人眼前根本什麼也看不見,李逍遙驟覺腥風撲面,連忙挺劍揮刺,一式「香爐瀑布遙相望」封守住周身要害,落地時腳一滑,勉強立穩。

李逍遙大驚,在這危險的血池上,對付這樣一個妖怪,幾乎可以說沒有勝算。就算妖怪有物可以剋制,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赤鬼王的剋星是什麼。

趙靈兒一聲叱喝,氣聚雙掌,全力轟向赤鬼王的眼睛,赤鬼王筆直地朝她撲過來,那雙幽黑的眼睛被掌氣打中,卻毫無感覺。林月如連忙斜地一劍搶上,擋在趙靈兒與赤鬼王中間,李逍遙也振腕擰劍,雙雙攻向赤鬼王。

趙靈兒一出手,威力不但不如從前,還帶起胸腹間陣陣寒悸,她好不容易在地上落定,小石頭便急道:「主人,別逞能,這妖氣太強了,妳出手會沒命的!」

「可是……可是我……」趙靈兒只能乾著急,看著李逍遙與林月如配合無間,並肩攻殺自鬼王,一時之間,除了耽心他們的安危之外,趙靈兒恍然想道:

「月如姐姐與逍遙哥哥兩人,並肩殺敵的樣子,這麼配合無間……這默契是與生俱來的,也許……月如姐姐比我適合當逍遙哥哥的同伴,至少……他們都是一樣的身份,一樣人類的身份。我……唉!我終究不能這樣下去……」

李逍遙與林月如與赤鬼王鬥做了一處,赤鬼王的攻擊十分快,又一刻不停,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停下來蓄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只顧東閃西避。再這樣下去,不是葬身血池中,就是氣空力盡而死。

趙靈兒耽心不已,問道:「小石頭,食妖蟲還有沒有用?」

小石頭道:「我也沒多少把握,對赤鬼王這麼大的妖怪……」

趙靈兒一咬牙,道:「罷了,不試不成了!」

趙靈兒再度取出食妖蟲,往赤鬼王拋去,赤鬼王背上被食妖蟲攀住,渾無所覺,繼續攻擊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急得想道:

「果然沒用……那怎麼辦?我身子初癒,又施展不出多少法力……」

趙靈兒擔心之時,李逍遙暴喝一聲,竟一劍往赤鬼王直劈而下!

嗤地一聲,赤鬼王中劍,噴出大瀑的血流,動作也慢了些。

趙靈兒一驚,只見原本枯黃的食妖蟲已經透出一點血色,正緩緩蠕動著。趙靈兒心知有異,果然還是有點影響,只是不知影響會有多少罷了。

赤鬼王一掃巨臂,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差點就要被他掃落血池中,卻同時靈巧地閃過,再度往赤鬼王頭頸刺出。本以為這一擊不會得手,誰知赤鬼王竟沒有閃,而再度中劍,發出震動的哀嚎!

趙靈兒這回看出來了,赤鬼王的動作,確實因為被食妖蟲吸付而變得慢了一些,而且食妖蟲所吸赤鬼王體內的精華越多,赤鬼王的動作就越慢。

趙靈兒既喜且憂,喜的是這消耗奏效,憂的自然是不知道食妖蟲能吸多少赤鬼王的精元?若是食妖蟲自身滿了,赤鬼王還有餘力,恐怕李逍遙與林月如還要面臨苦戰。

果然,不久食妖蟲全身滿漲為紫紅色,隨著赤鬼王的躍動,被甩飛了開,落在趙靈兒面前不遠處。經過這兩役,趙靈兒明白食妖蟲具有這樣食妖奇效,留著自有大用,便冒著危險衝了出去,重新將食妖蟲拾回收好。

赤鬼王的動作已經只是開始時的一半,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前後開弓,攻勢連連,殺得赤鬼王毫無招架之力,李逍遙身上全是赤鬼王的鮮血,已然殺得眼紅,暴喝一聲,彌天蓋地的劍勢,由上而下,整個包住了赤鬼王!

李逍遙大喝:「去!」

整個人連同鐵劍,竟往赤鬼王的天靈刺了進去!李逍遙人劍俱沒入赤鬼王龐大的身軀之中,嚇得林月如張大了口,趙靈兒也面色發白,腦中一片茫然!

突見赤鬼王整個人僵立不動,猛然間,轟地一響,赤鬼王整個四散飛濺,化做千萬片血肉,噴向四面八方。

而李逍遙持劍屹立中央,一身是血,但凜冽有威,宛如由地獄中殺出的修羅一般。

在李逍遙周身,彌漫著一陣似有若無的清氣,漸漸化去李逍遙的戾氣,李逍遙收劍而起,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林月如與趙靈兒連忙奔上,叫道:

「逍遙哥哥!」

「你還好吧?」

李逍遙道:「我……我沒事……」

趙靈兒突然眼前一亮,拾起落在李逍遙腳邊的一顆掌心大小的珠子,道:

「土靈珠……原來,土靈珠在這妖怪身上!」

李逍遙奇問:「土靈珠是啥玩意?」

趙靈兒道:「我聽師父說過,自古相傳女媧大神聚天地靈氣──風、雷、水、火、土──煉成五珠,以鎮伏群魔。傳說這些靈珠早已失落,今日竟能得到此物,莫非是天意。」

李逍遙笑道:「哈!原來還有這個寶物,這算是力鬥赤鬼王的收獲吧?」

林月如見他可以說笑了,遂白了他一眼,道:「命都快沒了,還想著這些!」

趙靈兒微微一笑,道:「不說這個,我們要逃脫這洞窟,還得就靠這顆靈珠呢!」

「哦?是嗎?妳怎麼知道?」

趙靈兒露出淒楚的微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靈珠與我有不可解之宿緣,靈珠在此時此地現世,或許意謂著……我……不該再躲藏了。」

李逍遙看著她,不禁憂心起來,道:「靈兒,怎麼妳今天……好像變個人似的,妳有什麼心事嗎?」

林月如也以有點不解的眼神看著她,趙靈兒搖頭微笑道:「沒什麼,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

聽了這樣的話,林月如更感詭異,確定趙靈兒是瞞了他們一些事,但是她也猜不出是什麼,只能無言以對。

趙靈兒起身道:「殭屍已除,我們快離開這裡吧!村民們在等我們的好消息呢!」

李逍遙道:「嗯,我們快回去通知這個消息。」

趙靈兒道:「你們拉著我的手。」

李逍遙和林月如依言拉著她的手,趙靈兒閉目凝神,突然間三人便整個拔空飛出!

李逍遙驚呼出聲,趙靈兒竟有這破空飛行之力,實在無法想像!難道這真的是土靈珠的功能?

三人一下子就飛衝上半空,身在淩虛之中,飄然飛升,不多久又緩緩落下,李逍遙站穩在地時,往前望去,已是韓醫仙家中了。

這不可思議的速度,更讓李逍遙咋舌不已。

李逍遙奔入韓醫仙家中,欲說屍妖已除,不料只見病患們面色恐慌,見李逍遙提著血淋淋的寶劍殺入,更是嚇得驚叫連連。

李逍遙道:「韓醫仙呢?」

林月如與趙靈兒也趕至,見到韓醫仙家中一片淩亂,病患驚慌的樣子,也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有的病人發著抖指指後房,道:「我們……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李逍遙提劍奔往後庭,赫然見到韓醫仙與阿寶兩人被背對背綁縛著,蹲在角落。李逍遙連忙解開他們的綁縛,道:「怎會如此?韓醫仙,你們遭強盜了?」

韓醫仙伸臂站起,惶急地說道:「李公子,夢慈她……她被抓走了!」

「什麼?是誰?誰捉了夢慈姑娘?」李逍遙驚問。

韓醫仙道:「那帶頭的人,自稱是拜月教的長老,他說……如果要我女兒平安,就要……」

「就要怎樣?」

韓醫仙望向趙靈兒,道:「就要趙姑娘……自己一個人到鬼陰山。」

李逍遙恨恨地一跺足,道:「可惡!又是那些陰魂不散的苗人!」

趙靈兒溫言道:「韓醫仙,您放心,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對夢慈姐姐不利的。」

韓醫仙道:「可是……可是他們為何要為難妳?」

「不,他們不會為難我的。」趙靈兒道,轉頭對李逍遙道:「逍遙哥哥,夢慈姐姐對我有恩,我一定要去救她。」

李逍遙道:「我會去把他們全部打回老家,讓他們永遠不敢再來欺負漢人!」

韓醫仙道:「他們人很多,你們……你們成嗎?我再多找些人……」

「不必了,韓醫仙,我們是要回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黑水鎮的屍妖已經被滅了,今後不會再有殭屍為患。」

韓醫仙怔了一怔,簡直不敢相信,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李逍遙道,「殭屍比我們原先所知的還要厲害,我們三人都殺了,何況是幾個苗人!」

韓醫仙這才放了心,道:「求求你們,你們一定要救救夢慈!」

「放心吧!」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三人,一刻也不得停,又匆匆趕往鬼陰山。

只不過這回他們所見到的苗人,會與李逍遙想像中,完全不同,而趙靈兒的決定,也會更讓李逍遙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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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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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06 引言回覆
第十五章 揚州飛賊


  三人往鬼陰洞方向走去,此時天已微亮,高山之上,有一處明顯的山洞,入口前立著兩名苗人,嚴裝守衛著。

  三人步至洞口,那兩名苗人守衛便一橫彎刀,道:「來者何人?」

  還不等李逍遙動手,趙靈兒從容不迫地上前,道:「我就是趙靈兒,來向你們討人的,快將夢慈姐姐放了!」

  大出李逍遙意外的是:那兩名苗人守衛一聽,竟不為難,道:「請小姐隨小人入內,長老已恭候多時了。」

  趙靈兒步入山洞,李逍遙與林月如正要隨之進入,那兩名守衛已攔了住,其中一人道:「非苗族者,不許靠近!」

  李逍遙怒道:「豈有此理,通通給我讓開!」

   「哼,擅闖者,殺無赦!」

  那兩苗人手中刀刃迎面劈來,李逍遙連看也不看,長劍左揮右撩,便將兩人打退數步,趙靈兒回頭望著他們,露出苦笑,道:「你們攔不住他的,讓他們跟我進來。」

  那兩名守衛辛苦地爬起,不敢再爭,道:「是。」

  林月如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在守衛的帶領下,趙靈兒等人漸漸深入鬼陰山內部。原來這山裡被挖出許多條通道,難得的是每一條通道都寬敞至極。

  眾人來到一個開闊的大堂,前方祭壇高處,吊著一隻大鐵籠,韓夢慈就被關在鐵籠裡,而旁邊還有另一個大鐵籠,不知有何作用。

  趙靈兒快步奔上前去,道:「夢慈姐姐!」

  韓夢慈忙高聲道:「靈兒,小心,有埋伏!」

  話聲方落,背後一陣沉重的轟隆之聲,緩緩響起,李逍遙回頭一看,背後的大殿入口,那兩扇沉重的雪白石門已緩緩關上了。李逍遙回身去推石門,半點也推不動。

  眾人被封鎖在此地,不知苗人想幹什麼?

  李逍遙步至鐵籠下,道:「夢慈姑娘,我們會救你出去的。」

  韓夢慈道:「你們別過來,離我這兒遠些,這鐵籠……」

  還來不及她說出下半句,另一扇石門緩然打開,一名一身雪白長袍的白鬚老者,在幾名苗人護衛的簇擁下,威儀萬千地步進室中,走到李逍遙等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彎身道:「參見公主。」

  李逍遙沒想到他們這麼大禮,一時倒怔住了。

  趙靈兒見怪不怪,道:「把夢慈姐姐放了!」

  那老者道:「請公主殿下寬心,只要殿下回駕,我們絕不為難其他人。」

  趙靈兒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把夢慈姐姐抓來,就為了逼我出面,現在我已經來了,你還不放人麼?」

  老者道:「屬下該死,為了大事,不得不以力相逼,這萬死之罪,回到苗疆後任憑公主處置便是。」

  李逍遙忍不住道:「你死了這條心吧,靈兒是絕不會跟你們走的!」

  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請吧!」

  趙靈兒有幾分猶疑不定,這樣的神情,看在李逍遙眼中,自是驚訝。

   「靈兒,你不想跟他們走,不是嗎?」

  不料趙靈兒神情矛盾,道:「這……我……」

  李逍遙無法置信,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老臣得罪了!」

  說完,他腳下一踩,李逍遙與林月如上方的鐵籠居然譁地一下子便落了下來!沉重的鐵籠瞬間落在地面上,扣緊了地板上原先的機關,形成一個鐵牢!

   「逍遙哥哥!林姐姐!」趙靈兒大驚,又轉頭對那老者道:「你……你們……」

  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都暗悔大意,看見吊在半空中的鐵籠,還以為要先被抓之後,才有可能被關在那裡面,沒想到這鐵籠也可以成為機關,將他們封住。

  那老者道:「殿下,出此下策,實不得已。」

  趙靈兒臉色蒼白,道:「我……我隨你們走就是,你們放了他們。」

  那老者道:「如今就算殿下要求,屬下也不能答應了。」

  趙靈兒急道:「為什麼?我就隨你們走,這還不成嗎?」

  那老者道:「這年輕人三番兩次阻撓我們帶走公主,按理說……不能留他活口,若放他離去,難保將來不會再出變故。公主殿下,請體恤屬下不得已。」

  趙靈兒望向老者,堅決地說道:「你們膽敢傷他們兩人一根毫毛,我……我就立刻自盡,誰也別想帶走我!」

  那老者道:「殿下萬萬不可,請勿逼屬下立刻殺了他們,以斷公主之念!」

  趙靈兒注視著他,道:「你不相信我會自盡?你要不要試試看?」

  那老者見趙靈兒目若秋水,凜凜有威,不禁氣餒,道:「這……唉!公主,你……你難道為了這個匹夫,而要置大王於不顧?大王他……他一直盼望著能與失散十年的親生女兒見最後一面啊!」

  趙靈兒驚道:「最後一面?」

  那老者道:「陛下重病難愈,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大王說……他一生最後悔的,是讓巫後娘娘派人帶您離開苗疆……這些日子以來,大王無日不思唸著你,因此,在這垂死之際,才大費周折,想見你一面。希望您念在父女情分上,回到他身邊。」

  趙靈兒猶豫為難,退了一步,道:「那……他能替我找到娘嗎?」

  那老者有些沒把握,道:「這……巫後娘娘她已失蹤十年,恐怕……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何況……」

   「何況什麼?」趙靈兒追問。

  見老者那支支吾吾的樣子,趙靈兒急了,道:「說啊!」

  老者道:「恕老臣直言。公主殿下若知道巫後娘娘的……的身份,就該能體會當初大王為何……嗯,為何會那樣對待巫後娘娘了……」

  趙靈兒俏臉一揚,道:「我知道!」

   「什麼?公主,你……你怎會知道?」

  趙靈兒露出淒楚之色,道:「應該說我已經知道了,原先我也是不知的。」

  說完,趙靈兒又轉為堅強,望著那老者,道:「如果我也和娘一樣呢?你們是不是也會像對我娘那樣對待我?」

  那老者怔了半天,才道:「這……這自然不同!您是大王惟一的親骨肉,也是我黑苗族中惟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嗣子,無論是……是有什麼變異,都是王的嗣子,都流著王的血液。」

  李逍遙心裡狐疑不已,到底趙靈兒口中的「我也和娘一樣」,是什麼意思?她不就是苗人,如此而已嗎?還有什麼所謂的「變異」?這「變異」又為何大到讓趙靈兒此時此地特別說了出來?

  李逍遙聰明過人,以他的機智,將身邊發生的種種串連起來,或許可以想出個大概。但也許關心則亂,一涉及趙靈兒,他便沒那麼理智,此時也只能一肚子疑問和焦急。

  趙靈兒輕嘆了一聲,道:「我隨你們走就是……」

  李逍遙大叫道:「不行!靈兒,他們一定是在騙你的……」

  那老者道:「公主,不是屬下不肯放人,而是此事關係太大,老臣不能掉以輕心。萬一放了這小子,他又來阻撓,老臣不能冒此風險啊!」

  趙靈兒望著李逍遙等人,再轉回向石長老,道:「只要你答應以後決不許對他們出手,我就跟你們走,我不離開,誰也說不動我的!」

  李逍遙道:「靈兒……」

  那老者考慮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道:「只要他們不再阻撓,老臣願放他們一命。」

  趙靈兒長嘆了一聲,道:「你先將他放出來,我要與他僻室密談。」

  那老者有些擔心,趙靈兒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不會溜走的。」

   「不,屬下擔憂的不是這個,嗯……好吧。」

  石長老手一揮,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林月如暗自打算等他們開了籠牢,就出手將他們打倒,不料對方還離鐵牢有三步之遙,便停了下來,手中揮出一陣白煙,林月如與李逍遙一聞到那股白煙,登時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李逍遙迷糊之中,只覺身上一陣奇暖,像是有一道春江暖流,緩緩注入他的奇經八脈,流竄不歇一般,讓他感到渾身舒暢無比。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變化,卻隱約聽見趙靈兒在他耳邊說道:「逍遙哥哥,你叫過我師父,這下子我可還了這聲師父的情啦!我以食妖蟲吸了赤鬼王的數百年內力,石長老教我怎樣以妖物練成了蟲,我已經將吸了赤鬼王功力的食妖蟲蠱,傳進你體內,你此後……大概也罕遇敵手了。」

  趙靈兒停了一會兒,低聲又道:「不過……唉,你回家吧!苗疆……我一人去就成了,你和林姐姐回去,好好地成親,生娃娃……」

  趙靈兒的熱淚落在李逍遙臉上,李逍遙奮力想起來,抱住她,說我不回去,我要跟著你到天涯海角;我誰也不娶,這世上我只要你!

  但是,他連眼皮也無法動一動。

  趙靈兒哭了一回,緊緊握著李逍遙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磨著,道:「我……唉!我怎會與你……唉,孽緣,你真是我的孽緣哪!我……我不能跟你在一塊兒,就像我娘不能跟我爹在一塊兒一樣,這是我的命,可是……可是我不恨也不怨,逍遙哥哥,你……你給了我最好的禮物,我已經滿足了,我……我有了你的……唉!」

  趙靈兒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李逍遙的手,李逍遙感覺得出她輕輕吻著他的手心,接下來,李逍遙又什麼也不知道了。

  李逍遙再度清醒時,身上陣陣寒意,他先想到趙靈兒悲切的話語,似覺是夢,但又不敢肯定。接著他聽見身邊有人急切地叫道:「爹,您先醫治李公子,他到現在還沒醒,他不知怎麼了!」

  那是韓夢慈的聲音,接著另一女子也急道:「醫仙,求您救救李大哥!」

  那竟是林月如的懇求,李逍遙暗想:「我一生一世沒聽過她求人,這倒新鮮。」

  韓醫仙道:「你們都醒了,怎會李少俠還在昏迷?難道他受了重傷?」

  林月如急道:「一定是的,他的臉色忽白忽青,或許中了什麼毒。韓醫仙,您快救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李逍遙越聽越驚奇,真疑心這不是林月如說的話,而渾然沒有注意韓醫仙已握住了他的腕,一診脈,便發現李逍遙已經醒了,不過還在裝死。

  韓醫仙苦笑了一下,故意道:「李少俠沒什麼大礙……」

  林月如叫道:「這還叫沒大礙?」

  韓醫仙道:「要李少俠清醒,有個法子,就是在他的迎香、禾膠、扶突三穴上施以刺激,他便會醒了,而且要女子為之。」

  韓夢慈不解地說道:「這……這法子……?」

  林月如道:「真的嗎?那……那我試試看。」

  李逍遙還搞不清那三穴是在何處,鼻子已被林月如一把捏住,喝道:「你再裝,再裝啊!」

  李逍遙哇哇大叫,喊道:「放……放開……哇!」

  韓醫仙微笑道:「果然醒了吧?」

  李逍遙連忙起身,苦笑道:「我醒了,韓醫仙妙手回春,舉世少有。」

  林月如一臉恚怒,道:「再裝死!哼!」

  想到自己昏迷不醒時,她那樣心急憂慮,李逍遙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也不跟她鬥了,只好苦笑不已。

  韓醫仙道:「黑水與白河二地的屍妖之患已去,李公子,林姑娘,你們真是兩地的大恩人。對了……趙姑娘呢?」

  此話一問,李逍遙心頭便整個往下沉,林月如道:「她……她為了救我們,跟那些苗人走了。」

   「什麼?那些苗人……趙姑娘如何會與他們同行?」

  林月如道:「可是那些苗人喚她公主,對她很恭敬,我想……或許不是我們原先擔心的那樣。」

  韓醫仙驚愕地想了想,另有意味地說道:「唉!趙姑娘有許多事情不願意牽連別人,她都自己承擔了……李少俠,你要再去找趙姑娘嗎?」

  李逍遙堅決地說道:「我不會讓她離開我!」

  韓醫仙露出放心的笑,道:「呵呵……那我就安心了。我相信你和趙姑娘還有緣分的!」

  李逍遙道:「多謝前輩,那我們告辭了。」

   「稍等,」韓醫仙道,「李少俠,我方才試你之脈,發現……你的內力驟增至不可思議之境,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逍遙一聽,竟無喜悅之意,看來昏迷之時所聽見的話原來是真的,趙靈兒要他與林月如在一起?為什麼呢?

  見李逍遙悶悶不語,韓醫仙也不好再追問了,只好說道:「少俠不便透露,老夫自不強人所難。請少俠與姑娘一路多加保重。」

  林月如道:「嗯,後會有期!」

  李逍遙與林月如離開白河村,便往西南的路行去。這一路之上,李逍遙不停地想著究竟趙靈兒在自己昏迷時,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竟沒有注意到林月如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不知過了多麼久,李逍遙才想起:「林月如為何要跟著自己呢?」

  李逍遙轉過頭來,對林月如道:「月如妹妹,你回家吧!」

  林月如道:「為什麼?」

  李逍遙道:「我離開家鄉,是為了護送靈兒到苗疆。如今,靈兒給苗族的人帶走了,雖說……她是自己願意的,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放著她不管,我還是得到苗疆一趟,見到靈兒的母親。」

  林月如沒好氣地問道:「見她母親做什麼?」

  李逍遙道:「向她提親,這是我已經答應過嬸嬸的。」

  林月如怒道:「你……你就當著我的面說這話,那我呢?我算什麼?」

  李逍遙一怔,過了一會兒才嘆道:「比武招親是誤會,這事……我已說了許多遍了。月如妹妹,你不必再跟我同行了,回家去吧!」

  林月如咬著唇道:「我不!」

   「可是……」

  林月如道:「我不回家,你管不著我!你以為我是跟著你?少臭美了,我自己愛離家逛逛,與你無關!現在起,咱們倆只是正好順路,我愛走到何時,就走到何時,你管不著!」

  李逍遙被她的千金脾氣弄得苦笑不得,只好道:「你……唉,我說你還是回去的好。」

  林月如往前快走了幾步,道:「我想要什麼時候回去,那是我的事!你管別的旅客做什麼?真是可笑!哼!」

  望著她快走在前的背影,李逍遙百感交集。

  他想到林月如偷偷回家為趙靈兒取藥時,順便多帶了個包袱,那時是不是就已經決定了她要和自己同行,離開家,到一個她也未知的前路去?

  這一路上她總是在激戰的最前線,從來不肯讓他半步,兩人合力抗敵殺敵,她的膽識早已讓李逍遙打心底佩服起來。雖說愛與她鬥嘴,但是,他已深知林月如並不是原先他所想像的嬌慣之女,而是真的性烈如火,嫉惡如仇,才會那麼不顧危險地蹈敵之先。

  這樣的個性若是個男子,李逍遙絕對要引為心腹,結為手足。若為夫婦,也絕對敬她如賓,相伴共闖江湖而終生不棄。

  林月如雖然不說,但是這麼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說李逍遙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但李逍遙與靈兒誓盟在先,他知道靈兒比月如更需要他的保護,更不能沒有他。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放棄靈兒而擇月如,在此時,心中確實充滿了歉意與矛盾。

  兩人這樣一路無話,不知行過了多久,便見到官路大道的旁邊,有公設的石桌椅休憩處,一名苗族裝束的婦女坐在其中,一雙骨碌碌的眼睛打量著路人。

  一見到苗人,李逍遙不禁就緊張了起來,暗自想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月如走在前面,她見到這名美貌苗婦,也是心裡打了個突,立在道旁等著李逍遙。

  李逍遙步上前去,和林月如互換了個眼神,不料那苗族美婦已自己走上前,笑著問道:「小兄弟,借問一下,揚州城怎麼個走法?」

  李逍遙聽她語致輕柔含媚,口音有點不大像自己所見過的那幾名苗人,戒心去了幾分,道:「呃,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也正想問這個問題。」

  那苗族美婦笑道:「呦,那是我不好意思啦。」

  李逍遙道:「這位大姐,你是苗人?」

  那女子道:「是啊,瞧著很新鮮麼?」

  李逍遙道:「原本以前是很少見到苗人的。」

  他保留了一層最近常見到,以免惹上無謂的麻煩。

  那苗人美婦即使不笑,眼角眉梢也帶著幾分甜意,道:「這位是你媳婦?漢人姑娘真是美!我要是男子,便見一個愛一個,不知選誰才好呢。」

  李逍遙大窘,道:「沒,沒這樣,她,她是我妹子……」

  那苗人美婦笑著望瞭望林月如,道:「你是不是他妹子?」

  林月如別過了臉,不去回答,臉色甚是難看。那苗人美婦笑得腰枝亂顫,道:「啊呦,你們漢人的姑娘,被叫成妹子會生氣的麼?姑娘,我們苗人,若是遇上負心人,便賞他一顆蠱嘗嘗,他若是不聽話,蠱就發作,鬧得這個負心人生病做噩夢,甚或發瘋,非叫他乖乖的不可!」

  林月如道:「哼,誰敢負心,我一劍把他殺了!」

  那苗人美婦笑道:「姑娘,你沒這樣狠心。我說你還是學學苗人的蠱術有用,呵呵……」

  李逍遙越聽越不對勁,忙道:「這位大姐,我和我妹子還要趕路,不耽誤你了。」

  說著,便要拉林月如前行,林月如甩手道:「我又不跟你一路,少拉拉扯扯的!」

  李逍遙道:「別鬧了,我知道你不高興,有話慢慢地說……」

  林月如道:「我高不高興也不關你的事!」

  李逍遙突然轉頭一看,「咦」的一聲,發現那名苗人婦女不見了。林月如也奇道:「她怎麼……一眨眼就消失了?」

  在李逍遙與林月如說話之際,瞬間不見,實在是鬼神般的速度與身法。

  李逍遙感到哪裡似有問題,道:「這苗女……會不會是與鬼陰洞那群人是一夥的?」

  林月如臉色一變,是有這個可能,那麼她攔在路上,用意就是試探李逍遙與林月如是否會繼續追蹤趙靈兒了?

  林月如道:「不先找出靈兒妹妹,瞎猜也沒用。」

  李逍遙點了點頭,兩人一路上遇人即問,也很快找對了路。李逍遙自從醒來之後,便感到身子輕捷許多,因此與林月如趕起路來也格外地快。

  揚州是數一數二的大城,遠遠地就望見了城的輪廓,還沒進城,牆外就有絡繹不絕的商旅隊伍,也有不少城外的交易吵所,顯出一派繁榮。

  城門的關口有許多巡捕、官差嚴陣把守。李逍遙起初並不以為意,本以為是因為揚州城大錢多是非多,所以關口把守也比較嚴格。

  李逍遙與林月如一進入城門,對門的市街上,便有一群人圍在一面大牆前議論不休。

  李逍遙和林月如好奇地湊上去看,原來不過是張告示,寫著:「奉揚州太守之令,近日府城內宵小猖獗,為確實追查嫌疑犯,往來商旅行客,依律只許進城,不許出城。」

  李逍遙略感驚奇,道:「只許進不許出?怎有這樣的道理?」

  林月如也大為意外,道:「這太荒唐了!」

  旁邊有一名城裡人道:「這也沒法子,近來揚州城裡太不平靜,偷竊的、滅門的,到處都是。二位怎會挑這時來啊?」

  林月如道:「治安不好,是你們的官老爺該抓人才是,禁止大家出城,這不是把一個揚州城當成了大牢房,一律關著嗎?」

  那城裡人笑了一笑,也不發表評論,便走開了。

  李逍遙道:「若我們真的要走,那幾個官兵也攔我們不住,別理這張告示。」

  林月如道:「嗯,我餓了,咱們找處地方吃點東西吧。」

  李逍遙自無異議,兩人在這大街上找尋可以下榻之處,一路上兩邊商店鱗次櫛比,磨刀鋪、酒肉鋪、兵器鋪、當鋪、南北貨、客棧,種種店面都是人聲鼎沸,忙個不停。李逍遙經過了幾間小客店,林月如都視若不見,李逍遙只當她還想逛玩,便耐著性子陪她。

  走了幾條街,又見到牆上有一告示,寫道:「查有女飛賊集團為盜者,目無法紀,四處行竊,作惡多端。特頒此令,有消息密報經證實者賞銀二百兩。」

  李逍遙道:「瞧瞧,揚州城裡連女人都犯起案來了!」

  林月如道:「這真是特別,我還以為女賊是唐人傳奇裡才有的呢!」

  李逍遙笑道:「不知是你的本事高強,還是這些女賊的本事高強?」

  林月如微笑道:「如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一較高下!」

  兩人繼續隨意地遊逛,李逍遙眼尖,又看見第三張大告示,貼在藥鋪側牆旁,十分顯眼,但已經有些破了,上面寫著:「揚州縣令諭令,嚴施宵禁,閒雜人等晚間禁行,違者拘禁三日,罰銀三十兩。於犯眾知情不報者,隱匿賊情者,罰銀三百兩。隨地吐痰、便溺者罰銀二十兩。妨礙官差公務者罰銀一百兩。聚賭者罰銀三百兩。縱犬傷人,罰銀十兩。」

  李逍遙更是大奇,道:「月如妹妹,你瞧,這揚州縣令將這些都貼成告示,不知有什麼意思?」

  林月如越看越不悅,道:「我說這縣令是個無能之輩!就是自己什麼都管不好,才要這樣宣示他的權力!我看哪,他們是絕抓不到飛賊的!」

  李逍遙道:「我是不知道他抓不抓得到,不過這樣到處亂貼告示,看了真是滿討厭的。」

  林月如道:「反正咱們休息夠了就走,不必呆在這個城裡。那間客棧還不錯的樣子,咱們去吧!」

  李逍遙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這才知道,林月如這個大小姐所謂的「找處地方吃點東西」,是指揚州最大的飯鋪與客棧,矗立在市中央最熱鬧的地區,進進出出者,皆是錦衣羅緞的富貴之人。

  李逍遙與林月如進入店內,要了兩間上房,一桌上等酒席,李逍遙皆順著林月如的習慣,他原本就是頗為隨和之人,不管是困苦或是富貴,對他來說,逍遙自在是最重要的。

  他們兩人一面用飯,一面聽著鄰桌的幾名富商在談論道:「最近,那女飛賊實在太倡狂了,聽說所盜之物,無不價值連城,次級的她還不要呢!唉,弄得許多人的傳家之寶,一夕無蹤了,真是擔心啊……」

  另一人氣憤地說道:「揚州太守無能昏愚,也難怪無法積威!宵小們無人怕的,治安怎不日漸惡化?」

   「太守無能也就罷了,手底下又全是阿諛趨附之徒,沒半個可用之材,想有所作為,真是做夢!」

  林月如道:「你瞧,我說得對吧?」

  李逍遙笑了一笑,道:「是,很對。」

  那幾名商人又道:「這新太守一上任,分明是個小家出身,一輩子沒見過錢,什麼小錢都要,整天罰這兒罰那兒;嘖!真是笑掉大牙!」

  另一人道:「別看他貪這小利,整天加起來也不得了啦,我說他這幾年任內,油水足可刮個飽!」

  有人說道:「京裡頭在傳言,現在普通的縣令,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到,六百兩銀子一個師爺,二百兩就可以買到一個巡捕的位子,這樣的本錢,當縣令一天就回收,以後全是淨賺,天下竟有這麼划算的生意!」

  原先那富商笑道:「趕明兒個出城後,我也去買個縣令的位子玩玩。」

   「唉,賊不好好抓,定那麼多的禁令!這縣太爺是要對付老百姓,還是要對付賊啊?」

  李逍遙與林月如整頓飯裡,身邊的幾桌所談的盡是飛賊的可怕以及官府的惡形,可見這已是揚州城內居民的兩大痛恨,對百姓傷害,或許還不下於妖怪。

  兩人晚飯過後,林月如還要到處去玩,李逍遙並無興致,一個人在房間裡回想武功,自己細細揣摩著酒劍仙教他的一招一式,他這幾場大戰以來,所使的還是慣常使用的幾招,有時想好好地使出別的不常用的招術,卻因不夠熟,而不敢貿然動用,如今好不容易有個空檔,正應該潛心研習。

  李逍遙在房間內時而回想劍訣,時而起身比畫,劍隨手刺出,嗤的一聲,一道淩利劍氣竟破窗而出,外頭立刻傳出人的驚呼。

  李逍遙怕傷了人,連忙推門而出,在房外的是吃飯時在鄰桌的富商之一,他一直緊守著一個綠色的包袱,此時更是緊緊抱在懷裡,嚇得臉色發白,動彈不得。在他面前的花圃護欄被劍氣削過,平整的切口觸目驚心,那富商要是快走一步,腿上早就被穿個窟窿了。

  李逍遙道:「這位老闆,您沒事吧?」

   「啊,啊!」那富商回過神來,勉強擠出笑,道:「沒事,沒事,英雄你……你練武功?」

  李逍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道:「不小心打擾了您,真是抱歉。」

   「哪裡,哪裡,我沒事,我沒事。」那富商要走,卻又停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唉……小兄弟……」

   「什麼事?」

   「你……還很年輕,是來揚州城做什麼的?批貨?找姑娘?」

  李逍遙道:「不,都不是,嗯……只是路過……」

   「路過啊。」那富商不知在想什麼,又道:「那與你同行的姑娘她……?」

   「她出去遛遛。」

   「出去遛遛,喔……」過了一會兒,那富商道:「你們住的這上房,是揚州城裡頂級的,連我也捨不得住,真是大手筆啊,令堂官拜幾品?在哪兒高就?我還要請您多多提拔呢!」

  李逍遙暗笑在心,想道:「我嬸嬸在餘杭開個小客棧,想提拔你,最多能教你做兩道菜!」

  他不喜歡這樣見縫插針,有機會就鑽營的人,便只微微一笑,道:「您沒受傷就好,不小心驚動了您,對不住,晚安。」

  說完,李逍遙便閉門深坐,繼續研究劍法了。

  時辰漸過,林月如一直沒有回來,李逍遙等得有點心焦,信步出了房門,本想到處走走,猛地想到:「這城裡有宵禁,我竟忘了,這可糟糕,月如妹妹再不回來,就犯了禁了。」

  他走到客棧的酒樓處,本想問店小二城裡有沒有什麼可能是林月如會去的地方,一步入酒樓,便見到空曠的店面中,有三名無賴正包圍住一名坐在桌前的女子。

  那女子肌膚極白,衣裳極柔滑,又似有意若無意地微微露出小半片的香肩,一頭柔絲斜挽著,眼神嫵媚,任何人看了都會心口怦然。

  但那三名無賴的包圍,顯然很讓她不耐。那三人個個其貌不揚,衣著吊兒郎當,笑道:「小娘子,你好香喔!讓大爺抱一抱吧!」

   「看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真想捏上一把。」

   「晚上有沒有空啊?跟咱們快活快活!」

  那女子臉色不耐,李逍遙正在想要不要去救她,她已用那雙塗著鮮紅蔻丹的小手,擎起酒杯來,飲了一口,接著又倒滿一杯,道:「你們喝不喝啊?」

  那三名無賴大喜,道:「喝!喝!」

   「這杯上有娘子的香唇沾過,就算是尿我都喝!」

   「我先,我先!」

  那女子就算冷冷淡淡的,還是透著說不盡的媚意,道:「別急,一人一杯,全都有份兒。」

  那三人喜不自勝,說的話也越見下流了,李逍遙想道:「原來是願打願挨,還好我沒去多管閒事。」

  李逍遙正打算離去,那女子已柔若無骨地起了身,望向李逍遙。

  李逍遙一愣,不知她打算怎樣。

  那女子卻只是盯了他一眼,便轉身向客房走去。

  接著便聽見接二連三的「砰、砰」之聲,那三名無賴已經相繼倒地不醒了。

  李逍遙大驚,那女子倒是見怪不怪,便往客房而去。李逍遙好奇心起,追上前欲一探她的底細,只見那女子步入東邊的一個小廂房,李逍遙好奇萬分地在外探望,不大好意思問她是用了什麼法子弄倒那三名無賴,但又不捨這樣就走。

  那女子的身影,倒映在窗上,似乎正在對鏡梳妝,動作還是那麼柔媚,真是渾身的媚骨。

  此時,房內傳出帶著天生鼻音的語聲,似嗔似癡地,說道:「那三個白癡只是中了醍醐香,躺在那睡上一個時辰自會醒來。小兄弟,你還想知道什麼?」

  李逍遙面紅耳赤,道:「不……沒,沒什麼,打擾了……」

  李逍遙連忙快步回房,經過那富商的房間,進入自己房裡,想道:「那女子真厲害,居然知道我在外面,可見到處都有高人,就連那嬌媚入骨的女子,也深藏不露。」

  李逍遙等著林月如,不知不覺便伏在桌上睡著了。

  李逍遙才睡下沒有多久,便聽見推門聲,依那腳步聲推斷,應該是林月如。

  李逍遙本想起來,又想道:「不對,月如妹妹進我房間做什麼?她有什麼詭怪主意?」

  便不作聲也不動,等著看林月如打算如何。

  只聽得窸窣聲動,李逍遙背上一暖,竟是林月如取過一件薄毯為他披上。

  李逍遙心頭溫暖,想著:「月如妹妹其實也很溫柔的。」

  林月如接著卻長嘆了一聲,這一聲長嘆中,有著無限溫柔,一片哀思。李逍遙心口一動,竟感到這聲嘆息,與趙靈兒十分相似。

  林月如輕輕地說道:「唉!李大哥……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麼呢?」

  李逍遙胸口一震,雖然這是他早已知道的心思,但林月如這麼哀怨地說了出來,更讓李逍遙心情大動,不知該何以自處。

  外面靜寂無比,只有幾聲蟲鳴,林月如坐在李逍遙身邊,默然不動。李逍遙繼續趴著裝睡,心裡卻在想:月如這時是什麼樣的神情?她是愁容不展,還是正在看著他?

  陡地一陣騷動,自門外響起,有人大喊:「有賊啊!捉賊!」

   「賊?」林月如一躍而起,推了門便奔出去一探究竟,李逍遙抬起頭來,疑惑地跟了出去,才奔出去,便聽見鏗鏘的刀劍相格聲,李逍遙奇道:「怎麼了?」

  順著騷動之處趕去,客棧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兩道纖纖人影,鬥得正激,竟是林月如與一名黑衣女子。

  掌櫃和一些不知什麼人,躲在暗處或是桌下,抱著頭,沒一個敢出來。

  只見前方的走廊上,一道修長的女子身影手上一揮,林月如揮劍格去,丁丁數響,盡是暗器被林月如擊飛之聲。那黑衣蒙面女子振掌往林月如胸前拍去,林月如一劍劈落,她無法得手,趕緊躍出廊外,林月如喝道:「休走!」

  便仗劍追了出去,那黑衣女子反掌又揮出暗器,林月如急忙揮劍擋格,伸腕疾刺,差點要劈斷那女賊的手腕,女賊縮手驚呼一聲,翻身就逃,林月如依舊緊追在後。

  那女賊的腳程極快,又加上肩上背了一包東西,逃得更是賣命,簡直像是飛的一般。

  李逍遙雖沒學輕功,但內力過人,倒也沒落後,見前方林月如緊追不捨,三人順著城牆一直往東跑,跑了四五裏地,女賊忽又北轉。

  林月如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女賊一個猛然轉身,林月如反應不及,她手中銀鏢就要往林月如眉心砍下!

  林月如向旁一躲,那女賊掉頭又奔,林月如暗恨這女賊不但手段狠,又狡猾,這麼一驚一頓,原本七八步的距離又拉開了十幾步,那女賊提氣嬌喝,便以壁虎遊牆功竄上了一戶大戶人家的屋頂,林月如也會飛簷走壁,提氣便追,斜繞了一小段路,躍上屋頂時,正好擋在那女賊的面前,喝道:「哪裡逃?」

  女賊不得不以掌相迎,但林月如手中有兵器,她沒有,一時間只能東閃西避,劍光中兩道黑影穿梭來去,相戰了不下十回合。

  李逍遙趕至,一劍往女賊背後刺去,不料女賊拔空而起,輕巧地飛至數尺之外,嫣然媚笑道:「嘿!偷看人家梳妝的小白臉兒,身手不賴,可惜奴家沒空陪您玩了!」

  她翻身欲奔,李逍遙振劍刺去,喝道:「休逃!」

  那女賊拋出一物,笑道:「這是咱定情之物,你千萬別給他人!呵……」

  李逍遙急忙閃躲開那物,碰地一響,那東西落在瓦上,原來是她原先背著的包袱。

  這麼一失神,女賊已不見蹤影了。

  林月如道:「快攔下她!」

  李逍遙道:「追不上,別追了。」

  林月如跺足道:「怎麼這樣就算了?……哼,咦,剛才你不是睡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李逍遙笑道:「有個人替我蓋被子,還在我耳邊講一些奇怪的話,我怎麼可能不知不覺?」

  林月如俏臉緋紅,瞪大了眼睛,怒目對李逍遙道:「原來……你……你偷聽……你這個壞蛋!」

  李逍遙不再說下去,道:「你也太逞強了!那黑衣賊身手高強,你對付她太冒險了。」

  林月如不服地說道:「我們二人聯手,誰還怕她?你為何要放她走?」

  李逍遙一拎包袱,道:「東西追回來就好了,追她也追不到的。」

  林月如道:「誰說追不到?我瞧見她往那兒一處豪宅奔了過去!」

  李逍遙道:「若她只是經過,你追也是白追,若那是她的藏身之處,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林月如眼珠子一轉,突然變色,道:「我問你!她說……『偷看人家梳妝的小白臉兒’,是什麼意思?」

  李逍遙一窘,道:「就是……就是那個意思。」

   「你……你偷看她梳妝?」

   「不,不是,這說來話長……」

   「那『這是咱定情之物’又是什麼意思?」

   「那個……我是真的不知道,月如,你別記著這些小事好不好?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完璧歸趙。」

  林月如一臉痛恨,道:「莫非那名苗族女子,說什麼見一個愛一個,就是在說你?呵!連一個路人都看出你是個輕薄的淫賊,我竟看不出來,真是瞎了眼啦!」

  李逍遙急道:「哎,你耳根子真軟耶,我豈是那種人?」

   「不是的話,你捨得抓她入官嗎?」

  李逍遙道:「我怎麼捨不得?我是不想浪費時間,我要趕著去苗疆!」

   「哼!我看你就是捨不得!」

  李逍遙無奈地說道:「罷了,罷了,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李逍遙狠下心不理會林月如的無理取鬧,徑自提著那包裹往回奔去,林月如喪著臉跟在後面,一臉不悅之色。

  兩人奔入客棧內,天色已經大明瞭,只見才剛開的店裡,那名富商正在痛哭,掌櫃和一些旅客都圍在一旁安慰著。

  那富商泣道:「嗚……我的行李被偷了,我的財產全在裡面呀!我的金元寶……古董……嗚……」

  掌櫃的說道:「您必有價值連城的古董珍寶,否則那女賊還不屑偷呢!你這樣有錢,丟了也只好認啦,至少命還在。」

  那富商哭道:「你有所不知哇!我是要回長安的,順道經過揚州來做點生意,身上帶的……就是所有財富了,誰知道……進城後就出不去,你們揚州太守要我們這些外地人困在這兒,不就是等著讓女飛賊偷嗎?嗚……我一無所有了!」

  李逍遙與林月如步入店內,他們一進來,所有的人全靜了下來。

  李逍遙將布包往桌上一放,道:「是誰的?我們搶回來了。」

  那富商連忙上前一步,將包袱解開,黑色的包袱底下果然是綠色的布包,那富商大喜過望,道:「是我的,是我的沒錯!」

  他也不顧眾目睽睽,當場便將綠色布包展開,露出裡面許許多多的元寶金銀,看得眾人眼都花了。

  他翻找了一會兒,臉色大變,道:「咦?……少了一樣?我的紫金葫蘆呢?」

  林月如道:「什麼紫金葫蘆?」

  那富商臉都紅了,脖子也粗了,道:「是不是你們偷藏起來了?那葫蘆是無價之寶,我願意用全部的東西換回它來,你們這些都拿去不要緊,就還我那樣便成了。」

  林月如好不容易聽懂了他的話意,道:「你……你意思是我們跟飛賊是一夥的?」

  那富商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那紫金葫蘆是我的命,你們拿走了,是要我去死啊!」

  林月如氣得講不出話來,道:「我們冒著生命危險,才把你的東西搶了回來,你不但不感激,反倒誣賴起我們?」

  李逍遙也怒道:「這位員外,我們若是真的拿了你的葫蘆,又何必把這包東西還你!?」

  富商道:「這樣自盜自追的把戲,我在江湖上這麼多年,看多啦!那紫金葫蘆可是我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才弄到手的!我……我要去報官!報官!」

  那富商急忙將所有財物包起,搖搖晃晃地大步往外奔去。

  林月如更是怒氣沖天,在背後大聲道:「好心沒好報,不知道感恩圖報就算了,還反咬一口,這種人,無情寡義,被偷光了活該!」

  李逍遙放眼觀察店中的人,眾人都露出不敢多管閒事的表情,更多人是狐疑的眼神。李逍遙想通了,自己和林月如兩個年青男女,出手闊綽,又不像來經商投親的,又會武功,是很容易啟人疑竇。在場諸人或許全部都認為那富商說的是對的。

  李逍遙道:「如妹,算了。我看……咱們是中了那女飛賊的計了!」

   「中計?」

  李逍遙道:「那位員外的寶物,一定在那女飛賊的手中。我們搶回來的,只是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林月如怒道。

  李逍遙道:「別心急,咱們好人做到底,想個法子幫他找回失物,就成了。」

  林月如嗔道:「哼!那種無情無義的人,誰要幫他找回失物!」

  李逍遙道:「非是為了他,是為了我們的清白。」

  林月如依然不服,李逍遙牽起她的手,道:「走吧,官府來了就來不及啦!」

  林月如本來還滿心的不願意,手被李逍遙用力地拉緊了,卻不由自主地起了身,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依昨夜追奔的路徑,往城東轉北,躍上高牆,便見到南邊有一處大宅院,十分安靜,遠遠望去好像還有許多白色燈籠搖曳著,像是個服喪之家。

  林月如奇道:「我昨晚見那女賊是往那兒奔去,怎麼是喪家?」

  李逍遙道:「或許那女賊狡猾過人,找了這讓人絕不疑心的掩蔽之所。」

   「嗯,有道理,咱們打聽打聽。」

  李逍遙與林月如以輕功趕至那戶大宅外,信步往有市集之處行去,越是有市集的地方,消息就越多。

  林月如見到一處專賣女紅刺繡之物的地方,便走進去。李逍遙道:「唉,你也會刺繡?」

  林月如道:「你不知道這地方,傳說流言最多?」

   「是嗎?」

   「哼,我不愛這些女紅針線,就是每回做的時候,丫環老婆子就聚在一堆,淨說些別人的閒話,我見了就討厭得不得了,恨不得掩著耳朵逃得遠遠的。女人一刺繡,沒有不講閒話的!」

  李逍遙想想,就連可愛的丁香蘭姐妹,好像也都是邊做針線邊聊別人家的事,看來這似乎是女子的通病。

  林月如與李逍遙走了進去,裝出挑選針線珠花的樣子,立刻有個手持繡框做到一半的婦人道:「媳婦真標緻,相公陪你出來選針線?」

   「呵呵……小兩口,羨煞人啦!」

  果然馬上開始八卦,林月如微笑地說道:「我們才搬來,什麼也不懂,大姐姐們可得告訴我這裡誰好相處,誰不好相處,免得我得罪人了。」

  那幾個婦人,最少都可以做林月如的娘了,林月如這聲「大姐」叫得出口,連李逍遙都不禁佩服她的虛偽。

  可是這肉麻的虛偽偏是最有用的,要知道女人年紀越大,越怕人說起,因此故意把她說小了,就算一聽就不真,她還是會很高興,甚至將你引為心腹。

  那幾名婦人一聽,全都笑了,有的說道:「小媳婦嘴真甜,真教人疼!」

   「你相公好福氣,真是一對郎才女貌!」

  林月如道:「我瞧旁邊有人在辦喪事,心裡很怕,大姐,你們知不知道那家出了什麼事哪?」

  其中一名婦人馬上露出神秘的表情,說道:「我跟你說啊,妹子,隔壁那棟大宅也是不久才搬來的。」

   「不久才搬來的?這真奇,一搬來就出了喪事?」

  林月如一接腔,話題就熱起來了:「不不,更怪呢,一搬來就掛燈籠,這裡應該是早就有人死了,卻人一死,女主人就搬家,這不是挺奇異的?」

   「最奇怪的不是那樣,這戶人家白天很少見到有人出來,到了半夜,卻常聽見許多人進進出出的聲音。」

  另一人道:「聽說主人就是個寡婦,一個寡婦靠什麼發財?連家裡頭的丫環婢女都穿金戴銀的。」

   「那些丫環,個個都妖精似的,鬼靈精呢!問也問不出什麼,不知道在鬧什麼鬼。」

  另一人道:「我進去過。」

  這話一出,大家都望定了她,她道:「隔壁這戶人家,有一回買了一大堆針線,要我送進去,我一進去就迷了路,差點走不出來,結果……」

   「結果怎樣?」眾人追問。

  那婦人道:「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撞開了一個暗門還是什麼的,抬眼一看,阿彌陀佛,一輩子沒見過堆了滿屋子的金銀珠寶,看得我眼兒都傻了!」

   「什麼?那後來怎樣?」

  那婦人也有幾分不解,道:「後來,我突然眼前一昏,便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時,是在家裡的地上……」

  眾人哈哈大笑,道:「王媽,你做白日夢啦!」

  這些話無異證實了那戶喪中人家,是有問題的。

  李逍遙與林月如確定了這一點,林月如隨便買了些針線,便與李逍遙一同出來,兩人二話不說,同赴那所大宅。

  由外望去,雖然只能見到迎風輕動的白燈籠,但是還是大約可以感覺出門內豪華的樓台與庭園。這樣的大宅子,人口定然不少,但這樣死寂,又不與他人交往,內情並不單純。

  林月如道:「我們要夜裡潛進去?」

  李逍遙道:「來不及了,你忘了那員外報官了?咱們若不比官府快一步找回東西,恐怕就要耗上半天在官府裡。」

   「那……你打算怎麼辦?」

  李逍遙道:「開門見山,若不成就硬闖!」

  林月如把頭一點:「好,就這樣。」

  兩人一同用力地敲著大門,引起不少人側目。

  過了好半晌,大門咿呀而開,一名身穿鵝黃絲綢衣裳的少女開了門,她腕上戴著通體碧綠的翡翠鐲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兩人,柔聲道:「兩位有事嗎?」

  李逍遙道:「我們要見貴府主人一面,有極要緊的事。」

  那黃衣婢女道:「對不起,現在我們家主人不在,有什麼事,可以留個口信,或請晚點再來。」

  李逍遙道:「我非現在見她不可!」

  黃衣婢女微微一笑,道:「她不在,抱歉。」

  說著就要將門掩上,林月如一個箭步上前,頂住了門,道:「我們進去等!」

  那黃衣婢女手腕一動,似乎要有動作,卻聽見丁丁噹噹,一陣細碎輕鈴聲奔了過來,是一名身著火紅絲衣裳的女子,手上腳上都戴著鑲工精緻的金鈴,奔跑之時,陣陣韻律節奏有如美妙音樂。

  紅衣婢女追來,含笑道:「等一下。夫人說,請貴客入內。」

  李逍遙與林月如一怔,那紅衣婢女轉身道:「兩位請隨我來。」

  不知屋主葫蘆裡賣什麼藥,她開門迎敵,反倒讓李逍遙與林月如更感到她城府極深,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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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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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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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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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07 引言回覆
第十六章 枉遭刑憲

   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走向大廳,還沒靠近,便聞到一股濃濃的沉香。
  香氣傳來的方向正是大廳中央的爐子。整間一眼可以看完的大廳陳設十分簡單,除了正中央一座神桌,上面供奉著經書、牌位、素果、香爐等物之外,一名身著黑色薄衫的女子,正跪在神桌前的蒲團上,虔誠地頌經。在她兩邊,左邊一排紅衣婢女,右邊一排藍衣婢女,放眼望去,紅衣的美豔,藍衣的清麗,教人目不暇接。

  李逍遙與林月如等那身穿黑紗的女子誦完了經,那女子柳腰微攏,緩緩站了起來,就連這樣一個動作,都有說不盡的媚意。

  她回過頭來,嬌嫩的臉上,一雙眼中秋波橫流,說起話來色若欲動,李逍遙一時竟看怔了,她分明就是昨晚在客棧的那名女子!

  見到李逍遙這目不轉睛的樣子,林月如眉毛皺了起來,難掩怒色。

  李逍遙定定地望著她看,但她卻一臉不認識李逍遙的樣子,輕道:「奴家姬三娘,守寡待死,不知二位找我這未亡人,為了何事?嗯?」

  李逍遙知道這名自稱姬三娘的女子,不是什麼好人,卻也為她的嫵媚入骨而一時有點暈頭轉向,用力咳了一聲,道:「請……請問這位大姐……」

  姬三娘呵呵一笑,那柳腰的顫動也引人遐思,嬌聲道:「呵……小相公,你的嘴真甜,奴家已年老色衰,聽了這樣的叫法,心頭歡喜得很,你再叫我聲大姐,好嘛?」

  她這一聲懇求,簡直像整個人都要依偎上來一般,就連林月如都看得有些怔了,她也從未見過這麼媚眼媚態,渾身都像沒有骨頭般的女人。

  李逍遙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咳,咳,這個,這不是……嗯,我有事要問您。」

  姬三娘道:「什麼事,奴家什麼也不知道,您問,我答不出來,你可別惱我。」

  李逍遙勉強逼自己不要去聽她的浪聲浪語,道:「咳!是這樣的,昨晚我們追一位女飛賊,追到這附近時給追丟了,所以過來看看,是否有什麼線索?」

   「女飛賊?」姬三娘一手按著鼓鼓的酥胸,一面像整個人就要往李逍遙身上倒下來似的,道:「喲……嚇煞人啦,難道……公子您認為……女飛賊躲在我這嗎?哎喲,奴家無依無靠,怕得很哪,公子,您就留在這兒,幫我看著門戶,好麼?我一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成……」

  李逍遙忙道:「啊,不,這不是……不是說飛賊在這兒,只是朝這裡飛過。昨天夜裡,夫人可曾聽見屋外有任何不尋常的聲響?」

  姬三娘想了想,媚眼秋波又蕩了過來,嬌笑道:「昨夜……?呵,當然有啊……」

  李逍遙追問道:「那夫人可曾看見有人……從您這屋頂跳入院子中?」

  姬三娘目露愁色,哀怨中帶著三分癡嗔地對李逍遙道:「月圓之夜,奴家獨守空閨,昨夜又是孤枕難眠,盼呀盼呀,看會不會盼到一位翩翩郎君從天而降,來陪陪奴家。」

  李逍遙面色一紅,故做怒色,道:「夫人!請勿如此放浪形骸,我是問您飛賊!」

  姬三娘微笑道:「這……」

   「有,還是沒有?」

  姬三娘道:「唉,奴家再怎樣姿色鄙陋,也不會去盼一個飛賊,從我家屋頂跳下來啊,何況,還是個女飛賊呢……」

  李逍遙道:「就是說,沒有囉?」

  姬三娘輕移蓮步,步近了他,道:「相公,您這麼想抓飛賊的話,今晚何不在這寒舍住下來?說不定……那飛賊又從我這屋頂經過,不就可以逮個正著嗎?」

  李逍遙道:「這……不太妥當吧……」

  姬三娘真的走近了李逍遙身側,渾身不知什麼香氣,撲鼻而來,近看更發現她身上的衣裳布料薄得幾乎透出了肌膚的顏色,白得讓人目眩。

  姬三娘靠近了李逍遙的臉,說話之際,清香撲鼻:「奴家最最崇拜有正義感的俠士了……您就讓奴家達成這個小小的心願,也不肯麼……?」

  李逍遙道:「我,我……已投宿客棧了……」

  姬三娘笑道:「呵呵……小相公,投宿客棧多花錢呀!這揚州城治安這麼差,我這房子這麼大,就是沒有個男主人,到了晚上,奴家心裡會害怕呢!」

  她說著,聲音微顫,好像一點驚擾就會嚇壞了似的,李逍遙道:「是……是,大姐沒人依靠,過日子是真辛苦了一點……」

  姬三娘一把握住了李逍遙的手,道:「您何不搬來這住下,豈不兩全其美?」

   「這……這……我考慮看看……」

  在一旁的林月如再也受不了,發話道:「哼,未亡人?當著牌位面前這樣風言風語地勾引男人,算什麼未亡人!」

  姬三娘媚笑道:「呵呵……比起孤男寡女,雙宿雙飛,投宿客棧,還共處一室的,奴家的臉皮還算薄了點呢!」

  林月如臉上一紅,怒道:「你……你說誰!!」

  姬三娘媚眼一吊,笑道:「誰搭腔就說誰。」

  李逍遙連忙道:「別吵,有話好說……」

  林月如氣得渾身發抖,道:「誰跟這騷狐狸有話好說?哼!你愛聽她說話,你自己留下來聽吧!」

  林月如轉身便往外跑了出去,李逍遙大急,叫道:「月如!你去哪裡?」

  背後的姬三娘含笑道:「呦……小妹妹氣跑啦?姐姐逗逗她,怎麼就這個拗呢?」

  李逍遙道:「抱歉,打擾了!」便追了出去,仰頭望去,林月如已奔上院子右邊的圍牆,幾下足點起落,身子奔到了屋頂上,背對李逍遙,疾奔開去。

  李逍遙在地面上追林月如,一面仰頭問道:「月如!你爬那麼高幹嘛?」

  林月如道:「你管我!」

  一面說,腳下越跑越快,一蹬便躍至揚州城牆,李逍遙雖不擅輕功,但憑著這幾日的揣摩,也掌握了點訣竅,氣沉腰際,雙足放虛,往上一縱,便也躥上了城牆,但是兩腳一時無法協調,才立在城牆上,便身子搖搖欲墜,連忙雙手亂晃,叫道:「餵,喂!救命啊!」

  林月如一驚,躥上前拉住了他。

  李逍遙卻反手抓住林月如,笑道:「你還跑?」

  被他這麼一拉近身,林月如全身一震,整張臉紅透了耳朵,用力一推李逍遙,道:「早知道就摔死你這臭小鬼!」

  李逍遙笑道:「你在生什麼氣啊?」

  林月如狠狠地說道:「你去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在一塊兒算了!」

  李逍遙道:「咦?這是怎麼說起的?我哪裡得罪你了?」

  林月如大聲道:「還要我說?你好意思要我說得更清楚嗎?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看到狐媚的女人,就失了魂似的,連自己是誰都忘啦!」

  李逍遙道:「你是說那個姬三娘啊?我給她迷了嗎?沒有,絕對沒有!我怎麼會被她迷倒?她沒有你漂亮。」

  見李逍遙說得這樣斬釘截鐵的,林月如斜睨著他,道:「你……你最愛騙人,你明明說我醜……」

  李逍遙道:「你別老提這舊賬好不好?我真的不記得說過你醜,你是真的美啊!那個姬三娘……我承認她是有點女人味……」

  林月如叫道:「你果然就是忘不了她,就喜歡那媚樣!」

   「你話不要聽一半哪,我的意思是就算她再漂亮好了,我也不會忘了真正的任務,你說,我是不是意志力過人?」

  林月如嘀咕道:「我看你分明見了姬三娘暈頭轉向了……咦?」

  林月如身子一矮,拉著李逍遙伏了下來,李逍遙道:「又怎麼了?」

   「噓!你看。」林月如一使眼色,李逍遙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城牆下井邊閃來一道黑色的身影,赫然便是姬三娘。

  姬三娘手上拿著一個小布包,無聲無息地走向井邊,左張右望,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便身子一縱,跳進井裡。

  李逍遙與林月如大驚,探出頭來,但想了一想,便確定姬三娘絕不是突然間想不開,跳井自殺,她手中還有個小布包,那絕對才是她跳井的原因。

  林月如道:「你看她鬼鬼祟祟的,這井裡頭一定有古怪!」

  李逍遙一點頭,兩人同時躍下城牆,包圍這井口,細細地查看。

  李逍遙探了探頭道:「你瞧,這井裡還有這麼一層層的扶梯,我看下面不是水,恐怕是些別的。」

  林月如道:「咱們下去探一探!」

   「如果姬三娘真的是飛賊,正好可以將她當場人贓俱獲!」

  憑他們兩人,抓一個姬三娘,當然沒有問題。

  計議已定,兩人便一前一後地攀了下去。井口十分寬大,足以容納一名大漢進入,更不用說姬三娘纖細的身子,出入簡直是太輕易了。李逍遙和林月如很快便溜下井底,果然連半滴水都沒有,反而是間更寬大的井底地穴。

  兩人前後走進地穴的通道,這井下十分通風乾燥,通路纖塵不染,說明是常有人進進出出的。直到盡頭之處,豁然開朗,果然真的是一間密室。

  點起了幾盞油燈的室內,除了十來口裝飾華美的大箱子之外,滿地還堆滿了各種金銀珠寶,在油燈的光照下,發出陣陣燦然光輝,照得人眼睛幾乎睜不開。不過,李逍遙和林月如知道那些金銀根本不是重要之物,才會隨便堆在地上,重要的必定是箱子中的東西。

  箱子都以重鎖鎖住了,林月如低聲道:「那員外說的紫金葫蘆一定在裡面,可是我們開不了箱子。」

  李逍遙抓住重鎖細看,也有點無奈,道:「親自追到這裡來了,卻……唉!」

  他手勁一重,那鎖竟然「喀」的一聲被他捏破了。

  林月如一怔,道:「這鎖這麼脆弱?」

  她親自拉著另一個箱子的鎖,用力去扯,卻沒半點影響,細看李逍遙手中的破鎖,也非常沉重,並不是隨便就會斷的。李逍遙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林月如看了看李逍遙,又看了看鎖,才道:「這兩天我就一直奇怪,怎麼你突然輕功變好了,身手也變快了好幾倍,你……你的內力像比從前強了許多,韓醫仙說時我還不信。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李逍遙道:「是靈兒她……唉!」

   「就算她把內力全給你,你也不會一夕就變得這麼厲害!」

  李逍遙道:「先別說這些了,趕快找出紫金葫蘆才是。」

  他一個一個捏斷鐵鎖,箱上的重鎖在他手中應聲或斷或破,箱子也輕易被掀開來,裡頭的東西個個都讓人摸不著頭腦,有些像是水瓶,有些又是靴子衣服什麼的,看得李逍遙昏頭轉向,他看不出這些東西的價值在哪裡,但也不去多想,只是一心一意地找尋紫金葫蘆。

  其中一箱裡果然有姬三娘進入時手持的小布包,兩人將之展開一看,包裹裡是個葫蘆沒錯。

   「是這個嗎?」

   「不管是不是,她不會沒事抱個葫蘆跳進來吧?」

   「說得也對……」

  兩人取了這物,李逍遙卻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林月如問道:「你怎麼了?」

  李逍遙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大對。」

  林月如道:「回去再慢慢想吧,我們先將失物還給事主,再慢慢地說。」

  李逍遙想也只能這樣,便和林月如一前一後地出了密室,通過走道,爬上井壁。不過這一路李逍遙就是覺得哪裡不大對。

  為什麼姬三娘明明進了井,人卻不見了?井底有別的通路嗎?她會這麼大意嗎?

  這種種疑團,讓李逍遙感到某種計謀的意味。

  林月如一出了井,立刻驚呼了一聲,李逍遙聞聲,加快速度攀上,道:「怎麼啦?」

  一見之下,整個人都愣住了。大批的官差,不但包圍在井邊,甚至城牆上也有弓箭手,附近更是少不了刀劍在手的官差。

  其中一人道:「有人密報女飛賊在此藏匿賊物,果然人贓俱獲!給我拿下!」

  林月如正要出手反抗,李逍遙急忙眼神一使,兩人逃走雖然輕易,但是成了通緝犯,可就劃不來了。

  兩人就這樣雙手被反綁,在大批的官差押送下,一路堂而皇之地被押解至衙門,引來不少路人好奇地圍觀。

  李逍遙與林月如被押進漆黑窄小的公堂裡,兩邊衙役林立,還有不少刑具陳列。

  一名差役用力將李逍遙往前一推,道:「還不跪下!」

  李逍遙被踢得趴跌在地,也許看林月如是個女子,或是別的因素,竟不怎麼敢對她動手,任她昂然而立。

  不一會兒,穿著縣令命服的男子,與一名儒生打扮的師爺升堂辦案,但是縣令並沒有坐在首位,反而待在旁邊師爺的位子。不一會兒,有人慢慢地步了出來,是個容貌端嚴,身材肥碩的男子,身上的官袍金燦儼然。

  縣令與師爺同時拱手,恭敬地說道:「請太守升座。」

  那名官著五品官袍的肥碩男子點了點頭,慢吞吞地坐在上首,說話也是慢慢的,緩緩的,果然是個命官的氣度,道:「飛賊落網,乃揚州之大幸;皇威無邊,誠下官之蒙恩。女飛賊及其黨羽人贓俱獲,口供招來!」

  他這一升堂就來兩句文縐縐又狗屁不通的駢文,想必是早就背好的,林月如對他滿心不屑,道:「招什麼?我們又不是賊!」

  太守道:「無用之辯是為狡辯,女飛賊,從實招來,還可從輕發落。」

  林月如冷笑道:「要從實招來,有何不敢?本姑娘身家光明正大,我爹是蘇州林家堡堡主,也就是當今南武林盟主林天南,我姨父則正是當今朝中的劉尚書!」

  那太守眼睛一亮,太守是五品,他這捐來的地位則要再低一級,叫從五品。而尚書至不濟也是從三品,足足比他高了四級,已經是整天面對皇上的,他千萬惹不起。

  揚州太守猛地想起:朝中是有個劉尚書,據說他的連襟居然在混武林,還好沒出什麼犯了官府的事,反而對當地的治安很有幫助,所以皇上才沒追問他為何與民間遊俠之輩交往,甚至他還很得上意,官場地位穩固。

  自己如果巴結上這個當朝權貴,那可以說是一下子攀上驥尾,前程無量了。

  太守正要下令先解了林月如的手銬,以禮相待,慢慢地問,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林月如是被人贓俱獲的,女飛賊在城內犯案累累,這麼大的案子,不是自己說放就能放。再說,當庭放人,難免落人口實。不如先加以施威,確定她的罪名之後,再看要持之以挾劉尚書,還是索性趁機大辦,替自己在民間的名聲徹底地翻轉,博得掃賊有功的美名。

  林月如怎想得到這個太守滿腦子計算的,都是名利官位?揚州太守臉上溫色頓去,轉為盛怒,道:「大膽刁賊,還敢胡言亂語!」

  一旁的縣令和師爺可沒這太守八面玲瓏的心思,一聽林月如報上家世,他們也略有聽說,而太守居然對她發威,這可不大像太守平常的作風。

  師爺連忙道:「大人息怒,這飛……姑娘說得跟真的一般。若如其所說,那我們還真不能得罪她。」

  太守怒目一瞠,心中暗笑縣令與師爺果然是一輩子爬不上高位的棒槌,一面正氣浩然地說道:「哼!當朝大員的親人,怎麼可能打家劫舍,以千金之體,落幽冥之井?我當朝皇上聖明,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命官!此賊滿口胡說,欺君蔑上,罪業更重!」

  師爺與縣令幾乎疑心這個太守是否是別人,這種正氣凜凜的話,怎麼可能是他口中說出來的?

  不過揚州太守也知道:將來要不與林月如結成仇,那就千萬不能再惹她,最多只能對她裝樣子,讓她害怕,萬一真的對她動刑,弄假成真,反對宦途有礙。

  太守轉向李逍遙,道:「本官聽說這幫飛賊,全是女子,你一個鬚眉男子,為何也與女賊同行?」

  李逍遙道:「我不是飛賊黨羽,你查清楚!」

  太守充耳不聞,道:「賊黨哪裡人氏?家有何人?以何為生?」

  李逍遙老實答道:「小的是餘杭縣人,父母早亡,無兄弟姊妹,有一嬸嬸在家鄉開一間小客棧營生……」

  太守聽了,居然一敲醒堂木,道:「好!來人!先打二十大板!」

  李逍遙沒想到這樣老實回答,結果是判二十大板,不禁大驚,道:「餵,等等,我說的是實話啊……」

  兩名衙役上前,抓起長木棒,重重地擊打李逍遙的屁股。李逍遙放聲哀嚎,但他自然而然地運起內力相抗,其實覺得半點也不痛。

  林月如擔心回頭望他,急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她擔心的樣子,李逍遙倒也滿開心的,這就算是苦中作樂吧。

  二十板打完,李逍遙還覺得過得太快。

  太守又道:「還不從實招來?」

  李逍遙邊裝出哀聲,邊道:「大人……哎呦……我們真的是冤枉的呀!」

  「還不肯招?再打!」太守再度一敲醒堂木,那兩名差役又上前,乒乒乓乓一陣大棍,往李逍遙屁股上打去,李逍遙雖有內功可以護身,也不禁想到:一般百姓若是被枉抓,而做官的問不出東西,就這樣打,能挨得了幾下?還不是就屈打成招了?一想到這裡,對上首的這些個官,更是氣憤。

  二十板打完,太守又問:「你招不招?」

  李逍遙苦笑道:「大人,我招,我招出案情。」

  太守道:「哼,小賊蠻悍,就是怕打。你說!」

  李逍遙道:「我們會去井底下,是因為見到城內一戶人家的女主人,拿著這跳進井裡,我們便追下去看,在井底下發現一間密室,我們取回朋友的失物,出來就見你們已經包圍我們了……」

  太守用力一拍桌:「大膽!還想狡賴?」

  李逍遙叫道:「大人,若能給我們幾天時間,我一定能抓到飛賊全黨,你枉抓我們有何用處?」

  師爺也道:「大人,這主意不錯,咱們就利用利用他們。能抓到人是最好,要是抓不到呢……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們倆給定罪,您意下如何?」

  太守想了一想,道:「這曲法枉縱,於古無例。不過……嗯……」

  太守左思右想,如果李逍遙和林月如說的是真的,那自己抓錯了人,還抓到林月如這尚書親戚,可謂其過不小。而縱容真正的女飛賊,以後自己的威望還是無法建立。

  如果李逍遙說的是假的,只是欺騙自己,那放走了他們,不是要被恥笑嗎?

  太守左思右想,花花肚腸千思百轉,倒給他想出了個兩全的法子,道:「好,本官姑且信你一回!限你兩天之內抓到女飛賊!」

  李逍遙大喜,道:「多謝太守!」

  太守道:「不過,這女子得先留下。」

   「什麼……」

  太守冷笑道:「如果你敢逃走,我立刻辦她!」

   「可是……這……」

  林月如竟不做聲,太守道:「男賊當庭放人,女賊還押,退堂!」

  李逍遙的鐐銬被解開了,但是卻眼見著林月如被拉下去,李逍遙連忙跟上,一路跟到牢房,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關在這陰暗潮濕之地。

  李逍遙道:「月如……」

  林月如淡淡地說道:「你趕快去捉賊吧,我不要緊。」

   「可是你被關在這種地方……」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哼,還不都是你害的!你將那寡婦抓來,就可證明我無罪。怎麼?捨不得下手嗎?那也好,我就關在這裡,不去礙著你們。」

  李逍遙哭笑不得,道:「都什麼節骨眼了……好,我馬上去抓真正的女飛賊,讓你無話可說。」

  林月如道:「最好是這樣,不然……不然我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李逍遙仍不放心,道:「你在這裡……」

  林月如道:「快去!別這麼婆婆媽媽的,這種地方我根本就不怕!」

  李逍遙道:「還是我先趕回蘇州去,通知你爹請些大官來保你?」

  林月如怒道:「你說來說去,就是捨不得去抓女飛賊?哼!」

  李逍遙忙道:「不,我是擔心你受不了這裡,如果你要我先抓人,那我就先抓人。」

  林月如道:「抓不是說說就算的,要抓就快去!」

  說完,林月如背轉向李逍遙,憤怒地不想理他。

  李逍遙無奈,只好多看了林月如的背影一眼,便趕緊往姬三娘的家宅趕去了。

  天色已黑,李逍遙一路以輕功疾奔,很快便趕到姬三娘的大宅外,潛入四下查看他本打算抓到人之後,嚴逼拷問,怎樣都要先捉到人再說,一想到林月如身陷地牢,他已經無心對姬三娘手下留情了。

  李逍遙在這大宅前後全找了一遍,完全找不到姬三娘的人。

  李逍遙想道:「這娘子狡猾之極,我和月如下了井之後見不到她,便該知道這是她的詭計!她既然如此工於心計,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這裡,等我來算帳。不過……這兩天為了把罪名栽實在我和月如身上,她也必然不會去犯案,一定還躲在這裡!」

  李逍遙等到夜漸漸深了,城裡幾乎已聽不見人聲,婢女們還三三兩兩地在這大宅到處巡視,那慎重小心的樣子,讓李逍遙確信這所宅子裡的婢女,絕對也都是飛賊同黨。

  李逍遙翩然落在大廳前,大廳的門戶洞開,一眼望盡,本是不會有任何人疑心這裡有什麼問題的。但李逍遙知這位姬三娘的心機比一般人深沉,越是門戶大開,越要小心。

  轉頭一見門內的牌位,李逍遙直覺得不對,冷笑著想:「嘿,這個娘子這麼風騷,怎麼可能誠心拜亡夫?她有亡夫嗎?」

  李逍遙大步上前,檢查牌位,整張神桌上並無什麼異樣。

  李逍遙彎下腰來,欲探神桌下方,膝蓋一碰在蒲團上,就覺得有點怪異。

  李逍遙掀開蒲團一看,登時臉現喜色,那蒲團果然遮著一個小小機關,平時姬三娘假裝虔誠,跪在這裡誦經,萬一有狀況,她只要膝蓋往下一頂,就能打開機關了。

  李逍遙按下機關,左邊的屏風後面發出輕微的聲音,若非此時萬籟俱寂,這麼輕微的機關移動聲是絕聽不見的。

  李逍遙繞過屏風,屏風後的牆正緩緩轉動著,若是轉完了一圈,牆又會恢復為普通的樣子。李逍遙連忙身子一閃,竄進秘門之中。

  牆後的走道寬闊,兩邊每隔十幾步就有一盞燈光,十分地溫暖舒服,還隱然有股脂粉香氣。

  李逍遙順著粉香筆直前進,眼前一道門雕花鏤空,垂著湖水綠門簾,門內的紅木花鈿桌椅,也都雕得精細無比,到處都是文雅的古董玩物,牆上掛的幾幅美人圖則讓室內充滿柔媚之意。

  姬三娘的身影,從容地在一扇雕花鏤屏後若隱若現,姬三娘背對李逍遙,抬起手臂將一頭柔瀑般的長髮挽起,她舉手之際,整幅衣袖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粉臂。

  李逍遙不敢多看,這樣步入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閨房,也不是該有的禮數。

  姬三娘卻笑道:「追到這兒,怎麼不敢進來呀?」

  李逍遙想:「什麼男女大防,為了救月如妹妹,也只得對她無禮了!」

  李逍遙跨步而入,道:「你就是女飛賊,我已經知道了,你隨我去衙門吧!」

  姬三娘笑了一笑,款款起身,走了起來,一面道:「真正的女飛賊已經在牢裡,你還要我去做什麼?」

  李逍遙怒道:「哼,你很奸詐,我想是你騙了我和月如進入井裡之後,自己出來通知衙門抓人,對不對?」

  姬三娘笑道:「呵……我通知衙門來捉賊,看是誰偷偷鑽進我家井裡,若是夜裡爬了出來,不知會對我做些什麼呢。」

  李逍遙道:「你做賊的喊抓賊,快隨我去衙門!」

  李逍遙跨上前一把要抓姬三娘,姬三娘竟不退後,整個人迎了上來,反倒嚇得李逍遙退了一大步,否則就要把她抱個滿懷了。

  姬三娘笑道:「哪,你不是要捉我嗎?來啊,把我整個人扛去。」

   「你……好,別以為我不敢碰你!」

  李逍遙更是鐵了心,再跟她計較什麼男女授受不清,就中了她的計了。李逍遙往前一抓,卻撲了個空,姬三娘身形如電,竟能在這轉瞬之間閃出幾步之遠。

   「呵呵……我飛天貓姬三娘自出道以來,從未失手,那丫頭壞我好事,我總要討回。你說,我這樣哪裡不對?」

  李逍遙道:「對不對,不是憑你自己說的,跟我到衙門解釋清楚去!」

  他反手一拔,劍隨手出,刷刷一連三劍,姬三娘一一閃過,身手靈活無比,果然不愧「飛天貓」這個外號。

  姬三娘確定李逍遙不被她的媚功所迷,冷笑道:「衙門我去不得,閻王殿你倒得走一遭!」

   「你想殺人滅口!」

   「呵呵呵……死在我的石榴裙下,算是便宜你了!」

  姬三娘笑語未畢,左手一揚,一樣銀光已當頭刺向李逍遙眉心。

  李逍遙揮劍格去那物,原來是一把銀色的尖刺,還帶著一股腥氣,可見餵了劇毒。

  李逍遙道:「最毒婦人心,看你還有何說!」

  李逍遙的長劍搶攻而上,姬三娘一擊失準,已握了短刃在手,兩人一來一往,過了數招,姬三娘節節敗退。「當」地一聲,原來又是一道暗器被李逍遙格飛,李逍遙手中劍法根本連停都沒停,竟能又格開她的暗器,令姬三娘大驚。

  姬三娘自知不是對手,與其被刺傷而敗,不如使計脫身。

  李逍遙一劍刺去,姬三娘突然拋了短刃,站在原地不動。

  李逍遙劍勢一回,沒有刺進她的臉,以劍刃橫在她頸前,道:「你為何棄了兵器?」

  姬三娘也不管劍抵在脖子前,使勁扭著身子假裝哭道:「疼死我了,你打得我好疼啊,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李逍遙鐵青著臉道:「別裝了,將你交給衙門發落,還有得你好受!」

  他身子一閃,便將姬三娘的玉臂扭住,反扭在後,姬三娘懷中藏有她自苗人處得來的蠱毒,本擬李逍遙接近之時,便借著碰觸傳予他,誰知李逍遙渾若無事,姬三娘反倒大驚,想不透是怎麼一回事。

  李逍遙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其實在他從前在海上遇見那名小苗女時,曾讓小苗女身上的蠱神吸了他的血,蠱神的唾液流進李逍遙血裡,讓李逍遙產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抗體。那小苗女的道行在苗疆內數一數二,她的蠱神更是厲害,普通的蠱毒對李逍遙來說,已是完全無用了。

  李逍遙抓著姬三娘出了地下密室,以輕功直接趕往衙門,闖入衙中,對差役道:「人我抓來了,快叫太守開庭!」

  那差役道:「少俠,太守和縣令都已經睡下了,他們要明日午後才會辦事啊!」

  李逍遙怒道:「我人已抓來,你們就得馬上放了月如!否則她再跑了,我可不管!」

  那差役無奈地說道:「這……可是太守、縣令各自有好幾個姨太太,都住在不同的地方,也不知道今晚他們在哪個姨太太那裡……」

  李逍遙道:「那我把女賊交給你們,先把月如放出來!」

   「不,不行哪,沒有上面的命令……」

  李逍遙火大萬分,這時那師爺來到衙裡,一見李逍遙抓了個俏生生的女子,連忙道:「李公子,你抓到人啦?」

  李逍遙道:「叫你們老爺馬上升堂!」

   「是,是。」那師爺不知為何變得十分恭敬,將李逍遙請至堂上等候,沒多久,太守、縣令果然都趕了過來,連官袍都穿得好好的,這更讓李逍遙覺得有點意外。以這兩位的作風來說,這麼晚了還在關心公事,那是萬萬不可能,怎麼會現在還穿著官袍,真是大有文章。

  升了堂之後,李逍遙將姬三娘往前一送,道:「這才是真正的女飛賊,你瞧清楚了!趕快把月如放了!」

  太守道:「想不到李少俠這麼快就把人抓到了,唉,不過,本官已經命人去召來一干證人,請李少俠稍候。」

  李逍遙微感奇怪,為何太守會變得這麼恭敬?不過他也沒時間多想,只想快點結束這裡的事,帶林月如出來。

  不久,在官差的帶領下,客棧的掌櫃、店小二以及那名富商,都趕至衙門,跪在堂上待問。

  太守一一問了眾人昨晚住在客棧之人是否有這名女子等等問題,有條不紊,掌櫃及富商皆詳細回答,完全證明姬三娘涉案不淺。

  太守喝道:「堂前的女子抬起頭來!本官有話要問你。」

  姬三娘來個默不作聲,太守又喝道:「大膽刁婦,本官問話為何不答?」

  姬三娘笑眯眯地說道:「你在跟我說話?我還以為你在唱戲哩!」

  太守道:「大膽賊婦,竟敢藐視朝廷命官!」

  姬三娘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腰枝亂顫,笑得讓揚州太守渾身不對勁,喝問道:「住口!你笑什麼?」

  姬三娘笑道:「我笑自己一念之仁,反而讓自己放的狗咬了。」

   「此話何意?」

  姬三娘道:「有一天晚上呢,我潛進王員外家逛逛,正好撞見那王家三姨太,跟個肥碩漢子在後花園辦好事,哎呦,今日一見,那偷人家娘子的人,竟坐在高堂上問話呢。」

  這件隱私被當眾掀了出來,太守當場差點坐身不住,喝道:「你……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姬三娘笑道:「我氣自己沒順手一刀宰了你,現在倒成了禍害!」

   「你……」

  師爺忙道:「大人,別跟這瘋婦一般見識,開始問案吧!」

  太守整整衣冠,坐正身子,喘了口氣道:「本官問你,去年十月初六,城北蘇府後花園埋的一缸黃金,被換成一缸屎尿,是不是汝等所為?」

  姬三娘不在乎地說道:「那麼久的事,我哪裡記得啦?」

  太守道:「再不招,休怪本官對你動用嚴刑!」

  姬三娘笑嘻嘻地說道:「蘇老頭埋了一缸黃金,我以為他不要了嘛!」

  太守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去年臘月十六,城門口李記當鋪的銀庫中五千兩銀子被盜,是不是你們所為?」

  姬三娘依然理直氣壯地說道:「當鋪不就是讓人借錢的?咱們不過是借點花花,有什麼不對呢?」

  太守一連問了幾案,姬三娘自知逃不了,雖然言語輕佻,但也都一一招認。

  太守嘆道:「寡廉鮮恥之徒,當真沒救了!」

  姬三娘笑道:「哎喲,咱們就拿了這麼點小東西,也給大人您說得沒救了。大人您上盜官位,下盜人家老婆,我們還得拜您為師呢,跟您比起來,哪敢現醜啊?」

  太守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道:「你,你……好,很好,既然你都招了,來人吶!將這女賊押入大牢!」

  他一拍案,迅速結了此案。

  眼見著女賊被衙役押了下去,李逍遙忙問道:「月如呢?可以放出她了吧?」

  在太守背後的屏風內,飄出了林月如的倩影,李逍遙一怔,不知道林月如怎麼會從那裡出來的。

   「你……」

  林月如淡然道:「走吧!」

  李逍遙道:「你怎會……」

  太守走下座來,敬畏地說道:「林小姐,請慢走,是否須本官派員護送?」

   「不必啦!」

  林月如拉著李逍遙,便大步跨出這黑暗的衙門。

  李逍遙問道:「你不是被關在牢中的嗎?怎麼會……」

  林月如道:「哼!有爹爹和世伯做靠山,他們敢拿我怎麼樣?馬上就請我出去了,那太守說來說去,就是要我在姨丈面前說他好話!」

  李逍遙道:「原來是這樣……」

  林月如瞪著他,道:「你這麼晚才來,是不是被那寡婦迷昏了頭了?」

  李逍遙苦笑道:「怎麼會呢?你真是想太多了!」

  林月如嫣然一笑,道:「逗你的!」

  兩人回到客棧,掌櫃等人也都回來了,那富商甚至已經將行李都打包好了,準備立刻動身趕回長安。一見到他們兩人回來,富商便道:「多謝你,小兄弟,幫我找回紫金葫蘆。」

  李逍遙漫應了一聲,那掌櫃也巴結地笑道:「小兄弟,終於沉冤昭雪了!」

  林月如根本不想理他們,李逍遙性格豁達,不愛記恨,便問那名富商道:「你這麼急著趕回去?」

  富商道:「是啊,我在揚州滯留太久了,現在飛賊落了網,可以離開,就盡快離開的好。」

  李逍遙道:「祝你路上順利。」

  那富商與李逍遙又客套了幾句,便匆匆離去了。

  李逍遙與林月如各自回房,次日才動身往西南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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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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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08 引言回覆
第十七章 手足自殘


  出了揚州城境,越往西南人就越少,這裡已經不是客商往來熱鬧之地,山路日漸崎嶇。

  一連趕了幾天的路,都沒聽說過有苗人經過,李逍遙一天比一天心急,但光是心急,也不是辦法。

  這日,不知為何天色陰暗,李逍遙擔心會有風暴刮來,與林月如商議找個地方暫時落腳,再做打聽。兩人走了大半日,終於見到前方有個草亭,裡面有些人在休息。

  兩人步入涼亭內,裡頭有一名年輕獵人,一名書生,各自無話。李逍遙問道:「二位,最近是不是會有風暴?怎麼天氣這麼怪異?」

  那獵戶道:「這位兄弟,你們是外地來的,不曉得這裡的天空便是這樣?」

  李逍遙道:「怎麼說?」

  獵戶指著前方的山,道:「你見到那裡沒有?」

  李逍遙放眼看去,嚇了一跳,前方的遠山翠茂濃綠,但是天空卻一片黑蒙,像是有股黑氣盤旋不去。

   「那裡怎麼黑漆漆的?」

  獵戶道:「行家說那就是妖氣!」

   「妖氣?」林月如奇道。

  那書生羞赧地插嘴道:「你們也要過這座山嗎?我聽人說……這山上出了只蛤蟆精,長得就像頭D敲創螅ǔ怨誦螅蛺煲丫懶撕眉父鋈四兀俊?br>那獵戶笑道:「原來你會說話,坐了老半天,你半個屁都不放,我還以為你是啞巴。」那書生紅著臉道:「不,不,而是素昧平生,不敢相擾。」

  李逍遙道:「蛤蟆有什麼好怕的?」

  書生道:「兄台身佩寶劍,想必是習武之人吧?」

  李逍遙點了點頭,暗想:「這個人倒與劉晉元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不過他當然不會在此時說出來,免得又惹火了林月如。

  書生道:「晚生願出價兩千文錢,請兄台當我的保鏢,護送我過這段山路,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林月如哼的一聲,十分不屑。這幾日以來,李逍遙知道她身上帶著鉅款,她從家中所帶出來的錢鈔,恐怕就是許多人一輩子賺不了的數目了,自然不會將這折合二兩銀子的錢財看在眼裡。

  李逍遙道:「若是順路,互相照應也沒什麼,何必談錢?若是不順路,就算再多銀兩,我們也愛莫能助的,就看我們有沒有緣分吧?」

  那書生道:「兄台說得極是,不過……晚生實在非去長安不可,唉,考期將至,晚生這十年寒窗,就為了進京趕考,卻因妖畜擋道,不得其途……」

  長安正是兩人的去向,李逍遙道:「那是真有緣極了,我們也要去長安,你就與我們同行吧?」

  那書生道:「多謝二位,多謝二位!」

  李逍遙對那獵人問道:「那山有什麼古怪?怎會漆黑一片?」

  獵戶道:「不是說了,有癩蛤蟆精作怪嗎?這山裡頭的野豬啦、野鹿啦,突然全都無影無蹤,反倒是滿山遍野冒出成群的癩蛤蟆爬來爬去。」

  李逍遙和林月如互看了一眼,都覺得不可思議。

  獵人道:「要去長安,得經過蛤蟆山,可是我勸你們還是別去了,這山的癩蛤蟆精會吃人,你們別賭這一把。」

  林月如冷笑道:「再強的妖怪,我們都殺過,誰怕這小小的癩蛤蟆!逍遙哥,既然不是暴風之日,咱們就繼續趕路,早點追上靈兒妹妹。」

  李逍遙點頭稱是,對書生道:「您若要走,就跟著來吧!」

  那書生有幾分猶豫,還是同意了,便跟在李逍遙、林月如身後,走出涼亭。

  一行三人往前而行,看起來山路都是一樣的崎嶇蜿蜒,李逍遙與林月如越走,天色就越暗,雖然還是白天,但就是陰沉沉的,什麼聲音也沒有。就算是不事先知道有妖怪出沒,也能感覺出一點不對。

  李逍遙和林月如兩人步步為營,背後那書生則是連氣都不敢喘,緊跟在後。

  李逍遙突然感到一陣勁風撲面!只見前方陰沉沉的天空中,露出一小點黑點,黑點迅速接近,轉眼就已是人形,以更快的速度落至他們面前。

  書生一見到有人在半空中飛,嚇得腳一軟,竟站不住,坐倒在地。李逍遙定神望去,那人一身長袍寬帶,十分儒雅,白色的鬚髮飄飄,那張威嚴有度的臉卻不像他的鬚髮那樣飄逸,反而有幾分俠士之意。

  李逍遙更看見那名飛近之人的腳下,橫踩著一柄比一般的劍更大的寶劍,這禦劍而飛的本事,李逍遙的功夫也有,只不過李逍遙根基不夠,還使不出來。此時一見,真是既驚又喜。

  那名禦劍俠士一眨眼便停在李逍遙等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睨視著他們,神情之中自有一股出塵的高人風範。

  那禦劍者聲音有點蒼老,但不見半點衰暮,反而更因老聲而增加威望:「此地凶險,切莫久留!」

  李逍遙道:「是,晚生知道了,請問您是……?」

  那禦劍者並不回答李逍遙,續道:「老夫夜觀星相,預見今日此地將發生極大的血光之災,你們快離開吧!」

  李逍遙道:「可是,我們有要事,還得趕路……」

  那禦劍老者只是冷冷地說道:「想活命的話,速速回頭下山去!不想活命的,不必浪費老夫唇舌!」

  他也不多說,足下真氣一振,便排空禦氣,一眨眼消失在天邊了。

  李逍遙和林月如兩人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李逍遙不禁籲了口氣,道:「好高段的禦劍飛行,想不到此地竟會有這樣的高人。」

  林月如不住地沉思著,這時一擊手掌,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他是誰!」

  李逍遙連忙追問:「是誰?」

  林月如道:「他是劍聖老前輩!」

   「劍聖……對了,你爹說過,他與劍聖是結義兄弟,酒劍仙是劍聖的師弟,那……那他就是我的師伯了?」

  林月如道:「他可是當今武林第一人呢!我小時候曾見過他,這麼多年沒見,卻也快沒印象了,要不是他當年的樣子完全沒變,我還真是想不起來。」

  李逍遙連聲道:「哎呀,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麼?」

   「早知道,剛剛我就求他收我為徒。」

  林月如笑道:「你想得美,你忘了我爹也說過,他們蜀山派不隨便收弟子的,聽說想正式入門,得出家當三清道士,你和尚當不成,想當道士?全給你做足了!」

  李逍遙道:「嘿嘿,當道士好像未必不能娶妻,我還寧願當道士。」

   「三清流派的就是要齋戒,不許成親!你這個花心大蘿蔔,少在那裡夢想!」

  李逍遙笑道:「別鬧了,咱們還要趕路呢!要是日落以前沒過這山谷,咱們可就要摸黑下山了。」

   「嗯,走吧!」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回頭一看,那書生竟沒跟上來,在原地猶豫沉吟。

  李逍遙道:「你怎麼啦?」

  那書生道:「二……二位英雄,我看……嗯……那個……」

  林月如對這種書生最不耐煩,問道:「你走是不走?怕就別進京了,考上了也沒大用!」

  書生打躬作揖地說道:「姑娘說得是,說得極是,晚生家中一脈單傳,雖說揚名立萬,彰顯父母,是為大孝,但萬一遇上不測,害我家就此絕脈,才是真正不孝,晚生還是……還是回去吧……」

  林月如冷笑道:「又不是沒見過妖怪,有啥好怕的?你不相信我們打得過妖怪?」

  書生道:「這……人力豈能勝妖?二位英雄……還是……嗯……告,告辭了!」

  他一說完,便一溜煙地往回跑走。林月如冷笑連連,李逍遙卻道:「真難為了,已走了這麼一大段路。」

  林月如道:「這些讀書人最沒用了,哼!我就討厭那畏畏縮縮的樣子。」

   「也不一定呢,保命才是上策啊!」李逍遙說道。

  兩人走出了沒多久,便見到前方的道路邊,躺著一個肥大的身軀。

  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忙大步上前,一見那屍首,都怔住了。

  那人的印堂發紫,臉上長滿青綠色腫瘤,顯然是中劇毒而死,根本已看不清是什麼長相。但是從那身衣服看,分明就是揚州客棧裡的那名富商。

  林月如驚道:「這……這死法好噁心!他會不會就是……?」

  李逍遙點了點頭,道:「應該是我們認識的那個人沒錯。」

   「怎麼會……他是遇到盜匪嗎?」

   「我看看……」李逍遙檢查了一會兒,他的包袱都還好好地揣在懷中,展開來看,一物不少,甚至連他愛若性命的那隻紫金葫蘆都在。

  李逍遙道:「應該不是遭劫,他身上帶的財物都還在。」

  林月如想到:「不會是……蛤蟆精咬死的?」

  李逍遙道:「有可能,看來那書生很機靈,不像這個商人,唉,急著回家,就遭了不幸了。」

  林月如道:「咱們得小心一點。」

   「嗯。」李逍遙將那富商的包袱拾起,道:「他說他十幾年的積蓄都在這裡,我們還是幫他送回家中,免得他的妻小受到飢寒。」

  林月如道:「哼,你真是好心,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值得你對他這樣好?」

  李逍遙道:「他忘恩負義是因為他急了,月如妹,你身在富貴人家,不知道錢有多重要嗎?對許多人來說,可以為了幾兩銀子殺人,更何況是他自己辛苦賺來的錢?」

  林月如白了他一眼,道:「一句忘恩負義,還引你作起文來了?我最討厭人家說我不知民間疾苦,我知道錢重要,可是我不認為該為了錢那樣不講理!」

  李逍遙搖頭笑道:「那就是你還不知道錢有多麼重要。」

   「好了,好了,隨便你說!哼!走吧,看這屍體就討厭!」

  李逍遙背起那商人的包袱,與林月如一同前行,前方一道急流劃斷前路,急流是從前面高山沖刷下來的,只有一道斷了的小橋,跨在岸邊。

  李逍遙與林月如正擬涉水,便見到旁邊的小路上,坐著一名女子,那女子長髮垂肩而下,遮住了半邊的臉,坐在石上揉著肩膀,一道殷紅的血絲慢慢地滑下。

  李逍遙驚道:「咦?這位姑娘,你受傷了?」

  那女子微抬起半邊的臉望向李逍遙,默然不語。她一張單薄的瓜子臉,秀氣的眼與鼻,都精緻動人,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李逍遙怕她是被蛤蟆精所傷了,便要上前,道:「姑娘,你被誰所傷?」

  那女子一語不發,站起身來,轉身便奔入身後的山洞。李逍遙連忙要追上前,道:「喂!姑娘,你去哪裡?」

  那女子停下步子,回過頭冷冷地說道:「這是我家。」

   「你……你家?」

  李逍遙頗為不信,這女子柔弱之極,怎麼會住在山野,以山洞為家?

   「你受傷了,得找人醫治……」

  那女子聲音更是冷峻:「別靠過來,靠近我的男人,都會沒命的!」

  說完,身子便整個沒入了山洞的幽暗之中。

  林月如口氣不善地說道:「怎麼?又想去偷看人家梳妝?」

  李逍遙急道:「你真是愛翻舊賬!我是見她受了傷……」

  林月如冷笑一聲,道:「瞧你那付無賴嘴臉,人家會理你才怪!」

  李逍遙道:「你怎麼就愛理我?」

   「你!」林月如氣得想打他,手一揚起,硬生生忍了住,背轉過身生悶氣去了。李逍遙逗夠了她,才笑道:「你的眼界真是沒我長遠,你想想,那樣的美女,何必住在山洞之中,你不覺得有點古怪嗎?」

  林月如道:「你高興,你心疼,就幫她建個大宅子好啦!」

  李逍遙道:「好啊,那我進去了!」

  林月如低聲道:「不要臉。」

  不料李逍遙真的就走了進去,林月如氣得用力跺腳,道:「餵,別去!」

  李逍遙回頭對她眨了眨眼,硬是走了進去。

  林月如氣得要命,恨恨地追了過去,道:「我偏不讓你稱心如意!」

  她緊跟在李逍遙背後,李逍遙笑笑,也不攔她,反倒像在等她似的。林月如也感覺出李逍遙絕不是色迷心竅,執意要進入這山洞,必有別的目的。

  兩人走入山洞中,直到盡頭,才見到那名女子,山洞內幾乎什麼也沒有,地面潮濕萬分,怎麼也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女子怒道:「你們擅自闖進我家來,不覺得失禮嗎?」

  李逍遙笑道:「恕在下冒昧,請問要如何通過蛤蟆山,前往長安?」

  女子聲音冰冷地說道:「沒路了,這山谷往北的棧道被我拆了!再過幾天,我還要把往南的山路封起來。」

   「為什麼?」林月如問。

  女子道:「省得再有無聊的男人闖進來。」

  李逍遙道:「姑娘,這裡是來往必經之路,就算這座山谷是你的,你也不能這樣做呀……」

  女子淡然說道:「你管不著,請你們出去!」

  李逍遙笑道:「好,好,算我們失禮了。月如,走吧!」

  林月如更感奇怪,李逍遙只是來問這些的?兩人走出幾十步之後,林月如再也忍不住,停步道:「逍遙哥,我越想越不對!那女人……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還不許別人靠近!」

  李逍遙道:「你總算想到了。我見到她受了傷,就更覺得她很可能是被劍聖前輩所傷。」

   「那你怎麼不逼問出一個究竟,反而就這樣走了?」

  李逍遙低聲道:「我們在那裡,她不會露出真面目的。」

   「難道……你現在……?」

   「嗯,咱們現在回頭偷偷進去,看她究竟是不是蛤蟆精!」

  林月如點頭,兩人這回刻意小心行動,走回原路,一來到那山洞深處,原先微弱的燈光已經熄滅了,洞內伸手不見五指。

  李逍遙正要點起火褶,一道陰風已撲面而來!

   「啊!」

  李逍遙順手揮出一劍,感覺「嗤」的一聲,那撲來之物中了劍,反躍回黑暗之處,無法脫逃。林月如驚魂甫定,抽出火褶點起了火,便聽見黑暗中傳出哀慘的叫聲:「別……別點火……」

  林月如與李逍遙定神一看,赫然發現那女子竟然迥異於方才的樣子,身材變得十分臃腫,臉上五官雖然還是剛才的五官,卻變得有種莫名的凶惡猙獰之感。

  她身邊還有一個巨大無比的癩蛤蟆,她身子護在那癩蛤蟆上,不斷地淋淋滴血,除了被劍聖所傷的一劍之外,另一劍應該就是被李逍遙在黑暗中刺傷的了。

  林月如嚇得叫道:「妖……妖怪!」

  李逍遙也幾乎說不出話來,那女子的臉變大了,頭髮也有些淩亂,隱約可以見到原先被遮住的半邊臉竟是凹凸不平,扭曲畸形,怪不可言。

   「哼……看見我金蟾鬼母的臉,你們就休想活著離開!」

  李逍遙把林月如拉到身後,道:「你已受了重傷,還敢說這話?你為何要如此歹毒,取人性命?」

  金蟾鬼母冷笑道:「呵,人有什麼值得活的?比起天下人惡毒的恥笑、淩辱,還有什麼毒可怕?」

   「你……」林月如由她的話中,感覺出她或許是受過什麼非人的辛酸,才這樣憤世,這樣殘忍吧?

  那頭大癩蛤蟆緩緩移動了一下身子,金蟾鬼母道:「乖兒子,殺了他們!」

  那頭大癩蛤蟆身子一撲,快若閃電!

  李逍遙連忙推開林月如,道:「危險!」

  他一手推人,一手長劍便應聲刺出,劍氣一連數點盡包圍住那大癩蛤蟆,令它無可逃避。

  林月如挺劍奔上前,道:「金蟾鬼母,我不知你有多少委屈,殺人便不對!」

  金蟾鬼母道:「哼,我見了你這種美貌姑娘,更加厭惡!拿命來!」

  金蟾鬼母掌風含著劇毒,往林月如揮去,林月如側身閃過,擰劍便刺,一連數劍,金蟾鬼母雖身負重傷,但身手俐落,林月如數擊不得手,有點心焦,金蟾鬼母笑道:「小姑娘,我先殺了你,再取你麵皮!」

  她一爪抓來,腥氣撲鼻,林月如差點作嘔,急忙回劍自保,兩人再度鬥作一處,這回林月如以守代攻,拖延時間,金蟾鬼母受了傷,久戰對她不利。

  李逍遙與金蟾鬼母的兒子正戰得激烈,雖然癩蛤蟆身體笨重,容易中招,但是不知為何它的皮十分堅硬,根本傷不到。

  李逍遙有點心急,猛然想到老是攻它皮肉,徒勞無功,不如傷他雙眼,或許可行。

  李逍遙凝神備戰,在那癩蛤蟆撲過來之時,身子一翻,躍上半空中,倒握寶劍,俯刺而下!

  寶劍沒入癩蛤蟆眼球中,那怪物吃痛,發出悲慘的長鳴,這聲悲鳴令金蟾鬼母分心,叫道:「乖兒子……」

  林月如趁機反守為攻,一劍封住了金蟾鬼母的方向,金蟾鬼母奔得太快,不及收足,胸前再中一劍,林月如順勢上挑,一劍又傷了她的頸際,金蟾鬼母知道無法脫身,又回身過來攻擊林月如,但是她受傷更重,反應也比方才慢,林月如只顧搶攻,她已無法再還擊。

  這對癩蛤蟆母子比起李逍遙與林月如二人之前所對付的怪物來,實在不算多麼高強,有了前幾戰的經驗,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默契更好,已能更俐落地制敵,他們心中皆有數:再過幾招就可以料理了這兩個妖怪。

  李逍遙刺瞎了癩蛤蟆一眼,再度伺機進攻,瞬間又得手,再度刺瞎癩蛤蟆另一眼,那癩蛤蟆兩眼俱瞎,更見凶殘,張大了口便吐出一股毒氣。

  李逍遙連忙翻身欲躲,卻閃不過這巨大的毒氣攻勢,本以為非中毒不可,不料李逍遙只聞到一陣腥臭,自己卻沒怎樣,微感奇怪,仗劍又攻了過來。

  金蟾鬼母戰況雖激,也知道兒子與李逍遙的作戰情況,癩蛤蟆吐出毒氣,已是將所有的真元都給吐了出來,李逍遙竟然沒事,等於是大勢已去。金蟾鬼母登時萬念俱灰,一個失神,被林月如一劍刺進腹中。

  林月如連忙抽出劍,金蟾鬼母撲向那癩蛤蟆,抱住了它,含淚道:「好……好……咱們……能……死在一起,也不算委屈了……」

  那癩蛤蟆奄奄一息,身上滲出點點像油又像汗的東西,不一會兒便斷了氣。

  金蟾鬼母見她兒子死了,竟流下淚來,溫柔地輕撫著那癩蛤蟆,道:「……好孩子,你……你為我捨命,不枉費我殺人取精,助你修煉……這百年來,只有你……只有你不嫌我……」

  話未說完,她已無餘力,緩緩地閉目長逝。

  林月如與李逍遙呆站了一會兒,都感到甚有幾分惻然。

  林月如低聲道:「我覺得……她有點可憐呢。」

  李逍遙嘆道:「他們殺了這麼多無辜之人,也是死有餘辜。走吧!」

   「等一下,逍遙哥,我聽說成精的蛤蟆體內,有五毒珠。這種寶珠可以避百毒,是無價之寶呢?」

   「是嗎?」

  李逍遙剖開蛤蟆精的肚皮,在腹內果然有一物發出柔亮的光輝。

  李逍遙取出五毒珠,道:「此物也可濟世救人,算是這兩個妖怪的遺澤吧!」

  兩人步出山洞,赫然發現天色已變得明亮無比,萬裏無雲,原先陰慘慘的山野,流露出翠豔欲滴的明媚來。

  兩人心情大暢,看來除去了金蟾鬼母母子,果然是正確之舉。只不過為何金蟾鬼母會如此恨人,兩人實猜不出細節,想來想去,大概是因為容貌變醜,被人拋棄,以至於如此憤世吧?

  李逍遙與林月如翻過了山,眼看只要再往前走過一座小城,就可進入長安了,林月如臉色卻變得有些不好看。

  李逍遙隨即想到劉晉元家就在長安,暗感到好笑,便道:「你到了長安有熟人,可不能再胡作非為啦?」

  林月如怒道:「哼,我偏要幹幾宗大案子,讓那個膿包活活嚇死!」

  李逍遙道:「說不一定他現在不在長安。」

   「怎麼說?」

   「他不是說要回去稟告爹娘娶你嗎?也許迎親隊已經上路了。」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讓他白跑一趟,活該!」

  城郊官道邊,只有一間小店面,李逍遙道:「不知還有多久才有店,我們先吃點東西,打聽打聽。」

  林月如並無異議,兩人入店之後,只見一名少女正在抹桌,她身形纖巧,動作並不熟練。一見到有人,微微一怔,竟像覺得十分意外。

  李逍遙道:「有人在嗎?」

   「啊……二位請坐。」

  李逍遙與林月如雙雙入坐,那女子往內張望了一下,神情詭異,看看裡面似無反應,才問道:「兩位用餐還是住店哪?」

   「上四道小菜,一壺酒。」李逍遙道。

   「是,知道了。」

  那女子連忙轉身入內,林月如低聲道:「我覺得有點怪,怎會讓女子出來跑堂呢?看她的樣子是心裡有鬼。」

  李逍遙道:「不會吧?也許是女子臉嫩,不好意思招呼客人。」

   「嗯……」林月如張望了一下四周,道:「這間客棧似乎是新開的,去年我到京城,路過這裡時沒見過有這間店。」

   「是嗎?」李逍遙不以為意,此時店中只有他們兩個,李逍遙心情頗佳,道:「這山中野店,別有一番風味呢。」

  不久,一名婦人捧了菜碟出來,一見那婦人,李逍遙和林月如都有些吃驚。

  那竟是他們在揚州城外遇見的那名苗人美婦,只不過此時換了漢人裝束,望之有年若三十許的嫵媚老闆娘。

  她一下子就認出李逍遙和林月如,笑道:「啊呀……又是你們,真是一對羨人的小夫妻,還是……小兄妹?」

  李逍遙咳了一聲,不回答她,道:「是你啊!好久不見了,原來你在這兒營生。」

  那女子道:「真是有緣,敢問這位相公怎麼稱呼?府上哪兒呀?」

  李逍遙道:「敝姓李,餘杭縣人。」

  那女子道:「餘杭人麼……這麼遠的地方來的呀?嗯,我認識有人住在那兒呢。」

   「哦?是嗎?你不是苗人嗎?怎麼在這兒做生意?」李逍遙好奇地問道。

  那苗人美婦道:「奴家叫蓋羅嬌,就這麼叫我便成了。最近這幾年苗疆戰亂不休,許多人不是遷到嶺南,就是來中原討生活,我們想等到天下太平了再回故鄉。」

  李逍遙道:「難怪,難怪。」

  蓋羅嬌道:「呵呵……不打擾二位用飯,我們這兒的茅臺酒,是天下有名的,蜜汁火腿也是我們雲南特產,兩位喜歡的話,就儘量用。」

  蓋羅嬌特別為兩人各斟一杯,道:「請喝。」

  李逍遙與林月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一名苗女急忙從外奔入,道:「大姐!他們來了。」

  蓋羅嬌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說完,便望向李逍遙與林月如,林月如正覺奇怪,便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李逍遙暗驚,想道:「酒裡有東西!」

  可是不知為何,自己都沒有感到什麼不對勁,李逍遙心中立即一閃,便也學了林月如的樣子,趴在桌上,裝作昏迷。

  只聽蓋羅嬌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冒犯兩位,唉,誰叫你們要在這節骨眼兒來呢!」

  蓋羅嬌對苗女道:「趕快通知所有的人,大魚入網了。」

   「是。」那苗女立刻奔了下去,李逍遙側耳細聽,似乎有不少人匆匆奔過,原來方才埋伏了超過他想像的人在附近。

  李逍遙微睜開眼偷看,只見蓋羅嬌率領著許多苗女,圍在路口,將路中央的一小隊男子包圍了起來,那隊男子則手持苗刀,戒備森嚴地將一頂轎子包圍在中央。

  一名白鬚老者走上前一步,冷然問道:「你們是白苗族的人?」

  蓋羅嬌走上前一步,微笑道:「石長老,你不認得我了麼?」

  被稱作石長老的那老人,就是在鬼陰山帶走趙靈兒之人!李逍遙一見,心頭猛跳,他知道若猜得不錯,趙靈兒一定就在那轎中!

  李逍遙屏氣看著他們有何打算,決定伺機救走趙靈兒。

  石長老一見蓋羅嬌,吃了一驚,道:「是你?我早該想到,連你都出面了!哼,阿奴那小丫頭不濟事,你也一樣!」

  蓋羅嬌笑道:「阿奴小小年紀,你們幾個做叔叔伯伯的欺負她,還有臉在這兒說呢,我做她師姐的,再怎麼還是得幫她撐腰啊!石長老,我說你們還是投降吧!」

  石長老哼了一聲,道:「你教的好師妹,這一路殺了多少我手下勇士?這筆仇早就結下了!」

  蓋羅嬌始終笑臉迎人,與石長老的深沉嚴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唉呦,阿奴就是頑皮,不過,你們這些個大漢怎麼可能輸她?我看是讓她吧?」

  石長老冷笑道:「不必說這些了!你們白苗詭計多端,邪術陰柔,比男子還強,今日要怎麼樣,你直說了吧!」

  蓋羅嬌笑道:「我們擔心公主的安危,我想的啊,公主是個小女孩兒,還是得讓女人家照顧,你們這些個男人笨手笨腳的,服侍不來。」

  石長老道:「你想抓走公主,做夢!」

  蓋羅嬌笑道:「那麼你以為你們走得了嗎?我說還是投了降,比較和氣些。」

  石長老怒道:「投降?我身為大王近臣,絕不向叛徒投降!」

  蓋羅嬌突然高聲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屬下知道您就在轎子中。可否現身一見?」

  李逍遙緊張地專心聽著,但是轎中卻只是一片沉靜,什麼聲音也沒有。蓋羅嬌疑心驟起,喝道:「搜轎!」

   「做夢!」石長老一喝,所有的黑苗武士便一擁而上,與白苗女子廝殺了起來,蓋羅嬌輕輕一躍,欲上前掀轎,石長老一拐將她擊退,封住了她的去路。

  蓋羅嬌無法近前,喊道:「退後,放箭!」

  眾苗女紛紛躍出戰圍,接著只聽颼颼接連數響,雨點般的箭,由周遭的屋頂、樹上射落。

  一時之間哀叫震天,眾武士中箭倒地,還有些人連忙拾盾護身,但腿上也中了箭,難以為敵。

  這時箭勢稍止,蓋羅嬌喝道:「全殺了!」

  那些苗女呼喊上前,手中鋼刀往未死的人身上砍落,十分殘忍俐落。

  李逍遙在仙靈島便已見識過苗人之間的屠殺,此時一見,更是心驚。

  眼見只剩下石長老以及那頂轎還安然無恙,蓋羅嬌道:「公主殿下,叛亂者已屠盡了,請公主現身吧!」

  轎內依然無語,蓋羅嬌想了一會兒,才嘆道:「公主殿下,你的兩位漢人朋友,屬下也已經請到,現在就在客棧內休息,想必殿下很想見他們吧?」

  轎中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一聽見那聲音,李逍遙心裡馬上大聲吶喊著:「靈兒,是靈兒沒錯!」

  轎中之人顫聲道:「是……逍遙哥哥嗎?」

  蓋羅嬌道:「是的,奉我族族長之命,想請公主及公主的朋友到大理城做客。」

  石長老叱道:「你們這群亂徒,想架走公主作為人質,我絕不讓你們如願!」

  蓋羅嬌冷笑道:「石長老,你再神通廣大,一次要對付我們這麼多人,法力也終究是要耗盡的,您這麼大把年紀了,犯不著為那殘暴無道的巫王拚命吧?」

  石長老吸了一口氣,道:「哼!亂臣賊子,竟敢侮辱大王!」

  蓋羅嬌道:「現在整個苗疆裡頭,誰不知你們黑苗的巫王聽信讒言,修煉拜月教的魔功,以至於走火入魔,命在旦夕?他身後無子嗣以繼大統,才想到十年前被自己親手迫害而流亡出走的妻子女兒,哼,現在他求公主回去,可不想想,他還有什麼資格求公主回去?」

  石長老重重地一拄枴杖,道:「這是我族的家務事,外族無權過問!」

  蓋羅嬌笑道:「外族?巫後娘娘原是我白苗大祭司,照我們白苗族的習俗,與丈夫離異的妻兒,自是歸娘舅家養。公主才是你們的外族,是我們白苗領導者,最親不過的內族。我等奉族長之命,迎公主回大理,乃名正言順。」

   「強詞奪理!公主是我南紹王國惟一正統繼承者,你們分明是想挾持她,來威脅我們大王!」

  蓋羅嬌嗤之以鼻,道:「呵……威脅你們那個無用的大王做什麼?他大權旁落,都聽拜月教主的,我們威脅他,一點用沒有。石長老,我們白苗族敬重您是個老臣,不如您與公主一同到白苗生活,安享晚年,如何?」

  石長老渾身發抖,道:「呔!身為長老……就算死,也絕不叛主,更不會讓你們如願!」

  蓋羅嬌笑道:「那要看你有多少本事,作這困獸之鬥……」

  石長老高舉雙手,身上紅光乍現,地面隱隱震動起來。

  蓋羅嬌臉色一變,喝道:「小心,擺陣!」

  眾苗女連忙奔行至各方位,石長老大聲道:「領教老夫最後絕招!赤血毒焰……」

  眼見隱隱將發的紅光,就要在石長老掌間發出,天上突然射下一道劍氣,擊中石長老,石長老噴出鮮血,洶湧的掌氣有如山崩海嘯一般,席捲遍野!

   「啊!」

  蓋羅嬌被這股強大的真氣擊中,李逍遙只來得及看見蓋羅嬌鮮血狂噴,接著真氣已襲掃而來,差點將這石屋給震垮,李逍遙被震倒在地,天邊傳出震動人心的大喝:「何方妖孽,在此逞兇?」

  接著竟除了悶熱的狂濤噴掃而過,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息,噴掃進來的沙塵土石中,竟全帶著血肉!

  李逍遙心中大急,但是根本無法起身站穩,他心裡只想到:「靈兒?靈兒怎麼樣了?」

  李逍遙奮力仗劍欲奔出去之時,天上那聲音以極快的速度傳近,喝道:「妖孽,饒你不得!」

  轎中傳出一聲驚呼,分明是趙靈兒的聲音。李逍遙才奔出一步,另一道挾帶著剛猛真氣的白光,橫掃而過,逼退了李逍遙。

  李逍遙一陣眼花,仍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卻覺被一股雄渾無比的真氣罩頂,便眼前一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逍遙才慢慢醒轉,四下裏寂靜萬分,但是放眼看去,這是一副何等悲慘的景象!

  野店外地上布滿黑苗、白苗兩族族人屍體,原先石長老所立的地方,只餘下一大片赤紅色的血焰在地,一頂破毀花轎翻倒一旁,轎內空無一人。

  同樣是苗人,死的死傷的傷,這景觀讓李逍遙陣陣心慘,說不出話來。

  不一會兒,李逍遙聽見輕微的呻吟聲,連忙起身查看。

  蓋羅嬌躺在較遠之處,身上滿是鮮血,掙紮了一下,緩緩撐起身子。

  李逍遙奔上去,扶起了她,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蓋羅嬌又噴出了一口血,喘著氣道:「沒……沒什麼……」

  李逍遙急問:「靈兒呢?靈兒為何不見了?」

  蓋羅嬌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力地抬起手來,拭去唇邊鮮血,李逍遙見她的傷如此之重,有點擔心她會死,道:「你……你傷得這麼重……」

  蓋羅嬌道:「……死不了的……有人先傷了……傷了石長老,否則……呵!我早就……」她的美目一掃地上的屍體,雖然還強顏為笑,卻不禁打了個冷顫。

  李逍遙這時也才能回想起剛剛可怕的經歷,雖只短短的片刻,但是卻像面臨世界末日一般,血雨橫飛,無火之焰瀰漫天地。

  蓋羅嬌說得不錯,要不是先有人半路闖進,傷了石長老,他的絕招之下根本不會有人生還!

  蓋羅嬌見李逍遙眼神中對她亦頗關心,愧意略起,苦笑道:「呵……真不好意思,對你們下了迷藥……不過,我……我沒有惡意。」

  李逍遙輕嘆了一聲,道:「我知道。」

  蓋羅嬌道:「我……我們是為了不想讓你們介入這場戰鬥,所以使了一點手段……」

  李逍遙聽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十分憂心,道:「別說了,你先養養精神……」

  蓋羅嬌雖然有氣無力,卻還是笑著,道:「……我說了……死不了……,你……你急著想問什麼,我很清楚……」

  這時,林月如也已醒來,茫然張望,一見死傷遍地,大為震驚,急忙順著聲音的方向奔了出去,見李逍遙身上沾了點點像是濺上的血與沙土,與一身是血的蓋羅嬌正在說話,便站在一旁靜靜聽著。

  蓋羅嬌停了一會兒,續道:「我……我看見公主殿下她……被那位傷了……傷了石長老的人……帶走了……是個……青衣白髮的老道士……」

   「青衣白髮的老道士……」李逍遙直覺想到劍聖,但也不知是不是他。

  蓋羅嬌苦笑道:「那位老道士自稱是獨孤劍聖,我……我中了石長老的赤血毒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殿下……沒想到任務沒完成,還把事情弄成這樣。看來……我……我只有回大理,向族長請罪了。……二位,得罪之處,多請見諒了。」

  她勉強撐起身子,一跛一跛地離去,望著她的背影,李逍遙扼腕長嘆,道:「眼看著靈兒就在我們身邊不遠,卻又這樣分開了!」

  林月如安慰道:「劍聖前輩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向來為武林同道所敬仰。靈兒妹子既然被他所搭救,應該是福非禍。李大哥……我們應該可以放心。」

   「唉!希望如此。只是……」

  林月如道:「這裡離京城不遠,我們還是先到長安再說,好不好?」

  李逍遙心緒繚亂,也無計可施,便點了點頭,先到長安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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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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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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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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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09 引言回覆
第十八章 翩然若蝶


   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走入長安城,這天下首善之都內,果然有一股王者之氣。除了街衢整齊之外,兩邊房舍也很有氣派。

  在城門市集上,到處是交易及小販,最前方的大廟前,還擺了個戲臺,正在咿咿呀呀地唱著戲,萬頭攢動,可見十分受到歡迎。

  林月如拉著李逍遙往前鑽,道:“瞧,唱戲呢!”

  李逍遙諸事無心,便隨著林月如往前走。臺上唱的是“白蛇傳”,已演到水淹金山寺,只見臺上白衣旦妝拉起尖嗓,一手拾劍,一手蘭花指,指著扮許仙的小生,悲切地唱道:“您忍心將我痛傷,拋下妻兒入禪堂?……才對雙星盟誓願,你又投法海惹禍殃!手摸胸膛你想一想,有何面目來見妻房……”

  林月如感歎地說道:“逍遙哥哥,這出戲真是可憐呢!”

   “怎麼可憐了?”

  林月如道:“白蛇精化身的白素貞為了報恩而嫁給許仙,許仙卻因為她是妖,老要害她,最後害白娘娘被壓在塔下,不是很可憐嗎?”

  李逍遙道:“那是個蛇妖啊!當然該被收了。”

   “萬一妖怪也有好的呢?”

  李逍遙道:“那就等她變好再說吧!”

  林月如道:“萬一變好了就被殺了呢?”

   “這……”李逍遙回答不出,道:“反正妖怪難得有好的,好的就是仙,不是妖了。”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哼,你敷衍我!”

  此時,一女子高聲叫道:“表小姐,這不是表小姐嗎?”

  林月如轉頭一看,兩名婢女捧著竹籃上前,對林月如道:“表小姐,是我,阿萍啊!這是阿香,你忘了嗎?”

  林月如想了起來,道:“你們是姨媽身邊的兩位姐姐!”

  阿萍笑道:“是啊,我們去年還玩過呢!小姐怎會來長安了!”

   “你們呢?姨媽有沒有來?”

  阿萍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們是奉夫人之命,到水仙尊王廟前為少爺燒香的。”

   “哦,他怎麼了?”

  婢女阿萍道:“少爺最近身染怪病,臥床不起,大夫們都查不出是什麼病,夫人急死啦!”

  林月如奇道:“他生病了?怎麼會這樣呢?我前一陣子看他還好好的啊!”

   “我們也不知道,小姐,請隨我們回府吧,夫人最近天天愁眉不展,知道你來了,不知會有多開心!”

  林月如道:“當然,逍遙哥哥,跟我們來吧!”

  李逍遙點了點頭,那兩名婢女對李逍遙行了個禮,便順手幫他們拿了包袱等物,轉身在前面帶路,走到大路時,已有兩頂轎子等在那兒,四個轎夫的制服、轎上,都繡著“劉”的篆字。

   “小姐請,李公子請。”

  二婢讓林月如與李逍遙進入轎子,自己在一旁走路。四名壯僕就這樣一路扛著李逍遙與林月如,走進了尚書府。

  進入府中不久,放下轎子,就有好幾名老媽子上前,對林月如又是寒暄又是說笑的,原來她們都很熟識。李逍遙沒話說,只能站在一旁。

  丫頭老媽子們領著林月如與李逍遙步入內堂,穿過好幾個門,人漸漸靜了,不相關的人也退了,最後只剩幾名地位較高的婢女,與李逍遙、林月如一同進入廳中。

  一名身穿細綢長衣,頭上挽著高髻的美貌婦人,迎了出來,說道:“月如,我的好甥女兒,可不是你嗎?”

   “雲姨!”林月如呼喚一聲,整個人投進她懷裏,那被喚作雲姨的女子,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與林月如有點相似,但是溫婉優雅,更有貴氣。

  她愛憐地撫著林月如的頭髮,道:“你這個丫頭……這麼久都沒來看雲姨,說來就來,跟個精靈似的!”

  林月如笑道:“我要來就來,沒人管得!”

   “還是這樣野!一年不見,長得更標緻了,看樣子不怕嫁不出去了!”

  林月如嗔道:“雲姨,您又取笑人家……”

  劉夫人笑道:“呵……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晉元大婚,未曾請你父女過府飲宴,才前來興師問罪呢。”

  林月如與李逍遙一聽,都頗為訝異。

   “咦?怎麼才幾日不見,表哥就已娶親了?”

  李逍遙暗自笑道:“現在全世界惟一肯娶你的,已經沒了,看樣子不是我當和尚,是你得當尼姑了。”

  尚書夫人望向李逍遙,問道:“這位公子是……”

  林月如望了李逍遙一眼,有點不好意思,道:“是……是位朋友,他叫李逍遙,也跟表哥結拜過。”

  尚書夫人溫柔地說道:“是晉元的結拜兄弟?晉元一回來就病了,沒來得及跟我說,你來了,他一定也很高興。”

  李逍遙忙道:“晚輩李逍遙,見過夫人。”

  尚書夫人依然是那麼溫和可親,道:“別那麼見外,也叫我雲姨就行了。我一向把月如當自己的女兒看待,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

  林月如紅著臉道:“雲姨,您怎麼這樣說嘛,我跟他又不是……”

  尚書夫人道:“你的事情,晉元已經跟我說了。呵……你自小好強,不願服輸,這位李公子能在比武招親贏得你的芳心,想必武功一定非常了得。”

  林月如道:“哪有?他呀,不過只會那麼一招半式罷了。哼!我要是認真打,他才不是我的對手呢!”

  李逍遙笑道:“耶?說起來好像是你故意讓我似的?”

  林月如道:“本來就是!這一路上要不是我,你早就給妖怪吃了。”

  尚書夫人笑道:“好了,你們別鬥嘴了。李公子,月如的個性就是這樣,一張嘴巴不饒人,你還多多擔待了。”

  林月如大發嬌嗔:“雲姨……!”

  李逍遙笑了一笑,不跟他鬥下去,林月如猛然想到,道:“我聽說表哥病了,是真的?”

  尚書夫人長歎道:“唉……晉元從蘇州回來不久後,突然生了一場怪病,看過許多大夫都不見起色。我這做娘的,只好天天上香,替他祈福。到處的仙祠大廟,都拜過了,家中也請了幾尊神回來拜,我現在天天茹素,只求神仙保佑他好好的。”

  林月如道:“他生了病,怎麼娶親?”

  尚書夫人道:“就是因為他染上怪病,查不出病因。有人指點說是犯了鬼祟,一定要衝衝喜,所以才給他娶了一門,先做偏房,若是能好,或許扶正,就看他的意思了。不過奇怪的是,娶了這個媳婦之後,元兒的病真的好點了呢!”

  林月如好奇地說道:“新嫂子呢?喚出來讓我們沾沾喜氣吧!”

  尚書夫人道:“元兒病雖轉好,但底子還弱,最近一個月以來,我都讓他在後花園的廂房中靜養。”

  林月如道:“喔?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當然,你肯見他,他最高興不過了。”

  林月如道:“我們先去看表哥,然後再回來跟雲姨說話!”

   “嗯,你們去吧。”尚書夫人說道。她微笑之時,難掩憂色,可見實在非常擔心兒子的病。

  林月如與李逍遙一同往另一個內門而去,林月如回頭對李逍遙道:“你瞧,我姨丈是當朝大學士,官拜禮部尚書,現在他家的房子比我家的還大一倍呢!”

  李逍遙道:“這麼大房子,要住多少人哪?”

  林月如笑道:“你真是鄉巴佬!這麼大房子何必要處處住人,有的花園就要整座山,當然得這麼大!我小時候,姨父還沒高中舉人,一家人還都寄住在我家呢!”

  李逍遙突然停步,林月如回頭道:“怎麼啦?”

  李逍遙道:“我覺得……劉晉元會不會是因為你不答應嫁給他,所以他才病倒的?”

  林月如一怔,撇了撇嘴道:“這……這……關我什麼事?”

  李逍遙道:“話不能這麼說,劉晉元對你確實是一片真心……”

  林月如正色道:“雖然他和我從小一塊長大,這並不代表我一定要對他有什麼情愛,我只當他是親大哥看待,男女之情半點也沒有的。就算我爹逼我嫁給他,我是死也不允的,信不信由你!”

  李逍遙便不再說,讓林月如領著他在前面走,兩人進了後花園,但見處處是錦簇花團,一叢叢的牡丹,爭奇鬥豔,富貴無比。

  一兩名美貌婢女正在修剪花朵,見到林月如與李逍遙,同時停下手上的工作,道:“表小姐!”

  林月如道:“我表哥呢?”

  其中一名婢女指指後方的假山月洞,道:“後面的廂房,就是少爺靜養的地方。”

  林月如看了看這滿園牡丹,粉白豔紅的,甚為可喜,道:“怎麼有這麼多牡丹,我以前沒見過,長得真好!”

  那幾名婢女爭著說道:“這都是少夫人種的。”

   “這幾株牡丹,可是名種。有許多老爺的朋友出高價想買幾株回去觀賞,少夫人怎麼也不肯割愛。”

   “少夫人非常愛花呢!她一來之後,便在這花園裏前前後後栽滿了各種花兒,美極啦。”

   “而且,少夫人還是個養花高手,這院子裏的牡丹,就是少夫人親手植的。”

  林月如喜道:“她這麼有本事?”

  那些婢女看樣子都很喜愛這名新夫人,有的說道:“是啊,少夫人不但有本事,性子又好,我沒見過那麼好的人。”

   “少夫人除了每天親自伺候少爺用膳、沐浴更衣,還每天為少爺煎藥,都不讓下人們代勞。”

   “還有,少爺因為身體不適,常發脾氣,少夫人也不曾有怨言。”

   “有這樣的夫人,少爺真是有福氣……”

   “少夫人和少爺非常恩愛呢!每天少夫人都陪在生病的少爺枕榻邊,一步也沒離開。”

  聽了這些話,林月如有點驚訝了,在這尚書府中,雲姨已是以仁善聞名的,還會有人比她更得人心?那要溫柔到什麼程度?

  林月如忍不住道:“我非去看看新嫂子不可,逍遙哥,快來!”

  李逍遙也聽得好奇起來,與林月如兩人一同起身往月洞後走去。走過了小橋之後,在一片花樹掩映間,一間小小的雪白樓房,矗立在桃花樹後。

  這雅致的地方,就連李逍遙都忍不住放輕了腳步,不過也暗暗想道:“住在這種地方,怎麼培養男子氣概?難怪劉晉元會變成那個樣子,怪不得他。”

  或許就是劉晉元太過於養尊處優,才會那麼沒有主見,古人說“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果然是句經典名言。

  林月如大步而入,正要叫聲表哥,便聽見內堂“砰”的一聲,有人摔了下來,叫道:“啊……彩依,彩依!”

  林月如與李逍遙奔了進去,碧窗紗櫥後面是套間暖閣,旁邊的古董架上,又是古代宮中的寶鏡,又是雕刻舞姬的玉盤,金泥書屏隔著一張極大的架子床,床架垂覆著連珠帳,帳內還有一層輕若雲絮的透明絲帳,富貴華麗得讓人眼花繚亂,若非親眼所見,實難想像。

  一名穿著白色寢衣的男子倒在地上,抓著胸口痛苦地亂滾,林月如忙奔上前,道:“表哥,你怎麼了?怎麼了?”

  那男子正是劉晉元,他臉色蒼白瘦削,原本俊美的樣子現在已變得十分憔悴。

  李逍遙也怔住了,才幾天不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差點認不出來。

  一陣幽幽芳香,自內間傳了出來,這陣似有若無的高雅香氣,頓時讓慌亂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相公,相公!”

  輕柔而憐愛的聲音,溫和得教人登時軟化,就算再暴戾的人聽了這樣的聲音,也會靜下來。

   “相公,妾身回來晚了,我馬上伺候您服藥。”

  李逍遙和林月如都看怔了,那翩翩出現的女子,扶起劉晉元,所有的動作都那麼美麗,那麼教人目不轉睛。這樣的美人,不要說畫不出來,就是連做夢,都夢不出來。有賦雲:“盛容飾之本豔,奐龍采而鳳榮。翠黼翬裳,纖谷文絓;順風逾揚,乍合乍離;飄若興動,玉趾未移。詳觀玄妙,舉世無雙;華面玉燦,靨若芙蓉。膚凝理而瓊潔,豔鮮弱而柔鴻;回肩襟而合動,何俯仰之妍工?”

  這活脫是那美人的寫照。她將劉晉元安置在床榻上之後,轉身從旁邊幾上取起漆器碗匙,坐在床畔,將碗中湯藥一口一口喂劉晉元喝下。

  李逍遙與林月如看著她優雅的動作,看得都目瞪口呆。這樣的絕色美人,會那麼細心,那麼溫柔。光是有其中一樣優點,都是難得的佳人,何況所有優點齊聚於一身!

  藥剛剛喂畢,她又取出紗帕,為劉晉元拭了拭臉,問道:“相公,您覺得怎麼樣了?”

  劉晉元喘了口氣,略為恢復了些元氣,道:“舒坦些了。”

  那絕色美人微微一笑,十分欣慰。

  由方才至現在,她眼裏只看得見劉晉元,誰也不多瞧一眼,更是顯示她眼中只有劉晉元,美人多情至此,更屬難得。難怪劉晉元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娶了她。

  劉晉元道:“我服了這麼久的藥,每次發病時卻是一次比一次難受。我這病真的能醫得好嗎?”

  那絕色女子柔聲道:“相公,您要忍耐,妾身相信只要再過幾天,您就會好起來的。”

  見劉晉元已經好了,林月如道:“劉大哥,你何時娶了這麼美麗的妻子,怎麼不曾通知我一聲啊?”

  劉晉元抬頭一見是林月如,喜出望外,道:“如妹!你……你來找我啦?”

  林月如道:“嗯,我與他一塊兒來。”

  劉晉元一望見旁邊的李逍遙,喜色登時盡去。他本以為林月如聽說他病了,趕來會見他;但是一見到李逍遙,那無非就是告訴劉晉元:“你別夢想我嫁給你了。”

  劉晉元見到林月如時的表情,看在那絕色女子眼中,她依然平心靜氣的,半點也沒有妒恨的樣子。

  林月如道:“你媳婦真漂亮,又這麼溫柔,嫂嫂,你叫什麼名字?”

  那絕色美人謙退了一步,微低著頭,道:“我叫彩依。”

   “彩依,彩依……嗯,名字也真美呢!”

  她微笑道:“多謝林姑娘稱讚。”

  林月如道:“聽說你精通醫理,劉大哥究竟得的是什麼病?你跟我們說說,或許我們幫得上忙。”

  彩依道:“小女子只懂些調養方子,減輕公子的痛苦罷了,怎敢妄談醫理呢?”

  劉晉元歎道:“唉!爹娘已經請了許多大夫,至今連我得的是什麼病,也查不出來。還好有彩依的藥方,我最近才好轉了一些。”

  林月如道:“我表哥有這福氣娶你為妻,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

  彩依忙道:“不,小女子只是暫時填房,不敢自專……”

  林月如笑道:“唉,他有了你,如果還敢亂想,我就打他!”

  彩依一怔,低下頭去,輕道:“這……彩依知道本分,不敢專寵……”

  李逍遙問道:“大嫂是哪里人?”

  彩依道:“是蘇州府人。”

  林月如奇道:“你家也在蘇州城!怎麼我從沒見過你?”

  彩依微笑道:“我家是市井小民,林小姐乃名門巨媛,小女子怎麼有榮幸見到你呢?”

  李逍遙道:“我看你還比較像名門閨秀的樣子。”

  林月如白了李逍遙一眼,道:“我哪里不像?”

  李逍遙本想說“你哪里都不像”,話到口邊,想到這是劉晉元的病房,在他面前這樣與林月如嘻鬧,總是不好。

  見劉晉元精神有些不濟,彩依柔聲說道:“二位,很失禮,相公服過藥後,需要安靜歇息,請二位明天再來陪伴相公,解他之悶,好麼?”

  李逍遙也知道病人不宜久擾,遂道:“那我們不打擾了。月如,走吧!”

  林月如與李逍遙兩人步出這所小樓,林月如回頭看著,道:“表哥病成這樣,真可憐……”

  李逍遙道:“怎麼會可憐?我反倒覺得晉元兄很幸福呢!有這麼一個絕色美貌,又溫文入骨的妻子,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唉!要是誰娶到這種老婆,就算只有一天,做鬼也甘願!”

  林月如狠狠地說道:“那你就去死一死吧!討個女鬼當老婆!”

  李逍遙道:“你生什麼氣?再氣,氣成了母夜叉,也入了鬼籍,只怕我成了鬼時……”

  李逍遙下一句“成了鬼時也得娶你”及時收住,沒說出口。林月如聰明機智,當然猜得出他下半句會是什麼,臉上一紅,背轉過身道:“哼,成了鬼也是個色鬼!”

  兩人在這花團錦簇的園中無語漫步,李逍遙想道:“我剛剛怎會突然想到娶月如妹妹?她……我知道她對我的心意,可是……可是我與靈兒說過的那些話,絕不能不算的。靈兒她為何要離開我呢……唉!”

  李逍遙情不自禁地歎了出聲,林月如轉頭見他心事重重,本想問他在想些什麼,可是一想到他前一陣子為了趙靈兒,時而歡喜若狂,時而激動失智,那麼,他在想什麼,還需要問嗎?

  林月如心頭一痛,便不做聲,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李逍遙想的確實是靈兒,他想道:“……在林家堡,靈兒被蛇妖擄去了,為何會在半路被韓醫仙的女兒所救?難道……她不是被擄去,而是自己走的?不會吧……?她為什麼要走?為什麼我總覺得她想告訴我什麼?靈兒,靈兒,你到底有什麼苦衷,不能對我說?難道我無法分擔你的痛苦嗎?這回再找到你,我……我絕不會讓你走,誰也不許帶走你!”

  李逍遙神情變得有些激動,渾然忘了身邊還有個林月如。

  林月如悶悶不樂地看著花木,心情憂煩時,看花半點也不覺得美。李逍遙回過神來,見林月如臉色難看,道:“你又生氣了?”

   “沒有!”

   “分明有。”

   “有也不關你事!”

  李逍遙笑道:“怎麼不關我的事?我猜,全關我事!”

  林月如臉上一紅,道:“你……你……”

  李逍遙暗想:“怎麼我又來逗她?”他明知不可,可是話一出口就是這樣,自己也管不住,或許是李逍遙的天性吧!

  幸而此時婢女上前來,暫時打破了僵局:“表小姐,李公子,夫人要奴婢過來請二位到東邊耳房用餐。”

  林月如道:“我們就去。”

  兩人來到其中一間的院落,東邊有一排耳房,是夫人平日起坐宴息之處。臨窗炕上鋪著錦氈,堆了許多大紅金蟒線枕,左邊幾上有汝窯的美人斛,右邊幾上有春秋寶鼎,四處都放著大椅,搭著銀紅花椅塔。

  夫人坐在前方的錦榻上,正在聆聽下首坐在大椅上的兩名先生說話。那兩人穿著褐色或黑色的長袍,十分恭敬,不敢真的坐下,屁股倒有一大半懸在椅子外頭。

  其中一人說道:“小人行醫二十餘年,從來沒見過那種怪病。”

  夫人憂心地說道:“張大夫,您是宮裏欽點的御醫,也不知麼?”

  那名張大夫道:“趙先生世代名醫,先祖著作等身,比小人更加精微犀利,看出什麼了也說不一定。”

  趙大夫連忙道:“稟夫人,小人也……也查不出來病因,遍尋先人醫典,都沒有這樣的記載。”

   “這……唉!元兒啊……”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一旁的侍女也都容色慘澹,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大夫道:“不過麼……”

   “不過怎樣?大夫您說,您只管說。”

  張大夫遲疑地說道:“或許……不是生病?”

  夫人反問道:“不是生病?那是怎麼?”

  張大夫說道:“也有可能……是……中了奇門邪術的毒。”

  趙大夫忙道:“不會吧?尚書府正氣浩然,奇門邪術怎會入內?不會的,萬萬不會的!”

  張大夫一聽,便不敢再說。

  夫人長歎了一聲,道:“不提會不會,如果是呢?又怎麼醫治?”

  張大夫和趙大夫互看了看,都沒人答腔,過了半晌,趙大夫才說道:“如果是,那麼……我等醫藥之人,無能為力。”

  尚書夫人一聽,眼淚便落了下來,嗚嗚低泣。

  那兩名大夫也十分難受,低聲道:“學藝不精,該死,該死。”

   “有愧先人,沒臉行醫了……”

  尚書夫人收淚,輕聲道:“這不是二位大夫的錯,我找了多少名醫,也都這樣說,阿萍,帶二位大夫領款去。”

  阿萍擦了擦淚,道:“是。二位隨我來。”

  兩名大夫紛紛起身,向尚書夫人叩了個頭,才低首趨步而出。

  林月如與李逍遙進來,林月如挨著夫人坐下,道:“雲姨,你別傷心,我說表哥要好了。”

  尚書夫人道:“你怎麼知道?”

  林月如道:“有那麼好的嫂子,不但他要延壽好幾十年,就連你啊,我看都樂得多活一百歲呢!”

  明知只是說笑,尚書夫人依然心頭略寬,道:“你這妮子,平日大大咧咧,有時又這麼甜,這麼討人喜歡!”

  林月如偎著尚書夫人,笑道:“你喜歡就收了我當女兒吧!”

  尚書夫人摟著月如道:“我本來就只有你這個女兒!”

  林月如早歲喪母,只能對這阿姨撒嬌,從前因為不喜歡劉晉元的死纏爛打,所以故意疏遠其家,如今劉晉元已娶了彩依,林月如便敢放膽對雲姨撒嬌,以後想必是更常來的。

  老媽子道:“夫人,晚飯傳好了。”

  尚書夫人拉起林月如,道:“月如,李公子,咱們南邊房裏坐去。”

  尚書夫人攜著林月如走出後房門,由後廊走向南邊房,穿過幾間小小抱廳,又繞過大影壁、走過半大門,沿路所見僕廝一見到他們,無不在牆邊垂手侍立,不敢亂動。李逍遙想:“這麼大院子,真的會迷路!這裏的家規,比月如妹子家嚴格好幾百倍……原來大官人家是這樣子,以後打死我也不當大官,整天這樣走,頭都昏了!”

  進入穿堂後,是間溫暖的小廳,他們入內後,裏面的丫環等人才開始陳設桌椅,丫環持著拂塵漱盂巾帕等物,服侍的人雖多,卻一點咳嗽雜音都不聞,不管是傳桌椅或是送巾帕的,上陣有序,一點不亂。在這家中,吃飯還得先飲些茶、漱了口,在玫瑰水中洗過手,擦拭淨了,才一道一道地慢慢上菜。雖然全是素菜,但做得極為精巧華貴,用上了無數名方,一般人根本吃不出是不是素的。

  林月如問道:“雲姨,怎麼不請彩依嫂子一道來用餐?”

  尚書夫人道:“晉元生病後,生葷油膩都不能沾,每日三餐都是彩依替他另外料理,她每天陪晉元吃同樣的淡粥,別的不吃。”

  林月如好奇地問道:“表哥是怎麼認識她的?他娶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真教我吃了一驚呢!”

  尚書夫人笑道:“彩依是在一個月前來到這裏的,當時她一家人出外旅遊至此,遇上了盜匪,雙親都遇害了,只有她僥倖逃生。可憐她無依無靠,想葬父母卻身無分文,於是委身于我家當婢女。我和老爺見她知書達禮,溫柔細心,又通曉醫理,就讓她負責伺候晉元。”

  林月如道:“原來如此,一個有了依靠,一個討得媳婦,真是兩全其美。”

  尚書夫人道:“是啊,我早想讓晉元快點成親了!彩依端莊而賢淑,又有沖喜之說,希望元兒就此不藥而愈。”

  這頂級的富貴人家一頓飯,吃了超過一個時辰,但奇怪的是李逍遙竟不覺得慢,也許是上菜時的精美,便讓人習慣慢慢地吃,也或許是尚書夫人與林月如言來語去,也沒有感覺時間飛逝,不論怎樣,慢食總合養生之道。

  飯畢,又是盥洗漱口的,一件不少,婢女送上茶來,尚書夫人道:“月如,我方才接到一封書信,是你爹送來的。”

  林月如大驚,道:“什麼?他說什麼?”

   “他沒說什麼,只說他要趕過來。”

  林月如跺足道:“這……雲姨,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哎呀,這,這可糟了……”

  尚書夫人道:“月如,你爹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你有話得好好跟他說,否則,別說你爹生氣,雲姨我也是不依的。”

  林月如心急,如果尚書夫人早點說,她早就帶李逍遙離開此地了,可是尚書夫人壓到現在才掀牌,想必林天南也已經快到了。不知道爹會怎麼處理她離家的事,林月如雖然嬌慣任性,但這回忤逆得實在太過頭,她自己先心虛了,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林月如那坐立不安的樣子,尚書夫人道:“月如,你別怕,我知道你爹的性子,他呀,心最軟了,到頭來還是要依你的。”

  林月如悶悶不樂地說道:“哼,你跟爹聯手給我下套子。”

  尚書夫人笑道:“你生氣了?”

  這時,婢女入報林老爺來了,尚書夫人拉起不情不願的林月如,道:“月如,李公子,來吧,有什麼事,還有雲姨在呢。”

  林月如硬著頭皮被尚書夫人帶到前院的花園來,只見林天南背負雙手,還佩著寶劍,沉著臉背對他們,昂立於園中。

  尚書夫人笑道:“林老爺來啦,你佩了劍要來嚇誰哪?”

  林天南對她一揖,道:“夫人,我來帶月如回去,她在此處打擾了。”

  林月如怯怯地喚了聲:“爹!您……您怎麼會到這來?”

  林天南沉聲道:“我來找我的女兒,不對嗎?”

  林月如見爹動了怒,性子也起來了,轉頭道:“我才不回去!”

  尚書夫人道:“月如,這是對你爹說話,別這樣硬脖子。”

  林月如拉著尚書夫人的手,道:“雲姨,你跟爹說說,他對不對?他一下子千方百計要逼我嫁人,一下子卻又要把逍遙大哥趕走,出爾反爾,到底怎樣才對嘛!”

  林天南哼地一聲,道:“劉夫人,你也對她說說,她一個名門閨秀,到處亂跑,身邊還有個年輕男子,這樣對不對?”

   “這……”尚書夫人又好氣又好笑,這父女倆果然是一個性子,便道:“唉,林老爺,你女兒大了,她知道好壞,你別太為難她。”

  林月如得勝地說道:“怎樣!聽見沒有?”

  林天南哼了一聲,道:“你這丫頭,從小每犯了錯,就跑到雲姨那裏躲起來,好讓雲姨替你求情,她就幫著你!”

  林月如道:“我又沒犯什麼錯,你扯到小時候做什麼?”

  李逍遙心裏暗想:“你還不是最愛翻舊賬?你跟你爹一個性子。”

   “你……”林天南怒道,“好,我把你寵壞了,我今天來這裏,只是要確定一件事,你給我好好地說!”

  林月如點了點頭,林天南知她性烈,向來不說謊,便開門見山地說道:“爹問你,你離開家的這些日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林天南指了指李逍遙,林月如道:“嗯……是又怎樣?”

  林天南臉色變了,林月如忙道:“我和李大哥之間是清白的。”

  林天南吸了口氣,轉頭對李逍遙道:“李少俠,當初比武招親之約,依舊算數,我林天南非是出爾反爾之輩!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無二話。你以後不再去找那個姓趙的妖女,我立刻將月如許配給你!”

  林月如聽後輕歎了一聲,果然,李逍遙道:“前輩,恕晚輩難以從命!于情於理,我都不能置靈兒于不顧。”

  林天南大怒,道:“那你把我女兒當做什麼!你的什麼人?”

  李逍遙道:“這……我與月如妹……”

  林月如急道:“爹!我們的事,您別管嘛!”

  林天南喝道:“住口!我怎能放任我的親生女兒,在外面跟男人遊蕩廝混?”

  林月如氣得臉也紅了,大聲道:“爹!您怎麼可以說得這麼難聽!”

  林天南道:“小事我可以不管,這是節操,是名聲!這樣的大節,為父不能不管!”

  從小林天南處處保護著林月如的名聲,因此就算知道她有本事可以殺死蛇妖,他都不讓她去,更何況現在,她是不折不扣地與男子逃家,這樣的名聲,林天南想都不敢想,那時起他已打算讓他們成親了,但如今這樣,李逍遙竟對林月如無意,則完全讓他無法接受。

  林天南殺念已動,臉上不露聲色,道:“如兒,爹知道再說什麼你也不會聽,那就別說了。”他轉頭望向李逍遙,道:“李少俠,有幾句話,我想與你私下一談,可否?”

  李逍遙道:“是。”

  林天南也不多說,轉身便走,林月如拉住李逍遙的手,有點擔心。李逍遙笑了笑,抽出手來,隨林天南而去。

  林天南走出院子,來到旁院的一處樹林,方才站定。這裏是劉家的後花園的外邊入口,向來是老爺或清客們遊園的入口處,有一大片的松樹,鬱鬱蒼蒼,十分清雅。

  李逍遙站在林天南身後,等著他說話。

  林天南轉身向李逍遙,問道:“李少俠,你不願與趙女斷絕關係,是不是因為恨我片面悔婚?”

  李逍遙道:“晚輩不敢。您是月如的父親,月如的事由您做主,晚輩怎敢有怨言?”

  林天南鐵青著臉道:“月如能像你這麼懂事就好了。並非老夫言而無信,存心作梗,而是老夫知道你和趙女關係曖昧,姑且不論她是正或邪,你都不應該有了月如,心裏還掛念著別的女人。”

  李逍遙道:“前輩說的極對,晚輩若心中有了一人,又想著別人,那就是個好色無恥之徒。恕晚生直言:我與趙姑娘已說好了婚事,家中嬸嬸也允諾了,我萬萬不能再娶旁人。”

  他每說一句,林天南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李逍遙續道:“趙姑娘孤苦伶仃,際遇堪憐,家嬸千叮萬囑,要我護送她回苗疆家鄉尋母。她與我相識在先,且曾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若是為了攀龍附鳳,而棄她於不顧,豈不是不仁不義、無情背信之人嗎?”

  林天南沉聲道:“饒你說得頭頭是道,可是,月如不明不白的繼續跟著你,將來如何做人,你想過嗎?她性子雖高傲,可不也是個孤單女子?你不管她的名聲,就算有情有義?”

  李逍遙大困,道:“我……”

  林天南反手抽出寶劍,李逍遙怔了一怔,道:“前輩……”

  林天南喝道:“不必多說了,拔劍吧!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男子漢大丈夫,還是個只會耍嘴皮子的無賴。”

  李逍遙連忙退了一步,道:“不,晚輩怎敢跟您動手?”

  林天南臉一揚,道:“接招吧!你若是有真功夫、真膽量,就不得退後半步,接下我林家的七訣劍氣!你若贏得過我,從此以後,我便不再過問你們的事。”

   “可是,我……我……”

  林天南厲聲道:“你若只是個膽小鼠輩,我就當場一劍斃了你,以免耽誤月如的終身!”

  不等李逍遙反應,林天南已振劍疾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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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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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10 引言回覆
第十九章 蜚短流長

眼見決戰勢在必行,林天南一劍劈至,李逍遙急忙腳踩方步,踉蹌地避開林天南這一劍,道:
「前輩請三思!晚生實無意冒犯……」

「咦?」林天南發現李逍遙的「謝公行處蒼苔沒」步法雖不甚高明,發足閃身卻快若鬼魅,這是內力過人的特徵。

在比武招親的擂臺之上,他看出李逍遙劍法雖然高妙,但是內力根基可以說是半點也沒有,這樣的身手打敗林月如是綽綽有餘,但未必是他林天南的對手。因此,這次他前來尚書府,已打定主意:若是李逍遙對林月如做出任何有辱門風之事,便不惜取他性命,帶回女兒。

甫一交手,林天南驚覺短短的數日之內,李逍遙的內力陡增,這下子勝敗未定,他原先的計畫已未必能行。但是林天南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越是有挑戰性的對手,他越要比個高下。因此他不怒反喜,更是非與李逍遙決戰不可。

林天南冷冷一笑,道:

「冒犯?好大的口氣!拿出你的真本領吧,否則,死在我劍下,作鬼休怨!」

話聲未落,又是一劍刺到,噹的一聲已被李逍遙拔劍架開。林天南喝道:

「好,第三劍,眼睛放亮吧!」

林天南說是第三劍,卻是兩劍飛蚊似地接連緊刺,忽上忽下,向前緊逼。李逍遙只忙著以劍相迎扞格,盡是守勢,手中的鐵劍飛舞,像一朵黑雲般護住了他的周身。林天南的快劍竟找不到一絲破綻,只聽得鏘鏘鏘,颼颼颼,兩劍轉眼已相戰了數十招,不相上下。

林天南只顧進逼,不料『咻』的一聲,李逍遙竟迴劍疾揮,神貴莫測的一式「廬山秀出南斗旁」,畫破了林天南的胸前衣裳,雖只畫破了衣服,但是劍刃隱含的內力,竟令林天南的肌膚隱隱生痛。

林天南臉色略變,這小子的不但內力變得高強,連劍法都進步了不少,如果是他自己苦練的結果,那麼他可說是個罕見的習武奇才。

趕至一旁觀戰的林月如見兩人鬥作一處,李逍遙處處退讓,不得已出劍畫破林天南衣服,令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叫道:

「爹,你輸啦,別賴皮!」

林天南惱羞成怒,叱道:「少囉唆,勝負未分!」

林天南振劍反擊,緊攻急搠,可是李逍遙實在閃避得太過靈活了,而手中的鐵劍更是神出鬼沒,總是由林天南意想不到的方向攻來,逼得林天南不得不改攻為防,總是無法得手。更讓他火大的是:李逍遙一邊舞劍,一邊說道:

「前輩小心,我要刺您腹結穴了!」

一劍果然直取林天南的左腹,林天南急忙抬臂倒轉劍身,噹的一聲擋去李逍遙的劍尖,倒像是兩人套好的一般。

「列缺,前輩留神!」

林天南急忙轉腕收劍,李逍遙的劍側滑過他的手臂,又道:「期門、華蓋!」

林天南舞劍護身,鏘鐺兩響,電光石火之間又接了兩劍。林天南劍隨李逍遙之命而出,簡直像是被李逍遙指揮似的,越來越是氣惱,認為李逍遙是有意在林月如面前羞辱他。

事實上李逍遙也是有苦說不出。他的劍使得漸漸順手,越來越淩利,他怕自己一時手快,不小心傷了林天南,所以才出聲警告。但這正觸犯了武林的忌諱,若是圍觀的還有第三者,那林天南可就名聲掃地了。

雖然此時在場的只有林月如,這對林天南來說也是受辱不小。

李逍遙與林天南兩劍交纏激鬥,舞得像兩條飛藤,只聽李逍遙又道:

「至陽,小心!」

林天南『哼』的一聲,喝道:「胡說八道!」

至陽穴是在背後中央,現在李逍遙的劍被他纏住,怎麼可能迴劍到他背後去刺他至陽穴?因此林天南不作防備。不料眼前一花,李逍遙的劍竟如長蛇脫穴一般,滑了出來,一招「鳥飛不到吳天長」繞過他的肩,身隨劍飛,已躍至背後,一劍往他的至陽穴刺去!

林天南絕對來不及回身相格,若是平時決鬥,他必定被一劍刺穿了!

「啊!」

林天南驚出一身冷汗,劍尖的霜氣幾乎已透過他的身體,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李逍遙及時收住劍氣,硬生生地腰身一翻,大轉了一圈,躍出數步之外。
李逍遙這硬生生的轉劍收勢,若是一個調息不順,很可能輕則扭傷筋骨,重則逆亂血脈,因此李逍遙落地之時,腳步一軟,竟爾跌倒,一時間胸口悶滯,喘不過氣來。

林天南臉色蒼白,呆了半晌。林月如看了看林天南,又看了看按著心口,跌坐在地一臉痛苦的李逍遙,也不知是怎麼了,邊奔到李逍遙身邊,道:

「你怎麼樣了?」

李逍遙連話都講不出來,只微微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陡然林天南轉身走了過來,手中還提著明晃晃的劍。林月如嚇得擋在李逍遙面前,叫道:

「爹,我隨你回去,您不要殺他!」

林天南嘆了口氣,收劍入鞘,在李逍遙胸前、腹間輕拍疾點,導正了他有點逆亂的真氣,李逍遙立刻就能站起,抱劍道:

「多謝前輩。」

林月如面色蒼白,雖然她看不出怎麼一回事,可是這樣好像是李逍遙輸了。

但是林天南竟殊無喜色,嘆道:「唉……!我真的老了。」

李逍遙默默不語,林天南道:「你冒著自殘之危,沒有殺我,我若這樣都輸不起,還枉稱什麼武林盟主!」

林月如一呆,喜道:「爹!你說你輸了?」

這句「你說你輸了」,居然說得眉花眼笑,令林天南哭笑不得,臉色一沉,道:「哼!女兒養大了,終究是別人的。」

林月如既羞又喜,揉著衣角不語。

林天南轉身背對著李逍遙與林月如,道:「月如,李公子,你們隨我入內,我有重要的話要交代。」

「是。」李逍遙與林月如緊跟著他,一起走入了內堂。

林天南在一張黃柏椅上坐下,望著眼前站著的林月如、李逍遙。只見女的麗色可人,男的器宇軒昂,實是一雙璧人。但是,事無全美,竟會多了個趙靈兒在中間,令林天南感到這一切似乎是天意作祟。

林天南道:「李公子,你本來就是我矚意的快婿,我會橫加阻撓,並非全是因為你已有婚盟在身,我們也不做官,武林道上是不講這些俗禮的。老夫之所以不能容趙姑娘,真正的原因,你難道不知嗎?」

李逍遙和林月如互望了一眼,李逍遙道:「請前輩指教。」

林天南道:「你師父酒劍仙難道沒對你說過?」

此事竟會與酒劍仙有關,李逍遙更是意外,搖頭道:「晚輩與酒劍仙前輩只有二會之緣,他教了我功夫,沒說什麼就飄然離去了。」

「難怪,唉,這個散仙真是……」

林天南嘆了幾聲,才道:

「好吧,我就對你說了。此事牽涉到蜀山派的一件隱私,我本來不該宣之於口,但為了讓你瞭解事情的嚴重性,只好破例了。你們兩個聽好:這件事不得再傳入第四人之耳,若誰說了出去,我這張老臉,將無顏再見蜀山的結義兄弟了。」

見林天南態度嚴肅,李逍遙不由得斂容頷首,也慎重地點了點頭。

林天南屈指細算,道:「這該是在酒劍仙的太師父那一代的事了,算來有一百多年啦……」

李逍遙與林月如都聚精會神地看著林天南,此事已經隔了這麼久,林天南還如此慎重其事,可見必定是極為深重的隱私,也很可能是蜀山派最深的痛。

「在三代之前,蜀山派曾有位弟子,他本是個棄嬰,在蜀山腳下被當時的掌門人薑絕之拾獲,收養了起來,這個孤兒便跟著薑絕之姓薑。他沒有身世,從小在蜀山成長,從未踏過山下半步。這個姓薑的孤兒不但長得儀表堂堂,而且居然是個絕世的習武奇才,十幾歲便把蜀山武學的精神全掌握住了,就連當時的掌門人也沒什麼可再教他。接著他學習琴棋書畫,也都輕易地精通各藝……」

林月如驚訝地說道:「天下間有這樣的人?那他一定聰明極了!」

「這還用說?」林天南說道,但是神情卻顯得有點沉重,續道:「除了頭腦極好以外,更難得的是他的心胸也好,他不但對師父尊敬有加,對師兄弟門視若手足,心胸更是坦蕩過人。這樣一個不世的人傑,不但當時蜀山的掌門薑絕之將他視若珍寶,萬教也都很羨慕蜀山掌門拾到了這個寶貝,看來蜀山派定要在他手中發揚光大,成為第一大門派……」
林月如又說道:「這麼了不得的人,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沒聽過蜀山有這號人物?」

林天南咳了一聲,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林月如奇道:「你不知道?你跟蜀山劍聖結拜,問他不就得了?」

「他不說,而現在除了他之外,也沒有人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了。」

「什麼?」

這下子林月如也聽出這其中果然有很嚴重的內情,才會弄到沒有人知道這位英才的名字。

「因為他犯下了滔天大錯,不但自蜀山名錄中被刪除,凡是有關他的記載,也一概被抹滅。他曾經將蜀山的劍法重新整理改良,編寫了一部新的劍譜,這部劍譜以蜀山派為根基,更加強了威力,彌補了破綻,原本是他獻給師父姜絕之的壽禮,如今也被薑絕之前輩親手燬了,沒有傳下來。薑絕之不許任何人再提起他。因此,在蜀山派裡,除了極少數的人之外,其他弟子根本不知道此人的事。」

林月如怔得說不出話來,本來是門中之寶,一下子變成連存在都不願存在過的記錄,是什麼樣的錯會讓一個人的地位產生如此钜大的改變?

林天南長嘆了一聲,道:「天下間什麼能毀掉一個豪傑?不是陰險的敵人,不是飛來的冤屈,更不是橫逆的災難,而是似水的柔情。」

李逍遙隱約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只是靜靜地聽林天南說下去。

林天南道:「他到了三十歲上,已儼然是下一任掌門的唯一人選。當時正好黔中一帶發生不明的疫病,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人民死得不明不白。黔中在苗漢邊界,地方敏感,漢人不方便管,苗人也不敢多插手……」

林月如問道:「為什麼兩邊都不管?救人又不是壞事!」

林天南道:「當時苗族內部局面不大安定,白苗雖醫術精良,但為了防著黑苗,實在無暇多管閒事;而漢人若靠近,恐怕要被苗人視為別有居心;再說苗人擅長蠱毒,萬一黔中的疫病是因為惹上苗族,才招來的禍,那麼誰管了不就等於誰也跟苗人結了樑子?」

林月如撇嘴道:「原來都是一群膽小鬼!」

這就是政治,妳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李逍遙暗自苦笑。

林天南道:「這個姓薑的孤兒此時已精研醫術多年,他的醫術多好,那也不必說了。他知道了這事,便請纓前往黔中救人。薑絕之本來不允,但是他不斷地求師父,說:『就算這場大疫是苗蠱所為,我以俗家打扮,隱姓埋名,前往救人,就算得罪了苗族,他們也不知道是誰救的,絕不會牽累本門。再說,到底疫病起因為何,也還未知,無故想到苗人頭上,只是加深苗漢隔謨,實為不智。』薑絕之總算被說服了,這才放他下山。」

「他以往雖也曾經出山幾次,但都是為了幫務,身邊有大批的師兄弟跟著,最多十天八天就回蜀山了。這回他隻身下山,又一去數月,每個人都很擔心他,若是他真的死於苗人之手,或是也染上疫病,不治身亡,那全蜀山派將會有多麼悲慟!平日裡大家什麼也沒說,可是心中卻都掛著他的安危。漸漸的,半年過去了,黔中出現一名神秘的青衫客,以獨步天下的醫術解除了疫病的消息,也漸漸傳了出去。蜀山派的弟子們歡喜驕傲,要不是薑絕之嚴命不許對外聲張這名青杉客的身份,恐怕大家會忍不住到處去說,說本門有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師兄。薑絕之表面上不許聲張,但是他眼裡的光彩和笑意,也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的。」

「有一天他終於回來了,身邊還帶著一個一身是病、醜陋不堪的女子。」

「這個姓薑的孤兒告訴薑絕之,說這個女病患是他還沒醫好的。他報告師父:黔中的疫情已經控制住,不需要他的醫療,可是這個女子的症狀,卻必需長期醫治,他為了不讓她感染其他的人,所以把她帶上蜀山,希望能慢慢治她。薑絕之當然答應了,讓這名女子在後山的一處小苑中養病,這個姓薑的孤兒每天都細心醫治她。」

「姜絕之曾問過他這個女人的病症,而醫術獨步天下的他,也說不出所以然,只是說:『雖然是疫病,可是卻比別人沉重。』那女子體弱孅孅,如果病得比別人沉重,早該死了,這麼總是不好不死的,這不是很奇怪嗎?」
林月如道:「這也難說得很,也許病去如抽絲,怎能疑心她……」

林天南道:「誰說疑心她來著?有一天卻出了大事。」

「大事?」

「在蜀山派有塊禁地,是鎖拿妖孽之處,叫做鎖妖塔。這座鎖妖塔不是何年何月所建,據說在蜀山派成立之前就有了,塔內的世界怎樣,凡人是不知道的。只知在極古老之前,蜀山遍地是魔,有神靈費盡辛苦,將蜀山出沒的邪魔都抓了,囚禁在鎖妖塔內,並傳授了蜀山派祖師降魔除妖的劍法心訣,讓蜀山弟子看守此塔,並繼續負起擒魔的任務。可是一代一代下來,魔跡漸匿,蜀山的弟子也專心習武,漸廢擒魔的開基之意了。」林天南道。

李逍遙這才知道為何蜀山派的功夫神妙變幻,半武半仙,原來是師傳不同於其他門派。

林天南續道:「有一天,幾名守著鎖妖的弟子竟暴亡在塔外,這件事轟動了蜀山派,有什麼高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上蜀山?有這樣的功夫,又為什麼只殺死幾個武功不高的小弟子,卻沒去動到掌門、長老們?」

林月如驚道:「難道……難道是那個女子……」

林天南道:「薑絕之也是這樣疑心的。於是有一天晚上,他暗暗前往後山小苑,想知道這名女子是真的病了,還是有所圖謀,混上蜀山。他知道愛徒的心地單純善良,極有可能是被手段高明的人給蒙騙了。而叫薑絕之震驚心碎的是:他見到了他作夢都沒想到的場面。」

「他見到女子的身影,不知羞恥地依偎在愛徒懷中。而一向正氣浩然的徒兒,居然也情話綿綿,不堪入耳。那名女子根本沒病,他印象中潰爛的臉孔,此時光滑白晰,美麗絕倫。薑絕之簡直不敢相信弟子會這樣欺騙他,他不動聲色地離去,五內如絞,反覆想了一整夜,實在不明白愛徒為何會變了個人。第二天,他便私下把這個姓薑的孤兒叫到丹房中,說:『你所行茍且之事,我全知道了。』這姓薑的孤兒臉色蒼白,立刻跪了下來,低著頭什麼也不敢說。薑絕之嘆道:『只怪我對你保護太甚,你不識人心險惡,未經誘惑,才會輕易失足!這次我可以既往不究,給你一個機會,速速將此女趕下山去,終生莫再與她相見,為師便當沒有此事!』想不到這姓薑的孤兒說道:『她體內的疫毒尚未驅盡,將她趕下山去,她只有死路一條啊!』薑絕之厲聲叱道:『一派胡言!若是她疫毒未清,為何容貌嬌豔,與平常所見完全不同?』這姓薑的孤兒登時張口結舌,回答不出來。」

「見到不擅說謊的愛徒無法自圓其說的樣子,薑絕之又恨又氣,說道:『本門修道入聖,行三清戒律,你留戀美色,不惜欺師,依照門規我已該將你逐出師門!念在你解救蒼生的大功德,以前功抵後過,這次我可以不論你的罪,你立刻將她趕下山去!你不趕,為師我親自動手。』姓薑的孤兒發著抖,突然用力地叩了好幾個響頭,叩得額頭都破了,血流滿面,說道:『弟子一生未嘗違逆師父,但是,若師父要將她趕出蜀山,不留她一條活路,弟子只怕……也無法對師父盡孝了。』薑絕之一聽,當場氣得頭頂一虛,暈了過去。」

聽到這裡,連愛打岔的林月如都屏著氣,不敢開口,不知道到底要怎樣解決這處境。

林天南道:「姜絕之悠然醒轉,突然便拔出劍來,往後山小苑奔去。這姓薑的孤兒連忙追去,不管他怎麼哀求,怎麼請師父聽他解釋,氣昏頭的薑絕之只是提劍直奔,頭也不回。這下子驚動了蜀山上下,不少長老及弟子們都追奔上來,想知道到底怎麼了?一對情逾父子的師生,怎會一個氣成這樣,一個急成這樣?當時,我的獨孤兄弟還是個小弟子,這個姓薑的孤兒平日很是疼愛他,他也跟著眾人追了過去,圍在後山的小苑之外。」

「不管幾百雙眼睛看著,薑絕之以掌門之尊,提著寶劍,臉色鐵青地大步走上前,道:『禍水!妳混入本門,誘騙蜀山弟子,是何居心?』那姓薑的孤兒立在一旁,臉如死灰地看了看小樓內,又看了看師父。」

「見到外頭密壓壓的蜀山弟子,那女子臉包著麻布,俏影孅孅,正坐在窗邊繡著腰帶。她不慌不忙地收針,咬斷了絲線,將那條色彩斑爛的花帶子纏在她細不盈握的腰上,這才起身走了出來,倚在門邊,望向那姓薑的孤兒,說道:『青郎,你師父說我誘騙於你,你說呢?』……」
林月如忍不住又開了口:「他叫做青郎?」

「當然不是,這是那妖女私下叫他的名字。」

「為什麼叫他青郎?」

「我怎麼知道?」林天南道。

李逍遙暗想:「妳怎麼老問這些小事?女人家就是會注意這種雞毛蒜皮!」

林月如催道:「然後呢?快說。」

林天南道:「那姓薑的孤兒默然不語,薑絕之喝道:『妳的病已痊癒,還蒙著臉做什麼?』那女子輕笑道:『您是要我解下麵布?』薑絕之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沉聲道:『這關頭還在使狐弄媚!』那女子笑道:『掌門老人家,我只不過問問,您何必動那麼大的火氣?你怪我誘騙青郎,我是誘騙了他,青郎,你師父知道了,我騙不下去了,咱們別了吧。』說完,竟真的便走了出來,要離開蜀山。」

這下子大出李逍遙與林月如意料,沒想到那女子說走就走。

林天南道:「薑絕之突然把劍一橫,差點就要刺中那女子,那女子一怔,薑絕之道:『且慢,事情交待清楚再走。』女子問道:『您要我交代什麼?』薑絕之道:『鎖妖塔下被殺了五名弟子,是何人所為?』她沒說話,姓薑的孤兒已連忙道:『師父,這絕對與她無關,您怎麼會認為她……她……』不料,那女子一清二楚地說道:『是我殺的。』那姓薑的孤兒當場呆住,薑絕之冷笑道:『好,妳很乾脆,敢做敢當!為何要殺我蜀山子弟?妳說!』這時,幾百個人在場,卻連呼吸聲都聽不見,本門弟子在自己的地上被人給殺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嚴重的事?」

「那女子臉上所蒙的麻布微微一動,正要說話,那姓薑的孤兒已搶步上前,攔在她和師父之間,道:『師父,這其中定有誤會,她是個身無武功的女子,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薑絕之更氣惱,二話不說,一劍便往那女子刺去!那姓薑的孤兒一把抱住那女子,往旁閃躲過了師父這劍。薑絕之接連幾下追殺緊刺,那姓薑的孤兒總是閃避靈活,不讓師父傷到那女子。他武功早已不在師父之下,一時之間,薑絕之竟無一劍得手,氣得臉都綠了,喝道:『你閃開!若再迴護於她,你便不是蜀山子弟!』這話說在幾百個人面前,絕收不回去了。」

「那姓薑的孤兒仍擋在那女子身前,他沒說話,不過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意思。我那獨孤兄弟人群之中,實在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執迷不悟?他不是對抗不了誘惑的人。」

「沒想到那女子得意地笑了起來,說道:『掌門老人家,你瞧見了,青郎不要你,不要你們這些子弟了,你還是看破吧!』這句話說得全蜀山子弟全怒目而視,恨不得殺了這個無恥女子。就連姓薑的孤兒也氣惱地回頭問道:『妳為何這麼說?』那女子嘻嘻一笑,道:『青郎,我的好青郎,你忘了你當初跟我說了什麼嗎?』姓薑的孤兒茫然問道:『我說了什麼?』那女子道:『你說你不知怎麼選擇我和你師父,當時我便惱了,我竟比不上一個臭老頭?哼,我便下了決心,非要你選我不可!』姓薑的孤兒苦笑道:『妳在說什麼?妳今日說的話,怎麼全不是妳平常的口氣?妳不是這樣邪惡的女子……』那女子仰頭大笑道:『哈哈……所謂蜀山第一弟子,原來是個呆瓜,真是笑死我啦!我和你虛與委蛇,逼你宣佈背棄師門,我出了這口氣,以後總算不必跟你瞎纏了。』姓薑的孤兒一愣,道:『妳這是什麼意思?』那女子道:『我已經厭煩你了,堂堂蜀山門人,也不過如此乏味。』姓薑的孤兒說不出話來,愣在當地。原來那妖女並無真心,讓那姓薑的孤兒面子掃地,更削盡了蜀山派的臉。」

「她拂袖欲走,這回那姓薑的孤兒沒有再攔他,薑絕之卻喝道:『想活著下山,沒那麼容易!』薑絕之挺劍又刺,那女子卻回手一揮,一道真氣逼退了薑絕之,冷冷地說道:『想攔我,也沒那麼容易。』薑絕之掃了那姓薑的孤兒一眼,道:『身無武功的女子?哼!』薑絕之振劍攻去,那女子身如飛絮,輕功之高,蜀山弟子們都看傻了。她纖細的影子像一朵飛過天邊的輕鴻,薑絕之排空禦氣,踏劍而追,指間劍氣往那女子背後射去,那女子一抽花花腰帶,啪的一聲,柔軟的腰帶竟像鋼劍似地,格開了薑絕之的劍氣。兩人身在半空,薑絕之的劍氣與她手中的腰帶,像兩條飛空纏鬥的螣蛇,矯矯靈活。」
「青空下,兩道淩虛的身影在劍光氣影中穿梭,真氣相格的劈啪之聲,像一個接一個的悶雷霹靂。那女子何止會武功,她的武功還不低!可是薑絕之畢竟是一代宗師,他的劍氣越逼越近,突然揚手一挑,喝道:『現出面目來!妖女!』她驚呼一聲,臉上包纏的麻布被劍氣削開,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眾弟子都想看讓姓薑的孤兒神魂顛倒的妖女,生做何等模樣,幾百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而她身在空中,逆光之下,眾人只見到一片模糊的黑,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她卻驚恐至極地揚袖掩住了臉,薑絕之一劍刺到,她急忙閃身,但卻真氣失禦,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

「薑絕之禦劍俯衝而下,劍尖對準了妖女,一眨眼就可以刺穿她的天靈。薑絕之的劍撲的一聲刺了進去,血濺在他臉上,薑絕之看見了,受這一劍的,是那姓薑的孤兒。他這氣勢萬鈞的一劍,貫穿了愛徒的胸口,薑絕之整個人陷進了冰裡,握著劍柄呆立著。」

「那妖女掩著臉淒厲地大叫了一聲:『青郎!』這一聲呼喚,誰都知道她是深愛著他的,方才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姓薑的孤兒對她一笑,突然匯足了真氣,一掌打退師父。」

「這一掌並不重,薑絕之卻鬆了手踉蹌退開,這麼一呆,那妖女一手掩面,一手挾住姓薑的孤兒,提氣急往山下的方向急奔。姓薑的孤兒身上還插著師父的劍,被那女子挾抱著飛奔之時,血不時地滴落在地,滴成了一條淋淋的血路。事已至此,蜀山弟子們群情激憤,都挺劍追奔,要殺了這妖女,替死得莫名其妙的五名子弟,以及那姓薑的孤兒報仇!」

「眾人分開封鎖所有下山之路,想把那妖女逼至鎖妖塔。蜀山多少能人?那妖女有通天之能,也只能東奔西闖,無法越雷池一步,被趕到鎖妖塔前。那妖女抱著姓薑的孤兒,背對著眾人,哭道:『你為何要受這一劍?你為何要救我?』那姓薑的孤兒出氣多,入氣少,說道:『妳臉上的布削落之時,還掩著臉怕我瞧見,我就知道……妳的真心。』妖女哭道:『我是騙你的,我是妖,我和這鎖妖塔裡的妖都是同類,我對你沒有真心!你去求你師父救你,我管不了你了!』說完,把他放在地上,便要走開。那姓薑的孤兒突然握住了插在心口劍柄,一把拔了出來,血柱狂噴。這個堅決的舉動,已是說明他不活了。那妖女回過身來,她的容貌果然嬌美無比,掛著淚水的臉孔,像是染著霜的梨花一般,既脆弱又嬌豔,淚水不斷地滴下來,融在他的血裡。」

「她慘然說道:『你這是何苦?』他微笑道:『妳面對我時,總是以倒轉行氣,把毒逼入體內,好以美麗的容顏對我。我怎麼勸妳這是自殺,妳總是不聽……現在,妳知道我的心情了。』她咬了咬唇,抱起他,便往鎖妖塔奔進去了。」

「眾人大驚,妖女入塔固然是理所當然,可是連姓薑的孤兒也進去,可就糟了,不要說凡人無法在裡面存活,他已將近氣絕,眾人也不忍讓他棄屍塔內,被群魔糟榻。當時便有不少武功頂尖的弟子們追了進去,結果……沒一個出來過。」

李逍遙和林月如大氣都不敢透,繼續聽林天南敘說。

林天南嘆道:「過了一陣子,蜀山派恢復了點冷靜,薑絕之再度訓練弟子,進鎖妖塔拿人,但是也是全軍覆沒,只有一個逃了出來,這個逃出來的弟子說出了讓薑絕之心痛欲絕的真相。」

「那姓薑的孤兒沒死,他不知怎麼又活了,在鎖妖塔內,殺了進去救他的師兄弟們,他親手殺死許多追進去救他的同門!他已經變成真正的妖魔了!」

林天南說到此處,靜了半晌,三人都無言以對,此事演變到後來,確實令人不解,李逍遙更是五味雜陳,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天南攸長地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兄弟發奮習劍悟道,想進鎖妖塔一探究竟。可是薑絕 之定了門規:蜀山子弟誰也不許進入鎖妖塔。這個門規絕不能破,否則他死亦不安。獨孤劍聖只好死了這條心。他親眼見到一個好好的人傑,毀在妖女的柔情裡,連師門都不要,能下手殺死師兄弟。他對邪魔恨之入骨,不在話下。要讓妖孽不再禍害的方法,只有消滅他們。因此,他立志除盡天下妖邪,重振蜀山的擒魔本旨,至死方休。」
林月如透了口氣,道:「就算她是妖,她對那姓薑的孤兒也是真心的,要不是他師父逼人太甚……」

林天南沉著臉道:「薑絕之前輩所為,乃是顧全大體!那妖女殺了看守鎖妖塔的蜀山子弟,居心昭然,她陰謀混入蜀山,就是為了放出鎖妖塔的群魔!縱使她對一人有真心,也不能縱容這樣的惡行!」

說完,便望向李逍遙,眼光冷冽。

「妖孽破壞人心的手段,無孔不入,凡人是難以防範的。李公子,你武功高強,心胸坦蕩,老夫希望你以那名蜀山前輩為戒鑑,不要重蹈覆轍。」

李逍遙坦然地說道:

「靈兒絕不是什麼妖,她是個好好的人。」

林天南道:「婢女親眼所見,難道是假?」

李逍遙道:「就算靈兒是妖,她也沒做過壞事;就算她做過壞事,只要她是靈兒,我就相信她有充份的理由!」

林天南氣得一擊幾案,劈裂了梨木桌的一角。

「你……你這執迷不悟的……」他硬生生把下麵兩個字忍了住,見到林月如悵然的樣子,林天南又是氣,又是不捨。

「唉!罷了,罷了……」林天南站了起來,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林天南便往外走,林月如道:「爹!這陣子,您……您要保重。」

林天南停下了步,寬厚的背影看起來居然顯得有些沉重,要他放手讓愛女跟李逍遙在一起,連未來有沒有結果都不知道,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困難的決定。無奈身在江湖,最重視的是承諾,他比武輸了,再不捨也得捨。

林天南並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李公子,月如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

說完,便大步而出,身子一縱,躍出了尚書府的院子。

「前輩……」李逍遙喚道,但是林天南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月如嘆了口氣,道:「爹真是的,他啊一定是怕我看見他哭。」

李逍遙道:「妳爹真的很關心妳。」

林月如有幾分悵然,喃喃道:「我知道,從小爹就事事由我,就怕不順我的心。我不學女紅,要學武功,他答允了;我不想做個大家閨秀,要拋頭露面,他也沒說不許……今天的事,我知道他也會順著我的,可是……唉!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見面的日子?」

李逍遙聽出蹊蹻,奇道:「妳難道真的此後都……打算不回家了?」

林月如望向李逍遙,反問道:「你要去苗疆,難道你就有把握能從苗疆全身而退,安全回到你家嗎?」

這個問題早就存在李逍遙心裡,李逍遙道:「我也不知道,現在苗疆局面似乎很兇險,但我是早已有約在身,非去找靈兒不可,妳未必要一起涉險……」

林月如握住了李逍遙的手,道:「我曉得你要找靈兒妹妹,我陪你一起去找。你要見了靈兒妹妹才歡喜,我卻偏要見你歡喜才能歡喜。每天見到你這鬼樣子,我心裡就踏實了,總之你到哪裡,我就跟你到哪裡!」

她這番話說得誠懇認真,李逍遙也不禁感動,道:「月如,我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浪子,妳跟著我,只怕……只怕過不了舒服的日子。」

他想起浪跡天涯的父母,也對闖盪江湖有了不同的認知,但他從小就粗衣淡飯,對於江湖生涯的磨難很快就能習慣,林月如卻是嬌慣的千金小姐,由奢入儉絕對是加倍辛苦的。

林月如笑道:「如果真是這樣,就怪我自己倒楣啦!大不了咱們去劫富濟貧,學那女飛賊,向貪官汙吏借些錢來花花。」

李逍遙笑道:「那就說定了,等我們找到靈兒後,我們三人一同遊山玩水,一同吃遍天下珍味,看遍人間美景。」

林月如拍手笑道:「好啊,活到老,玩到老!」

兩人相視而笑,李逍遙又道:「今天已經晚了,明天咱們一同出去打聽那個紫金葫蘆的主人親眷下落,物歸原主之後,就可以動身去找靈兒了。」
林月如笑道:「你要管的事還真多啊,你可知那商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李逍遙道:「他的包袱裡有些檔和家書,上頭有他的住所,倒不難找。」

兩人各自回房歇寢,一夜無話。次日,兩人向尚書夫人請過早之後,便帶著那名揚州城富商的包袱出門,料想今日就能將此事處理完畢。

依照那名富商所留證件上的地址找去,竟得要出鼓樓,是在城外的一處貧民居所。林月如張望著這處處的蕭條景象,道:「你會不會找錯了?」

李逍遙也有幾分困惑,道:「先問問人再說吧!」

只見一名落魄文士,在一片破牆前擺了小幾,貼張「蔔」字,做起算命的生意來。所謂「富問神,窮問蔔」,在窮人匯居之地,算命的定餓不著。

見到李逍遙和林月如在這一帶來回走了兩三趟,那算命的文士道:「相公,娘子,算個命吧?」

李逍遙道:「這位先生,我們不算命,向您問個路……」

林月如道:「我們不白問,你要多少銀子,我們照給!」

那文士揚起了下巴,撚著鬍鬚,道:「請說,請說。」口氣卻十分冷淡。

李逍遙道:「有位姓宋的人家,丈夫長年在外做生意的,是否住在興唐寺旁?」

那文士掐指算道:「是也非是,在也不在。」

李逍遙聽得一頭霧水,道:「欸……能不能說得更明白一點?」

文士冷笑不語,林月如怒道:「你不好好說,我們可不付錢!」

那文士笑道:「在下懷才不遇,落魄至此,賣蔔鬻字維生,倒也不必跟人討這錢。」

林月如更火大,道:「你瞧不起錢,又怎麼不不好好回答我們?這不是刁難人嗎?」

李逍遙忙打圓場,道:「欸,這位先生,不如這樣吧!您既以卜卦為生,我們請你為我們算上一卦,看看我們要找的人找不找得到,如何?」

那文士這才展眉,道:「問事三百文,測字五百文。」

李逍遙將三百文交給他,那文士正經八百地籌算排卦,聚精會神地看了半晌,臉上的表情越看越是奇怪。

林月如見他不乾脆地說出答案,在那裡裝神弄鬼,好生不耐,臉色已十分難看。

李逍遙也覺有些煩了,問道:「如何?宋夫人的居所在何處?」

那文士道:「興唐寺後的柳樹數過去第三株的屋子,便是宋宅。」

李逍遙道了聲謝,便與林月如要離開,卻又被那文士叫著:

「稍等,這位公子!」

「還有什麼事?」

那文士看著李逍遙,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蔔出來的卦象,道:「公子,在下方才是氣不過你們以財淩人,所以故意刁了你們一下,請勿見怪。」

「不要緊,沒什麼。」

李逍遙口中說著,心裡卻奇怪他為何前倨而後恭。

那算命文士又道:「我方才蔔的這一卦,不是您針對所問的問題,而是蔔您的近日前程,在下從未見過這種卦象……」

李逍遙好奇地問道:「哦?是吉是凶?」

算命文士道:「這象凶險至極,卻又至尊至貴,真是怪異極了……」

李逍遙笑道:「我是不信這個的,您慢慢研究吧!」

說完便轉要走,那文士連忙道:「且慢,公子,請聽我一言。」

李逍遙道:「你說。」

「這卦裡,您身邊有血光及枉路,可見是帶冤與人。因此在下只能送你一句箴言:魔非魔、道非道,善惡在人心;慾非慾、情非情,姻緣由天定。」

李逍遙笑道:「謝謝你了。」

便與林月如一同回頭走興唐寺的路,林月如道:「那算命的胡說八道些什麼?」

「不胡說八道,還能算命?」李逍遙倒是一笑置之。

兩人遶過廟街的大路,來到廟後的貧民居所,只見一排衰草枯楊,零落破舊的屋舍林立,第三株柳樹旁的小屋子前,只有一個衣衫微顯得骯髒的小孩撿著路邊野樹的果子吃。

李逍遙道:「小弟弟,宋夫人可是住在此地?」<

那小孩看了看李逍遙,又看了看林月如,臉色變得有些僵硬,道:「不,我娘說她不在,她去別的地方了,好幾天之後才會回來。」
李逍遙覺得他的回答方法有些奇怪,說道:「宋夫人是你娘?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請她出來一下好嗎?」

那小孩卻十分敵意,大聲道:「我告訴你我娘不在,你們要債改天再來,我只是一個小孩子,你跟我要不到錢的!」

李逍遙這才明白這孩子是在這裡幫母親擋債主的,有些兒哭笑不得。林月如訕訕地說道:「哼,跟他爹一個德行!」

李逍遙溫色道:「小弟弟,我們不是要債的,是幫你爹送錢來給你們的。」

那小孩一聽,立刻臉色一變,對屋子內叫道:「娘!爹叫人送錢來啦!爹叫人送錢來啦!」

屋子十分淺小,一扇破荊門立刻打開,一名看來十分憔悴的婦人探出頭來,又驚又喜,跨步而出,道:「華兒,別大聲嚷嚷!二位是……」

李逍遙將那富商的包裹遞給那婦人,道:「這是令夫的物品,請夫人收下。」

宋氏接過包裹,道:「是這包巾沒錯,當年他帶出去的……」

她的口氣顫抖著,眼眶也紅了。李逍遙拱手道:「物已帶到,告辭了。」

宋氏連忙拉住李逍遙,道:「請別急著走,二位請到屋內稍坐,讓我備菜招待……」

「不,不必了。」李逍遙忙道。

宋氏道:「至少喝杯茶水,聊表心意,好嗎?」

她都急得拉人了,李逍遙與林月如只好稱謝進入,屋中簡陋至極,土灶房室全在一處,中央擺著兩隻破椅和舊幾,也都搖搖晃晃,十分不穩。宋氏從牆邊以土堆起的克難灶上取下黑不溜丟的壺,倒了兩杯茶給李逍遙與林月如,林月如面有難色,連碰也不去碰。李逍遙舉杯,還未到口已先聞到一股油羶之氣,杯中茶淡絳暗紅,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實難入喉。

李逍遙道:「夫人,您點點看東西是不是全在。」

宋氏打開包袱,便滾出了一大堆的金銀,她看得眼都呆了,一會兒才道:

「這……這是我相公的東西……?」

李逍遙微笑不語,宋氏顯難置信,發著抖隨手一翻,在錦緞華服中參雜了一兩件粗布的補釘衣服,李逍遙之前檢查時便已覺得有些奇怪,還當是那商人生性節儉至此,衣服舊了也不捨得丟。不料宋氏一摸及舊衣,眼淚便落了下來,道:

「這是我給他縫的衣裳,他還留著?他……他……」

宋氏抬頭望向李逍遙,突然道:「他的隨身之物都在此,他是不是死了?」

「呃……」李逍遙沒想道她一下子就識破,一時之間有些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林月如卻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相公生了急病,一下子便死了,臨死前交待我們把東西給妳。」

宋氏邊聽,眼淚邊掉,淒然道:「他出外經商多年,半點消息也沒有,我聽人說他……他在揚州做出了局面,我們娘兒兩日子快過不下去了,我想去揚州找他,又沒錢……我只當他富易其妻,不要我們母子了……」

說到此,她已泣不成聲。原本對那富商十分討厭的林月如,居然改變了態度,主動上前,輕拍了拍她的肩,柔和地說道:

「妳相公一心想回來,是揚州城當時有禁令,他出不來,但是他天天就唸著回家,妳該相信妳相公的心了。」

宋氏哭得更慘,李逍遙頗欣慰於林月如態度的改變。那名骨董商人雖然愛財,但是他有了錢之後,不忘髮妻,甚至不忍拋棄妻子所縫的衣裳,這份情義令人感動。林月如的好惡雖然強烈,但也不是連這個都想不通的人,此刻她倒有些欣賞那骨董商的為人了。

林月如輕聲安慰了一會兒,宋氏才收淚,道:「二位把他的遺產送回,我母子下半生再也無憂,這份大恩大德,妾身萬死難報。」

說畢,拉著兒子便要跪下,李逍遙手快,一彎身,一手一個把兩人都拉住了,道:「別這樣,我們也只是順路,不算什麼的。」

宋氏道:「有恩不報,妾心不安。那麼這個玩物請收下,聊表寸心,好嗎?」

宋氏拿出來的,居然就是那個紫金葫蘆,李逍遙和林月如見了,都忍不住相視大笑。
宋氏一怔,道:「公子,小姐,這太微薄了嗎……?」

李逍遙想起當初為了這個紫金葫蘆,那商人還誣賴他們是賊,現在他的夫人卻要把這樣東西再送給他們,讓李逍遙和林月如都不禁覺得好笑,李逍遙笑道:

「不,絕不微薄。令夫生前最看重的就是此物,您還是收回去吧!也許是個價值連城的寶物,我們受之有愧。」

宋氏道:「妾身並不懂古物的價值在哪裡,先夫留下的這些錢財,已足夠我扶養孩兒到成年以後,留著這種寶物,反而可能是災禍。如果它真的價值連城,我不敢保留它;如果它不值什麼,我留著也是白留。因此送給李公子作為記念,再合適不過了。請李公子您一定要收下。」

見她說得這麼誠心,李逍遙不好意思地說道:「那……那就卻之不恭了。」

宋氏放心地一笑,把兒子牽了過來,又執意對李逍遙、林月如叩了幾個頭,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李逍遙與林月如好不容易才離開興唐寺,輕鬆地散步回尚書府。李逍遙把玩著那紫金葫蘆,道:「這玩意兒到底哪裡值錢?」

林月如拿了過來上看下看,道:「你看,葫蘆底下有刻著圖紋耶!」

李逍遙好奇地一看,道:「我看著倒像是字。」

「字?嗯……這麼說好像是字,反正咱們也看不懂。」林月如把葫蘆還給李逍遙,笑道:「你師父是酒劍仙,你這個徒弟現在也得了個酒葫蘆,真是天生的師徒命!」

李逍遙笑道:「我比我師父英俊好看多了,酒劍仙該我當,他當酒劍鬼……啊呦,妳幹嘛打我?」

李逍遙的後腦被重重地敲了一記,他摀著頭望向林月如。

林月如道:「你見鬼了,誰打你?」

李逍遙道:「可是剛剛我的頭就是被打了一下……」

林月如聳聳肩:「絕不是我打的,本姑娘有打就有打,不會打了又不敢承認。」

李逍遙見到腳邊多了塊石頭,如果自己剛剛是被這小石子打中,那就真的不是林月如偷襲他了。是什麼人可能以石頭打中他的頭?李逍遙困惑地摸著頭,想也想不通。

「難道是……?」

李逍遙直覺想到:難道酒劍仙在附近?李逍遙回身跑了幾步,東張西望,此地已近尚書府,川流不息的路人之中,並無酒劍仙的蹤跡。

懷著滿腔納悶,李逍遙與林月如一同往尚書府而回,遙遙可以望見高聳在鬱翠之間的飛簷角樓。

兩人走過繞彎於尚書府外的渭水橋,卻見一名孩童正在水邊嗚嗚哭泣,十分傷心。

林月如一時好奇,道:「小子,你怎麼哭得這麼難過?你錢掉了嗎?」

那孩童一面哭,一面指著水流,道:「嗚……我把彩依姐姐給我的花,掉到河裡去了……,我不會游水,不敢下去拿。」

「花?」林月如奇道:「你說的彩依姐姐,是尚書府中的劉夫人?」

那孩童哭著點了點頭,林月如道:「她怎會把花給你?」

孩童道:「昨天我抓到一隻蝴蝶,彩依姐姐看到了,要跟我買那隻蝴蝶,我不肯,我有了錢,娘要沒收的,最後彩依姐姐拿了朵這麼大的花跟我換,我才換的……」

那孩童比了個手勢,如果他沒有誇張,那朵花大概與他的頭差不多大,若是佳種牡丹,確實是件稀有珍寶。貴戚以重金收購牡丹,她不肯出售;為了救隻蝴蝶,她卻捨得,可見這美如芳蝶的美人,也有惜蝶之心。

林月如道:「你把花弄掉了,所以哭了?」

那孩童抽噎著點頭,林月如笑道:「這有什麼好哭的?我再摘朵給你好啦!」

那孩童道:「妳騙我,尚書府是不能進去的的。」

林月如道:「我可以進去。你看那六扇大門,前頭很多人守衛,可是我可以一飛就飛進去,替你摘朵花兒出來。」

那孩童張大了眼,收淚道:「真的嗎?妳沒有騙我?」

林月如道:「我不騙你,我們可以勾勾手。」

那孩童笑道:「好,我跟妳勾手!大姐姐,妳跟彩依姐姐一樣好呢!」

林月如笑道:「我比她還利害呢,她不會飛,我會。」 

說完,林月如輕功一閃,人便不見了,那孩童瞪大了眼睛,看著林月如消失,一會兒才喃喃道:「可是……彩依姐姐也會飛啊……」
李逍遙一怔,道:「你說什麼?彩依姐姐也會飛?」

那孩童連忙摀著嘴,道:「沒有,我沒有說,你聽錯了。」

李逍遙故意道:「我明明聽見了。喔~~我知道了,你在吹牛,怕被我發現,就說我聽錯了。哈哈,吹牛大王!」

孩童果然好騙,馬上道:「我沒有吹牛!我真的看見彩依姐姐飛!」

李逍遙道:「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那孩童有點急,內心掙紮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真的沒有說謊,我可以偷偷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

李逍遙點頭道:「嗯,你說吧,我不講出去。」

那孩童壓低聲音道:「彩依姐姐真的會飛,就像剛才那個姐姐一樣,不過彩依姐姐飛得更慢,更漂亮,好像一朵花兒在空中綻開一樣。」

李逍遙道:「你在什麼地方看見她會飛?」

孩童眉飛色舞地說道:「我在樹林裡跟她換了蝴蝶時,彩依姐姐就是飛過山谷,將蝴蝶放到對面的山間呢,她飛的時候,身邊遶著好多蝶兒,她就像最大的一隻彩蝶,好香,好美呦……,不過……」

孩子突然不說了,李逍遙問道:「不過怎麼?」

那孩童道:「不過我娘說人是不會飛的,還說我在騙人,如果彩依姐姐會飛,那她就是妖怪。我姑姑還說彩依姐姐那麼漂亮,一定是妖精……所以她不許我告訴別人,還說,要是我一說出去,妖精馬上會知道,然後會來吸走我的氣……」

那孩童顯然是真的害怕,他的這些話,令李逍遙頗為不解,他覺得彩依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可是淩空飛越山谷,分明是極為高明的輕功。

但身邊繞著許多蝴蝶,這又如何解釋呢?

難道,彩依有點問題?李逍遙神情凝肅了起來,此時林月如以輕功趕了回來,手中握著一枝紫紅色的牡丹,徑約一尺,大逾人頭,乍看之下簡直像捧了一團紫雲在手中,美得驚人。

林月如道:「哪,是不是這麼大一朵?」

那孩童大喜,道:「對,就是這樣。」

「拿去吧!再弄丟了我可不幫你了。」林月如笑道。

孩童拿了花,歡天喜地地離開了,李逍遙道:「妳偷摘她的花,可當了一回雅賊啦!」

林月如笑道:「說你是土包子,不懂京裡的習俗呢!」

「京城習俗是偷花麼?」李逍遙打趣道。

「唐人舒元興的『牡丹賦』序中寫著:『京國牡丹,日月寑盛,今則自禁闥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瀰漫如泗瀆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在長安、洛陽的牡丹是全民都可以欣賞,不分貴賤的。再說,我也問過彩依嫂子,是她允了的。」

兩人說笑著步入府內,李逍遙對這身世如謎的彩依卻不禁有了幾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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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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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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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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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12 引言回覆
第二十章 妾身未明

  李逍遙與林月如來到後堂,只見劉晉元披衣坐在花圃旁,看著彩依指揮婢女們張開油幕錦緞,架在棚上,以保護牡丹。棚外還以細絲掛著小小金鈴,微風一吹過,就會引起陣陣細碎的鈴聲,清脆悅耳。

  李逍遙道:「花旁掛著鈴當,可看還可聽,真是不錯。」

  林月如笑道:「這鈴當才不是給你這傻鳥聽的,是用來趕走停在花上的鳥兒的。」

  見他們有說有笑,劉晉元冷冷地說道:「這是唐宮舊典,載於『開元天寶遺事』,怎麼會有人不知?」

  李逍遙自知書讀得不多,卻也不生氣,笑道:「這書我確是沒看過,是教人養花的嗎?」

  劉晉元皺了皺眉,道:「俗不可耐!」他轉頭對林月如時,又換了張臉,慇勤地說道:「如妹,妳瞧,我參酌古人的記載,以白牡丹的名種『玉樓春』、『一百五』、『玉千葉』重新接枝,一定能培育出最極品的綠牡丹!」

  林月如笑道:「我也沒學過種花,你說的我可不懂,什麼玉千葉、玉樓春?牡丹還有這些名字等級嗎?」

  劉晉元道:「世間佳物皆有等差,牡丹當然也分等級,我方才給妳的那朵魏紫,就是上等的名種,有『花後』之稱,與妳最為相配了。」

  李逍遙好奇地問道:「花還封後?那有沒有封王的?」

  劉晉元道:「牡丹花王是『姚黃』,也是京師第一名品,不過現在正在栽培的歐家碧,比姚黃還要高一級,這是北宋宣和年間入貢的,花是綠色,絕對是稀世之珍。」

  林月如道:「花長成綠色,那有多難看?還是紅黃紫白比較正常。彩依嫂嫂,妳說對不對?」

  彩依道:「只要是花兒,我都喜歡,什麼顏色都好。」

  見她那柔婉的樣子,李逍遙突然問道:「彩依姑娘,妳說妳家在蘇州,是做什麼的?」

  彩依道:「只是點小生意。」

   「妳學過蒔花藝草?」

  彩依搖了搖頭,李逍遙又問道:「學過武功?」

  林月如當李逍遙在開玩笑,彩依也微笑道:「賤妾連跑都跑不快,從沒學過武功。」

  李逍遙道:「那麼妳真是個奇人,沒學過養花,卻能把花養得那麼好;沒學過武功,卻……」

  他故意說到這裡,就不說了,負手繼續觀花,隨便撥了撥金鈴,像是在把玩而已。

  彩依似乎並未覺得哪裡不對,道:「我也是亂種的。」

  劉晉元不屑地一笑,道:「她就是不懂得牡丹。」

  林月如驚奇地說道:「嫂嫂把這些花種得這麼好看,又不是你種的,你這書呆子倒說她不會?」

  劉晉元強辯道:「種得多未必就是懂啊,就像會牛飲狼籍之人,未必懂得品嚐美食。這些只是隨便種,長得雖密,卻是名品與劣種混雜,不懂的人看了只說是好看,行家見了卻要笑死呢!」

  林月如不悅地說道:「你說這些花是名品與劣種混雜,可它們長得一樣好,一樣動人,不就夠了嗎?」

  劉晉元道:「牡丹與俗花不同,歷來名品都是花匠們判紅辨白,移枝接木,與造化爭妙,擇優汰劣之下才產生的,那是多少心血結晶,與胡生亂長的俗品根本不該同日而語。」

   「自生自長的牡丹,怎麼會比匠人栽培的牡丹沒有價值?你才是不懂護花惜花的人呢。」

  林月如不斷搶白劉晉元,見劉晉元生氣的樣子,彩依柔聲道:「公子是根據古人的記載來看花愛花,把花的典故和身世,看得一清二楚,我很喜歡聽公子告訴我這些花的來歷和名字呢。」

  林月如奇道:「妳這麼會種花,卻不懂得品種?」

  彩依道:「嗯,我只是隨便種的,只知道讓花開得更大更鮮豔,還有更香,可是什麼品種之說,我完全不懂。公子跟我說了,我才知道有這麼多名字,像黃色的就分成『姚黃』、『禦衣黃』,還有分正暈、倒暈,學問真大。」

  林月如道:「牡丹一向嬌貴,妳隨便種還能種得這麼好,真是不容易。」

  彩依微笑道:「只是關心花兒罷了。」

  此時劉晉元顯出些倦容,彩依一見,便拿著小絹兒輕輕沾了沾他的臉,絹帕上的香氣似有若無地飄進李逍遙與林月如的鼻端,令人精神一振,劉晉元看來稍微提了點神。

  彩依親自扶起劉晉元,道:「相公請入內歇息,待妾身為您煎藥。」

  劉晉元道:「我精神很好,月如妹,我還想跟妳多聊聊……」

  林月如道:「你還是去休息吧,看在雲姨的面子上,先把你這身子養好再說。」

  說完,便一拉李逍遙,道:「我們走吧!」

  劉晉元臉色難看地被彩依扶回去,李逍遙還回過頭看了看彩依扶持劉晉元的樣子,她的步伐小,走起路果然是危危若玉山之將崩,並不像會武功的樣子。

  可是那小孩又不像在說謊,還是彩依特別隱瞞了武功根底?

  林月如表面上大剌剌的,其實心思頗為細密,李逍遙對彩依詢問時,她便已看出了不對。回到李逍遙歇息之處時,林月如才問道:「你剛才在疑心什麼?」

  李逍遙將那孩童所見之事,說給林月如聽。林月如聽了也十分驚愕,呆了一會兒,才道:「她淩空躍過山谷,不會吧?」

  李逍遙道:「那孩童沒道理說謊,如果他真的見到這種事,那其中必有文章。」

  兩人商議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果彩依真的有所圖而來,那麼她圖的又是什麼?

  已至深夜,在後花園的牡丹叢掩映之下,靜悄的雪白小樓內,傳出一聲清脆的瓷碗破裂聲。

   「拿開!我不要喝!」

  劉晉元的怒斥聲中,夾著彩依柔弱的輕嘆。

   「相公,求求您別使性子,怒火攻心,這樣您的病是好不了的……」

  劉晉元哼地一聲,背對著彩依。

  彩依咬著唇,蹲在地上,慢慢地收拾著破碎的瓷片,動作還是那麼輕緩,簡直像是一朵在藥香中停佇顫翅的蝶兒。

  見她那溫順的模樣,劉晉元心中不禁生出些許愧意,但惱羞成怒之下,口氣更加嚴厲:「妳每天給我喝的藥,根本不是用來治我的病的,而是迷藥!對不對?」

  彩依轉過頭看著她,有些訝異,道:「相公,您……您何出此言?」

  劉晉元道:「我說什麼,妳心裡有數!」

  彩依輕輕嘆道:「妾身實在不知。不過,妾身卻知道公子心情不佳,是為了什麼。」

   「妳又知道了?」劉晉元反問。

  彩依道:「公子您心唸著林姑娘,見她與李公子親愛無猜,心中非常難過,妾是知道的。林姑娘總有一天會知道公子是個心慈性善、溫柔體貼的人,她會改變心意的,公子您千萬要寬心……」

  劉晉元聽了,非但不喜,反而更加氣憤地喝道:「妳懂什麼?住嘴!」

  彩依一怔,低下了頭不語,長長的眼睫輕顫著。

  劉晉元道:「妳見我喜歡月如,一點也不嫉妒?一點也不生氣?」

  彩依聲音微弱地說道:「妾身知道自己的地位,若非夫人收容……」

   「好了!」劉晉元氣得臉上浮現紅暈,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妳說來說去,就是為了報恩才嫁給我的,是不是?」

  彩依道:「知恩圖報,乃是天經地義。再說,能嫁給公子,妾……妾心滿意足,絕非只為了報答而已……」

  彩依眼中微現淚光,淒楚之態,讓劉晉元稍稍平息了怒火,道:「哼!如果真的像妳所說的這樣,為何大禮以後,妳……妳夜裡總是另床而睡?在妳眼裡,我只是個病弱的廢人,妳根本就不想嫁給我,對不對?」

  彩依的頭低垂著,輕道:「相公身體欠安,等您病好了,只要公子不嫌賤妾陋質,妾身自然願薦枕席……」

  劉晉元靜默不語,一會兒才道:「妳還認為我唸著月如,只把妳當成嫁來沖喜的,沒當妳是妻子,是不是?」

  彩依沒有作聲,劉晉元道:「我……唉!彩依,妳可知道我為妳隱瞞了多少事?妳當我是個無情的木石嗎?」

  彩依抬起頭來,望著劉晉元,眼中滿是不解。

  劉晉元道:「若不是妳身上疑點重重,我又怎會對妳猜疑?」

  彩依驚慌地問道:「妾身有什麼地方,讓公子疑惑?」

  劉晉元道:「我就直接問了,為何每夜我喝了妳給我的藥,就會昏睡數個時辰不醒人事?」

  彩依一怵,不安地說道:「可能只是公子您病體未癒,太過勞累了……」

   「哼,是嗎?我告訴妳吧!昨晚我便沒喝這藥,清醒得很!妳的行動我全看見了。」

  彩依「啊」地一聲驚呼,十分驚恐。

  劉晉元見狀,逼問道:「我問妳!每天晚上我昏睡的時候,妳都跑到哪裡去了?」

   「我……妾身並沒有到哪兒去啊……」彩依語氣心虛,讓劉晉元更惱怒。

  劉晉元冷笑道:「沒上哪兒?妳不承認就罷了,還有另一件事妳能否認嗎?妳說妳父母是蘇州船商,舉家出遊,遇上盜匪,才落難流落京城。妳說的這些事,我都叫人調查過,根本從頭到尾,全是假的!」

  彩依睜著一雙明眸,望著劉晉元,說不出話來。

  劉晉元逼問道:「妳說!妳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彩依束手無策,道:「相公……請您相信賤妾,妾身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您……求求您把剩下的藥喝了,這些藥是妾身辛辛苦苦去採來的,世間也只有這種藥才能醫好您的重病。」

  彩依由屏風邊的紅泥小爐上倒出了殘餘的半碗藥湯,捧到劉晉元面前。

  劉晉元沉著臉道:「哼!我的病,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難道依妳這不知哪弄來的偏方,就會有效?」

  彩依道:「請相公相信我,只要三日,再服完最後這三日的藥,您的病就會完全好了。」

  劉晉元大聲道:「我絕不再喝那種來路不明的藥!」

  說完,伸手一推,將彩依推得踉蹌退了好幾步,手中磁碗內的藥全潑灑在地。

  望著那一地狼籍,彩依悲傷地輕道:「相公,您這是何苦……」

  劉晉元道:「我問妳,妳到底是出身何方?為何要編造理由欺騙我?」

  看似柔弱的彩依堅決地說道:「我沒有騙您……」

  劉晉元氣得發抖,倏地掀被起身,套上了鞋。彩依驚慌地說道:「公子,夜深天涼,您要去哪兒……?」

  劉晉元道:「妳總是不肯說實話,我再也不相信妳了,我要告訴娘,今後我再也不踏入此樓半步!」

  劉晉元隨便披了件狐裘,便往外走,彩依流著淚連忙拉住他,道:「相公,相公……您不要賤妾了嗎?」

  劉晉元冷著臉道:「我無法與滿口謊言的人相守終生,妳倒問問自己:為何總是要騙我?」

  彩依面色蒼白,劉晉元揮開了她,往外欲走。

  彩依突然道:「相公,請聽妾身最後一言!」

  劉晉元停步,轉過身望著她,彩依粉袖一揮,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令劉晉元眼前一眩,差點站身不穩。

   「妳……」

  劉晉元頹然軟倒,被彩依及時扶住,已然昏了過去。

  彩依抱著他,淒楚地說道:「相公,妾身有千萬分的苦衷啊!」

  她攙扶著劉晉元,將他扶上床榻,溫柔地覆好了被子,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輕嘆了一聲,才放下垂簾,轉身往外行去,步至圍欄,突然化作一道銀光,飄往天際,消失在夜空中。

  由屏風後面,繞出了兩個身影。

   「追!」

  李逍遙與林月如相視一眼,便以輕功追了出去。

  李逍遙有了食妖蟲所化的功力,不但內力變高強,更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變化,見妖蹤如凡跡,他一清二楚地看見彩依身影翩連,像一道光影一般,閃入長安外的漆黑森林。

  李逍遙振氣疾追,赫然發現此林瀰漫著一股極強的妖氣,撲鼻瘴厲逼得李逍遙難以近前。

  李逍遙勉強再進入樹林中數尺,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中,根本找不到任何活物,也不見彩依的行蹤了。

  李逍遙擔心林月如也追進來,會受瘴氣所害,便很快退了出去,林月如也方才趕到。

  林月如喘著氣,問道:「怎樣?看見她沒有?」

  李逍遙搖了搖頭,林月如探頭看著這漆黑陰森之地,道:「彩依她進這處森林了?」

  李逍遙點了點頭,林月如吸了口氣,道:「此林是有名的毒仙林,不但長了許多有害的花木,就連毒蟲也特別的多,她怎麼會進入此地?」

  李逍遙道:「聽她與劉兄的對話,她的藥方都是在這個林子裡採的吧?」

  林月如臉色變了,看了看樹林,又想了想,實在不敢置信。由此林取出來的藥草,多半是毒,難怪她要苦苦隱瞞。

   「怎麼會這樣呢……」林月如喃喃自語。

  原本李逍遙以為:彩依身上常有股醉人的花香,也許是經常接觸牡丹的緣故,可是現在看來,她卻大有問題。這其中的邪惡意味,教人無法釋懷。

  李逍遙與林月如重回尚書府,先進入後院小樓內看劉晉元。他昏睡在床榻上,雖然氣色看起來還好,但一想起彩依不知道有何企圖,李逍遙與林月如還是覺得不安。

  林月如試了試劉晉元的氣息,又按了按他的脈,道:「奇怪,他只是睡著了,並沒有中毒的跡象。」

  說完,便搖了搖劉晉元,喚道:「劉大哥,你醒醒,你還好吧?」

  劉晉元恍惚地睜開眼睛,有點茫然。一見到面前的林月如,登時清醒了,疾坐而起,道:「如妹,是妳救了我?」

  林月如道:「也不是啦,我只是叫醒你而已……」

  劉晉元拉緊了林月如的手,感激萬分,道:「多謝妳,如妹,要不是妳,我一定被那妖女所害了。妳一定不相信,彩依他……」

  林月如道:「我和逍遙哥哥都瞧見了。」

   「你們都親眼看見了?」劉晉元問道,回想起方才他被彩依瞬間迷昏,心悸不已,道:「彩依她……她會使妖法,我早就懷疑她不是人類!她一定是妖怪,要來害我的!」

  林月如道:「晉元大哥,你為何早就疑心她是妖怪?」

  劉晉元猶疑了一會兒,才嘆道:「事實上,只有我知道她的許多秘密,她從不吃人吃的東西,以前我就奇怪,逼著她吃,她就是不肯,後來我見到她私下以花為食,就覺得很奇怪了。」

  這確實是頗怪的,劉晉元看起來心情也很痛苦,道:「我疑心她不是凡人,她對我細心照顧,我也不忍疑心她有惡意,直到昨天,我……我無意中撞見與一隻看起來很可怕的蜘蛛說話,那隻蜘蛛足足有這個床那麼大……」

   「什麼?」李逍遙驚道。

  劉晉元打了個冷顫,道:「當時我嚇昏了,等我醒來,追問她是怎麼回事,她卻說是我看錯了,沒什麼蜘蛛,可是我確定我的眼沒花!我真的見到一隻和這個床一樣大的可怕蜘蛛!」

  如果毒物長得巨大如床,那一定是妖,而且是法力高強的毒妖!難道彩依是那隻蜘蛛妖的手下,接近劉晉元,有著可怕的陰謀?她消失在以毒物聞名的樹林中,更增加了不少的可能性。

  見李逍遙與林月如面面相覷的樣子,劉晉元忙道:「如妹,妳一定要相信我,這樁婚事是爹娘擅自作主的,我對她從來沒有感情。妳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痛苦嗎?」

  林月如道:「晉元大哥,你不能因為這樣,就抹煞大嫂對你的好!」

  劉晉元看來已經嚇壞了,連聲道:「那都是假的,起初我也是相信的,可是接二連三,她的真面目越來越明顯,我再與她朝夕相處下去,早晚會被她所害……」

  林月如安撫道:「晉元大哥,你冷靜點,此事還容細細詳查……」

   「再等下去,我一定會被她害死,」劉晉元下了床,道:「我要去找我娘商量,取消這婚事!」

  林月如拉住了他,道:「你別急,姨丈值宿宮中,雲姨作得了主嗎?」

   「娘不能作主,難道爹會眼睜睜見我死於妖物之手?」

  劉晉元往外便走,李逍遙與林月如只得跟著他,一同步至東廂,來到尚書夫人平日坐息的耳房。尚書夫人在榻上談著家中事務,除了丫鬟阿香、阿萍捧著暖爐侍立在旁外,尚書府的長史、大小管家,也恭謹地坐在一旁,回答夫人的問話。

  見到劉晉元披裘而至,尚書夫人大吃一驚,連忙推開金蟒線靠枕,執著劉晉元的手,道:「元兒,你怎麼出來了?天這般涼,你只穿這樣?彩依呢?」

  劉晉元立刻道:「娘!您快去請爹回來做主,否則兒只怕會死得莫名其妙!」

  劉夫人驚慌地將他拉上了榻,將自己的貂皮披肩披在他身上,又叫阿香去取綢襪暖踏過來,免得凍著劉晉元的雙腳。看劉夫人緊張得這樣,李逍遙不禁覺得有點好笑,難道劉晉元被風吹一下就會散了?

  劉晉元頗為不耐,道:「娘,別管這些了,兒就要死了!」

  劉夫人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纖指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臉,道:「不孝的東西,說這話傷娘的心。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你說啊,彩依呢?」

  劉晉元道:「就是彩依她要害我,娘,您要救救孩兒!」

  劉夫人道:「說這什麼話?彩依為什麼要害你?」

  劉晉元道:「彩依她……她是妖怪!她會施妖法,我親眼見到了。」

  劉夫人抹著他的臉,愛憐地說道:「怎麼可能呢?元兒,你和彩依吵架了?明天我會跟彩依說說,教教她。」

  劉晉元道:「彩依是妖怪,她要害我啊!您怎麼就是不信?」

  劉晉元那堅持的樣子,讓劉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婢女阿香道:「夫人,少爺可能是夢饜未醒,或是受了驚嚇也說不定。」

  劉晉元怒道:「不是這樣的!」

  劉夫人卻顯然認為阿香之言有理,溫色道:「娘燉了兩份蓮子燕窩湯,一會兒叫阿萍送去,給你和彩依補補身子。聽娘的話,回房去躺著。」

  劉晉元抽開了被劉夫人握著的手,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那裡!我會被彩依害死的,我會被害死的!」

  這時,見到一旁的李逍遙與林月如,劉晉元指著他們,道:「如妹也見到了,娘,不信妳問問她!」

  劉夫人望向林月如,林月如神色有點怪異,雖然她也覺得彩依行止可疑,可是總覺得必有內情,要她說彩依是妖怪,她總覺得不大妥當,因此一直沒有說話。

   「月如,有這回事嗎?」

  林月如道:「這個……彩依是有些奇怪……」

   「哦?」劉夫人奇道:「彩依怎麼奇怪?」

  劉晉元道:「如妹,快把妳們見到的告訴我娘。」

  林月如道:「其實……也不是很怪,只是有點……唉,罷了!」

  林月如只得把她與李逍遙見到的事,簡單地重複給劉夫人聽,劉夫人越聽臉色越是沉重,抱著劉晉元,輕輕地發著抖,幾乎無法相信。劉晉元又在一旁加重說法,把自己見到的怪事也都說了,說到後來,劉夫人抱住了劉晉元,面無人色。

   「這……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我的元兒……這,這該如何是好?」

  阿香道:「夫人,上國觀的國師法力高強,不如請他來為少爺收驚除祟。」

  劉夫人道:「這麼做成嗎?」

  她已驚得有些失措,如果真的有個妖怪在家中,還直接傷到她的獨生愛子,那可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恐怖,她看了看林月如,希望林月如會有些更好的想法。

  找上國觀的國師來抓妖除祟,是不是太過誇張了?林月如一時也委實難決。李逍遙倒是開口了,道:「我看這個主意不錯,如果彩依姑娘不是妖,而是有苦衷,被誤會了,那麼請國師作法,也傷害不了她,能安晉元兄之心,也是件好事。」

  李逍遙之言,令劉夫人也覺有理,心下稍安,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元兒,彩依是你的妻室,你願不願意請國師來除祟,對付她?」

  劉晉元道:「一切全憑娘作主。」

  劉夫人嘆道:「唉,你都娶了妻了,性子還是這般軟弱,如何自立呢?罷了,若彩依真的是妖怪,一定得快解決這事。阿香,阿萍,周爺,你們馬上到上國觀,傳我的意思,請國師馬上到尚書府來設壇。」

  周爺乃是尚書府的長史,地位也不小,以他代表劉夫人去請國師來,還算是禮數之內。周長史領命而下,劉夫人摟著劉晉元,嘆道:「災難,災難啊!」

  劉晉元又有些精神不濟,劉夫人命幾名婢女帶他到自己的廂房去歇息,也跟著一起去照顧劉晉元。李逍遙與林月如不便跟去,兩人便隨意在園中閒步,商議彩依是否真的是妖怪。

  不一會兒,聽見幾名劉夫人房裡的婢女捧著劉晉元的衣物經過,其中一人道:「我也覺得少夫人有些古怪,但是……少夫人對待少爺絕對是真心的。」

   「是啊,我覺得少爺的身子已經比以前好多了,怎麼可能被害呢?」

  另一婢女道:「少夫人好可憐,她怎麼會是妖怪?一定是少爺病昏頭,看錯了……」

   「妳們說少爺會不會休了少夫人哪?」

  她們議論著走過迴廊,沒注意到院中的李逍遙與林月如。

  若彩依那樣溫柔可人的女子竟是妖怪,實在令人傷心。林月如心緒不佳,身子輕縱,踩在圍牆上,像貓似地走著。李逍遙沿牆而行,仰頭對她說道:「妳很愛爬高?」

  林月如道:「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在高高的地方走路。」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那我可以上去嗎?」

   「腿長在你身上,隨便你。」

  李逍遙足尖一點,也躍上牆頭,尚書府戒備森嚴,因此牆也比尋常人家要高出許多,在這麼高的牆上遠眺京城,確實會讓人胸中滯氣略消。

  李逍遙笑道:「果然是個散心的好法子。」

  林月如不答腔,快步疾行了一會兒,才回頭對身後的李逍遙道:「我問你,如果靈兒妹妹和彩依姑娘一樣,都不是凡人,你怎麼打算?」

  李逍遙一怔,道:「靈兒絕不是壞人,也不是妖怪,我相信她。」

  林月如道:「事事可以由你說相信就照本而行的嗎?我也不相信彩依嫂嫂是妖啊!」

  李逍遙道:「別胡思亂想了,她如果不是,請來國師作法也就對她無傷了,不是嗎?」

   「如果是呢?」

   「那……」李逍遙抓了抓頭,道:「那就只好被收了……」

  林月如怒道:「什麼叫那就只好被收了?妖怪難道就不會真心對別人好嗎?她對劉大哥好,又為何要被傷害呢?」

  李逍遙道:「妳問我,我怎麼知道?妳怎麼不自己問問她?」

  此時,一陣香風飄至,李逍遙查覺出是彩依的氣息,立刻隨著風向以輕功趕至。李逍遙比彩依快了一步,擋在後苑小樓之前。

  彩依正好落地,正要入內,一見到李逍遙,便大吃一驚:「啊!」

  李逍遙道:「彩依姑娘,妳的輕功很好。」

  彩依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知該如何回答。李逍遙見她腕上掛著藤籃,籃中滿是花草,發出陣陣香氣。她身上的衣裳不但有點髒了,還扯破了些地方,看來有些狼狽。但美人粗服亂頭,不掩國色天香。

  林月如已經趕至,見李逍遙和彩依對峙著,便道:「彩依嫂嫂,這麼晚了,妳去哪裡?」

  彩依回頭見林月如,又看看李逍遙,知道行蹤被他們注意了,只好坦承道:「我去外頭找相公所需的藥草。」

  林月如道:「這附近有可醫治表哥的藥草,妳怎麼不告訴禦醫,讓他們去採?這樣妳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用深夜出門,多惹是非了。」

  彩依輕道:「嗯,我知道了,多謝林姑娘關心。」

  林月如道:「是在哪裡可以採到這些藥草,妳告訴我吧,我叫人採去!」

  彩依卻面帶難色,道:「這……這不行的……」

  林月如與李逍遙互望了一眼,林月如問道:「為什麼不可以?!」

  彩依道:「因為長有藥草的樹林裡,很多毒蜘蛛,還有些花草是具有毒性的。不知道的人一旦誤闖,只怕凶多吉少……。」

   「那妳又為何可以隻身進入樹林,毫髮無傷?」李逍遙問道。

  彩依有點驚慌,閃過了這個問題,道:「對不起,相公在等著我去為他煎藥,告辭了。」

  彩依越過李逍遙,就要往小樓內而去。林月如道:「妳不用為他煎藥了!」

  彩依疑惑地回頭看林月如。

  林月如狠下心來,道:「表哥他不在小樓裡,他已經去告訴雲姨,並且移榻到雲姨的房去了。」

  彩依臉色蒼白,默然了一會兒,才低下了頭,緩緩地步入樓中。那背影顯得沉重落寞,令人十分不忍。

  林月如道:「妳可知雲姨她請了上國觀的國師來作法?」

  彩依沒有反應,但背影顯得更單薄,細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

  林月如大聲道:「妳為何不明說自己的身份呢?妳……妳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彩依柔聲道:「我不能離開,相公的病還沒有好。」

   「可是上國觀的國師馬上就要來了……」

   「讓他來吧。」

  彩依頭也不回地進入小樓,李逍遙看著彩依的背影,感到說不出的愁悵。

  林月如跺足道:「她怎麼不走?」

  李逍遙道:「她不走必有她的道理,還是順其自然吧!」

  透過鏤窗向裡看,彩依果然從容不迫地整理著花木藥材,升火準備煎藥。動作裡的一派優雅,完全看不出驚慌緊張的樣子。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她進入毒仙林,又無法交待理由,李逍遙也無法想像她可能別有居心。

  不久便有十來名道士、僮子們乘著車馬,魚貫進入尚書府。

  尚書夫人親自到前庭迎接,最華麗的一頂大轎中,走出了一名瘦得像會被風吹走,眼神精幹的道士。

  他的前方有兩名護法,持著桃柳,以桃枝及柳枝沾水,灑在國師要走的路上。

  尚書夫人道:「信女參見國師。」

  這名上國觀的觀主,乃當今皇上禦封欽點的護國之師,據說求雨乞晴,無不應驗,還常進獻丹藥,讓皇上龍體長健,永生不死,他的法力之高強,足以護持朝廷。因此他根本不見凡夫俗子,只應貴戚名門之召請。

  國師道:「夫人免禮,聽說令公子受妖邪所祟?」

  尚書夫人道:「是啊,請國師救救我兒!」

  國師一揮拂塵,倒真有幾分仙袂風飄的神韻,道:「當今聖澤普照,居然有邪魔堂而皇之地闖進尚書府裡行惡,實足以慫動本朝之聽!先讓本道看看令公子的氣色吧!」

  尚書夫人道:「元兒又昏睡不醒了,請隨我來。」

  對這國師的滿口愛國官腔,林月如頗覺不喜,對這國師的法力也有點存疑。

  大批隨從跟到後堂的院外,就不便進入,只有李逍遙、林月如以及國師得以跟著尚書夫人進入。

  房內,劉晉元昏沉地睡著,李逍遙見到他的氣色,也吃了一驚,他竟比剛才憔悴了許多,短短幾個時辰,就會把人弄得這樣蒼白?

  國師看了劉晉元一眼,便凝重地說道:「嗯,公子兩眼泛青、經脈浮腫,眉宇間凝結著紫黑之氣,這八成是中了極厲害的巫毒。」

  尚書夫人驚問:「巫毒?」

  國師道:「此巫毒乃是咒術加上毒蠱,施在人身上,只有道行極高的苗族巫師,或毒物所幻化的精怪,才會使這類的邪術。」

  尚書夫人急問道:「這有得解嗎?」

  國師道:「此毒甚惡,通常有施毒的人才能解。」

  尚書夫人問道:「這……怎麼會這樣?我兒還有救嗎?」

  國師道:「本道無法確定。而且,令公子體內不只一毒而已。」

   「什麼?」

   「他體內有另一種不明的之毒,奇怪的是,凡人若同時中了兩種這樣的毒。即使毒未發作,不出七日之內,早就元氣枯竭而亡了。這不明之毒卻不強不弱,正好抑制住了巫蠱毒性。」

   「那……那會制著多久?這樣不好不死的,也不成啊……」

  國師屈指算了算,道:「短時間之內,這兩毒都還不會發作,不過如今是巫蠱盛而它毒衰,已經很危險了。依令公子的脈象推算,中毒至少已有一個月以上了,他怎麼可能支撐至今?」

  尚書夫人道:「都是由我媳婦熬了藥方,給元兒服用,才撐至今日。」

   「哦?」國師撚了撚鬚,沉吟片刻,道:「此事大有蹊蹺,不知是否方便前往公子居所一探?」

   「當然,國師請。」

  尚書夫人憂心害怕,眾人又前往後院的雪白小樓,一到牡丹庭外,國師便沉著臉,道:「時節未至,此花開得妖異!夫人,這些花種了多久了?」

   「這……這是我媳婦種的,也沒有多久……」

  國師冷笑一聲,昂首闊步,進入樓內,彩依早就不在了,不知到了何處,林月如暗暗希望她已經逃走了。可是看看室內,她所採來的藥草也都不在。

  國師只以銳利的眼光看了一遍,便道:「好重的妖氣!妖怪一定就在這附近,尚未遠離。」

  連國師都這麼說了,尚書夫人對彩依又是心痛,又是不解,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她這單傳的兒子,尚書夫人道:「請國師請您想想辦法,解救我家這一線香火。」

  國師道:「夫人請寬心,本道此行,已知有這一役,故有備而來。」

  他即刻下令那十幾名道士及僮子,在後院搭起通天壇,擺上法器諸物,一下子就全備好了。清雅的庭院立起大壇,燒起丹鼎火爐,立刻變成法事之庭。

  此時天色已微微蒙亮,國師散著頭髮,燒紙揚劍,寫了張血符,便登上了壇,取符高聲道:「天靈靈、地靈靈,四方神明聽我令……啊?」

  他手中之符無火自燃,燙得他連忙脫手。

  壇下眾人不明其理,見到國師手中的符自動燒起來了,還以為是國師法力高強,無不低聲讚歎。

  國師知道對方法力不弱,不是他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小小妖靈可以比擬,心中不禁發虛。老實說,他並不會乞雨求晴,而是懂得望雲氣,知道天候的變化,所以能夠在事先設壇作法,等著降雨。至於進獻的長生不老丹,那就只有皇帝知道其實是春藥了。煉制陰陽丹這方面,他可是個如假包換的高手。也因為在歧黃之術上,他確實有過人的本領,看劉晉元的病時才能比別人看得更明白。

  國師從沒見過這種真的有法力的妖,一時之間,有點緊張了起來,持著銅鈴的手有點兒抖。

  壇下的尚書夫人及闔府管事、僕婢,都緊張地看著他,不少人更是雙手合十,虔誠地為劉晉元祝禱著。

  國師一面喃喃唸咒,一面搖起銅鈴,大喝一聲,將符水噴在另一張黃紙上,道:「天師金剛降魔符!」

  符紙又猛地竄燒起來,他急忙甩開。

  這下子壇下的人都瞧見了國師驚慌的樣子,不禁有點奇怪。

  國師怒道:「大膽妖孽,竟敢戲弄本天師!還不快給我現形!」

  國師一把抓起木劍,朝空劈畫,面前的丹爐濃煙漸烈,國師大聲道:「休怪我拿出真本領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兵天將、速速駕臨!」

  眼前繚繞的丹爐白煙,突然幻作猛虎之形,朝國師噗去!

   「哇!」國師大驚,踉蹌跌退了好幾步,整個人從壇上滾了下來。

   「國師!」「師父!」

  道士、弟子、僮子們叫道,一擁而上,像螞蟻雄兵一樣,及時把落下的國師接住。

   「妖……妖怪……」

  國師面無人色,被放下來時還站不穩,腿都軟了,攙著弟子才勉強站立。

  尚書夫人道:「國師,您還好吧?」

   「我還好,還好……」

   「那妖孽……?」

  國師一聽便嚇得身子抖了一下,喘著氣,一會兒才道:「這……這等邪妖,絕非凡物,今日匆匆設壇,未曾備齊法器。夫人您還是擇個吉日良辰,再重新設壇除妖吧!」

  尚書夫人道:「今日時辰不對?周爺,您翻翻玉匣記,哪天是好日子?」

  周長史想都不想,便說道:「夫人,我記得後天午時,陽氣絕盛,是個大好的日子。」

  尚書夫人道:「那就請國師後日午時……」

  國師忙道:「不成,不成,皓親王府已經定了那天要我去作法了。」

  周長史道:「大後天也還是好日子……」

   「大後天我要入宮為娘娘們主持齋禮,一入宮便得十天八天。」

   「這……」尚書夫人憂心地說道:「我們元兒這樣的情況,還能支持多久?」

  國師道:「依我看,不出七天就……嗯,我實在分身乏術,夫人您不如另請高明吧!撤壇!」

  一聲令下,眾弟子及僮子便上前收器除壇,國師也像逃似的進入轎中,也不等僮子替他灑桃柳清露了。尚書夫人還急得不斷地求國師,國師不是顧左右而言它,就是以一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之類的泛泛之辭安慰她。

  尚書夫人眼睜睜地看著國師的車隊離去,心急如焚。

   「怎麼辦?這可怎麼是好?元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劉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見尚書夫人悲痛萬分,林月如道:「雲姨,妳別傷心了,我看那國師不過是個騙子!求他也沒用的。」

   「唉,還是去看看元兒吧。」

  尚書夫人此時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只能垂淚。眾人隨她進入房中,看著昏睡的劉晉元,那急速消瘦的樣子任誰見了也不忍。

  李逍遙走出房外,林月如跟了出來,道:「你去哪裡?」

  李逍遙道:「這樣裝神弄鬼,有何意思?不如把彩依姑娘帶到一個無人之處,好好地問她原因,她如果真有不可告人的苦衷,咱們絕不洩露出去就是了。」

   「嗯,一定要她說清楚!」

  林月如與李逍遙並肩往後院而去,此時,幽幽香氣,不知打哪兒傳了過來。

  林月如突然身子一軟,靠在李逍遙身上,李逍遙道:「月如,妳怎麼了?」

  林月如聲音微弱地說道:「我……我眼睛好重,這氣味……」

  李逍遙一嗅,只覺花香,而未感異狀,而靠在身上的林月如已經昏睡過去了。

   「這是牡丹花的香味,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濃?」

  李逍遙見到一樣發出銀揮的小點飛了過去,心知有異,連忙替林月如摀住了口鼻,抱著她身子輕點,躍上高處,奔出尚書府。

  被府外的空氣一激,林月如稍稍清醒了過來,緩然睜眼,還有點兒迷糊。

   「我……我怎麼了?」

  李逍遙道:「剛剛的香氣有點怪。」

   「難道是妖怪作亂了?」林月如一咕嚕起身,道:「可惡,她到底打算怎樣?」

  說著便要往內衝入,被李逍遙拉了住:「現在一進去,可能又會昏睡,我們還是守在這裡,不讓妖怪逃出去。」

   「可是萬一妖怪害死了雲姨和晉元哥……」

  這麼大的尚書府,憑他們兩人是守不住的,李逍遙想了想,道:「那陣迷香好像對我無效,不如我進去看看,妳在這裡等我。」

  林月如點頭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李逍遙飛身進入院子,只見通路上的僕人丫環,都隨地倒坐著,樣子像是睡著了一般,不由大駭。他隨便試了試幾個人的氣息,平穩正常,但是平時井然有序的府裡,竟會到處是人隨便臥睡,這景象著實怪異。

  李逍遙走入尚書夫人的居處,僕婢管家們還是到處倒臥,雲姨也倚著金枕,沉沉睡去。而床帳之內,劉晉元已杳然無蹤。

  李逍遙心知不妙,很快地奔了出來,躍出圍牆,對林月如道:「果然,所有的人都睡著了,晉元兄下落不明。」

  林月如道:「什麼?怎麼會這樣?」

  李逍遙道:「這一定是中了什麼法術,我怎麼叫他們也叫不醒。」

  林月如心急了,道:「怎麼辦?李大哥,你可有辦法?」

   「這……」

  李逍遙也束手了,轉頭望向周圍,尚書府外的圍牆邊,纏著一道運河,水流湍湍,在升起的初陽下閃著魚鱗光芒。兩人沿著運河邊走邊想該怎麼辦,耳中聽見側門守衛在說:「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後院子內牡丹花的香味,居然在此地都也聞得到!」

   「嗯,真香,只有那位絕世的少夫人栽培得出這樣香的花啊……」

  值班的守衛還不曉得裡面發生了什麼大事,令李逍遙與林月如都有幾分無奈。

  這時,河對岸響起尖銳的孩童叫聲:「有死人,有死人啊!」

  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忙循聲奔去,只怕是劉晉元遇害了,奔至叫聲傳來之處,守衛也已在堤邊,兩三名孩童指著運河叫道:「死人,是浮屍,是浮屍!」

  守衛道:「一定又是喝醉酒,掉進運河裡淹死的醉漢。」

  李逍遙探頭望去,在水光灩瀲中,載浮載沉的背影,身上斜背著把比尋常還要大一點的寶劍,穿著道服,酒氣沖天,幾乎是將一條運河染成酒池。

  林月如掩鼻道:「好臭的酒味!」

  李逍遙怎麼看這浮屍的背影,怎麼就覺得眼熟。

  李逍遙道:「這樣泡在水裡太可憐了,咱們把他撈起來吧!」

   「可是這麼臭……」林月如為難。

  李逍遙哈哈一笑,身子一點,便躍入河中央,抓起那浮屍的衣領,踏水點萍,再度躍上了河堤。

  那屍體被李逍遙放在地上,林月如有點不敢看,別過了臉。李逍遙卻一清二楚地見到那具『浮屍』的臉不但沒有腫脹泛白,反而氣色充盈,紅光滿面。

  『屍體』突然一坐而起,嚇得那幾名孩童尖叫著跑走:「哇,鬼啊!」

   「媽媽,有鬼啊……!」

  守衛也傻了,呆立在一旁看著。

  『屍體』坐起之後,用力地伸長了雙手:「呵~~『小河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林月如錯愕萬分,道:「他……他是?」

  李逍遙沒好氣地說道:「不是嚇小孩,就是偷襲我,真是個了不起的高人。」

  酒劍仙左顧右盼,道:「我怎麼全身濕答答的?咦,這又是哪裡?」

  李逍遙道:「師父,您的酒還沒醒啊?」

  酒劍仙轉向李逍遙,道:「怎麼又是你這小子?」

  李逍遙笑道:「師父!好久沒見到您了,您老人家可安好?」

  林月如聽李逍遙如此稱他,方知這是蜀山派大名鼎鼎的酒劍仙。

  酒劍仙道:「誰是你師父啊?我說過,你我並無師徒之緣。我只是為了賠你一壺酒,教你一套劍法而已,我酒劍仙可是從來不收徒弟的。」

  李逍遙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晚輩的心目中,您就像我的師父一樣。雖然我叫得也有些勉強……」

   「叫我師父難道辱沒你了?」

  李逍遙道:「這倒不至於,不過從河裡裝屍體被撈起來,這樣的出場方式,可就有點那個。」

  酒劍仙悶哼了一聲:「又不是我故意要裝流水屍的!」

   「那你怎麼會泡在河裡?」

  酒劍仙道:「我也不知道,嗯……哈!我想起來了,大概是趁我不備,被人丟進去企圖淹死的。」

  李逍遙道:「什麼?你跟人結了什麼深仇大恨?」

  酒劍仙浩然長嘆道:「這是不共戴天之仇,實實不能怪他!」

   「這……您殺了他的親人?」

   「比這還要嚴重。我喝光了他私藏的極品柳林鳳酒。」

  李逍遙和林月如怔然,大有被耍了之感。

  李逍遙道:「喝光了酒算什麼深仇大恨?你開玩笑的吧?」

  酒劍仙擺起臉來:「我從不拿酒開玩笑!」

   「喔、喔。」李逍遙已經無言了。

  酒劍仙道:「瞧你不服氣的樣子,人死不能復生,美酒喝光了,也一樣不能復生,難道喝光了美酒的仇,會比殺了親人還小嗎?」

  李逍遙道:「酒喝光了,再釀就有,酒死不能復生?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酒劍仙嘆道:「你還是半點長進也沒有,酒喝光了再釀,這真是外行人的說法,隨著水質、穀質的不同,釀出之物也完全不同。我喝光的那些鳳酒,乃是十三年前所造,當年五穀豐登,大麥,豌豆之美,千年不一遇,再加上當年寒冬瑞雪,太白山的雪水初融,流進大太白冰斗湖,此湖之水甘冽清澈,最宜釀酒。原本只供宮裡使用,所謂『君妃喜命長生酒』也。唉,那位不世的酒師以當年的上等麥豆兼此湖之水,釀成了一缸的絕世鳳酒,真是五味俱全,酸而不澀,甜而不膩,苦而不黏,辣而不刺喉,香而不刺鼻,這五味如此和偕,真是造化奧妙,入口時甘潤,下喉以後餘韻淨雅,更有一種醇厚的橄欖味,久而彌芳……」

  他說得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回味不已。

  李逍遙道:「那也還不到殺人的程度!」

  「誰說不到殺人的程度?哀莫大於心死,你沒聽過嗎?他這十年來,只在生日及大事,斟酌少許。剩下三分之二,被我一口氣喝光,他哭著說原本他預計酒成之後,自己還有三十年好活,因此每飲必算其量,一定要到死前才喝完最後一口,現在被我喝光了,他的殘生已無意義,唉!我真是太過自私了……」

  林月如冷冷地說道:「數月前我家的酒窖遭竊,上等好酒全給摸走了,想必是您大駕光臨?」

  酒劍仙一愣,呵呵一笑,道:「徒兒,為師酒醉未醒,告辭啦……」

  他轉身便要溜,李逍遙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領,道:「等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失主在此,你們得兩廂對質,師父,您可別怪我大義滅親哪!」

  酒劍仙道:「你說得倒挺溜的!失酒的是她家,又不是你!」

  李逍遙道:「那你倒問問人家打算怎麼處置。」

  酒劍仙道:「林大小姐,了不起妳痛打我一頓,我也假裝失手,被妳一腳踹入河中,嗚呼哀哉,

  隨波而逝,恩恩怨怨盡付流水,妳說怎樣?」

  林月如道:「這個嘛……勝之不武,本小姐不做這虧本生意,不如您進這尚書府裡,幫我姨丈家除妖,如何?」

  酒劍仙道:「除妖?這……欸,這是我師兄最愛做的事,我不敢掠美,再說本人最討厭被逼著做事……」

  林月如喃喃道:「凝露漿、桂花醑……」

   「妳在說什麼?」酒劍仙耳朵豎了起來。

  林月如道:「這禦賜美酒,你說尚書府裡有沒有?」

  酒劍仙猛點頭,道:「此酒只有禦賜,凡人是不會有的,妳姨父很得上意,應該有不少。」

  林月如笑道:「是啊,每到中和節,姨父便以皇上禦賜的凝露漿、桂花醑,跟我們小宴,這樣的甜酒不是酒,勝似酒,佐以烤全羊、火腿燉肘子、炙肉骨頭,那味道真是棒極了!你只會喝,牛飲狂吞,怎能得酒中真味?美酒不獨飲,佳餚不獨食,必需相輔相成,方得絕頂佳境,你老是偷喝,也不能帶些宜酒的菜,不是蹧蹋得很嗎?」

  她每說一句,酒劍仙點一下頭,到了後來簡直是點頭如搗蒜,道:「對,妳說得對極了!可是美酒難覓,良廚更是難得,我總不能帶著一個廚子偷偷摸進人家酒窖,就算挾著廚子進去好了,也不能在酒窖裡大燴起來,唉,這真是我生平一大遺憾!」

  林月如道:「我姨父的廚子,雖不是天下第一,但偏是自幼生長在兩京,最長於調理配合鳳酒、太白酒、稠酒等的佳餚,你現成就可以享受佳餚美食,盡興方休。」

  酒劍仙道:「當真?騙我進去除妖,我可不上當!」

   「誰騙你來著?你是逍遙哥的師父,吃我一頓又算什麼?只是尚書府裡,上至夫人下至廚役,全給妖怪迷昏了,你想吃也吃不到!」

  酒劍仙明知這還是逼他去除妖,但他一醒來,酒蟲就作怪,又有佳餚可享,讓美酒增色,就算知道是拐騙的圈套,他也非自己跳進去不可。

  酒劍仙道:「好吧,好吧,咱們進去,看看是什麼妖孽在搗亂!」

  李逍遙大喜,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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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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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14 引言回覆
第二十一章 何以報君


  三人一進入尚書府的院子,十分敏銳的酒劍仙便道:「嗯……好奇怪的花香。」

  林月如以繡帕掩著口鼻,又覺得昏昏欲睡,酒劍仙取出一個小葫蘆,倒出一顆丹丸遞給林月如,道:「嚼碎吞服,就沒事了。」

  林月如依言服下,果然立刻神清氣爽,睡意全消,暗自佩服酒劍仙有些來歷。

  及至步入內堂,遍地都是昏睡的人,此景令林月如感到毛骨悚然,酒劍仙道:「果然是妖氣,嘿嘿,有些意思!」

  林月如道:「前輩,您看得出這妖怪道行?」

  酒劍仙道:「你別忘了蜀山派的老本行,什麼妖魔鬼怪我沒見過!這府邸到處都被施了咒!」

  李逍遙問道:「師父可有辦法對付這妖怪?」

  酒劍仙沉吟了好一會兒,道:「這些妖怪怎會惹上尚書府?我瞧這府裡的氣乾淨得很,妖物沒理由挑上啊!」

  李逍遙及林月如都嚇了一跳,林月如問道:「他們?難道妖物不只一樣?」

  酒劍仙道:「至少出入的氣,不只一種,至少有兩股不屬於人間的妖氣來過。」

  劉晉元曾說看見彩依與巨大恐怖的蜘蛛對話,原來竟是真的。

   「那……現在妖怪離開了,該怎麼辦?」

  酒劍仙說出的話,讓李逍遙和林月如都再吃一驚。

   「誰說妖怪離開了?至少還有一個在這大宅子裡!」

   「什麼?還有妖怪在?是誰?」

  酒劍仙眺望了一會兒,道:「一時看不出來,那妖怪到處都灑了迷障,不如這樣吧!我來開壇作法,先破了妖怪的幻術,逼它現形再說。」

   「要設壇嗎?這該怎麼設啊?」不要說林月如一點主意也沒有,李逍遙也對於作法的程式一竅不通。

  酒劍仙道:「你們去給我弄幾項道具來,像符紙、銅鈴、香爐、銅鏡、硃砂……還有,順便給我帶一壺上好的太白酒來!」

  林月如道:「要太白酒做什麼?」

  酒劍仙道:「天機不可洩露,這些都是做法的道具,缺一不可!」

  林月如是很想馬上找齊這些,但是一個偌大的尚書府,東西藏在哪個倉庫,一個沒頭緒的外人恐怕找一輩子都找不到。林月如向酒劍仙要了幾顆方才的藥丸,先救醒了尚書夫人。

  尚書夫人醒了之後,一看見床上杳無人跡,整個臉都白了,驚恐得說不出活來。

  林月如問道:「雲姨,你們怎麼會都昏睡過去了?」

  尚書夫人道:「我……我方才聞到一陣花香,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林月如款言安慰著尚書夫人,讓李逍遙拿酒劍仙的藥丹去弄醒管家及長史,好讓他們準備除妖的道具。

   「那其他的人怎麼辦?」李逍遙問道。

  酒劍仙道:「沒大礙的,所有的人再過兩三個時辰,花香散了,自己會醒。」

  見到酒劍仙道那不俠不道、酒氣沖天的樣子,尚書夫人有些沒信心,道:「這……這位道長要作法嗎?不等後日的吉時……?」

  林月如道:「您放心吧,這位前輩可是蜀山派的大人物呢!」

  尚書夫人道:「是嗎?那……那就有勞道長了。」

  話雖說得客氣,但誰都知道她對酒劍仙是一點信心也沒有,林月如雖拍著胸脯打保票,但其實也有點心虛。獨孤劍聖會抓妖,酒劍仙會不會,就不一定了。

  管事們連忙將東西全都備齊,很快就擺出了一個像樣的法壇。

  酒劍仙道:「很好!都弄齊了。讓你們這些小娃兒瞧瞧我塵封已久的獨門絕招:醉仙封魔大法!」

   「『醉仙封魔大法’?這名稱好像是臨時編出來的吧……」李逍遙道。

  酒劍仙登壇,李逍遙、林月如兩人各站在壇邊,看著他怎麼作法。只見酒劍仙也不寫符,也不唸咒,竟然先舉起酒壺,仰首喝了一大口的太白酒。

  酒劍仙滿足地吟道:「『劉伶借問誰家好,李白還言此處香’!太白酒,不愧詩仙之名啊!」

  酒劍仙又仰頭喝了一口,酒壺一拋,竟已見底。

  只見他拔出劍來,搖搖晃晃地說道:「本道要開始放法囉!在我還沒完成以前,你們二人千萬不要離開我七步以外!」

  李逍遙道:「為什麼?」

   「反正不許離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切不可輕舉妄動。要不然有什麼不良後果,我可不負責!喝!」

  一聲輕喝,只見酒劍仙腰一擰,如同飛鴻般翩然躍上了桌子,持劍吟道:「『獨坐清天下,專征入海隅,九江皆渡虎,三郡盡還珠。組練明秋浦,樓船入郢都!’……」

  他身隨劍走,輕靈無比,竟在窄小的法桌上舞畢了一套絕妙的劍法,令這小小的桌面有如天地般開闊廣大,李逍遙看得目不暇接,正要開始崇拜,酒劍仙一躍下桌,一個下腰,竟倚著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李逍遙一呆,走近了他。只見酒劍仙面色駝紅,睡得十分香甜。

   「師父!師父……」

  林月如也近前,道:「他睡著了?」

   「看起來……好像是的。」李逍遙都有點說不出口了。

  林月如:「什麼跟什麼嘛!又是一個來裝神弄鬼的。」

  李逍遙忙道:「不,這個……我想師父的本領真的很高強!也許……嗯,也許那個…」

  林月如不留情面地問道:「也許是酒喝多了,是不是?哼!」

  尚書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是否要將道長移入內室,免得著涼了?」

   「嗯……好吧。」

  李逍遙伸手要抱起酒劍仙,卻發覺他身子十分沉重,抱也抱不動。李逍遙微覺詫異,尚書夫人身邊的長史與管家自動上前,要一起搬酒劍仙。但是,兩個抬手拉腳,酒劍仙就像是長在地上的一般,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這道長身子這麼沉?」

   「看起來瘦不拉及的,怎麼會……」

  眾人在驚導地討論之時,只見林月如轉身便走,李逍遙連忙追上前去,道:「月如!等一下,你要去哪裡?」

  林月如道:「當然是去找出妖怪,難道還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可是妖怪是說找就找得到的嗎?尚書府不知有多大,誤闖進去都有可能迷路,一輩子找不到路出來。李逍遙只得陪著林月如四處亂找,但他抬頭一看,只覺得後院小樓的方向瀰漫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雲氣,他也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只感到有些異樣。

  李逍遙指著後院的方向,道:「你看,那裡不是怪怪的?」

  林月如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了一會兒,道:「你說什麼?那裡沒什麼不一樣啊!」

   「是嗎?」李逍遙再度細看,確實是沒什麼不一樣,可是他若不去細細辨別,又似乎感覺好像有點濛濛的藍光。

  林月如道:「不過,你說的那裡,我們就去那裡瞧瞧!」

  也不等李逍遙,林月如便直接奔往後山的小樓。這劉晉元與彩依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的小院落,依然是花開處處,優雅寧靜,但是卻多了幾分寥落之意。也許是花木有知,為彩依感到悲哀。

  李逍遙與林月如才來到牡丹花叢,便雙雙止住了步子。

  他們訝然地看著花叢中的景象,都不敢置信。

  那確實是彩依沒錯。昏迷的劉晉元正躺在她懷中,不知生死。

  她帶著劉晉元又回到此處,可見她的心中,這個地方就算會被發現,也是她非來不可以懷念之地。

  彩依驚慌地看了看李逍遙,又看了看林月如。

   「李公子,林姑娘……你們……」

  林月如喃喃道:「想不到你……你真是一隻蝴蝶精!」

  彩依驚道:「你看得見我的原形?!」

  林月如道:「光著身子,露出背後那麼大的一雙翅膀,誰會看不出來?」

  她說得沒錯,此刻所見之景,任誰也會無法置信。彩依身如白蠶,背後展著一雙燦麗無雙的粉翅,那絕色之容在這樣奇麗的形態下,更是出塵如夢,但是她一手抵著劉晉元的心口,而周遭的花朵全都凋萎枯死,十分恐怖荒涼。幹縮的牡丹枝幹中,坐著這光盈美麗的蝴蝶精,此景之詭異淒麗,令人不禁疑心她身上有毒,才會使身邊之花都乾枯而謝。

  彩依的聲音發著抖:「你也看見我……難道我施的幻術被破解了?」

  林月如大聲道:「快把劉大哥放了,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彩依道:「不,我不能放開相公,他已接連兩天沒有服藥了,病情惡化了。妾身只好帶他來這裡,用百花之精氣為他驅毒。一旦停下來,就是前功盡棄……」

  林月如怒道:「還想拿這種話騙人,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

  林月如伸手便一劍刺去,彩依揚手一揮,林月如被一股香風逼退了兩步,只聽彩依哀聲道:「求求你們,相信奴家,相公……相公就快死了!」

  林月如喝道:「你再不放開他,他才會死!你要想害人,先過我這一關!」

  林月如振腕再刺,彩依抱著劉晉元,身子輕輕一閃,避開這劍,急道:「你們誤會了,相公中了纏魂絲,奴家這麼做是為了救他!」

  林月如兩擊失手,李逍遙也一步上前,正要拔劍,彩依驚覺李逍遙身上的功力驚人,自己絕非對手,不禁變了臉色,急忙抱著劉晉元,翩然飛去。

   「追!」

  李逍遙與林月如隨著那道小小的銀光而去,所追之處,與前夜兩人追蹤的方向一致,看來她是要回到老巢。追至毒仙林,在入口之處蛛絲垂洩,散發著一種莫名的淒涼之氣。

  李逍遙道:「月如,毒瘴這麼重,你還是不要進去……」

  林月如道:「我覺得沒什麼異樣啊!」

   「可是……」

   「別囉裏囉嗦了,抓妖精要緊接著!」

  林月如率先提劍奔入,李逍遙只得緊跟,兩人揮劍斬開交纏的雜藤,奇怪的是竟無毒物近身,也許是林月如服過酒劍仙所給的藥丸,身上有搞毒的藥性,因此這毒仙林的小小毒物都不敢靠近。至於李逍遙,自己還是莫名其妙,他根本想不到,以他目前的功力,自己不要說百毒不侵,還可以說是任何毒物見了他,都要避之惟恐不及。

  漆黑的幽光之中,就連地面都有種黏稠之感,好像每踩一步,腳都會被吸住一般,沉滯而令人極不舒服,這裡果然是毒物的溫床。

  猛然間,一陣白光射至。

   「小心!」李逍遙隨便手揮去,那陣白光化作水滴,落在地面上,隨即冒出了一陣陣嗆鼻的白煙,可見毒性不小。

  低沉的女聲自前方的幽暗中響起:「小子,你是何人?為何能破解我的雪絲?」

  李逍遙與林月如停步,小心地防備著,但見前方的樹藤交纏,宛若八卦巨網,一名身形窈窕的黑衣豔婦,婷婷地坐在半空藤枝中,冷然望著他們。

  透過那層層的蛛網與藤蔓望去,彩依面色蒼白的站在裡面,劉晉元倒臥在她的腳邊。

  林月如一氣不小,道:「你果然與這蜘蛛精是一路的!」

  那黑衣豔婦玲瓏有致的身上,緊緊地穿著黑色而有點銀絲的衣裳,美豔中帶著不祥的邪氣,她的聲音也有點啞,卻十分具有迷神的磁性:「呵……彩依這小蝴蝶不跟我一路,難道與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路?」

  彩依顫聲道:「李公子,林姑娘,我……我有苦衷,請你們快離開吧,不要管我了。」

  李逍遙也怒道:「要我們坐視你與蜘蛛狼狽為奸,傷害人命,這是不可能的!」

  黑蜘蛛精微笑道:「小子,我瞧你有些能耐,不過還不大夠。」

   「是嗎?」

  李逍遙與林月如雙雙振劍疾刺,黑蜘蛛精一揮手,白絲橫地飛來,擋在她身前,將兩人的劍給震了出去。

  接著另一道白絲筆林月如的腦際射至,李逍遙連忙一推她,自己身子接著幾翻,閃過這道極利的絲,他背後又有破空之響,李逍遙看也沒看,再幾個急翻,閃去了好幾道比劍氣還利的絲索。

  李逍遙身未落地,劍氣以黑蜘蛛精萬萬想不到的方位射去!

   「啊!」那黑蜘蛛精沒想到李逍遙能一面閃身,一面發招,一個不留神,竟給李逍遙的劍氣射中心口,被撞飛數尺,轟然撞破了她的藤蔓絲網。

  李逍遙與林月如急忙會合,以背對背,擺出防守之態。

  那黑蜘蛛精落地之後,身上冒出一陣青煙,煙中竟爬出了一頭巨大的黑蜘蛛!

  那黑蜘蛛的長腳上都是慘綠色的毛,身上紅橙黃綠,斑紋豔麗之極,但是圓圓的巨腹卻長著像是贅疣般的顆粒,看起來十分可怕。但這還不是最令人反胃的,那黑蜘蛛的頭部,還是那豔婦的臉。

  李逍遙與林月如都不禁吸了口冷氣,難怪劉晉元一見之下會昏倒。

  被李逍遙一劍打出原形的黑蜘蛛精怒聲道:「可惡……給你們點顏色瞧瞧!」

  話聲未落,四面八方白絲已向他們兩人直撲而來!護在他與林月如之間,陣陣斷絲聲,廝沙不斷,但是李逍遙卻越揮越覺手中之劍沉重,這才驚覺劍身竟已沾著許多白色的黏物,他雖能揮劍斷絲,但這些絲卻在他的劍上粘附不去,因此越使越鈍,到後來整把劍已幾乎都被白絲包纏住,而千萬根由藤蔓間射出的白絲另端,緊緊地伸在樹內,與劍整個纏在一起,令李逍遙除了棄劍之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啊!」李逍遙用力拉劍,這一失神,更多的蜘蛛絲已飛射而至,纏住了他們兩人。

  黑蜘蛛精笑道:「哈哈……小子,你們還能囂張幾時?」

  彩依急道:「毒娘子,請你讓李公子他們走,他們與此事無關……」

  毒娘子道:「你還有資格與我談條件嗎?」

  彩依道:「不,我不是與你談條件,而是……我求你……」

  毒娘子得意至極:「呵……我早就知道你最後還是要對我低頭!」

  彩依低下了頭,看著劉晉元,淒然道:「我原可將你的纏魂絲慢慢化去,要不是……最後關頭受人阻撓,功虧一簣,又何以有今天?」

  毒娘子冷笑道:「雖然你道行比我深,但我是你天生剋星,況且你為了救他,功力已經耗用不少,到時候我還是能把你給打敗。」

  聽到這裡,李逍遙大驚,難道彩依竟真的一直在解救劉晉元,全是自己誤會了?

  彩依無助地望向毒娘子,道:「難道……我夜夜來去毒仙林,你都故意不為難我,就是為了……為了這個原因……」

  毒娘子笑道:「我們蜘蛛別的沒有,耐性最多。如果你被他救了之後,不理他的死活,我也沒法子。可是你這個傻蝴蝶,竟回頭去救他,還化作人形,委曲求全的,真是笑死我啦!要煉制百花仙釀,得耗盡你的功力,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掉我在他身上所下的纏魂絲嗎?」

   「可以的,只差三天……」彩依流下不甘心的眼淚,喃喃地說著。

  毒娘子笑得更是得意:「哈……就算你真的把纏魂絲都給化盡好了,你變成廢人一個,我還不是可以輕鬆地吃掉你,再收拾他?融你以為我是為何自毀封鎖,讓你出入?你連這個都沒想到,實在是愚蠢至極,哈哈哈……」

  李逍遙越聽越氣,這頭黑蜘蛛居心這樣陰險狠毒。

  彩依泣道:「我……我見你沒有為難我,也覺得有其他企圖,但是,我沒有別的法子……非為相公解毒不可……」

   「哼,那你更不可救藥,明知是陷阱,還自願跳進來,死不可怨!」

  毒娘子一撲上前,彩依卻輕盈地閃了開,翩然在半空中振著翅。

  毒娘子身形臃腫,無法飛行乃是她的一大弱點,毒娘怒道:「你還想逃?我馬上殺了他們!」

  彩依道:「我不會逃的,但是你要答應我,先放了他們……」

   「你跟我談條件?哼!就算我放了這個小子,也頂多是讓他晚幾天死罷了!我早跟你說過,天下間除了我沒人能救得了他。」

  彩依道:「我求求你,如果他死了對你也沒有好處……」

  毒娘子怒道:「這個男子的死活,是對我沒好處,但是我要他的命!他在終南山弄破我的網,把你救出去,要我饒他,沒這等便宜!」

  彩依吸了口氣,道:「你如果不救他,我只好離開此地,再加修煉,來日為相公復仇!還是你要放了他,將我吃了,省下千年的苦修?兩者權衡,你自己想想吧!」

   「你……」

  彩依難得說出重話要挾,令眾人都覺驚異。但若非逼到絕境,她也不會如此果斷。雖然彩依功力已損,畢竟修行高於毒娘子,救人的力氣未必有,但逃命的能力一定夠。她如果跑了,毒娘子也對她束手無策。要是劉晉元死了,彩依不再有顧忌,將來恢復功力,回頭報仇,恐怕毒娘子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如果趁著劉晉元還沒死,吃下彩依,永絕後患不說,還能增加功力。不管怎麼說,聰明的作法都是先救劉晉元。

  但是,毒娘子畢竟是惡毒的黑蜘蛛精,惡毒者的心腸便是個極大的弱點,無法放棄報仇的快感。

  毒娘子慎重思索了一會兒,才望向彩依,有幾分不可置信地問道:「這男人真的值得你為他這樣做?」

  彩依淒然點了點頭,毒娘子笑道:「這男的從我手中救了你一次,到頭來,你還是得乖乖地送上門。這次可是你自願的,好,我成全你!」

  彩依道:「那麼你救他吧!」

  毒娘子道:「我怎知救了他之後,你會不會逃走?我要先吃了你,你快下來,這已經是我對你忍耐的極限了!」

  彩依咬了咬唇,雖然她說可以坐視毒娘子殺了劉晉元,但實際上她根本就辦不到,如果劉晉元死了,自己又該怎麼辦呢?真的有勇氣活下來報仇嗎?

  沒有劉晉元的生命,就算報仇又有何意義?彩依再度望向劉晉元,短暫時光裡的種種親愛,浮現在前。

新仙劍奇俠傳-彩依回憶

  彩依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緩緩降下,毒娘子向前一步,等她一落下,就要張口撲咬上去。

  彩依聽見李逍遙、林月如齊聲喊到:「住手!」「不行,彩依!」

  但是她的心情卻平靜得讓自己都感到驚奇。從前誤觸毒網之時,不也是這樣嗎?但是,那時卻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挾起了她。

   「好美的蝴蝶,別怕!我來救你了。」

  她睜開眼睛,俊秀溫柔的公子面帶微笑,輕輕地將她放在手心,以極細心的動作拂開蜘蛛絲。這當下另一張更致命的網已深深將她纏住,那是張情網,是她終生再也解不開、逃不掉的。

  當她薄翅上的絲纏除盡,劉晉元放開了手,讓她飛走。那眼神是如此柔煦,能讓百花為之盛放。但是,就在她戀戀地回頭多望了公子一眼之時,卻讓她見到劉晉元身子一晃,道:「哎喲!好痛,這蜘蛛會咬人吶?」

  她見到毒娘子所化的分身迅速躲進腐草裡,對她勝利地一笑。

  凡人被這千年蛛妖咬了,只有死路一條。

  她化作人形,混入尚書府,原本,只是看看公子的情況,她真的沒打算用自己的生命救他的,畢竟人妖殊途,有好幾千年道行的她,早已見慣了沒有結果的結局。她一再地提醒自己:只是來盡盡人事,天命有常,不是每個人的生命她都能救的……

  然而,當劉晉元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凝視著她,她便覺得死也不憾了。

  這數千年以來的修行,究竟所為為何?

  為何止水般的道心,會為之動盪起來?會在這溫柔中,感到莫名的痛楚?心口間似有若無的悲愴,就是人間所說的「情」嗎?

  為了他,耗盡功力之後會變得怎樣?她已經連想也不願去想。

  李逍遙的怒叱驚動了她:「臭蜘蛛,你這個醜八怪,就憑你也配吃這麼美的蝴蝶?不許你動她一根毫毛!」

  毒娘子道:「不自量力的傢夥,敢插手本座的事?連你們一塊吃了!」

  彩依忙道:「不,請放過他們吧!」

  毒娘子笑道:「你的命只能換你的劉相公,他們的死活,你別想管了!我先吃了這小子!」毒娘子已認定彩依已是她的囊中之物,根本不必去費神,沿著黏稠的白絲,朝李逍遙與林月如爬過來,被捆束信的兩人全無招架之力,只能束手待斃。

  眼見毒娘子越爬越近,天邊突然響起一聲驚雷:「孽畜!休得傷人!」

  金色的清輝有如雷電,轟然一射,居然當中劈進毒娘子的頭部!

  連哀嚎聲也沒有,那耀武揚威的黑蜘蛛,已然化作一攤黑水。

  在黑水的中央,閃爍著明珠的光輝。

  李逍遙與林月如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只見一劍破空而至,酒劍仙禦劍降下,衣袖一揚,收劍入鞘。

   「哦?這畜生體內居然有雷靈珠!難怪這麼倡狂。」酒劍仙彎腰拾起那顆珠子,收進懷中。

  原先纏在李逍遙與林月如身上的絲線,有如鬆垮的雪一般,倏倏滑落。

  李逍遙一躍而起,奇怪地問道:「師父!您……您怎麼……沒醉?」

  酒劍仙皺眉道:「誰醉啦?兩個初出江湖的小鬼,叫你們別亂跑,偏要亂跑!在我元神離竅時擅自行動,差一點就出事了!」

  林月如吶吶地問道:「您不是……不是醉倒了嗎?怎麼能趕到此地?」

  酒劍仙道:「我不是說我在使『醉仙封魔大法’嗎?喝了酒才能發功,否則那『醉’字從何來的?」

  林月如啞口無言,看來彩依的迷障會被去除,也是酒劍仙的法力之故。

  林月如正欣喜於彩依與晉元雙雙得救,回去一看,彩依卻跪在昏沉的劉晉元身旁,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怎麼拭淚都止不住。

  見到這悲痛欲絕的樣子,李逍遙心中不忍,道:「彩依姑娘,你別傷心,是我們不好,錯怪於你。幸好罪魁禍首已死,現在一切都沒事了……」

  彩依泣道:「嗚……來不及了,相公……相公他沒救了……」

  彩依抱著劉晉元,臉緊緊地貼在劉晉元臉上,哀泣失聲。

  林月如驚道:「什麼?難道毒娘子死了,表哥就沒救了?」

  酒劍仙道:「小蝴蝶,這位公子本來就不可能活的。毒娘子就算不死,你拿命給他,他也不可能履行諾言的。」

  彩依泣道:「可是……她總是一線希望,我……」

  酒劍仙突然便要發掌,李逍遙一驚,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見彩依已撲身倒向劉晉元。

   「你!」酒劍仙驚呼,伸出的手止在半空中。原來他看出了彩依抱著劉晉元,背對著他們,另一手悄然探向自己的心口,活生生地挖出了內丹,打入劉晉元體內。

  這純粹由百花之精所練成的內丹,是她的所有生命。劉晉元憔悴青黃的臉色,瞬間便充盈如生。

  酒劍仙來不及阻攔,彩依痛苦地發抖,緩緩地倒向一旁。林月如拉緊了李逍遙的手臂,呆若木雞地看著彩依的變化。

  酒劍仙低聲嘆道:「小蝴蝶,你何苦……千年修行得來不易,人壽幾何,你……你值得嗎?」

  彩依氣息微弱,她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這條命……是相公給我的,算我……還他罷……」

  酒劍仙道:「你自廢千年道行,也只能換得他十年的壽命而已。」

  彩依的蝶翅色彩迅速地消失,有如一朵牡丹在瞬間凋淩碎散。

   「請諸位……永遠……不要讓相公……知道我……我……這樣……」

  林月如哽咽地大聲問道:「為什麼?你為劉大哥做如此大的犧牲,還不要他知道!」

  彩依微微一笑,最後的一點清淚,落在劉晉元臉上,她已消失無蹤。

  林月如淚流滿面,只見一隻小小的藍色蝴蝶,虛弱地跌顫了一下,緩然欲飛。林月如伸手欲截下那隻蝴蝶,卻被李逍遙拉住了。

  李逍遙對林月如搖了搖頭,那隻藍色的蝴蝶辛苦地緩然飛起,繞著劉晉元飛舞了一會兒,依依不捨,最後才振翅,慢慢地飛走,像隨著流水漂去的殘花般,不知會漂向何處。

  酒劍仙長嘆了一聲,道:「唉!世間有無情人,卻也有深情妖。這蝶精有情有義,遠勝紅塵癡兒女!我自從三十六歲藝成下山以來,立誓嘗遍人間美酒、殺盡天下妖魔。熟知……唉!酒喝多了,只是成癮亂性。妖怪殺光了,也無法渡化人心。酒劍仙枉稱驅魔大師,可我又憑什麼認定何為妖,誰為魔?我大半輩子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我也迷糊了……」

  林月如抹去淚水,轉頭望著李逍遙,道:「李大哥,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妖怪所害,你會不會犧牲自己來救我?」

  望著她的明眸,李逍遙心中早已有答案,卻只是別過了臉,道:「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林月如道:「你不想回答,不要緊。如果問你的人是靈兒妹妹,你一定會肯的……」

  李逍遙正要叫她別這麼說,林月如卻已接著說道:「但是,若換作是你被妖怪所害,我一定會用自己的命來救你。就算被害的是靈兒妹妹,我都會用自己的命去救她!因為你死了,我就不能活了;靈兒妹妹死了,你同樣不想活下去,那我又活著做什麼?」

  李逍遙心情沉重,道:「不要說這些傻話了!咱們誰也不會死!」

  酒劍仙道:「餵,兩個加起來不到半百的小鬼,淨說些死不死的,沒聽見我一番刻的除魔內省嗎?沒有感到人生被啟發了嗎?」

  李逍遙道:「師父,你不感嘆倒也罷了,我請問一下,您要去哪裡?」

  酒劍仙嘆道:「當然是回蜀山,重新閉關修煉,瞭解仙魔之道。」

  李逍遙道:「那您認識獨孤劍聖嗎?」

  酒劍仙道:「認識,認識得從頭到腳,認識得人骨透皮!他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大師兄。」

  李逍遙道:「您返回蜀山,是不是會見到他?」

   「那是當然。」

   「太好了,請帶徒兒一同前去,救我的朋友。」

  一聽李逍遙這麼說,酒劍仙一愣,道:「大師兄抓妖抓得比我還勤,你朋友是妖怪?」

  李逍遙道:「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就不會被他抓,你去幹什麼?」

   「但是我想我朋友就是被他抓了,大概是一場誤會,我得把人給救出來。」

  酒劍仙搖頭道:「別胡說了,他抓妖比抓我身上的跳蚤還厲害,是不是妖,他用眼角就可以瞄出來,不是妖,他不會抓的。」

   「那如果我朋友不小心有點兒『近妖’……」

   「什麼叫『近妖’?」酒劍仙沒好氣地問道。

   「就是像彩依姑娘那樣,說妖不是妖,說人也不一定是人的。」

  酒劍仙道:「虧你想得出這種怪名兒!我告訴你,不管是近妖還是真妖,只要跟妖字扯上邊的,他是寧錯殺,不錯放。要他放人,比要吝嗇鬼拿錢出來還難,你死心吧!」

  李逍遙道:「唉,你不肯幫我們嗎?好歹唸著師徒之情嘛……」

  酒劍仙道:「不是我不幫,而是我那個師兄,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我從不想招惹他,給自己找氣受。」

  李逍遙道:「說什麼『憑什麼認定何為妖,誰為魔?’,果然是『酒劍仙枉稱驅魔大師’,口頭上說要反省我大半輩子的所作所為,結果一請你仗義相幫,馬上就約縮起來了,這叫哪門子反省啊?有口無心,說說罷了!」

  酒劍仙聽了,也覺得一下子回絕李逍遙,好像太過於怕事了,有幾天無奈地想了想,道:「我是真心想反省啊!嗯……這樣吧,你也算是半個仙劍派的弟子,我就帶你去師門看看,救不救人什麼的,你自己看著辦。」

  李逍遙喜道:「真的嗎?那太好了,走吧!」

  酒劍仙道:「此地距蜀山千里之遙,你們不會禦劍飛行,走,要走到什麼時候?」

  李逍遙笑道:「那簡單,您肯教我們禦劍飛行,不就得了?」

  酒劍仙道:「你想的美!我沒時間教,直接帶你們上去。」

  林月如道:「可是劉晉元大哥……」

  酒劍仙道:「他有了小蝴蝶的功力,在這裡睡一覺又不會死,醒來他自己會走回去,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連路都不認得。」

   「說得也是。」林月如心中不無幾分為彩依感到不值,就讓他在此睡上一覺好了。

  酒劍仙拉著兩人,道:「你們兩個閉上雙眼,我要施法羅!半途掉下去可就沒命了。」

  林月如與李逍遙雙雙閉目,只覺酒劍仙身子往上一躍,接著便感到雙腳踩在平滑之極的地面上,臉上呼呼風吹,似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著。林月如悄然睜目偷看,只見眼前青山疾退,白雲過耳,三人竟是站在酒劍仙的大葫蘆上,破空疾翔。

  林月如忍不住睜大了眼睛,興奮不已。

  李逍遙也發出一聲輕嘆,林月如回頭望著他,微微一笑。酒劍仙見兩人都睜了眼,也沒把他的交待當一回事,只得搖頭苦笑。叫他們閉上眼睛,只是擔心他們見到身在極高之處,會嚇得不小心摔落,既然兩個都膽大包天,那也就由他們去了。

  三人飛在空中,仙鶴、鳥兒在旁飛舞,遠山青碧,有如數層水墨暈染,清風拂面,還帶著幾分山林的幽渺清香。

  酒劍仙所禦的葫蘆緩然隱入深山,鬱茂的枝葉隨著眾人的排空直入而分開,眼前的山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石階蜿蜒而上,在雲霧飄渺的絕巔,矗立著連綿的灰色宮觀。而幾抹白雪,更為翠錄增添蒼蒼之意。

  酒劍仙輕喝一聲:「收!」

  腳下葫蘆幻作一陣清光,三人同時安然落地。

  只見巍峨的山門前,古拙的「蜀山派」三個大字,高雋與門楣之上。

  在這絕崖極頂,有這樣壯闊的建築,若非鬼斧神工,怎麼可能完成?李逍遙不禁心生肅穆,隨著酒劍仙步上積著殘雪而有些滑的石階,隱隱白雲自身邊掠過,望著酒劍仙身上的衣袂風飄,這出塵之致,只有在這樣絕俗之地可以修煉得出來。

  酒劍仙帶著兩人,步入蜀山大門。越近大門,積雪就越厚。他們兩人都是夏裝打扮,因時已將近初秋,雖然穿得稍微厚了一點,但是在這處處是雪的高山,還是有點不夠。要不是他們皆有功力,體力過人,早就挺不下去了。

  林月如悄悄拉了拉李逍遙的衣角,道:「李大哥,這裡很冷耶!」

  李逍遙點了點頭,道:「嗯,好像一伸手就抓得到雲一樣,沒想到是這麼高的地方,又下了雪。」

  林月如張望著四周高偉的殿基與巨柱高簷,有些擔心起來。

  林月如道:「萬一……萬一他們要正式收你做弟子,怎麼辦?」

  李逍遙道:「我只是為了打聽靈兒的下落才來的,別的可不想。」

  酒劍仙卻回頭道:「你們兩個小後生,別想那麼多啦,等一會兒見到我的大師兄,我還不許你叫我師父呢!」

  李逍遙問道:「為什麼?」

  酒劍仙道:「這是門規,未經掌門人同意,不得在外擅自收徒。掌門人是我師兄,他萬一知道我收了你,不知道會怎麼生氣呢!你等一會兒絕不許說是我的徒弟,知道了嗎?」

   「嗯,我知道了。」李逍遙應道。

  酒劍仙這才放了心,將他們帶往蜀山派的後殿內廳,這是平日他與大師兄議事之處。

  沿路有幾名蜀山弟子,恭敬地對酒劍仙行禮,喚他師叔。來到議事後廳,兩名蜀山弟子立在門邊侍候著,為他們開了廳門,迎入內中,奉上清茶,一切都井然有序,半點不亂,可見此地掌門管理得十分成功。

  酒劍仙道:「掌門師兄前一陣子下山除妖,回來了嗎?」

  一名青衣裳弟子恭敬地說道:「掌門已回來了,正在等師叔您。」

  酒劍仙道:「好,你們去跟他說我回來了。」

   「是。」

  青衣弟子退下之後,李逍遙才道:「你大師兄常下山除妖,為什麼我以前沒聽說過?」

  酒劍仙道:「他以前潛心練武,雖也負起誅魔之責,不過最近比較積極。因為近年來天氣變得很不正常,蜀山地勢雖高,但從未積雪,今年卻一反常態,這恐怕是什麼地方有了變異,有妖怪作祟。」

  李逍遙道:「天氣的變化或許就是這麼奇怪,怎麼能什麼都算到妖怪頭上去?」

  酒劍仙道:「你沒聽說過『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嗎?老天不會無緣無故降災,一定都是妖怪作亂的緣故。今年蜀山大雪,可是南紹、大理一帶,卻熱得反常,已經乾旱數年了。這樣的天變太不尋常了,因此掌門師兄到處在找是哪個妖邪作亂。我看他是沒找到,雪才會繼續這樣下。」

  正在閒聊之際,大門被咿呀推開,一道魁梧偉岸的身形投映了進來,巨雷似的聲音,簡直可以震破人的耳膜。

   「哈哈……師弟,你總算沒醉死在路上,還認得回來的路!」

  那人滿頭農密的白髮,一絲不苟地束著,五官深刻而端正,但因太過銳利的眼神而顯得有些孤傲。

   「師兄犯不著一見面,就咒我死在路上啊!」酒劍仙笑眯眯地說道。

  見他們師兄弟情感如此融洽,很難想像方才酒劍仙交待時態度的慎重。看來他表面上與這個掌門師兄笑談,但該守的分際還是嚴守,不敢稍有踰越。

  李逍遙與林月如對他行了個大禮,李逍遙道:「晚輩李逍遙,拜見前輩。」

  至於林月如是女子,就不必講這些規矩了。

  獨孤劍聖望向李逍遙,打量了他一會兒,突然眼露驚奇,道:「嗯,好,不錯。」

  雖然李逍遙不知他所言何意,但是被他電光般的眼睛一掃,便會不由得肅正起來,好像什麼都會被他一眼看穿似的。

  酒劍仙道:「師兄,怎麼樣?我看中的人不會錯吧?」

  獨孤劍聖道:「難得你肯收起玩心,也想到了些正經事?我們都老了,是該好好找個合適的傳人,繼承本門的絕學了。」

  酒劍仙見獨孤劍聖這麼說,簡直是喜出望外,道:「師兄,您一點也不見怪?」

  獨孤劍聖道:「一事歸一事,我同意你教他武功,不表示不追究你犯的門規!師弟,你為酒誤事,將本門的劍術外傳人,若是讓心術不正之徒學去,豈不成為大禍?」

  酒劍仙道:「這個……師兄,我不是那樣不知好歹的人,雖然我欠了不少酒債,可是也不全都是以教武功來還債的,只有對這小子……而且我只比畫了一次,誰知道他就記住了?」

  李逍遙聽得心中暗火,原來當初酒劍仙只比畫了一次,就是存心賴皮,萬一自己沒學會,就是天資不夠,不是他食言。

  要能看一次就記住劍法,也不是人人都有這個本領呢!

  酒劍仙接著說道:「不過,師弟我自認還有點青眼,看人應該不差,這小子不是個壞胚,而且天分極高,有可能發揚本門。」

  獨孤劍聖難得露出微微一笑,道:「你膏藥賣完了沒有?一個勁在誇你徒弟。他是什麼料,我早就知道了。」

  酒劍仙和李逍遙都有點奇怪,酒劍仙道:「你怎麼知道了?」

  獨孤劍聖道:「揚州城外,蛤蟆山裡,我們已經會過一次了。」

  原本他還記得,可是他難道也知道自己殺了蛤蟆精嗎?酒劍仙對此事一無所知,獨孤劍聖道:「我傷了出沒多年的蛤蟆精,那妖怪負傷逃了,我一時找不到,等我找到時,那蛤蟆精和她的妖子都已經死了,是死在本門的劍法之下,我當時便想到可能是你在外面教了誰武功。」

  酒劍仙笑道:「哈哈……是我未卜先知,先教了個徒弟去幫你除妖。想成為本門掌門,先得殺一個妖怪,李逍遙已經殺了蛤蟆精,算是通過試驗了吧?」

  獨孤劍聖微笑著點了點頭,一面撫著長鬚。

  李逍遙暗想:自己何止殺了一妖?這一陣子不知殺了多少妖怪了。

  酒劍仙道:「逍遙徒兒,我掌門師兄答應收你做我蜀山派的入門弟子,將來還有可能執掌本門呢!」

  李逍遙一聽,驚訝不小,自己根本就沒打算長期在此學武功,更不要說當掌門了!

  李逍遙道:「這……前輩的厚愛,晚輩心領……」

  一聽他竟面有難色,酒劍仙疑道:「怎麼?你不是很想學咱們蜀山派的法術嗎?」

  李逍遙想了半天,才勉強想出了個藉口道:「因為……因為……晚輩乃世俗之人,俗心未淨……怕不適合這世外清修的生活。」

  獨孤劍聖見李逍遙眉宇飛揚,也早就想到他是個性子不易定下來的人,道:「你顧慮得極是,但你已學會本門劍法,算是蜀山門人了,你的言行得處處顧及本門的風範,不可墮了名聲。」

  李逍遙點頭稱是,獨孤劍聖道:「你是個武學奇才,要不要留在蜀山,你好好考慮,再作決定。」

   「是。」李逍遙道,看來獨孤劍聖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獨孤劍聖轉身道:「師弟,你帶這兩位小朋友去歇息,師兄不陪了。」

   「是,恭送師兄。」

  酒劍仙恭恭敬敬地說道。

  直到獨孤劍聖離開了,酒劍仙才對李逍遙道:「哎,你何時變得這麼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們似的?我們蜀山武學冠絕天下,只要你習得其中九牛一毛,便可傲視武林;學得一半,就可以縱橫三界。武林中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都擺到你眼前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李逍遙苦笑道:「承蒙前輩如此看重我,晚輩心中十分感激,但是我還得把一些俗事處理完才行。」

  酒劍仙道:「你不是要問我師兄你朋友的事?方才為何都不問?」

  李逍遙抓了抓頭,道:「他是你師兄,我為何不問,您該比我還清楚才對。」

  酒劍仙笑道:「嘿嘿,在他的面前,你也不敢亂講話呀?」

  事實上確是如此,獨孤劍聖雖有說有笑,但是渾身就是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讓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更不敢胡亂。

  酒劍仙笑道:「老實說,我也不敢跟他問鎖妖塔的事。我看你們就留在這兒住幾天,順便參觀參觀,等考慮成熟一點了,你再做個決定吧!」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酒劍仙帶著兩人到客捨去,分別安頓住下,並派了四名青衣弟子隨時幫忙他們或替他們回答蜀山的種種規矩。但有一條卻是酒劍仙親自交代的:「後山是本門的禁地,不可隨意擅闖。」

  酒劍仙說得十分慎重,李逍遙與林月如同時就想起了:鎖妖塔必然就在後山。

  直到眾人離去之後,李逍遙正再想該趁什麼時候去鎖妖塔找靈兒,林月如已道:現在

   「咱們到後山去瞧瞧!」

  李逍遙不想連累她,並且就算要行動,也不該是現在,便故意道:「說不許你去偏要去,真是天生反骨。」

  林月如道:「後山是禁地,那麼鎖妖塔絕對就在那裡!不去怎麼找得到靈兒?」

  李逍遙道:「既然師父都說不許去了,咱們還是別造次。」

  林月如本以為李逍遙會馬上和自己一起闖到後山救人,沒想到他再三推脫,有點奇怪,也有點生氣,不禁翻了個大白眼給他。

  李逍遙笑了一笑,道:「咱們到處去逛逛,散散心再說吧!」

  林月如沒說什麼,隨著李逍遙到處亂走,蜀山派內其實也無甚可視,此時又十分寒冷,地面上放眼所及,淨是零星的積雪與呈露的黑土。畢竟這裡是修道之處,除了冷冰冰又沒有什麼裝飾的房子之外,就是大樹巨石,呈現樸拙的陽剛之意。

  林月如正感不耐,想回房去休息一會兒,李逍遙卻突然臉色微變,朝西方走去。

   「你發現什麼了嗎?」林月如好奇地問。

  李逍遙道:「沒什麼,不過……這味道很熟悉。」

  李逍遙循著那種香料與藥材混合的氣味而行,停步在一間有點暗的石室之前。

  石室內一片溫暖,主要是因為當中的鼎爐下正烯著火焰,而鼎爐兩邊高與室齊的石櫃上,全是瓶瓶罐罐,藥香非常濃厚。

  李逍遙不禁放慢了腳步,慢慢地走了進去。

  他不知為何,會覺得這股丹房的味道很熟悉。自己應該是從來沒有去過這種煉丹之地才對。他怎知自己與靈兒第一次緊緊相依,就是在仙靈島上的丹房櫃子之內?那時靈兒身上的女兒幽香似有若無地傳近他鼻端,令他情不自禁地低頭親了她一下,或許就是在當時,情根已種。

  然而這些他全不復記憶了,只在此時對於這樣的丹房氣味感到一種莫名的溫馨與熟悉,而不想離開。

  幾名正在顧守丹爐的弟子已知道李逍遙是酒劍仙收的俗家子弟,都很好奇地看著他。

  李逍遙向他們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一名青衣裳弟子道:「這是煉藥的地方。」

   「煉藥……」李逍遙更想不起自己以前是否去過這種地方了。

  他在石室內隨便走走看看,猛然間,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李逍遙一個箭步上前,抓起中央的石桌上的那串念珠,道:「月如,你看!」

  林月如一見也呆了:「這是……小石頭?」

  那串念珠不是別物,正是玉佛寺的智澤所化的念珠。也是趙靈兒所戴的玉佛珠,在這裡發現了,那麼靈兒的下落,還會遠嗎?

  李逍遙抓著念珠串,向一人問道:「這……這樣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那名青衣弟子連忙道:「那是掌門師父交待,要我拿去煉丹爐銷毀的,我差點給忘了!你快還給我。」

   「銷毀?這怎麼行!這串佛珠是我朋友的。」

  李逍遙收起玉佛珠,那青衣弟子立刻嚇得臉色發白,道:「快給我,那佛珠是妖魔所化,師父說不能留它在人間。雖然它法力已經被師父封住了,但還是很危險的!」

  原來是法力被封了,難怪法力不弱的小石頭不法離開,只能躺在這裡任人宰割。

  李逍遙道:「先把它交給我吧!我會向你們掌門說清楚的。」

  「可是……」幾名煉丹的弟子都十分緊張,想要去攔李逍遙,李逍遙身子輕輕一縱,就躍出了丹室,他們根本追不上。林月如對他們笑了一下,從容不追地走了出去。他們一輩子沒見過幾個女子,要去拉林月如,只怕需要天大的勇氣,因此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林月如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李逍遙與林月如來到無人之地,李逍遙才對著玉佛珠道:「小石頭!小石頭!你還在嗎?」

  玉佛珠裡面發出了非常微弱的聲音:「嗚……主人……主人她被關起來了。」

  李逍遙問道:「靈兒為何被關起來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小石頭說道:「有一夥苗人為了爭奪主人,跟一個老頭打了起來,結果通通都死掉了……」

  李逍遙親眼見到此景,石長老以赤血毒焰殺光了所有白苗,就連殘活的黑苗士兵也不能倖免。但是當時情況十分混亂,李逍遙自己也不是看得很真切,卻還是不知道這與趙靈兒有什麼關係。

  小石頭繼續說道:「……住在這裡的瞪眼睛老頭子剛好經過,硬說那些人主人殺的。可是那些苗人不是主人殺的,主人根本什麼也沒做啊……嗚……我拼了命想保護主人,結果那個瞪眼睛的老頭把我封住,抓了主人。我聽見那老頭子說,他要把主人關進鎖妖塔……」

  林月如急得跺腳,道:「怎麼會這樣?靈兒妹不會殺人的,那個瞪眼睛的老頭是不是獨孤劍聖?」

  小石頭道:「對,就是他!」

  林月如道:「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

  李逍遙道:「靈兒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卻怎麼會被劍聖前輩當作妖怪捉起來了?」

  小石頭道:「李公子,你們一定要快點兒救主人出來,一旦被關入鎖妖塔,絕無生還的機會!」

  李逍遙道:「我馬上去救她!」

  原本還打算慢慢打聽的李逍遙,這下子再也不能拖延,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往大殿的主建物附近,到處找尋酒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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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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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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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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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967
註冊時間: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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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25 引言回覆
第二十二章 身心俱滅


  李逍遙與林月如找了半天,並不見酒劍仙,向路經的青衣弟子打聽之下,才知道他現在在藏經樓。

  堆積如山的卷帙之中,酒劍仙不知在找什麼資料,腳邊堆放了不少古冊。

  一見到李逍遙氣爭敗壞地趕來的樣子,酒劍仙有些詫異。不等他發問,李逍遙已把手一伸,道:「這是什麼意思?」

  酒劍仙一愣,並未回答,另一陣低覺的聲音卻響了起來:「這是邪物怎麼還沒燒毀呢?」

  李逍遙與林月如一驚,這才發現層層書架盡頭,獨孤劍聖正負手而立,也在此處搜尋典籍。

  見到獨孤劍聖,李逍遙的氣焰一下子小了,但還是心急如焚,道:「這……不知道原來持有這佛珠的主人,如今下落如何?」

  獨孤劍聖道:「此珠之主乃妖邪魔物,已被打入鎖妖塔了。」

  李逍遙一聽,又氣又急,臉色也青一陣白一陣。酒劍仙大氣也不敢透口,就生怕這小子會失去理智,冒犯獨孤劍聖。

  見李逍遙臉色怪異,獨孤劍聖奇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李逍遙吸了口氣,才道:「玉佛珠的主人……是我的朋友啊!她只是一個柔弱女子,被當作妖怪,囚入那種地方,豈不是要置她於死地?」

  獨孤劍聖劍眉微皺,道:「朋友?李逍遙,本門第一條天規就是不可結交邪魔歪道,此點你要謹記!」

  李逍遙道:「我並不是蜀山子弟,再說靈兒也不是邪魔歪道!」

  獨孤劍聖勃然變色,重重地「哼」了一聲:「修煉本派的劍術者,最忌受到狐鬼魅所誘,若是喪失心志,就會墜入魔道,歷萬動而不復,這番道理你要明白!」

  李逍遙無心與他爭論這些,道:「請您馬上將靈兒放出來,她是我的至友,我不能袖手旁觀。」

  獨孤劍聖的臉上神情更冷,睨視著李逍遙。

  酒劍仙看了看李逍遙,又看了看獨孤劍聖,兩人就像雞同鴨講,各詩一端,根本沒有交集。

  李逍遙的情急之色,和獨孤劍聖鐵青冷肅的面容,都讓酒劍仙兩面為難。在三代前,本門曾經發生的那件憾事,已足讓獨孤劍聖對邪魔恨之入骨,而如今的情況,竟和當初如出一轍,獨孤劍聖是絕不可能放人的。若是李逍遙再堅持,只怕獨孤劍聖會將他視為邪魔的同路人,對他也不留情面。

  正當酒劍仙不知該如何勸解之時,李逍遙先打破了沉默,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人,您放出她也成,不放出她,我也要自己去救!」

  想不到李逍遙說出這麼直接冒犯的話來,酒劍仙一顆心直提到喉頭,要鼓起不小的勇氣才敢望向獨孤劍聖。獨孤劍聖撫著長鬚,緩緩地說道:「你死了這條心吧!鎖妖塔內乃另一處世界,凡夫俗子進入其中,只有死路一條,還談什麼救人。」

  李逍遙的語氣不變:「便算是死,我也要救靈兒出來。」

  獨孤劍聖的口氣更重了:「本派創立百年以來,從未有人進入鎖妖塔後,還能活著出來!」

  李逍遙緊抿著唇,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便步出藏經閣。

  此興趣無異表示他非進入塔中不可,林月如當然也跟了上去,任何話都不必再多說了。

  見到李逍遙這樣堅決,獨孤劍聖重重地「哼」了一聲,攤袖背對著李逍遙,也不阻止,也不再說什麼。

   「師……師兄,這……」酒劍仙有些為難,搓著手道:「那小子不是糊塗人,他說他的朋友不是妖,那應該是錯不了的。」

   「哼!比他聰明幾百倍之人,都被妖物給蠱惑了,他就不會?」

  一聽獨孤劍聖這麼說,酒劍仙遂不敢言語,過了一會兒才又大著膽子道:「他可能真的會進鎖妖塔,那……如何是好?」

  獨孤劍聖的聲音更是冷得好似霜雪:「讓他去吧!」

   「什麼?」

   「他與妖為友,已非本門弟子;若是入塔而死,正宜其所!」

   「什……什麼?他……這……」

  一聽師兄要眼睜睜讓李逍遙與林月如死在鎖妖塔中,酒劍仙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而獨孤劍聖已冷冷地負手,大步而出,留下愕然的酒劍仙。

  難怪他會如此盛怒,當年的不幸,是蜀山之恥,也是蜀山記取的教訓。

  可是,酒劍仙仍相信李逍遙不是個糊塗人,他急忙追了出去,飛身縱躍,在往後山的獨行坡攔住了李逍遙。

  此路只容一人通過,一被他擋住,李逍遙和林月如無法前進,與他大眼瞪小眼,在風雪呼嘯中對峙了一會兒。

  三人六目相對,竟無一語。

  酒劍仙有點尷尬,乾咳了一聲,道:「逍遙徒兒,你這玩笑可開大了!」

  李逍遙認真地看著酒劍仙,道:「前輩,我是認真的!」

  就算不用說明,那雙眼睛早就超越了「認真」的程度,簡直已經到了「極其嚴肅」的境界。

  酒劍仙又用力咳了一聲,道:「如果凡事都太認真嘛……就不太好了。」

  因為另一個「極其嚴肅」看待整件事的人,獨孤劍聖,就是一個認真到讓人根本無法溝通的老頑固啊!

  不管是李逍遙還是獨孤劍聖,都是勸不動的人,酒劍仙也老早放棄規勸了。

  酒劍仙道:「我師兄說的沒錯,進塔容易,出塔難,原因何在,你想過嗎?」

  李逍遙道:「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要進鎖妖塔!」

  酒劍仙裝作沒聽見他的宣示,自顧說道:「因為,收入鎖妖塔的,全是極凶惡的妖魔。凡人一進去,不是被襲擊,就是被生吞活剝,數百年來沒有一個人進去後還能活著回來的。」

  李逍遙道:「你這麼說,就表示有人曾經進入塔中?」

  李逍遙雖然知道當年那姓姜的孤兒與妖女的相戀的慘劇,但既然林天南要他守秘,他便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套酒劍仙的話。

  酒劍仙有點支支吾吾的,一會兒才說道:「是的……是沒錯啦,在我太師父那一代,曾發生過一件慘事。我有一位同門犯了門規,逃入鎖妖塔中;當時本門數十位弟子追入緝捕,結果沒有一個人回來。自此以後,太師父立下規定,嚴禁門下弟子進入鎖妖塔,違者盡廢武功並逐出師門……」

  這件事果然與林天南所說不差,但酒劍仙在話中隱去了妖女的部分,可見此事真的是絕對不許宣之於口的。

  李逍遙道:「我不做蜀山弟子,就不必遵守你們的門規。前輩,請讓路吧!」

   「唉,你這小子,怎麼跟我師兄一個脾氣……」

  李逍遙身後的林月如也終於說話了:「李大哥,我想……前輩說得沒錯,此事非人類之力所能及,救人的事,須從長計議才是。」

  李逍遙堅毅地搖了搖頭,道:「我不可能再浪費時間了!鎖妖塔既然如此凶險,靈兒撐得了多久?多延一刻,她就多一份危險!」

  林月如嘆了口氣,道:「你說得對,我們還是趕快進去吧。」

  酒劍仙見連月如都勸不了李逍遙,隨即長嘆一聲,道:「好吧!你們跟我來!」

  酒劍仙率先走在前面帶路,通往蜀山派的後山並非一路可通,走過這崎嶇陡峭的獨行坡之後,還要走對路,才能穿越重重險徑,來到高聳的山門前。經過這座山門,才能攀登上這一柱之山,到達矗立在絕崖上的鎖妖塔。

  酒劍仙帶著兩人,才走近山門前的竹林,兩名青衣子弟已飛躍而出,橫劍在前,道:「是誰?」

  酒劍仙道:「是我啦!」

  那兩名青衣弟子一愣,連忙抱劍行禮,道:「見過師叔!」

   「不知師叔有何事要弟子效勞?」

  酒劍仙道:「開山門吧,這兩位朋友要進去。」

  那兩名青衣弟子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師叔,這……此事弟子不敢從命。」

  酒劍仙道:「是掌門同意的,怪罪不到你們頭上,開吧!」

   「這……」另一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那麼請師叔在此稍等,弟子先請示過師父,再行開啟。」

   「不必,你們去請示再回來,得耗上兩個多時辰,這位朋友等不住,你們還是先在這兒候著。」酒劍仙望向李逍遙,道:「你瞧見了,不是我不讓你們進鎖妖塔,是門規森嚴。」

  李逍遙咬了咬牙,道:「若我要硬闖呢?」

  那兩名青衣子弟臉色一變,都不禁防備了起來。

   「唉唉,等等,還沒商量好,怎麼就先吵起來了?」酒劍仙苦笑著攔在雙方之間。

  守住仙門的可不只這兩個青衣子弟,再深入一點還有練過劍陣的入門弟子,他們分別都不是李逍遙的對手,不過聯合起來,以陣圍人,那就很難說了。再說,他也不希望李逍遙與本門子弟打起來,萬一誤傷人命,便結下了深仇,將來必是件遺憾。

  酒劍仙道:「逍遙徒兒,你先跟我過來一下。林姑娘,請你別跟來,在這裡稍等。」

  搞不懂酒劍仙葫蘆裡賣什麼藥,李逍遙強捺下內心的焦躁,跟著酒劍仙走到較僻遠的空曠之處,四下無人,酒劍仙停步,道:「小子,你雖未正式行禮,畢竟你我也算是師徒一場,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進去送死。」

  李逍遙道:「晚輩心意已決!」

  酒劍仙嘆道:「唉!造化弄人啊!」一面說著,一面從懷中摸出兩本簿冊,遞給了他:「收下這些吧。」

  李逍遙伸手接了,那兩本冊子都是武學秘笈,分別寫著「醉仙望月步」、「仙風雲體術」。

   「這是……」

   「讓你逃命的功夫。」酒劍仙道。

  李逍遙隨便手翻了一翻,果然是輕功及幻身訣竅,李逍遙目前最缺的就是這些輕功身法及幻數,他因內力陡增,勉強可以使出些不像輕功的輕功,萬一對手太過高強,還是得運用真材實料才跑得掉。

  酒劍仙方才藏經閣,就是和獨孤劍聖兩人找尋適合李逍遙練的武譜,想不到還沒找到,就出了這樣的事。

  酒劍仙又拿出了幾樣東西,道:「這些也帶著。」

  這回酒劍仙給他的,除了他的酒葫蘆之外,還有符咒幾張,以及那顆在毒娘子身上取出的珠子。

  這麼多東西,讓李逍遙有點反應不過來。酒劍仙道:「這些是為師所有的法寶了!這些符咒,你進入塔中自會使用,這顆雷靈珠的來頭不小,你帶在身上也多少有些闢邪自保的用處,你帶著吧!反正我也用不著。」

  李逍遙道:「那這酒呢?易水送別時用的?」

  酒劍仙白了他一眼,道:「這酒,才是大有來頭的!小子,現在我要教你我自創的法術——酒神咒。」

   「酒神咒?」

  酒劍仙嚴肅地說道:「這酒神咒的威力,不下於本門任何一項絕學,不過得以我這壺特釀之酒才能夠使用。」

  李逍遙惦了掂葫蘆,道:「好像也沒多少酒,您老人家也表示點誠意嘛……」

  酒劍仙白了他一眼,道:「酒放多了,你也沒那個命使用!」

  李逍遙一愣,酒劍仙道:「此術威力過於強大,人的一生中,最多只能使用九次,超過九次,必氣竭而亡。」

   「這麼猛?」李逍遙咋舌道。

  酒劍仙道:「沒錯,每次使出此招,必定會耗盡全身的靈力,所以你要記住,除非是逼命無常的緊要關頭,平時千萬不要隨便出這一招。」

  李逍遙連忙點頭道:「是,我知道了。」

  酒劍仙頷了頷首,這才慢慢地把酒神咒念了一遍,李逍遙用心聽記,一遍就已記了下來。酒劍仙又以稍快的速度念了一遍,讓李逍遙記得更牢。當酒劍仙很快地唸過第三遍時,李逍遙已確定自己絕不會忘記了。

  李逍遙恭恭敬敬地拱手謝道:「多謝師……前輩賜教。」

  他改了口,一聲「師父」終究沒叫出口。酒劍仙心下悵然不已,嘆道:「罷了,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酒劍仙長袖一揚,腳下已幻出清風,禦空而去。

  李逍遙翻了翻「醉仙望月步」、「仙風雲體術」,一面看著秘笈,一面依著上面的字句行氣移步,突然「砰」的一聲,頭撞上了一株大樹,痛得他唉叫連連。

  李逍遙按著額頭,暗自奇怪,方才向酒劍仙學習酒神咒之處,空曠無邊,放眼望去根本就沒有任何樹木,哪來這麼粗大的樹幹?

  李逍遙回頭一望,不禁發出「咦」的一聲,自己竟身在樹林之中,他飛快地奔回路,更驚訝地發現自己才照著「醉仙望月步」的步法走了兩三圈,竟已走出了數百尺,當真是鬼神莫測。

  李逍遙很快地將兩本秘笈死背硬記,先記在腦子裡再說,便快步奔回原來的地方。

  林月如還在和那幾名青衣弟子大眼瞪小眼,她進一步,那幾名持劍的青衣弟子就退一步,臉上都是誠惶誠恐的樣子。他們在此絕俗清修,不要說沒見過女子,更沒見過林月如這般俏麗的少女。對林月如,他們可說是既愛又怕,全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因此便成了這可笑的狀態。

  其中一人顫聲道:「姑……姑娘,鎖妖塔是蜀山禁地,您還是別靠近……」

  另一人也道:「是,是啊,自本門開山立派以來,歷代祖師降伏的妖魔都在在塔內……」

  林月如道:「你們歷代的祖師爺都太混啦,這麼多代,就抓了小貓兩三隻!」

  一名弟子道:「不,祖師爺們抓了無數的妖,數也數不清……」

  林月如嗤之以鼻,道:「胡吹什麼大氣,那塔能有多大?能塞進多少妖怪?」

  一名青衣弟子忙道:「那座塔足足有百丈高,再多妖怪也……也裝得下!」

  不過他說得有點心虛,另一名較老的弟子道:「這位姑娘,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塔內的妖魔會被化妖水將它們的妖氣化盡,成為塵土。」

  林月如冷笑道:「哦?妖怪都被化為塵土了,那塔就是空塔,有什麼好怕?你們守在這兒幹嗎?」

   「這……」那名青衣裳弟子臉上一紅,道:「有的妖怪還沒被化妖水化盡的,也凶得很……」

  林月如又逼問道:「你怎知裡面的妖怪還活著?你進去過?」

  那青衣弟子連忙道:「不,不,我沒進去過,師父不許。」

  林月如「哼」的一聲,俏臉一揚,道:「你一定在說謊,其實你偷偷進去過了。」

  那名青衣弟子說道:「不,我來這裡三年了,連禁地也沒靠近一步,更甭說看過鎖妖塔了。」

  林月如道:「你們說沒看過,卻把那塔有多高,裡面怎樣,說得一清二楚,說沒去過,誰相信哪?我要去問你們師父,為什麼你們可以進入禁地,我和逍遙哥就不行!」

  林月如作勢要往山下走,那幾名青衣弟子嚇得連忙退了好幾步,依然在她前方一丈處圍成了一道弧線,紛紛道:「我們絕對沒有靠近禁地!你千萬可別跟師父亂說……」

   「姑娘,請打消主意吧!那塔內危險得很……」

  林月如怒道:「我就是要去,你們全部圍攻我一個也行!來啊!我林家劍法可不是好對付的。」

  她作勢拔劍,那群弟子眉苦臉,面面相覷,手上雖都拿著劍,卻都不敢真的和她對上。堂堂名門正派,當然不可能以眾擊寡,更不可能一群男的,打一個女的。再說真的要他們打,他們也打不下手。

  李逍遙趕過來之時,正見到林月如拔著劍,殺氣騰騰的,而一群青衣弟子的劍全都對著她,個個臉上表情緊張。李逍遙一驚,以為林月如會有危險,他身子一縱,便已落在林月如和青衣弟子們之間,道:「月如,走吧!」

  說完,反手一拉林月如,便往山上奔去。那幾名青衣弟子齊聲喝道:「站住!」

   「休走!」

  幾名青衣弟子同時挺劍追上,他們不好對付林月如,圍攻李逍遙的話,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一聲呼嘯,眾弟子立刻排出八卦陣,四面八方包圍住李逍遙與林月如。

  李逍遙雖不懂易數,但是以他對劍法的敏銳,竟一眼便感覺到此陣生剋綿密,處處有殺機,以他的武功雖可抵擋,卻很難取勝。

  以往他一定會趁這個機會好好地對上這八卦劍陣,對林月如道:「失禮了,月如!」

  李逍遙雙手往林月如腰間一抱,便使出醉仙望月步,一霎眼便奔出數百丈之外。

  眾弟子們正要出劍,陣中竟已無人,全都大吃一驚,有人叫道:「他們在那裡!」

  眾青衣弟子轉頭一看,只見到高處有黑影以極速的身法竄閃不見。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提氣直追奔上山。

  但是不要說追到人,根本已經看不見李逍遙與林月如的影子了。眾人奔出了數裏,紛紛停步。

  前方有一道更高的巨大牌樓,這座灰色的巨大牌樓後,就是蜀山禁地。

  灰色的兩道巨柱及橫楣所框出的眼前之路,和現在他們腳下所踩的地並無二致,但是,卻透著一股沉重的意味。

  李逍遙與林月如已經跨越了禁地,他們不能再追,也不敢再追。至於為何不能,那被框出來的路盡頭,又有著什麼樣的世界,也是他們終其一生也無法探索的了。

  林月如的腰被李逍遙有力的手臂抱著,倏忽就奔過竹林、石階,奔過那她連看都沒看清楚的牌樓。她也根本無心看自己身在何方,只覺得臉上燥熱,渾身不對勁。

  李逍遙停了下來,這才放下林月如,道:「可能就是這裡了。」

   「啊,是嗎?」一時之間,林月如還有點迷糊。

  李逍遙忽然道:「咦?月如,你病了?」

   「我?呃,沒有啊……」

   「怎麼臉這麼紅?」李逍遙的手在她頰上一摸,「你的臉好燙!你真的發燒了。」

  林月如連忙雙手摀住了臉,退了一大步,道:「我說沒病就沒病,別亂摸!」

  李逍遙猛然想到這樣的動作太親暱,把手一縮,道:「對不起。」

  林月如轉過了身,兩手交擰著,低聲說道:「沒關係。」

  李逍遙道:「月如,我看你還是在這裡等我吧,我一個人進鎖妖塔就行了。」

  林月如轉過身來,怒道:「你再說這樣的話,我恨你恨一輩子!」

  李逍遙苦笑道:「我不是看不起你,更不是把你當外人,但我……我不想拖累你……」

   「說拖累就是看不起我,把我當外人!」

   「可是這次不同以往,我們連怎麼進塔都不知道。」

  林月如張望了一下,這才發現:兩人身在極高的絕崖前,眼前已無去路,只在雲霧緲緲中,隱約看得見遠方的山影。

  林月如訝然道:「這裡沒有塔!那……難道我們走錯了?」

   「不,我認為一定是這條路,可是居然空無一物,那就更奇怪了。」

  兩人張望了沒多久,便看見兩人腳邊的地面上,鑲著一片直徑尺許的太極八卦鏡。

   「這是什麼?」

  林月如走上前去,以腳尖碰了碰那太極八卦鏡,雖已蒙塵,但是在微弱的光芒下,卻流轉著美玉特有的色澤。

  李逍遙沉思了一會兒,一把拉住林月如的手,道:「好吧,咱們試試。」

  林月如還沒搞清楚他的用意,李逍遙已拉著她,兩人一同站在那面太極八卦鏡上方。倏地,兩人腳下一空,居然有如被某種巨大的吸力給拉走一般!

   「啊!」

  就在兩人緊張地一閉眼,再張開的這一瞬間,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不同了!

  面前矗立著高不見天的巨塔,狀若光溜溜的直柱,通體灰暗,只在底部有一個看似黑洞的入口。在氤氳迷濛之中,透著陰森森的鬼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鎖妖塔?

  李逍遙與林月如都倒吸了口氣,踏入此處恐怕就是不歸路了。

  兩人腳才一抬,天上便響起震耳欲聾的呵斥:「汝為何人,所為何來?」

  這聲問話,居然使地面晃動起來,李逍遙與林月如都心底一怵。

  一大片的黑影幾乎把他們兩人都遮蓋住了,李逍遙轉身一看,隨著頭往上仰視,嘴也越開越大。

  眼前的「人」,竟有數丈之高,閃只粗壯的手臂就有殿柱大小,肌膚虯結黝黑,有車輛大的頭上,牛鼻青唇,獠牙外露,三隻精光四身的眼睛像雷電一般,照定了李逍遙與林月如。

  兩人不約而同吸了口氣,做聲不得。

  李逍遙鼓起勇氣,道:「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無禮之徒!」那巨大的怪物眼中電光微閃,並未開口,聲音自天劈頭而下,沉厚威嚴地說道:「吾乃此塔之守護神,鎮獄明王。」

   「鎮……鎮獄明王?」

  一聽這個名號,也知道是守在此地,不許越雷池一步的。酒劍仙等人完全沒對他提起這號人物,可見他們真的不曾闖至此地過。

  李逍遙鼓起勇氣,道:「我們來找一個人,可否請您幫個忙……」

  鎮獄明王那句句都震得人發抖的聲音,又自天上傳來:「塔內只關妖魔,凡人肉軀,入塔必死。汝等速速回轉吧!」

  李逍遙搖頭,道:「我有一位朋友身陷塔中,就是因為只死無生,所以我非去救她不可!」

  說著,他已做了最壞的打算——硬闖。

  由鎮獄明王的氣勢看來,他根本沒有把握。想不到尚未入塔,就有這場硬戰。就算讓他勝了,進入塔中還會有多少更厲害的對手,他已經不敢多想了。總之,闖一關算一關。

  不料,眼前的六臂巨人並未勃然變色,反面繼續問道:「汝可是蜀山弟子?」

  此語令李逍遙一愣,難道是的話,這為蜀山鎮守鎖妖塔的鎮獄明王可以網開一面?

  不管鎮獄明王問這個問題的用竟何在,李逍遙都回答了最誠實的一句:「不是!」

  鎮獄明王眼中精光斂去:「除了蜀山弟子,其他人要進塔中,不在禁令之列。」

  李逍遙和林月如一愣,眼前的鎮獄明王已木然不動,竟像化作一尊雕像一般。

  林月如道:「這……鎮獄明王,您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鎮獄明王毫無反應,李逍遙拉住林月如,道:「先進去再說!」

  也不管是濁真的可以進入,李逍遙拉緊了林月如,一下子便閃身入塔,見路便奔。塔內一片黑暗,只有石頭堆砌而成的兩面硬牆,以及一條尺許寬的通路,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兩人通行無阻,如入無人之境。

  李逍遙暗暗納悶,本以為會有一場硬戰,結果卻輕易放行;本以為塔內機關重重,結果這一條路雖彎彎曲曲,卻一通到底,為何竟會與傳說全然不同?這反面更讓李逍遙不安了。

  兩人不知前面會有什麼危險,都放慢了腳步。這裡無窗無門,完全像是封閉的甬道,但竟發出一種濛濛的暗紅色光輝,隱約可以看見路面,但又看得不是很清楚。這些暗紅色的光竟像是由四面八方的岩石所透出來的一般。

  林月如突然道:「你看!」

  李逍遙回頭一看,只見地面上散落著一塊塊破布,雖已將近腐爛,但勉強辨視得出是蜀山弟子的青衣,旁邊還棄置了一把布滿鏽痕的劍。

   「這會是誰的衣服和劍?」林月如低聲問道。

   「我想……會不會是當年追殺那姜姓孤兒的蜀山弟子遺留下來的?」李逍遙道。

  可是怎麼只有衣物,沒有屍骨?兩人心裡都有這個疑問,沒問去口來,無非是想到最可怕的一點:屍體會不會被妖怪吃了?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甬道邊又亂棄了幾把斷劍、鏽劍,越往前走,棄劍就越多,但硬是不見半具屍骨,倒像是劍塚一般。這般情景,令李逍遙與林月如都漸漸毛骨悚然走來。

  林月如猛地止了步子,吸了口氣,一把拉住李逍遙,指著前面。

  李逍遙一驚,前方隱約有道黑影,像是個人端坐在牆邊。

  李逍遙與林月如都不敢再前進,靜立了一會兒,那人並不動。李逍遙小心地跨出一步,他依然不動,李逍遙走上前,定神再看,原來那是一具枯骨。

  那副白骨靠著牆端端正正地坐著,身上穿著衣衫雖已爛了七八成,隱約可以辨別得出與蜀山弟子所穿不同。

  李逍遙和林月如都十分好奇,在這個通道中只見棄劍及破衣,乍然見到這麼一具枯骨,更顯怪異。如果那些蜀山弟子都被吃了,為何這個人非但保住全屍,還這麼端端正正地坐麼,倒像是壽終正初始一般?

  而再仔細看,這具屍骸上果然也有劍,奇的是劍身是穿過屍體釘在壁上的。

  林月如道:「這人……是被劍刺穿身體,死在此地的?」

  李逍遙點了點頭,劍刃穿過空蕩蕩的肋骨,劍尖沒入壁中至少有三四寸,被這樣一劍穿心,非死不可。也因為他被釘在此地,才會看起來像是端正地坐著。而屍骸的一手還握著劍柄,像是想用最後的生命拔出劍,卻徒勞無功。

  李逍遙總覺得那裡不對,道:「奇怪,這屍骸上的劍……」

  林月如也注意到了:「這劍沒有生鏽。」

  劍身不但沒有一點鏽痕,還發出一層薄薄的藍光,似乎極為銳利。

  此人是誰,又為何被誰殺了,斃命於此,都讓李逍遙與林月如摸不著頭腦。李逍遙一時好奇,大著膽子又上前了一步,端詳了屍骨一會兒,瞪大了眼睛,道:「月如,我知道他是誰了。」

   「是誰?」林月如忙問。

  李逍遙道:「他一定是那位姓姜的孤兒。」

   「你怎麼知道?」

   「你瞧,他的肋骨上還有利劍挫傷之痕。」李逍遙指著骨頭上明顯的斷痕,林月如看了也連連點頭。

  李逍遙道:「這一定是當初他被他師父刺穿胸口的傷。他在魔女面前自己拔出了劍,被魔女帶入塔中。後來不是有人說他沒死嗎?這一定是當時的傷痕。」

  肋骨有這樣明顯的斷過痕跡,可見那一劍幾乎要奪了他的命。想不到他竟沒死,後來又會是誰打敗了他,把他釘死在此地?

  林月如道:「我瞧這劍倒跟獨孤劍聖的劍很像。」

   「是嗎?」

  李逍遙試著去拔劍,看看是否能知道一點端倪。手才一伸,便聽見一陣冷冷的女聲,道:「別碰那劍。」

  那女聲音調沒有半點高低起伏,還帶著種無名的冷漠,有幾分幽淒之意,讓李逍遙和林月如都打個冷顫。

  前方隱約浮現一張蒼白的臉龐,然後身體也出現了,手、足,漸漸地整個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少女其實是走出來的,可是不但沒有腳步聲,連身體也一絲不動,簡直像飄出來的一般。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連嘴唇都白得幾乎要透明,更襯托出一雙黑黑的大眼睛,亮則亮矣,卻像是兩潭冰水。

  她纖細的身上簡樸的粗布衣裳,腰間卻繫著一條藏青底色腰帶,以紅藍黃綠諸色繡著繁複無比的圖紋。

  一見到那條腰帶,李逍遙與林月如不由得都想起林天南說過的那名妖女。

  她面無表情地走上前來,轉過頭看著地上的骨賅,線條優美的側面,冰冷得像尊石像。

   「你……你是……」

  那女子木然轉過臉來,道:「你們出去吧,這裡不是凡人可以進來之地。」

  李逍遙道:「那你呢?你是人是妖?」

  女子道:「我叫婉兒。」

   「婉兒……」林月如指著地上的一大堆棄劍,道:「那些用劍之人呢?怎麼連屍骨都沒有?」

  婉兒道:「他們被吃了。」

  林月如驚道:「被誰吃了?你嗎?」

  婉兒道:「不是我。」

  她雖然都回答了,不過和沒回答一樣;而她的說話時口動臉不動,一點表情都沒有,簡直令人疑心她只是個發出聲音的人偶。

  李逍遙道:「你為何說這劍不能碰?」

  婉兒說道:「碰了劍,他會醒,你們走吧。」

  李逍遙道:「不碰劍也罷了,我們得進去塔中救人,婉兒姑娘,請問你知不知道有位十五六歲的少女,最近被關在此處?」

  婉兒只搖頭,也不回答,重複道:「你們走吧。」

  既然她不肯告知,兩人也不再逼問,便要一同往前走,她卻擋在路前,分明是擋著李逍遙與林月如的路。

  婉兒說道:「你們走吧。」

   「婉兒姑娘,請讓路,否則休怪我們無禮了。」

  婉兒只是望著他們。李逍遙與林月如同時往前大步一踏,婉兒緩然抬起手,掌間像張開了一道無形的防線一般,擋在面前,李逍遙與林月如無法往前擠上半步,都有些奇怪。

  李逍遙拔劍刺去,林月如也抽出軟鞭,往前虛劈,但是不管是鞭子還是劍,根本都揮砍不到任何東西,只在虛空中揮舞,可是要往前走,又硬是有道無形的牆擋著他們。

   「這……」

  婉兒婷婷地立在面前,又開口道:「你們走吧。」

  李逍遙「哼」的一聲,道:「你果然會妖法!」

  話未說完,便由袖中揮出酒劍仙交給他的符咒,往婉兒直撲而去!

  那道黃符在半空中發出火光,「噗」的一聲,火光整面闊散開,像一面火牆般,接著又一閃不見了。

  李逍遙與林月如聯袂往前奔去,果然便躍過了那道無形之牆。

   「不能前進!」

  婉兒說道,鞭聲破空而來,直取李逍遙後背。林月如輕叱一聲,長鞭也反手揮出,喝道:「妖女,還想攔路?」

  劈啪鞭聲像一連串的爆栗,林月如的長鞭與婉兒的腰帶鬥作兩條長蛇,一忽兒交纏,一忽兒收縮上下。李逍遙見林月如應付得過,便只是握了劍在旁打紮,不擅自出手,以免亂了她的鞭法。

  兩女手中手中鞭索,像一尾黑龍與一條七彩斑斕的蟒蛇,遊竄咬鬥,互有進退。只聽「啪啪」兩響,鞭索擊在石壁上,打得石屑飛舞,可見力道極強。

  突然,不知自何處冒出一條人影,迅速地撲向李逍遙!

  人影手中寒光閃動,劍刃直取李逍遙咽喉,李逍遙不及多想,回劍格去對方劍招,又聽見風聲瘋瘋,李逍遙這一式竟落了個空,沒有格擋到任何東西。

  李逍遙暗暗吃驚,沒料到黑暗中竟還有人埋伏,而對方出招極快,消失更快,李逍遙根本沒看見他由哪裡冒出來,又怎麼不見的。

  忽然他胸前一陣涼意,李逍遙低頭一看,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胸前的衣服竟已被利劍劃出一條大縫,只要對方的劍再深劃半寸,他早就肚破腸流了!

  李逍遙連忙倏地一劍刺去,挑開林月如和婉兒的長鞭,一把推開林月如,擋在她面前。

   「怎麼?」林月如問。

  李逍遙橫劍護住要害,並更小心地留神周圍,眼睛盯緊了婉兒,道:「有高手埋伏,小心別中了計。」

   「高手?」林月如這才看見李逍遙胸前衣服的大縫,嚇得下半句話也忘了說。

  婉兒依然面無表情,她與林月如鞭戰一場,林月如臉上已是汗珠點點,可是她還是沒半點血色,連聲音也還是冷淡如初:「你們驚動他了,快離開吧。」

   「他?誰?是不是你的妖怪夥伴?」李逍遙放大了聲音逼問。

  婉兒道:「再不走,他可要動手了。」

  明知對方實力高不可測,要李逍遙退卻,萬不可能,李逍遙腦子一轉,倒是想到了一個萬不得已的法子。雖說有點卑鄙,可是為了救出趙靈兒,也只得先別做君子了。

  李逍遙突然身動如箭,斜地竄出,林月如與婉兒都還沒看清他要幹什麼,李逍遙卻又退回了原位,一臉莫名其妙。

  林月如道:「你幹什麼?」

  李逍遙臉上有點茫然,並且結結巴巴的,道:「我……我……」

  立在他們面前的婉兒道:「喔,原來如此,你想抓我作為人質,帶你進塔找人?這是沒用的。」

  李逍遙大吃一驚,沒想到會被她識破。事實上他方才正是想到這個不怎麼君子的計策,可是他才一出手,眼前像有黑光一閃,劍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格退,逼得他又退了回去。

  見到計謀已露,是不能行的了,李逍遙道:「好吧,看來鎖妖塔果然是龍潭虎穴!唉,才剛進來呢,就走不了了。月如,咱們回去吧!」

  林月如驚道:「你說什麼?」

  李逍遙道:「我們無法前進半步,還是先走,再作商議。」

   「可是……可是靈兒妹妹……」

  李逍遙苦笑道:「出去再想辦法吧!」說著,便背轉過身,往來時的路走回去。

  林月如驚異歸驚異,但他這麼決定,也必有道理,只好跟上前,腳才一抬,李逍遙身形一閃,竟不見了。

   「啊!」林月如驚呼。

  背後緊接著卻是婉兒之聲:「你身法好快。」

  林月如回轉過頭,竟見到李逍遙像會法術似的,已經在婉兒背後,以劍尖抵著她的後心了。

  李逍遙道:「現在你可以帶我們進塔了吧?」

  婉兒搖了搖頭,道:「塔中妖怪都會吃人,你們還是別再走進去了。」

  林月如道:「既然塔中妖怪都會吃人,為何沒吃了你?如果你也是妖怪,為何你不吃我們,反倒要勸我們出去?」

  婉兒並未回答,李逍遙長劍往前一送,道:「姑娘,我們有非入塔不可以苦衷,請帶路吧!」

  婉兒被逼得只好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道:「真的不能再前進了,前面便過了他的範圍,他恐怕不能再護著你們了。」

  林月如問道:「他?你是說誰?」

  婉兒閉著口,又不做聲,李逍遙只好放凶了聲音,道:「你別再多說了,帶路!」

  婉兒迫不得已又慢慢地往前移了幾步,李逍遙眼前倏地又一陣氣流竄過,這陣攻擊來得無聲無息,李逍遙早有防備,把酒劍仙所給的靈符緊捏在指間,待這道劍氣貼面拂過,便同時頭一側閃,手中靈符也應聲揮去,靈符登時化作灰燼!

   「啊!」

  一聲低沉的悶哼響起,李逍遙知道擊中了屢次偷襲他的人,長劍一振,便往對方刺去,眼前那道黑影快若鬼魅,揮劍相抵,電光石火之間,李逍遙連接了三四招。

  林月如瞪大了眼睛,只見與李逍遙對招的是一把淩空的劍,而持劍之人身影也漸漸浮現,他玄衣灑灑,身形飄逸,雖然和婉兒一樣面無表情,而且頭髮鬚眉已經發白,但是他五官英俊端雅,竟是個出塵的美男子,卻因為臉色太蒼白,表情太冷漠,而連帶使得眼角眉梢出現幾分邪氣。

  李逍遙以酒劍仙的靈符逼出了邪影,對方鬼形被逼現,下手也再不容情,兩人快劍鬥快劍,越鬥越快。李逍遙畢生未遇如此快劍,不知不覺使出了「仙風雲體術」中的身法,劍招都比所學快了兩三倍。不料對方依然見招拆招,並無半點滯礙,原來他也使出「仙風雲體術」,而且比李逍遙還要純熟。李逍遙畢生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高手,自己會的他全會,而且更高明百倍,就算是獨孤劍聖,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李逍遙沒有閒暇懼敵,除了攻守之外,根本什麼都沒時間想了。

  在林月如眼中,已經根本就看不見人、看不見招,只見到兩團身影像旋風一般閃晃,而一聲悠長的劍擊聲,「當——」地響起,清音居然不斷,綿綿傳送了出去。

  事實上,這一聲悠長劍響,乃是李逍遙的劍與對方的劍在極短時間內,連過近千招,近千聲劍擊串邊起來的聲音,並非一聲。但因為兩人的劍實在都太快,竟至於劍響連綿不斷。

  那男子眼中實現疑光,身子一竄,飛上了甬道的高處,一手便像吸盤一般黏在石壁上,穩住了身形,注視著李逍遙。

  李逍遙這才得以喘自成,渾身冷汗涔涔,以劍護住了要害,仰首看著他。

  以輕功攀上高處並不難,難的是可以在滑不溜丟的石面上找到施力點,把身子懸在半空中。

  李逍遙更知道自已絕不是他的對手。

  那俊美男子開了口:「身為蜀山掌門,為何闖入禁地?」

  他的聲音也和婉兒一樣冰冷,沒有高低起伏,透著一股鬼氣。

  李逍遙道:「在下李逍遙,並非蜀山弟子,更別說是掌門了。」

  那男子道:「不是蜀山掌門,為何會仙風雲體術?又為何有伏妖靈符?」

  李逍遙道:「這是酒劍仙前輩傳給在下的。」

  他「哼」了一聲,道:「本門武功並不外傳,你如何學得?老實說來!」

  一聽他說「本門」,李逍遙與林月如都大吃一驚,他果然就是當年那名蜀山的棄徒!難道他沒死,真的在塔中成了妖魔?那麼,這名叫作「婉兒」的女子是誰,也就呼之慾出了。

  李逍遙道:「姜前輩,你還自稱蜀山門人?不要說你殺了這麼多蜀山的弟子,就是當年,你也已經被逐出師門了,不是嗎?」

  他臉上陰氣陡盛,喝道:「住口!」

  他居高臨下,一劍便俯刺而來!李逍遙但見天靈劍花萬點,幾無破綻,也大吃一驚,連忙舞劍化招,一面喊道:「當年你師父也是由高到低,一招差點要了你的命,想不到你沒死,還投身妖界,真是蜀山之恥!」

  這招攻心之法果然奏效,他的劍勢一慢,一招刺空,李逍遙劍光抖動,一式「翠影紅霞映朝日」,反將中劍尖拌動,又往李逍遙劍背砍去。李逍遙硬生生接了一劍,震得手腕酸麻,對方迅如電閃,根本不給李逍遙任何回手機會,他一劍翻將過來,直剖李逍遙的小腹。

  李逍遙大驚,雖有極妙的輕功身法也來不及使了,便急忙中縱身躍起反面向他的劍迎去,他一怔,手中的劍稍頓了一下,李逍遙已從他頭頂躍了過去,勉強避過了這裂身之厄,但「嗤」的一聲,還是被他的劍氣劃破了長褲,一道血痕由大腿直劃至腳踝,十分可怕。

  這道極長的傷痕只淺淺劃破了表皮,李逍遙剛一落地,血珠便由傷縫中湧出,很快匯成了血流,乍看之下頗為可怕,林月如叫道:「逍遙哥!」

  那男子振劍欲再攻來,李逍遙僥倖避開一招,下次絕沒有這樣好運了。如果林天南說得沒錯,那麼他不但能將蜀山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還可創過可破與可補劍法不足的招式,李逍遙所學正是蜀山劍法,也正好註定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李逍遙天資過人,苦練專悟個幾年,或許可以與之相敵,但李逍遙習之未久,目前怎麼可能勝過這畢生都在鑽研蜀山劍法之人?

  眼見李逍遙只能閉目待死,林月如已閃身擋在面前,對那姓姜的劍都道:「住手!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使這殺招?」

  那男子陰沉沉地說道:「他誣我投身妖界,便是誣蜀山弟子。」

  林月如道:「哈,真是天大笑話,當年是你自己不要師門的,倒來替蜀山出頭了?」

  那男子道:「我一日是蜀山弟子,終生是蜀山弟子,誰說我不要師門?」

  林月如道:「哼,當年之事,眾目睽睽,你當沒人知道了嗎?獨孤劍聖可是親眼所見,早就沒人把你當弟子啦!不要說你被除了名,蜀山上上下下,除了獨孤劍聖之外,根本沒人知道有你這號人物!」

  他劍眉微聚,越聽越是眼冒紅絲,道:「胡說!胡說!」

  林月如道:「你不信怎麼不自己回蜀山看看?不要說名譜上早就沒有你,就連你留下的任何記錄,也全被你師父給毀去,他不但把你逐出師門,還要天下當作從來沒你這個人,你姓也沒有,名也沒有,就連過去都沒有了!」

  他冰冷的臉上,更是生氣全無,抬眼望了那名做婉兒的女子一眼,她一直立在一旁,負手旁觀,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兩人倒像是兩尊玩偶對望一般,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並未投身妖界,雖然我不忠師門,孝師父,可是我沒有投身妖界。」

  林月如見有了緩和之機,忙道:「你說你沒有,為何卻殺了那麼多蜀山子弟?」

  他緩緩仰起臉來,喃喃道:「……我沒有殺,我沒有殺他們……」

  難道他竟是被冤枉的?

  但是他的語氣又一轉為困惑,依然自言自語地說道:「……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林月如道:「逃出去的人說你變成妖怪,在塔中大開殺戒,見蜀山的門人就殺!」

  他身子一震,更加困惑,道:「真是我殺的?」

  婉兒開了口,道:「是他們自投死路。你是為了阻止他們進塔,出招阻攔,他們卻不由分說,以八卦陣圍攻你,八卦陣一出,必得敵我一方滅盡,你沒死,死的就是他們了。」

  他眼中極為困惑,過了一會兒才喃喃道:「……對,是八卦陣,我破了八卦陣……」

  林月如與李逍遙都覺得其中必有隱情,林月如問道:「你進了塔中,當時怎麼沒死,一直守在塔裡,還殺了蜀山的人,難怪被視作妖魔!你說你不是妖,誰肯相信哪?」

  他緩然沉吟,像是失神了一般,道:「我不是妖魔,我想見師父……」

   「你師父死了好久啦!你既想見他,當初傷一好,就該出去對師父解釋清楚,現在說也沒用了!」

   「師父……死了……誰殺他的?」

  林月如也不知道姜絕之怎麼死的,隨口想當然地回答道:「他是自己老死的,你以為那是昨天的事?都過了百年,獨孤劍聖都成了白髮老公公了!」

  獨孤劍聖發白則白矣,卻還沒到林月如所說的「老公公」的境界,不過凡間人過了一百年,也差不多該垂垂老矣,林月如順口說出,並不誇大。

   「頭髮白了?百年……百年……」他似乎完全沒有發覺時光已經過了三代,倒像是林月如在騙他一般,他望向婉兒,問道;「有百年了嗎?」

  婉兒道:「塔中沒有時間,我不知道。」

  林月如大為好奇,道:「你不知道時間過去了這麼我,可是你自己傷好了,又為何不出去?」

   「我為何不出去……我為何不出去……」他自己問著自己,雖然也腦中一片混亂。

  林月如追問道:「你想想,當年你中了劍之後,被妖女帶入鎖妖塔,然後呢?」

  他邊想邊慢慢地說道:「然後……然後嗎……我當年我受了重傷,女苑帶我進塔,然後……」

   「女苑?」林月如一聽竟不是這名「婉兒」,而是另一人,更感到奇怪。

  他恍然像沒聽見林月如的話,徑自邊想邊說道:「我當時的神志已不大清楚了,聽見師兄弟們喊著要她把我放下,她卻不停地往前跑,眼淚一直滴在我的身上……」

  他緩緩舉起手,看著自己的手心,眼神十分溫柔,好像上冇還有殘淚一般。

   「我耳邊的聲音一下子近,一下子……等我睜開眼睛,女苑她抱著我,身上都是血……她臉上包著麻布,眼睛卻在笑……」

   「怎麼了?」林月如忙問。

   「『怎麼了?’我這麼問她,她邊哭邊笑著說你不會死了……我發現身上的傷好了七八成,她卻身子虛弱地靠坐在牆邊,我說你怎麼了?她只是微笑不語……」

  李逍遙猛然回想起自己曾被林月如一劍刺穿胸口,當時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是被趙靈兒以還魂咒給救活。他雖然好了,趙靈兒卻大受損傷,難道眼前這名前輩也是被那妖女以還魂咒救活?

  李逍遙忍不住問道:「她……她是以還魂咒救了你嗎……」

  婉兒道:「沒錯,你怎麼知道還魂咒?這不是人間的術法。」

  李逍遙一聽,登時整個心都往下沉了,趙靈兒和那妖居然都以還魂咒救了人,難道趙靈兒也真的不是人類?『

  那人慢慢地望向李逍遙,道:「我上前要扶起她,她卻說你別過來,我……我殺了許多蜀山弟子……我吃了一驚,問她為什麼?她說……他們全在後面緊追不捨,她沒有法子,只好使了殺招,塔裡的妖魔也全出來幫她,那些蜀山弟子們……全死了……。我又急,又氣,說你為何要殺蜀山弟子?他們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她嘆了口氣說,我是妖,我沒有法子……你要替你的同門報仇,可以殺了我。」

  林月如忙道:「殺不得!她是為了救你啊……」

  他像是沒聽見,自顧道:「我知她是妖,可是我以為她是好的妖……當年黔中疫病肆行,是她將地癘之氣吸入自己體內,才扼制阻止了一大半的疫情,我醫好了民眾,只剩下垂死的她,我發誓一定要把她醫好,才帶她蜀山……她是好的妖……」

  林月如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你為何不早跟你師父說?」

  他搖了搖頭,喃喃道:「她不許我說,起初我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我和她……在一起了,我也怕師父知道,便想拖過一天算一天……她的疫病是真的,又日漸沉重。地癘之氣讓她面容全毀,但是……她與我見面之時,總是把毒反吸入體內,就怕我見了她腐爛的容貌,會厭棄她。我一再勸她不可如此,她就是不聽……當時,我卻沒想到,她不許我告訴師父,果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林月如忙問。

  「師父責備我,我才知道她以苦肉計混進蜀山……是為了救出塔裡的妖魔……她殺了五名守塔弟子,如今……又殺了進塔的師兄弟。師兄弟幾十條的命,全被我…… 全被我害死了……若不是我婦人之仁,非要救不可;若不是我修行太淺,被情意所惑,蜀山何致有此浩動?全是我的罪過……全是我!」

  他的聲音幽緲虛浮,縱使在痛陳已過,但還是像幽魂低語一般,聽起來格外詭異。

  他慢慢舉起手中的劍,道:「我看了看劍,又看了看她,為了替那麼多師兄弟報仇,我是該殺了她,然後自刎的;她見我拿著劍殺不下去,便辛苦地抬起手,解下了面上麻布,露出已腐爛得不可收拾的面孔,好讓我堅定殺她的決心……可是我的手一軟,劍落在地上……」

  說著,他手中的劍也落了地,發出「當」的一聲清響。

  林月如和李逍遙都屏住了氣息,不知道他會怎麼做。眼前的女子是自己最心愛的人,是救了他一命的人,卻也是殺了許多師兄弟的血海仇人,他殺或不殺,都不應該。

  他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想著該怎麼辦才好,過了一會兒,他竟然緩緩地走到牆邊,坐了下去,一如當初那具屍骸的坐姿。

  林月如探著小心地問道:「你怎麼了?前輩,你……你殺了她了嗎?」

  他拾起寶劍,專心地看著劍刃,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劍身,道:「我怎麼會殺她?她是妖……親自吸入地癘之氣,冒著廢身之危混進蜀山,救她的同伴,她錯在哪裡?錯的是我不該被她矇蔽,不該受其情意,不該欺上瞞下……該死的是我,不是她……」

  他竟舉劍就要往自己胸口刺去!李逍遙忙道:「不可!」

  李逍遙一劍揮出,格下他這自刺的一劍,但因為他身刺的這一劍太猛,李逍遙手中鐵劍竟被真氣硬生生斷成兩截!李逍遙的右臂也差點像要被扯下來一般,震得麻住了,動彈不得。

  他這一劍沒有自刺而成,呆呆地年頭地面上的斷劍,又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喃喃道:「是了,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婉兒冷冰冰地說道:「你想起你當初怎麼死的了嗎?」

   「死?」李逍遙與林月如都大吃一驚。

   「對,我便在她面前這樣一刺,一劍把自己刺死在這個地方……」

  李逍遙簡直不敢相信,原來他早就死了,難道現身與他過招的是個亡靈?

   「可是……我為何還在?女苑呢?她在哪裡?」

  婉兒道:「娘死了。」

  他望向婉兒,道:「你說什麼?」

  婉兒像在說著無關痛癢的話一般,平淡地說道:「娘用數百年的功力救回你一命,你卻又馬上自殺在她面前,她本想立刻自散道行,隨你而去,她正要挖出真元時,發現了我。」

   「你……你是誰?」

  婉兒道:「是女苑體內的肉胎,你的女兒。」

   「你是我的女兒……」他反覆了一遍,卻無激動之情,也並不驚訝,只像理解了一件事一般。

  那麼這名冷若冰霜,簡直像行屍走肉的女子,應該稱為姜婉兒了,林月如道:「那麼女苑是在生下了你之後才自殺的?」

  姜婉兒道:「不,女苑的根基,早就被地癘之毒化去一半;為了救他,再去其九;剩下的一點點精氣,也無法生下我,是我竭力吸盡她的真氣,才凝成人形,但是她的真氣可用者實在太少,我徒有身形,而無靈魄。還要再修五百年,才能有法力;再修一千年,才會有喜努哀樂。」

  原來是姜婉兒自己吸盡女苑的最後一點精氣,妖魔的生育之法竟是殺母求生,果然讓人匪夷所思。

  李逍遙與林月如都目瞪口呆,姜婉兒是女苑所出,當然是妖,但她又是稟人精氣所成,應該也算是人吧?

  那名劍者抬起了臉,望向姜婉兒,道:「女苑在哪裡?」

   「她煙消雲散了。」

   「那我……為何還在?」

  姜婉兒道:「你自責過深,陰魂難以消散,還以為自己是蜀山的人,便守在此地,阻止蜀山的弟子入塔。可是你只知道要拚命阻止,將他們都給殺了,死人便無法入塔,你才安心了。」

  他身子一震,道:「我殺了同門?我殺了同門?」

  姜婉兒點了點頭,他一躍而起,發出一聲長嘯,聲音有如千萬巨雷,震得整座塔都晃動起來!李逍遙與林月如大駭,急忙運氣護住真元,以免被震得五內俱裂。

  猛然間他拔劍躍起,往李逍遙攻來,喝道:「你騙我!我沒有殺蜀山之人,我沒有!」

  李逍遙連忙拉著林月如,腳下急踩醉仙望月步,靈活地閃過他的快劍,一面急道:「前輩,住手,住手啊……」

  他已發了狂,手中劍花萬點,綿密無間,李逍遙抱緊了林月如東閃西避,任他挪騰閃避,對方的劍尖如影隨形,總是差點要刺進他的背心,或直劈他的面門,就是不讓他脫逃出劍勢之內,一時之間險象環生。李逍遙驚出一身冷汗,自己手中無劍,又得保護林月如,再閃下去,沒幾招,大概要和林月如一同斃命在他劍下了。

  在沒計可施之際,李逍遙腰邊所繫的葫蘆突然點醒了他,這樣逼命無常之刻,就算此招狠了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了。

  李逍遙一扯葫蘆,極速地仰面吞了一口,往對方噗地噴去!同時急頌神咒,雙掌送出真氣,轟擊向他!

   「砰」的一聲巨響,那劍者竟被這道猛烈的真氣擊中,轟然四散!

  林月如瞠目結舌,眼前的劍者在面前四分五裂,但沒有半點血肉,此情此景,真是詭異絕倫!

  他四散爆裂,整個人卻倏地消失不見了,接著便聽見喀喀數響,眾人定神一看,竟是散落一地的白骨。而那劍者已煙消雲散,不見蹤影。接著「當」的一聲,那把鑲有七星的劍,也落在地上,靜靜地躺著。

  李逍遙頓時氣空力盡,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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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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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39 引言回覆
第二十三章 妖塔群魔


  不知過了多久,李逍遙才慢慢醒來,發現自己還躺在通道的地面上,林月如滿臉擔心地看著他,見到他清醒了,總算放了心,伸手將他拉了起來,道:「你還好吧?怎麼突然就暈了過去?」

  李逍遙坐起之時,頭還有點暈,渾身無力,酒劍仙事先對他的警告果然是真的,酒神咒催出之後,李逍遙整個人幾乎都掏空了一般。

   「沒什麼……前輩呢?」

  姜婉兒道:「他的魂魄散了。」

  李逍遙道:「散了?那……」

  姜婉兒道:「他死後一直無法解脫,遂成縛地之鬼,他這樣攻擊你,便是要你拿出實力來,打散他的魂魄。」

   「他……他不是要殺我們?」李逍遙奇道。不過回想起來,他雖然氣勢驚人,殺招連綿不斷,卻總是在緊要關頭處放過他們,看來好像真的別有用意。

  一想通這層,李逍遙嘆道:「唉!前輩他……」

  林月如長嘆了一聲,道:「也罷,當年憾事已經無法彌補了,將來咱們出去,還可以告訴獨孤劍聖前輩,他那位同門前輩並非成魔之人,只是意念太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罷了。」

  李逍遙內心五味雜陳,想起從前在玉佛寺外,趙靈兒說的種種話,言外之意,他約略已猜到了,可是他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可能。而姜婉兒的父母人妖相戀的下場,百年之後仍歸虛無,更讓他感到一絲不祥。

  姜婉兒將落在地上的七星寶劍拾了起來,遞給李逍遙,道:「你的劍斷了,拿去。」

  李逍遙接過寶劍,此劍既是當初蜀山名人所用,當然比李逍遙那把家傳的鏽劍好多了,不過父母留下的劍斷了,李逍遙還是感到有點可惜。那把舊劍陪伴他至今,已算是功成身退,今後要應付更多的險局,也非得有把好劍不可。

  李逍遙坦然受劍,道:「多謝姑娘。這塔裡……到底還有多少妖怪?」

  姜婉兒道:「這麼久以來互相吃來吃去,也剩不多了。」

  林月如道:「互相吃來吃去?妖怪也會互相吃掉對方嗎?」

  姜婉兒視做理所當然,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們不吃東西的嗎?」

   「可是人不吃人吧?妖為何卻會吃妖?」林月如問。

  姜婉兒道:「人為何不能吃人?」

  他問話時臉上依舊木然,讓林月如毛骨悚然,李逍遙道:「你看起來那麼柔弱,法力又不強,怎麼沒被吃了?」

  姜婉兒道:「我娘為了救這塔中的妖族而自受疫毒,混入蜀山,這塔裡的妖因此不為難我。倒是你們,還是別再前進了,突然有人類闖進來的話,大家群起攻之,你們未必能活命。」

  李逍遙道:「我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無功而返,我一定要找到靈兒!婉兒姑娘,請你告訴我是否見到過靈兒的蹤影?」

  姜婉兒道:「我不知道。你們不信,我也沒有法子了。」

  她轉身便要走,不再理會李逍遙與林月如,看來她果然沒有任何喜怒愛恨之情,想用任何情誼打動她,是根本不可能的。李逍遙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她的路,道:「你知道靈兒的下落也好,不知道也好,我們都得麻煩你帶路,告訴我們這塔的機關。」

  姜婉兒想往前走,但李逍遙就是死皮賴臉地擋住前面,她朝右走,李逍遙便向左擋;她向左走,李逍遙便又往右擋,弄得她進退不得,只好道:「你們要我帶路,我帶就是了,走吧。」

   「多謝婉兒姑娘!」

  李逍遙大喜,和林月如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中間,一起往通道前方而去。原來李逍遙還怕她會逃走,可是走了一會兒,見她根本沒有逃意,反而很認真地老實告訴他們何處不可靠近或觸碰,遇到貧路,也直接指點正確的方向,一點欺瞞之意都沒有。

  李逍遙猜想或許是她無喜怒愛恨之心,所以沒有任何欺人的念頭,她說願意帶路,就會帶到底。

  三人在這黑暗的通道中似乎走了許久,林月如都有些腳酸了,姜婉兒終於停步,道:「這裡我可以通過,你們不能通過,還要走下去嗎?」

  李逍遙凝目細看,眼前是一大堵發出微微金光的牆,好像有不少精美複雜的雕刻。

  這處的燈光幽蒙,林月如取出懷中的火石,點起火把照去,登時眼前一片金光!

  李逍遙與林月如仰首看去,不禁發出一聲驚嘆。眼前的是兩扇巨門,全以黃銅鑄成,在火光的映射下,簡直像是鍍了大片夕陽金輝的海面,壯麗無比!

   「好漂亮啊……」林月如讚歎道。

  李逍遙也被這兩扇由地面直達天頂的巨門給震懾住了,上面雕鏤繁麗,乍看之下只知有無數造型各異的人或妖,或靜或動,有的像舒適快樂,有的卻恐怖陰沉,各圖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在不夠明亮的此地一時也看不大出來。

  眼前最大的問題可不是怎樣看懂此門的藝術,而是想怎麼通過它。

  李逍遙用力推了推門,當然是紋絲不動,兩扇黃銅大門之間的隙縫,緊密得連一根頭髮都無法空透,更不要說劍刃了。

  見姜婉兒木然立在一旁,李逍遙問道:「你知道怎麼開這扇門嗎?」

  姜婉兒道:「我不知道,每次走到這裡,我直接就穿過去了。」

   「那……那門背後有沒有鎖?」

  姜婉兒道:「我聽書中仙說此門有鎖,可是不在門上。」

   「書中仙?」

   「他是塔中一位修了好幾千年的妖,不知道的事問他就知道了。」

  李逍遙道:「那……什麼叫做『此門有鎖,不在門上’?」

  姜婉兒道:「我不知道。」

  李逍遙道:「你可以穿越這扇門,那能不能勞煩你幫我問得更仔細一點?」

  姜婉兒道:「好吧。」說著,她便真的往兩扇黃銅大門筆直走過去,整個人沒入門中,眨眼不見了。李逍遙忙趕上去,雙手所觸,還是冰冷堅硬的黃銅。

  林月如道:「你就這麼讓她走啦?萬一這是她的脫身之計呢?」

  李逍遙道:「我認為她不會說謊。」

   「是嗎?她是妖,又會自食同類……」

  李逍遙道:「如妹,你想,婉兒姑娘沒有七情六慾,應該也不懂得什麼是說謊吧?我們方才一路走來,經過多少岔路?她也告訴了我們許多不可碰的機關,若是她要脫身,剛才害死我們的機會多得是,不必再編出一種說法來。」

   「說得也是……」林月如雙手抱胸,沉思了一下,道:「此門有鎖,不在門上,是什麼意思?」

  李逍遙道:「會不會說是有別的機關,找到機關就可以打開門?」

  林月如道:「我想也是這個意思,可是這裡除了這扇門之外,就是牆壁,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機關會藏在哪兒?」

  李逍遙張頭四望,以手敲了敲牆上的磚石,一排一排地敲過去,聲音都一樣。就算是哪塊磚石背後就是機關,他也未必敲得出來。再說此地築成之磚有千千萬萬,一塊一塊去試,恐怕耗盡一生也還不能敲盡。

  林月如嘆道:「藏一粒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沙灘,咱們這樣死找,找不出來的。」

  李逍遙道:「搞不好瞎貓碰上死老鼠,就給咱們試出來了。」

  約莫半個時辰,姜婉兒又透了出來,李逍遙和林月如都連忙迎上,齊聲問:「怎樣?」

  姜婉兒道:「我問書中仙前輩『此門有鎖,不在門上’是何意,書中仙前輩說:『頭痛不能醫頭,腳痛不能醫腳。」

  李逍遙和林月如都傻眼了,林月如道:「這是什麼回答?誰聽得懂啊!不行,請他講得仔細一點!」

  姜婉兒道:「還要問得更仔細嗎?」

   「當然!」李逍遙道。

   「要怎麼問?」

  李逍遙道:「就問他:『不在門上的鎖在哪裡。’」

  姜婉兒點了點頭,又退回去,消隱在門後。

  林月如道:「打什麼啞謎,我看這回搞不好又冒出一個亂七八糟的答案。」

  李逍遙苦笑道:「既然有謎語,那就有答案,總比大海撈針好一點。」

  林月如是個急性子,道:「我最討厭猜謎,有話好好說不就得了,猜謎有什麼意思!」

  李逍遙卻細細地琢磨了起來,道:「可是你想想,其實那位書中仙前輩已經給了咱們一大步。頭痛不能醫頭,腳痛不能醫腳,那順著的答案思路應該就是開鎖不能問鎖,我方才請婉兒姑娘去問的問題看來是無解了。」

  林月如急道:「笑話!開鎖不問鎖,那問什麼?」

  李逍遙皺眉不語,見他那認真思索起來的樣子,林月如不耐煩地說道:「我看那個叫書中仙的妖,只是在故弄玄虛整人罷了!」

   「是嗎?」李逍遙疑道,但總覺得是有點線索可以想的。林月如到處走來走去,焦慮不安。

  似乎是過了許久,姜婉兒又冒了出來,李逍遙忙道:「書中仙怎麼說。」

  姜婉兒道:「我問書中仙前輩,不在門上的鎖在哪裡。書中仙前輩說:『去告訴那個人類,你問錯了,你只能再問一次,再三則為不敬,不敬則不告。’」

  林月如一愣,李逍遙卻是大喜,道:「我猜對了!方才果然問錯,婉兒姑娘,請你這回去問書中仙前輩:『不問鎖,只問開。’」

   「不問鎖,只問開是嗎?」姜婉兒確認了一遍,便又閃退到門後。

  林月如道:「你怎麼也打起啞謎來了,這可是最後一個問題啦!」

  李逍遙道:「這不是啞謎,是最簡單不過的問話,別想得太鑽牛角尖。」

  林月如道:「你倒說說這回是在問什麼!」

  李逍遙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道:「頭痛腳痛者,病也。醫頭醫腳者,醫也。或有錯醫者,不可因錯而廢醫也,故千錯萬錯,非醫之錯,乃頭腳之錯也。門不能開者,閉也。無鎖可開者,還是閉也。門之不開也,未必是鎖之故,乃不知開術也。」

  林月如火了,一把揪住李逍遙的衣領,怒道:「你在耍我是不是?」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李逍遙只想跟她開個玩笑而已,笑道:「聽說笨蛋比較容易生氣……」

   「你!」林月如拳頭都揚起來了。

  李逍遙接著道:「可是你是修養第一好的人,脾氣應該也很好啦!」

  林月如放下了拳頭,仍凶巴巴的:「快說!」

  李逍遙笑道:「我的意思是,『醫頭’、『醫腳’的做法裡,那是醫錯了位置,可是『醫’還是要的。那麼不能開鎖的說法裡,問『鎖’這個字就錯了,或許該問的是『開’這個字。」

  林月如想了想,道:「是這樣簡單嗎?」

  李逍遙道:「最難的事情往往說破了之後,都是最簡單的。」

  林月如悶哼了一聲,道:「最簡單的開法就是兩手推門去開,你倒推推看!」

  李逍遙道:「或許答案真的就是如此。」

  姜婉兒再度出現時,表面上輕鬆的李逍遙難掩緊張之情,道:「書中仙前輩怎麼說?」

  姜婉兒道:「我問書中仙前輩『不問鎖,只問開’。書中仙前輩說:『呵呵,好個機靈的人類。跟他說用第七八隻手開。好啦,別吵我看書。’」

  姜婉兒忠實轉述書中仙的每一個字,連那兩聲「呵呵」笑聲都重複念出,雖然聽起來有點怪異,至少真實度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不過李逍遙卻再次傻住了,道:「第七八隻手?」

  此時在場之人,就連姜婉兒也算進去,最多是六隻手,哪裡再變出第七八隻來?難不成是指塔外的鎮獄明王?他當然不會願意幫忙推門,再說那尊鎮獄明王足足有六臂,請他加入的話,可就不只七八隻手,那是七、八、九、十、十一、十二隻手,可能也不是答案。

  林月如道:「這……我覺得好像還是被耍了。」

  李逍遙道:「既然是位飽讀書的前輩,應該不會這麼無賴才對,我再想想,一定有答案的!」

  林月如沒好氣地說道:「你到哪裡去生那第七八隻手來?是指那位魂銷魄散的前輩嗎?」

  李逍遙道:「他沒有形體,也就沒有手不,不可能是他。」

   「除此之外,咱們入塔到現在哪還有第四個人?」

  李逍遙道:「所以才要想嘛!我們一定想得出答案的。」

  李逍遙背負著雙手,沒有目的地踱著步子,陷入了沉思。林月如本想再追問姜婉兒,但是看她那面無表情的樣子,也知道問不出結果來。可以說的,不用問她也會說;不能說的,就算把她打死了她也不會說,畢竟她是個沒有恐懼之心也沒有喜樂之情的人,用任何手段對付她都沒效。

  突然「哐」的一聲,李逍遙的腳踢到了東西,那東西滾了出去,竟像發出了悶哼聲。

  林月如嚇了一跳,連忙點起火把照去。

  原來那是一隻灰撲撲的壇子,上面貼了張寫滿紅色律文的黃符。由於壇子不大,又放在角落,兩人竟一直沒有注意到它。

  李逍遙捧起壇子,更奇的是那壇子內竟發出了低沉的聲音,道:「無禮的小子,還不快把我扶正!」

  沒想到這麼小的壇子內會藏有人,李逍遙更是驚奇,但馬上也就想道:第七第八隻手會不會就出在這上頭?

  可是李逍遙仔細一看,若裡頭真的有什麼,大概也只是個小不點,不可能推得開這兩扇丈許的黃銅大門。李逍遙難掩失望之情,道:「抱歉,我沒留神,冒犯了您,我馬上就把您放回去。」

   「咳!」那壇中所發出的聲音,聽起來頗為威嚴動聽,道:「既然你已經動手了,就順便把壇子上的紙給清乾淨吧!」

   「是。」李逍遙順手要抹去那紙,又覺得不大對,道:「這張紙是符吧?好像不該亂撕。」

   「咳咳!你撕就對了,那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壇內這樣說,反倒讓李逍遙與林月如更覺得不對勁,林月如道:「哼,我天鬼皇怎麼會以這破壇為家?」壇內之人不屑地說道。

  李逍遙道:「不是你家,那你是被關進去的了?」

   「咳!誰敢關我堂堂天鬼皇?我是自己進來的!」

  李逍遙道:「您是自己進去的,嫌這黃紙不好看,自己出來撕不就得了?」

  壇內的聲音雖威嚴不減,但已有幾分心虛:「哼,堂堂的天鬼皇,不做這點小事。」

  李逍遙話這麼一套,就知道他一定是出不來,想騙他們撕去這符紙,便笑道:「我說這壇子灰不溜丟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裝榨菜的,誰知道是裝了堂堂的天鬼皇?為了區別榨菜與天鬼皇的不同,我說這符還是貼著好。」

  林月如也笑道:「我瞧不像榨菜甕,倒像骨灰罈!只缺貼上生辰八字、籍貫考妣啦!」

   「住口!」壇內的天鬼皇被李逍遙與林月如你一句我一句給激怒了,喝道:「無禮的小輩,多少天鬼歸本皇所管,你們竟敢出言無狀!」

  李逍遙道:「是,是,失敬,失敬,您忙,您忙,請您繼續在壇內稱孤道寡,後生晚輩不敢打擾您了。」

  李逍遙就要把它放下,天鬼皇又喝道:「慢著!」

  李逍遙道:「還有事要交待嗎?」

  天鬼皇發出一連串極度不滿的低聲咒罵,才道:「把這黃符撕了!」

  李逍遙道:「求人不是這樣子求的。」

  天鬼皇道:「本皇從不求人!」

   「那就繼續在裡頭待著吧!」李逍遙真的就把它給放下了,然後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它。

  林月如也低頭看著那壇子,又看了看姜婉兒,指著壇子問道:「這是哪位?」

  姜婉兒道:「不認識。」

  林月如和李逍遙等了一會兒,那壇子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李逍遙想了想,又試著去拿起那壇子,不料手才一碰到壇身,裡面便發出一連串的怒罵聲,嚇得李逍遙連忙縮手,四周立刻又歸於安靜。

  李逍遙與林月如互相對望了一眼,林月如抬了抬下巴,要李逍遙再試試看。

  李逍遙再度伸手去碰那壇子,果然又爆出鞭炮似的接連怒罵。他手一縮回,聲音立刻又沒有了。

  這下子他完全了然,原來壇內的天鬼皇被封住了,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剛不要說出來,就連發聲都難。明白了這一層,李逍遙氣定神閒,安然拾起壇子,壇內天鬼皇正罵個不停,李逍遙笑道:「你再囉裏八唆的,我可要把你丟得遠遠的,讓你一輩子不能再罵人啦!」

  天鬼皇果然立刻住嘴,在鎖妖塔中,不要說妖怪已經所剩不多,人更是幾十年難得遇上一個,自從很久以前,不知為何就根本沒人來過此地,也一直無法解救他。

  天鬼皇當然不知道:在他被關進壇中之後不久,前面就發生了蜀山弟子與妖女的事,蜀山弟子的亡靈來到此地。他自己在裡頭百般無聊的數著日子,八年十年,他還不以為意;等破百年之後,他便急了,生怕自己就這樣永遠被困在壇內。

  李逍遙聽他不再罵人,才道:「你說你是天鬼皇,你法力強嗎?」

  天鬼皇悶哼了一聲,道:「我敢自誇,除了鎮獄明王比我強一點點之外,此塔內無妖是我的對手!當初要不是中了蜀山臭道士的詭計……哼!」

  原來他是被騙進壇裡的,李逍遙道:「你想不想出來?」

   「廢話!」

   「那我們放你出來,你能打開這兩扇黃銅大門嗎?」

   「哈哈哈……小事一件!那有什麼難的?」

  李逍遙一聽,大為振奮,道:「要我放你出來可以,但是是有條件的……」

   「我知道,你放心,放我出去之後,我一定會知恩圖報。」

  李逍遙道:「你會知恩圖報,這可是你說的,你不會反悔吧?」

  天鬼皇冷笑道:「反悔是你們人類的把戲,咱們妖魔,說怎樣就怎樣,不必騙人!」

  聽他這麼說,李逍遙也只能相信他,否則自己實在也無別的法子可以開啟這兩扇銅門了。李逍遙道:「好,我馬上放了你。」

  說完,他一把揭下了黃符,手中灰壇劇烈地一彈,彈撞了出去,跌了個粉碎,同時冒出了大把的白煙!

   「哈哈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啦!」

  煙霧散去,立在他們面前的,竟是個身披戰甲,身長十尺,容貌端嚴威武的男子,雖然肌膚是詭異的藍色,但是目光如電,有如神人,果然氣勢不凡,當得上「天鬼皇」這個稱號。

  他微低俯下臉,睥睨著李逍遙與林月如:「就是你們放我出來的嗎?」

  李逍遙道:「沒錯。」

  他又望向姜婉兒,道:「你呢?」

   「我只在旁邊看。」

   「嗯……你不是人類,也不是妖?」他一眼看出姜婉兒的不同。

  姜婉兒並未回答這個沒必要回答的問題,依然木然而立。

  天鬼皇也不再理會她了,道:「你們把我放出來,我會知恩圖報的,來吧!」

  說完,竟一掌向李逍遙擊去!

  李逍遙連忙以醉仙望月步閃開,見他緊接著掌氣擊向林月如,連忙便振劍向他攻去,喝道:「住手!」

  李逍遙手中的七星劍,正是當年姜絕之大戰天鬼皇時所用的劍,也是他親自傳給愛徒的寶劍,李逍遙以它攻擊天鬼皇,天鬼皇一眼認了出來,暗自驚心,收掌道:「你……你是蜀山派的?」

  李逍遙橫劍護在自己和林月如前,怒道:「你這妖怪,竟然恩將仇報,出爾反爾!」

  天鬼皇睨視著他,道:「你功夫比姜絕之差多啦,如果你是蜀山弟子,我恐怕真的得出爾反爾一回了。」

  李逍遙道:「我不是蜀山弟子。」

   「那你為何有姜絕之的七星劍?」

  姜婉兒道:「我爹的,我爹死了,我送給他的。」

   「你爹?你爹又是怎麼死的?」

  姜婉兒指著李逍遙,道:「被他殺的。」

  天鬼皇越聽越是糊塗,道:「你爹被他殺了,你卻把你爹的劍送給他?為什麼?感謝他殺了你爹嗎?」

  姜婉兒道:「是的。」

  天鬼皇更是莫名其妙,李逍遙道:「好了!你說你為何恩將仇報,反來攻擊我們?」

  天鬼皇不理會李逍遙的問題,反追問道:「你殺了蜀山的人,你真的不是蜀山弟子?」

   「說不是就不是!」

  天鬼皇看樣子是鬆了口氣,道:「如此甚好,我的報答,就是吃了你們;讓你們成為我的一部分。如果你是蜀山弟子,我可就吃得很痛苦很噁心啦!」

  李逍遙與林月如大吃一驚,林月如道:「這是什麼鬼話!哪有這樣的報恩法子?」

  天鬼皇道:「鬼族報答人類的方式就是吃了對方的身體,讓他們成為我們的夥伴!來吧!」

  他又要攻來,李逍遙連忙道:「等一等!你先聽我說……」

  天鬼皇道:「你們還有什麼遺願,說來聽聽吧!等我吃足九十九個,離開這鎖妖塔後,一定會儘量替你們辦到!」

  李逍遙仰首見這天鬼皇的氣勢,實在不是普通小妖可比,戰起來或許十分吃力。他才使用過酒神咒不久,自己知道體力並未完全恢復,戰事越少越好,免得一個失手,便真的永遠沒有機會了。自己身死事小,連累林月如與趙靈兒,才教他於心不忍。

  天鬼皇已經說吃了他們是鬼族的習俗,要他放棄,大概很不可能。還好這個天鬼皇似乎不怎麼聰明,以智取,不力敵,應該比較有勝算。

  李逍遙邊想邊小心地說道:「你說……什麼吃足了九十九人,才可以離開這鎖妖塔,是什麼意思?」

  天鬼皇道:「被關在塔中之後,只要吃過了九十九人或一千隻妖,就可以出塔了。」

  李逍遙道:「哦?是誰說的?」

  天鬼皇道:「不知道,我進塔以來就聽過這個說法。我所管理的天鬼族已全被我吃了,才九百七十五隻,還缺二十五隻妖,那位半人半妖的,吃了後不知道算一個還是半個?至於人,我只吃過二十個,加上你們就二十二啦!哈哈哈……你問完了嗎?」

   「等一下,我還沒問完吶。」李逍遙道:「我們救了你,為什麼還要被你吃掉?這太沒道理了吧!」

  天鬼皇一臉理所當然:「這是我們天鬼族的規矩,吃你們是我的責任。若我不吃,便是不知感恩,不容於天鬼族!」

  他說得這樣正氣凜然,看來是不能勸他放棄。李逍遙抓了抓頭,改以另一個角度來規勸:「我若不放你出來,就不會有現在這件事了,對不對?」

   「沒錯。」

  李逍遙道:「事情既然是因我而起,就應該由我來承擔這不責任,你不必負責,你說是不是?」

  天鬼皇想了想,道:「唔……這當然!」

  李逍遙一擊掌,道:「對啊!既然是我的責任,而非你的,那就是我該負起責任,我不照我們人類的規矩,我就不容於人類!」

  天鬼皇道:「這……唔……你們人類也有規矩?」

   「我們人類規矩可多了,還寫了四書五經,從小就得背,如果誰不遵行,可就大慘特慘,其慘無比!」

   「那……你們人類的規矩是什麼?」

  李逍遙道:「照我們人類的規矩,放了別人出來,這個被放出來的就得幫放的人一伯事。」

  天鬼皇道:「是什麼事?吃我嗎?」

  李逍遙道:「不,不吃,是別的事。」

  天鬼皇道:「那是幫你吃別人嗎?」

   「不,也不是,你只要幫我們推開這兩扇門,讓我們通過就行了。」

  天鬼皇道:「推開門之後呢?」

  李逍遙道:「你推開門之後,我的責任就完了。」

  天鬼皇指著李逍遙,哈哈大笑:「哈……就這樣?你們人類真是笨極了,這叫什麼責任哪?這樣也值得寫起書來叫你們背?哈哈哈……」

  李逍遙乾笑了兩聲,道:「是啊,人類沒有你們妖怪聰明。」

  林月如也暗自好笑不已,想不到天鬼皇能這麼好騙。

  天鬼皇極為得意地說道:「這實在太簡單了,你們讓開吧!」

  李逍遙、林月如連忙退後好幾步,讓天鬼皇走近銅門,只見他鐵塔似的身子立在兩扇銅門前,伸出雙掌,抵在門上,兩臂青盤浮跳,就像有青龍要破膚而出一般。

  天鬼皇一聲爆喝,那兩扇黃銅大門便咿呀而開,緩緩地往後滑退,出現前方寬廣的通路。

  李逍遙和林月如喜得相擁大叫,天鬼皇笑道:「我幫你完成責任了,後會有期!」

  說完,身子便消隱在黑暗之中。李逍遙道:「咱們快過去,婉兒姑娘,請帶路。」

  姜婉兒點了點頭,走在前面,李逍遙與林月如緊拉住了手跟了出去,背後的兩扇門又「砰」的一聲,緊緊閉了住。

  李逍遙和林月如回頭一看,都有點憂心,等一會兒若是成功救了趙靈兒,還能由這裡原路出去嗎?

  既然做了過河卒子,只有拚命向前。面前他們也不能為了這一點而退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兩人的手卻握得更緊了。

  姜婉兒走了一會兒,又走過了幾處貧路,最後停在一處大洞之前,道:「這裡是盡頭了。」

  李逍遙道:「盡頭?就是這裡?」

  姜婉兒道:「別的路或許可以通往更裡面,不過有別的妖守著,你們過不去,沒有妖擋路的通道,最後就是這裡。」

  李逍遙道:「這裡是……」

   「這裡是書中仙修行的地方。」

   「鎖妖塔就只有這樣?」林月如驚訝地問道。

  姜婉兒道:「我知道的就是這樣。」

  看來只有先進去會一會書中仙,才知道這鎖妖塔是怎麼一回事了。林月如已先跨了進去,道:「有人嗎?」

  突然間一道真氣飛來,這道真氣來得沒有半點痕跡,等林月如發現時,已「啪」地一聲,打在她腳踝上。

   「啊!」林月如連忙退後,那一擊不是很痛,可是由出手的力道之穩看來,對方若有殺意,她的腳早就被砍下來了。

  李逍遙問道:「你有沒有怎麼樣?」

  林月如搖了搖頭,想到方才的凶險,手卻不由得有點發抖。

  黑暗的洞穴中傳出了老人的聲音,道:「以杖叩汝脛,可以去矣!」

  李逍遙反而更踏前一步,道:「書中仙前輩,晚輩李逍遙,有事請教,請您出面吧!」

  黑暗中傳出一聲嘆氣,道:「唉!往矣,吾將曳尾於塗炭中!」

  李逍遙的眼睛慢慢適應了此洞的黑暗,看清這間石室內空空如也,只有一個白髮蒼蒼、步履蹣跚的老人,身著儒服,拄杖而立。

  見到是老人,李逍遙和林月如都恭敬地站好,喚了聲:「前輩!」

  書中仙冷冷地打量了李逍遙幾眼,轉頭對姜婉兒說道:「解我言外之意的,就是這小子?」

  姜婉兒道:「就是他。」

   「嗯,我在看書的時候,最不喜歡旁人打擾,你怎麼還帶他來了?」

  姜婉兒道:「他要我帶他來。」

  李逍遙東張西望,道:「這裡沒書啊!前輩,您在看什麼書?」

  書中仙白眼一翻,道:「你若是看得見我的書,我這書中仙讓你當!」

  李逍遙想想,他既敢有此號,大概真有些本事,倒不敢小瞧了他,道:「是,是,那麼請問您的書在何處?」

  書中仙道:「不要說這一室裝不下,就連整座鎖妖塔也裝不下,全在我這腹中。」

  李逍遙道:「什麼?真的嗎?」

  書中仙一副懶得理他的樣子,哼了一聲,道:「不信吾道,不受吾教,可以去矣!」

  書中仙便轉身要走,李逍遙連忙道:「請等一下,老伯……」

  書中仙更怒,回過頭道:「不知禮,無以立。小子狂簡,吾恥與噲等同列!」

  李逍遙忙道:「能不能請您說得白話一點?」

  書中仙搖頭連連:「照我的話,就是: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照你的白話說,就是滾出去!」

  李逍遙道:「前輩聽我一言,雖然在下不是天天讀書,但是讀書貴在領悟,不在死讀嘛!我領悟的比您多了一些,又何必天天抱著書本?」

  被李逍遙的狂言一激,書中仙差點跳起來,臉上鬍鬚不住抖動,道:「哼,哼,你說什麼?你領悟得比我多?你領悟得比我多?哈,哈,老夫生平閱遍經史子集,拜讀諸子百家著作,死後附靈於書簡之中,五百年來,參遍天地人三界無數經文。論學問之淵、知識之廣,就連天界的神佛也不一定比得過我,汝等小輩,竟敢自稱領悟得比我多?哈、哈,當真可笑!」

  李逍遙道:「真是失敬了!不過這是事實,晚輩不敢妄自菲薄……」

  林月如不知道他想搞什麼鬼,由這段時間的相處以來,她還不清楚李逍遙有幾兩重?他別的不少,墨水最缺,竟敢自稱對書中道理領悟得比書中仙多?看他這下子怎麼自圓其說!

  書中仙怒道:「你給我閉嘴,你說你領悟得比我多,我就不信,我來考你……」

  李逍遙道:「不對,不對,應該由學問大的人考學問少的人,所以應該是我來考你才對。」

  書中仙深深吸了口氣,道:「你考我?好,隨你考!你出的問題,我有一題不會,就死在你面前!」

  李逍遙忙道:「不必玩這麼大嗎?我的問題您要是有一題會,我就自動退出去,不再吵您讀書。您若全都不會,那麼就請幫在下幾個忙,如何?」

  書中仙急著想壓倒他,便道:「隨你,隨你!快出題!」

  李逍遙腹中實在沒多少墨水,不過和所有識字的人一樣,他小時候當然還是被逼著唸過四書,雖然背也背不太全,但是還有句還是記得的,此刻只好拿來充數,道:「我的問題也不難,全在四書裡……」

  書中仙差點從鼻孔中哼出氣來,道:「四書?四書我倒著背都會背!」

  李逍遙道:「貴在領悟,不在你背得多熟。」

  書中仙怒道:「廢話少說,快出題!」

  李逍遙道:「好吧,我就出個簡單一點的好了。曾子騎過什麼動物?拿過什麼武器?」

  書中仙一愣,道:「曾子?騎過馬?」

  李逍遙道:「不對,騎過馬不稀奇,騎過牛啊驢子也都不稀奇,我要問的是書裡講曾子的坐騎是什麼?你連這都不知道,那當然更不知此坐騎的名字了」

   「這坐騎還有名字?」書中仙愕然。

  李逍遙道:「當然是有名字的,還有曾子的武器也是有名字的,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書中人皺起眉,仰著臉道:「有嗎?哪本書」

   「就在四書裡,我連範圍都說了,你再答不出來,我也幫不了你了。」李逍遙道。

   「四書?四書裡有嗎?」書中仙閉著眼睛,很快地把四書全部在腦中背了一遍,實在沒有介紹過曾子的坐騎或武器。可是要他說沒有,他又說不出口,難道真的是自己沒看出書中的微言大義,所以竟讀漏了?

  見書中仙那閉目苦思的樣子,李逍遙道:「不然我問你更簡單一點的好了,堯舜一起騎過什麼坐騎?」

  聽這個問題,書中仙眼睛一下子睜了開,直勾勾地瞪著李逍遙:「堯和舜一起騎過什麼坐騎?也是四書裡的?」

  李逍遙無奈地一聳肩:「您連四書裡的問題都答不上來,我還敢問您別的嗎?」

   「堯舜……堯和舜一起騎過什麼坐騎?堯乃伊祁放勳,舜乃姚重華,他們二人未見於書,乃見於入索九丘……不對,沒這麼寫過……三墳五典……範圍不對……」

  他整張臉都幾乎擠成了一團,拄著枴杖繞室而走,喃喃自語,顯得十分痛苦。

  李逍遙嘆道:「好吧,我出得太難了,曾子只是孔子弟子之一,堯舜又太古老了,那我就問你孔子吧!」

  書中仙望向李逍遙,道:「孔子,關於孔子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快說!」

  李逍遙道:「孔子的壺叫什麼壺?馬叫什麼馬?」

  他一問出問題,書中仙當場呆立,接著竟直挺挺地往後一倒,「砰」的一聲,後腦重重地撞在地上。

  李逍遙和林月如大吃一驚,連忙奔上前去,道:「前輩!前輩!」

  書中仙僵躺在地,直勾勾地盯著上方,呆若木雞。李逍遙連忙拍了拍他,道:「前輩,您怎麼了?您還好吧?」

  書中仙悠悠吐出一口長氣,撐起身子慢慢地坐了起來,扶杖嘆道:「我……我竟有一事不知,已深為可恥;如今竟有這麼多事不知,縱有滄浪之水,不能濯我羞啊!」

  李逍遙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誰能每事必知?您不知道也不算什麼。」

  書中仙一把拉住李逍遙,冷然道:「小子,你不會是胡扯八道吧?書中根本沒有問題的答案!」

  李逍遙搖頭道:「唉,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您不知道就說沒有,這怎麼是做學問的態度呢?」

  書中仙怒道:「你說有答案,那就給我說出來!曾子的坐騎和武器是什麼?」

  李逍遙道:「您是承認您不知道了?」

  書中仙緊抿著唇,好不容易才吐出一聲:「嗯。」

  李逍遙道:「我問的問題,你答出了哪一題?」

  書中仙不情不願地說道:「沒答出一題。」

  李逍遙道:「沒錯,您是都沒答出過半題。論學問,當然是我勝過您;但是論對鎖妖塔的瞭解,就是您勝過我,所以我告訴您書中的道理,您也要知無不言,告訴這塔內的事。」

  書中仙道:「這有什麼問題?曾子的坐騎和武器是什麼?你快說!」

  李逍遙道:「您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懂?曾子的坐騎是民德龜,武器是慎終槌。」

  書中仙道:「民德龜?慎終槌?沒這種東西!」

  李逍遙道:「誰說沒有?曾子曰:『慎終槌圓,民德龜後倚。’不就是說他手中的慎終鎚頭十分的圓,而自己靠著民德龜而倚,表現出他閒居時非常悠然的態度嗎?」

  書中仙道:「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這句明明是……」

  李逍遙道:「你說不是我講的意思,我講的那裡不對,你倒說說?」

  書中仙雖覺得他的用字不對,可是古書原本就缺字誤字,相通相假,搞不好真的是李逍遙所說的才是原意;再說他也沒有文獻資料來推翻李逍遙的說法。

  正因為他讀書太多,看過的偽本也太多,弄到後來自己也已經搞不清真本偽本的差別,李逍遙的曲解竟會讓他啞口無言。而這種亂解,只是李逍遙以前懶得讀書,和一幫鄉村野童胡掰四書,作為玩笑的渾話,此時他急中生智,拿來蒙書中仙,卻是正中其弱點。

  書中仙道:「堯和舜又騎過什麼?」

  李逍遙嘆道:「這還不簡單?不是有一句『堯舜騎猶病豬’嗎?」

  書中仙喃喃道:「堯舜其猶病諸……堯舜其猶病諸……不對!這句話從雍也篇裡出來的,整段是:立而立人,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已。’也就是說,這不只是仁心,已經是聖人的境界了!就算是堯舜也不一定辦得到……」

  李逍遙道:「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就已經說明偉大了,後面這句『堯舜騎猶病豬’是以事實來強調仁心和聖行。堯和舜都是大聖賢、大仁君,他們卻不顧尊貴地位,不騎馬而騎豬,可見他們平民化的作風和謙虛的心胸。騎豬不足以顯示其謙虛,他們還特別挑了猶病之豬來騎,這是宣導節儉的美德。豬是食物,猶病之豬不能吃,只能被殺後拋棄,堯舜親自示範猶病之豬的用法,好讓百姓不殺猶病之豬,學堯舜騎猶病之豬,這樣不但節省民力,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偉哉!堯舜騎猶病豬!」

  被李逍遙這樣說,書中仙果然感到是很有道理的,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以前我解錯了,唉!以訛傳論,我也落入文字障……」他感慨了一會兒,口氣也謙虛了起來,道:「那麼孔子之壺是什麼壺?馬是什麼馬?」

  李逍遙道:「孔子之壺是傷人壺,馬是不問馬。」

  書中仙道:「『傷人乎,不問馬’。怎麼是這樣解釋呢?」

  李逍遙當然不知道怎麼解釋,卻氣定神閒的說:「你認為這樣不對嗎?」

  書中仙道:「論語鄉黨書,這一章是『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好像是問題而非名物。」

  李逍遙道:「這個過程是這樣的:馬廄燒了起來,孔子趕緊退朝,叫人家快點拿他的傷人壺出來,好讓他騎著不問馬趕去幫忙救火。你瞧『子退朝曰:傷人壺,不問馬!’是不是口氣很急迫,充分顯示出那時混亂緊張的樣子?論語的修辭真是太優秀啦!」

  林月如早就聽得大翻白眼,想不到李逍遙如此會掰,簡直是匪夷所思。

  書中仙卻反覆念道:「『子退朝曰:傷人壺,不問馬!子退朝曰:傷人壺不問馬……’妙哇,果然是急切萬分,十萬火急,論語的用詞精煉如神,竟有這般妙處!」

  李逍遙笑道:「所以我說讀書貴在領悟嘛!」

  書中仙喜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聽君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又見新境!還有問題想請教你,書經中說……」

  真的讓他問,自己非被揭穿不可,這點自知之明李逍遙還有,他連忙道:「前輩,我沒時間與您切磋學問,現在該我請教你了。」

  書中仙道:「你要請教我什麼?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恐怕我沒有法子回答你。」

  李逍遙道:「我只要問這塔的通路。」

  書中仙道:「這算什麼問題?你要通到哪裡去?」

  李逍遙道:「嗯……事實上我是要找個人,她叫趙靈兒,她被抓進塔裡,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我拜託婉兒姑娘帶路,她卻說您這裡就是鎖妖塔的盡頭,這是怎麼回事?」

  書中仙道:「唉,婉兒一向是走這條路,到我這裡就盡了頭了。不過……如果你一路進來到現在,沒見到你的朋友的話,那她可能真的是被囚在更底層,通往底層的路,不是這一條。」

  李逍遙道:「那通往底層的是哪一條路,能不能請您帶領?」

  書中仙道:「我帶路是沒問題啦,只不過……唉,那條路我一向不大愛走,因為路上會遇到一些面目可憎的妖,愚蠢之極,全都是妖魔之恥。既然有你這博學君子相伴,我就勉為其難,帶你走上這一遭吧!」

  李逍遙喜道:「多謝前輩!」

  書中仙拄杖走在前面,林月如朝著李逍遙扮了個鬼臉,意思是:「憑你,竟蒙到了個博學君子的評語,真是白日見鬼!」

  李逍遙對她得意地一笑,頗有自得之意。

  眾人緊隨著書中仙走回頭的路,到了其中一處岔口,書中仙轉向與來時不同的方向,姜婉兒以往只走過這條路一次,因為這條路上有東西擋著,不讓她前進,她以後便都不朝這個方向了,不知那東西現在還在不在?

  果然在這通路前方,那道青晃晃的影子還在那裡凝立。

  林月如見了,暗自一悸,眼前佇立的身影十分瘦長,長髮披散,如柴的瘦骨上,披掛著破布似的髒汙白衣,乍看簡直就是不知那個墓裡爬出來的鬼魅。

  書中仙拄杖上前,道:「餵,死鬼,讓一讓路。」

  那瘦鬼慢慢地抬起頭來望向書中仙,容貌愁苦,幽幽地說道:「我也很想走開……可是……我怎麼走得開?」

  書中仙「哼」了一聲,道:「誰叫你走啦,你用滾的辦法也可以。」

  那瘦鬼道:「既然有腳,為何要滾?等我想通了,我就可以讓開了,再讓我想想。」

  書中仙冷笑道:「五百年前我就告訴過你,空想是面壁虛構,不著邊際,得腹中有萬卷詩書,句句言之有物,才是要緊。你就是不聽,還叫我盡信書不如無書,現在你自己呢?你光是空想,想得連怎麼走都不會走了!」

  那瘦鬼道:「你讀的書,也是人空想出來的,由空去想才是萬物根本。」

  書中仙道:「哼!古人的句句話無不有典,不是空想!」

   「那麼書裡的第一句話,是依何典?」

   「這……」

  書中仙一下子又被難倒,那瘦鬼垂散著眉,揮手道:「書蟲,你回去蛀書吧,別吵我思考。」

  書中仙喪著臉,道:「你以為我沒事喜歡到你這裡來?」

  書中仙幾百年不肯靠近此地一步,正因為此地的沉思鬼是他的死對頭,書中仙是凡事絕不自己臆測,一定要在書中找出答案,才敢去做;而沉思卻認為真正的道理必須靠頓悟,寫成書的文字都是迷障,反而會害自己做錯,因此怎麼也不肯半行文字。

  李逍遙見他們兩個針鋒相對,忍不住見道:「這位前輩,您為何不能讓路?」

  沉思鬼道:「因為我無法移開。」

  李逍遙道:「為什麼?你的腳被鎖住了?」

   「不,我是想不通……我應該先踏出左腳,還是先踏出右腳?」

  李逍遙一愣,道:「先出哪只腳不都一樣嗎?」

  沉思鬼大搖其頭,道:「不對,不對!左腳是左腳,右腳是右腳,這怎麼會一樣?」

  李逍遙道:「那你習慣哪只腳先,就是那隻腳先出,不就好了?」

  沉思鬼道:「習慣?我這五百年來,未曾出腳,也就沒有先出哪只腳的習慣。」

  李逍遙機靈的腦子這下子也被沉思鬼的話卡住了,道:「那……你先出左腳吧!」

  沉思鬼道:「左腳?那為何不是右腳?先踏右腳也走得到,為什麼走路要先出左腳,而不出右腳?」

  林月如不耐煩地說道:「不是左腳,那你就先出右腳吧!」

  沉思鬼道:「右腳是我的腳,左腳也是我的腳呀!為什麼兩隻腳要有左右先後之分?」

  林月如道:「你……」

  見林月如急躁的樣子,李逍遙抓了抓頭,拚命地想著有沒有什麼騙沉思鬼移動的法子。可是正因為這一個下手之處。李逍遙眼珠一轉,見到書中仙冷笑輕視的樣子,連忙道:「唉,這個問題真是太簡單了,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先出的不是左腳,也不是右腳。」

  沉思鬼一愣,道:「哦?那麼先出的是哪一腳?」

  李逍遙道:「先出的既然不是左腳,那就是右腳;但又不是右腳,那就一定是左腳。這麼簡單的問題,不必我親自回答,書中仙前輩,你告訴他答案吧!」

  書中仙道:「哼,你只有兩隻腳就想破了頭,若你是蜈蚣百足,那你要想到什麼時候?」

  沉思鬼嘆道:「還好我不是蜈蚣。」

  書中仙又道:「蜈蚣百足,不如蚿有萬足,萬一你是蚿怎麼辦?」沉思鬼抬起頭來看著書中仙,雙眼既憂慮又慶幸,道:「對,還好我不是蚿,否則我還寧願當蜈蚣。」

  書中仙道:「比下不足完了,咱們來比上,你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比上?怎麼比?」

  書中仙道:「來比腳少的,你有兩足,才有這個問題,如果你只有一足,就沒問題了。」

  沉思鬼道:「廢話,但天下人無不兩足,一足是強硬而為,為瞭解題而化兩足為一足,是削足適履,不是問題的結論!」

  書中仙大搖其頭,道:「所以說你不讀書,肚子空空的沒半點墨水,才會這樣想當然耳!誰說人都是兩足?上古時候舜之樂正夔,就是一足!子曰:『夔一足。’莊子秋水篇曰:『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踸踔而行。’不是說有人是不一隻腳跳著走的嗎?」

   「吾以一足,踸踔而行……」沉思鬼像是想通了,喃喃念道。

  書中仙道:「待老夫略施小術,你就什麼問題也沒了!」

  書中仙舉杖,往沉思鬼身上一點,沉思鬼微駝的背突然便直了起來,青白的臉上,雙眼圓瞪,狀貌呆滯,道:「你……你做了什麼?」

   「解決你的問題!現在你走走看。」

  沉思鬼眼露疑惑,身子一動,居然直挺挺地往前一跳。沉思鬼大為驚訝,又忍不住多跳了幾下,臉上神情由納悶轉為歡喜:「啊!原來如此,原來踸踔而行,便可以了……哈哈,我能走啦!」

  沉思鬼歡天喜地地跳個不停,書中仙道:「哼,空想五百年,不如看古人一行書。走吧!」

  書中仙帶著李逍遙等人通過此地,再往前走,李逍遙忙問道:「這條路是通往哪裡?」

  書中仙道:「你不是要我找被抓的妖嗎?我就帶你到底下的化妖池去找找看。」

   「化……化妖池?」一聽此名,李逍遙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此地群妖有凶有諧,與他們相比之下,靈兒絕對是最溫柔可愛的,他們都不必被關在化妖池了,為何靈兒反要被關?

  書中仙道:「此塔是以金剛白玉石所建,塔內外滿是高僧、法師的禁咒,故只能入,不能出。而就連底部,也以十一支巨劍排成陣勢,封住了地氣。為了防止我們破壞陣法,造塔者便在巨劍所立之地注滿化妖水,形成化妖水池。妖類沾到一滴化妖水便得化去半身功力,更不要說整個人潛下去,所以,只要我們別去動那劍陣的腦筋,化妖池裡的水是不會威脅到我們的。」

  李逍遙道:「可是,萬一人被關在化妖池,還有命嗎?」

  書中仙道:「化妖池只對妖有用,對人是沒有半點影響的。」

  聽了他的話,李逍遙不但沒有寬心,反而更加憂慮,他解救趙靈兒的一路以來,靈兒並非人類的事實,也越明顯地呈現。萬一趙靈兒竟真是妖,在化妖池裡待了那麼久,還能有性命嗎?

  一行人越往前走,路面越是開闊,壑然開朗,這盡處是一間高大寬闊的巨大殿堂,平整的地面光鑑映人,中央是一泓明亮的清水,像是巨大無比的豪華水鏡一般。

  巨池內聳立著許多高偉的巨柱,倒影成雙,更增氣勢。

  李逍遙等人仰走頭來,順著巨柱往上看,雕刻繁麗的石柱列之中,最中央的劍柱上,赫然以金鏈捆鎖著趙靈兒!

  而一看見趙靈兒的模樣,李逍遙眼前一黑,腦中「轟」的一聲,簡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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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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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Offine女天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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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967
註冊時間: 20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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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5-19 09:54 引言回覆
第二十四章 重見天日

  在劍柱中央,被金鏈捆鎖的人是趙靈兒沒錯,她美目輕閉,略顯憔悴的臉色不復往日,一頭流水般的長髮垂散而下。但是,只有臉孔是他所熟悉的靈兒,她的身體,竟是一條盤旋纏繞在劍柱上的巨蛇!

  林月如發出驚呼,簡直不敢相信,就連書中仙也似乎十分錯愕,張大了口仰著頭看趙靈兒,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什麼。

  李逍遙的眼睛像定住了,他再三地看著,那臉是趙靈兒的臉沒錯,自胸口以下,卻絕對不是人形。

  趙靈兒緩緩睜開眼睛,望向李逍遙,她虛弱絕望的臉上,已經連震驚之情都沒有了,只換來無奈的淒然眼神,輕道:「逍遙哥哥……」

  李逍遙顫聲道:「靈兒……」話一出口,聲音幹啞得讓他自己都差點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好不容易喘了口氣,才道:「……真的……真的是你嗎?」

  趙靈兒淡淡地苦笑著,點了點頭。

  李逍遙的聲音仍在發抖,道:「誰……誰把你變成這樣的?你怎麼……怎麼變成了……」趙靈兒接了下去:「一隻醜陋的蛇?」

  李逍遙無法點頭,但是這是一個明擺在眼前的事實,不容得他不承認,李逍遙道:「我……我們來救你了,我馬上把你救出去,讓你恢復原樣……」

  趙靈兒聲音淒楚地說道:「我的原樣,就是這樣,你何必來救我?」

  李逍遙全身發軟,緩緩搖頭,道:「不……不可能……你不是這樣……你是……靈兒你是……」

  突然間一幕人間絕美的畫面,像洪流般衝入他的腦海!

  在銀波灩瀲的水池中,她那像是一朵暈染粉白的荷花的身體,自煙波間緩緩地曳動著,周身散發著迷濛的月輝……

  李逍遙想起了她柔若無骨的手臂,那攏過烏絲後,顯得光澤得發亮的後頸。

  李逍遙想起在藥櫃之中,她的容顏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雙頰飛紅,長睫如扇,自己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在她臉上一吻。

  李逍遙更想起了仙靈島上,她的香閨之中,趙靈兒暖玉生香,在李逍遙懷抱裡,趙靈兒的身體像是一團烈火一般,一波波地將他襲卷陷溺……

  李逍遙叫道:「靈兒!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的妻子,在仙靈島上,我們已成了夫妻,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一個字也不說?」

  林月如詫異地望向李逍遙,趙靈兒的愁容中,眼裡浮現一絲欣慰的笑意,但卻被淚水給掩去了。

  趙靈兒道:「逍遙哥,你想起來了?我不知道為何你會忘記這些,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你願意照顧我,這一路對我這麼的好……如今我死已無怨,你們走吧……林姐姐,以後逍遙哥就交給你了。」

  李逍遙恍若未聞,大聲道:「靈兒,我會救你的,我馬上救你下來!」

  趙靈兒流淚道:「你有此心,我死已無撼,我如今已失去人形,你救了我,只是累我,逍遙哥哥,你們走吧,讓我自己在這裡平平靜靜地渡過殘年吧……」

  李逍遙道:「不要胡說,你就是你,人形不人形的又怎麼樣?你再忍耐一下,我立刻上去。」

  話雖如此,劍柱高有百丈,比城牆還高,隔著寬闊的化妖池,恐怕只有鳥才飛得上去,等閒輕功根本就不可能在橫越了化妖池之後,還登得上劍柱。

  李逍遙決定冒險一試,他抽出七星劍,真氣一振,長劍飛出,李逍遙足踏醉月望仙步,輕輕一點便登上劍身,順勢以足禦劍,將真氣疾引至劍柱上,在將撞上時,及時攀住了金鏈,穩住身形,同時收劍回手,牢牢握住。

  他這式禦劍之法,雖還有點生硬,已足以令書中仙驚嘆不已,叫道:「這是蜀山的禦劍術!這小子這等年紀,居然會禦劍術?」

  李逍遙抓住金鏈,靈活地攀上,終於來到趙靈兒面前,李逍遙一手緊抓著金鏈穩住重心,一手握著劍,與趙靈兒極貼近地互視。只見趙靈兒臉龐消瘦,淚流滿面,更洗得一雙黑眸燦若永星。李逍遙微微一側臉,吻著趙靈兒的臉頰,柔聲道:「我說我會來救你,咱們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趙靈兒泣道:「我……我這樣子,你還……還願意與我在一起嗎?」

  李逍遙的額抵著她的額,輕聲道:「一夜夫妻,一世恩情。」

  趙靈兒默然垂淚,說不出話來。他們兩人身在高處,說話的聲音也只有他們兩人聽見。

  李逍遙道:「我這陣子想了又想,有件事我要問你,你千萬別瞞我。」

   「嗯。」趙靈兒點了點頭。

  李逍遙道:「我們……你說你有了我的……韓醫仙又老是說些怪話……嗯……你肚子裡是不是……」

  趙靈兒垂下眼睫,輕點了一下頭。

  李逍遙大喜,用地地往趙靈兒臉上親去,笑道:「我果然沒猜錯!這幾日我日裡也想,夜裡也想,雖然我不刻仙靈島上的事,可是我總覺得……你是我的妻子,我果然沒猜錯,你怎麼都不對我說?」

  趙靈兒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道:「……你不記得與我的婚事,教我如何開口?」

  李逍遙一笑,拔劍往金鏈上一砍,金鏈應聲而斷,趙靈兒的手立刻緊攀住李逍遙,等李逍遙將鎖叩砍斷,便輕輕一縱,躍了下來,安然落在地面上。

  林月如奔上來,喜道:「太好了,靈兒妹妹,你沒事吧?」

  趙靈兒點了點頭,低頭見自己下身依然是蜿蜒的蛇軀,自己都有些害怕,蛇軀扭動,盤成環形,臉上陰晴不定。

  見她那不安的樣子,林月如道:「靈兒妹妹,你別在意這身子,我想你一定有法子可以再練成人形的。」

  趙靈兒幽幽一嘆,無力地微笑道:「嗯,我會努力試試看……」

  林月如一瞪李逍遙,道:「你與靈兒妹妹已結過夫妻,為何以前死不承認?這種事可以忘記嗎?」

  李逍遙道:「我也不想忘記啊……」

   「那你怎麼會提都不提?」

   「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啦……」李逍遙真的覺得自己滿冤枉的,連忙轉移話題,道:「現在人已經找到了,咱們想法子離開鎖妖塔。」

  話未說完,遮天覆地的影子,已籠罩著化妖池!

  那飄浮在劍柱前的巨大神像,赫然是塔外的鎮獄明王。

   「大膽狂徒!竟敢私縱妖犯,饒不得!」

  宛若雷霆的怒喝聲,震得化妖池上掀趣陣陣波瀾。李逍遙怒道:「靈兒犯了什麼罪?你們要如此迫害於她!」

  鎮獄明王道:「此蛇女具有極可怕的妖力潛能,如不將之鏟除,一旦任其覺醒,必將危禍人世!」

  李逍遙道:「是妖怪又怎麼樣?靈兒不曾害過任何人!」

  鎮獄明王道:「幼虎雖未嘗噬血,將來依然是吃人猛獸。我既受命鎮守此塔,斬除魔族禍根乃我職責天命所在,絕不容情!」

  李逍遙道:「放屁!神又怎麼樣?生了六隻手三隻眼睛,比妖怪更像妖怪!」

  李逍遙的不服,激怒了鎮獄明王,道:「我乃仙界神明,不同於這般下等山精水怪。汝等回頭是岸,莫與妖魔為伍而逆天行事!否則一併打入煉獄之中受永世劫火之苦!」

  李逍遙道:「仙又怎樣,妖又怎樣?靈兒心地仁慈,你這麼凶惡,開口閉口就是殺,若說仙是這樣,我還不屑與仙為伍呢!」

  鎮獄明王怒不可遏:「你這蔑辱神道的無知愚民,死有餘辜!」

  嚇得發抖的書中仙早已躲在入口旁,他顫聲道:「明……明王大人……請容小妖稟報,這位靈兒姑娘她……她真的不是妖……」

  位於半空中的鎮獄明王三隻眼睛微微一轉,利電般的眼睛已看見書中仙。

   「嗯?何以見得?」

  書中仙道:「她……雖是人首蛇身,但並不是低等蛇妖,而是神籍之首,上古的女媧氏嫡系族裔,也是……是補天之神,伏羲之妻……當初共工氏與祝融氏為了爭她的芳心,還曾經引起過一場天人大戰,這事連人間都知道了,明載於典籍之中。山海經西大荒經中有:『有神十人,或曰女媧之腸。’禮記名堂篇也雲:『女媧言笙簧。’……」

  鎮獄明王道:「西天如來座下、天界神佛之中,並無此號人物在列,她也只不過是百姓所崇拜的聖靈罷了!」

  書中仙道:「是啊,峒溪纖志中是有記載:『苗人臘祭曰報章。祭用巫,設女媧、伏羲位。’可是更早以前的淮南子覽冥篇便已記載過她了,裡頭說:『往古之世,四極廢,九州裂,天下兼覆,地不周載,火*(原文為「火」旁一「監」字,但連字典都不能找到這個字)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芒灰以止淫水……’她對人類功勞這麼大,書中有雲:『女媧上際九天,下契黃爐,名聲被後世,光暉熏萬物。’就是在歌頌她對人的恩德。但是因為她全無巧詐名欲之心,傳的是無言無道,為的是無言之德,所以她並未請求名列仙籍,爭取尊位,因此她『不彰其功,不揚其聲,隱真人之道,以從天地之固然’……」

  鎮獄明王冷冷地說道:「她既未曾名列仙籍,便不是仙!你說的這些都是人類記載,不能與仙譜相提並論!」

  李逍遙越聽越是光火,道:「女媧娘娘對人世的貢獻這麼大,就因為她沒心思爭取尊位,你們就把她視作妖,我倒要問你這個鎮獄明王,對人世有什麼貢獻?那裡比她偉大?有什麼資格擒拿她的後代?」

  李逍遙的話句句一針見血,鎮獄明王反駁不得,喝道:「哼!一群無知的邪魔歪道,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天際一道猛雷直劈而下,李逍遙挾著林月如、趙靈兒,一閃而過,勉強避開這雷霆一擊,怒道:「說不過就殺,這樣的神我看不敬也罷!」

  李逍遙抽出七星劍,微微一振,力道貫處,殿堂中竟響起一陣嗡嗡之聲。

  鎮獄明王冷笑道:「好劍法,好劍!我正疑心誰有這通天之能,可以斬斷天索,原來是七星劍落到你手裡,哼,蜀山派沉淪矣!」

   「廢話少說,你知道厲害,就自動退開,讓我帶靈兒出去,否則休怪我下手無情!」

  鎮獄明王道:「愚蠢人類,下地獄吧!」

  鎮獄明王六手中不知何時化出了寶劍金鎚等等武器,劍氣刺向李逍遙,金鎚也同時擊向林月如、趙靈兒,林月如抽鞭還擊,鎮獄明王看似龐大,竟能靈活急攻,逼得林月如長鞭只能緊舞成一團黑雲,保護自己的周身要害。趙靈兒身體虛弱,雖有神能,但也只能勉強閃避鎮獄明王的鋼刀。

  鎮獄明王一人如六人,將三人越打越分散,李逍遙見二女情危,急忙一劍揮擋,這一劍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想逼退鎮獄明王,好與二女會合,齊肩作戰,或許較有勝算,三人會聚在一起也可以讓鎮獄明王的六手無法在四面八方發揮出這麼大的功用。

  李逍遙此劍攻出,鎮獄明王及時回劍自守,但劍尖斜向李逍遙,他若路向二女,便得被劃破小腹。

  李逍遙暗驚,原來他的打算,早被鎮獄明王料中。李逍遙氣貫雙足,淩越而起,一劍刺往鎮獄明王咽喉。鎮獄明王陡地橫旁一刀砍至,就要攔腰將他砍為兩半,逼得李逍遙連忙翻轉身子,退躍落地,鎮獄明王寶劍又至,李逍遙急忙隨手搟格,又與鎮獄明王鬥到一處。

  轉眼間兩人已鬥了十餘招,李逍遙從未遇到過如此的強敵,不要說這單手的劍法繁複巧妙,殺機千萬,根本攻無瑕隙,更不用說還有其他五手,出其不意地偷襲,這不只是對上一名高手,而是對上六人一心的高手!

  李逍遙將仙風雲體術發揮到最極致,劍法比平時快了一倍不止,躲在一旁的書中仙、姜婉兒,但見李逍遙的一身布衣像行雲流水、驚鴻怒蛟,在鎮獄明王雷霆萬鈞的劍勢中穿梭自如,有如一葉扁舟在巨浪狂濤中,一下子被淹沒,一下子又冒了出來,乘波隨浪,總是未曾翻覆。

  但聽一聲驚呼,林月如被鎮獄明王的金槌擊中心口,鮮血狂噴,飛了出去,倒在地上。趙靈兒驚呼道:「林姐姐!」

  趙靈兒飛身縱上,鎮獄明王也不阻止,趙靈兒抱起林月如,急忙地探她氣息。

  不知林月如是生是死?李逍遙心裡一急,略一分心,鎮獄明王一劍已當頭刺到。李逍遙及時橫劍一封,再度出招,又與鎮獄明王的刀劍急鬥起來。

  打到三十餘招,李逍遙的流暢劍法已漸漸感到窒滯,只得以內力相輔,每一劍刺出,均隱隱有風雷之聲。鎮獄明王的劍雖數度將李逍遙逼至絕境,但李逍遙總能突出妙招,其至乘機反擊,招數之妙,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鎮獄明王沒想到一個人類能有這通神入化的劍法,他雖可分六心,卻至少有五心放在對付李逍遙身上,到後來根本是六心全在對付李逍遙,只要殺了李逍遙,其他的人就只能任他一一宰殺,而絕無還手之力了。

  因此李逍遙越戰越是吃力,鎮獄明王六手的劍法,或沉重剛猛,或精巧陰柔,不論他如何變招,交替進攻,李逍遙看似應付裕如,卻暗暗叫苦,他從未有劍法這麼難使的感覺,竟像被千萬頂細網給捆住了手,總是難以施展得開。

  突然鎮獄明王一聲怒喝,長嘯在殿堂中轟轟作響,李逍遙眼冒金星,五臟六腑像要翻轉過來一般,如何專心對劍?眼看鎮獄明王五劍由五位齊至,李逍遙大驚,暗想:「我命休矣!」就在此時,不知為何鎮獄明王的劍勢竟是一慢,李逍遙危急之中不暇多想,飛身斜路,順手一劍竟直破其臂,橫削而過!

   「嘩啦」一響,鎮獄明王的一臂竟被削落,濺起大把的池水,書中仙與姜婉兒及時躲在遠處,才沒被濺到。

  趙靈兒被化妖水濺灑了一身,渾若無事,她抱起了林月如,試著林月如的真氣,發現她受傷沉重,命雖還在,但若不快點治療,就算不死也要廢去功力。

  林月如緩緩睜開眼睛,又吐了一口血,斷續道:「逍遙……去幫他……」

  趙靈兒道:「你放心,我們會勝的。」

  原來方才趙靈兒見戰局對李逍遙不利,心中大驚,周身發出一股巨光,雙掌向前,真氣化作金蛇,襲向鎮獄明王!那金蛇附在鎮獄明王背上,登時消失不見,同時,鎮獄明王動作慢了一下,才被李逍遙削斷一臂。

  李逍遙飛快地趕至趙靈兒與林月如面前,趙靈兒臉色更加蒼白,道:「逍遙哥我方才以『夢蛇’之術讓鎮獄明王失神,你就趁此機會對付他。」

   「夢蛇之術?太好了。」李逍遙喜出望外。

  趙靈兒道:「但我身有你的骨肉,還要撥一分真元護這塊骨血,不能使盡全力,我只能再使兩次,你好好把握這兩次機會。」

  李逍遙道:「兩次,夠了。」

  此時鎮獄明王已然回神,發現自己少了一臂,不禁大驚,喝道:「很好,很好,領死吧!」他的五臂全化作利劍,向李逍遙刺去,李逍遙縱身一閃,五劍重重插入地中,刺得土石飛起,碎礫紛濺。

  五劍立時拔起,向趙靈兒攻去,李逍遙飛身搶上,鐺鐺鐺隨便手五招,打退了鎮獄明王的攻勢,同時大喝一聲,一劍便往鎮獄明王面上直砍!

  這一式死裡求生,凶險之極,趙靈兒周身金光遍閃,夢蛇之術再度擊去!

  這回林月如注意到趙靈兒身上的金光不如剛才強烈,馬上就猜出她可能準備耗盡真力來相助李逍遙了,就長剩下一分真元護住骨肉,大概還是得死,不禁驚心。可是她受傷極重,不要說出聲警告李逍遙別再讓趙靈兒使夢蛇之術,就連維持神智清醒,也得花費很大的精神。

  鎮獄明王動作果然慢了一慢,李逍遙這一劍深深瑣入鎮獄明王的眉心,足底在鎮獄明王鼻目一蹬,躍退數步。

  本以為刺其要害,鎮獄明王非死不可,不料當李逍遙才在地上立穩,鎮獄明王已然清醒,怒道:「你們使用邪術?可惡,可惱!」

  李逍遙大驚,但見金色光閃動,竟有數劍朝自己要害攻來,李逍遙長劍翩連,一一化解,飄忽來去,如煙似雲,鎮獄明王的劍總是和他身子相錯不及一寸,而傷不了他。

  鎮獄明王發聲怒吼,五劍更緊密地包圍李逍遙,李逍遙一瞥見鎮獄明王竟是尊土石之像,被刺中眉心,根本渾若無事,不由得驚恐起來。就算趙靈兒還能使一次夢蛇之術,也未必能殺了這個土石所塑的巨像!

  鎮獄明王三四劍接連刺到,李逍遙滾地避開,一物硬硬地壓得李逍遙心口疼痛,李逍遙猛然間想起這是酒劍仙贈予的雷靈珠。

  就在他一躍而起,與鎮獄明王鬥劍之時,腦中已轉過千百個念頭,看來要打死這鎮獄明王,只有它給碎成千萬,懷中的雷靈珠不知是否有此威能?現在也只能賭它一賭了。

  李逍遙握珠在手,喝道:「靈兒,再助我一陣!」

  趙靈兒聚起全身真元,靈蛇之術應掌而出。

  同時,李逍遙也把全身真氣都聚匯於雷靈珠中,往鎮獄明王擊去!

  只見眼前白光乍閃,轟然大震,土石碎悄四散飛射,打得眾人處處生痛,嘩嘩水聲像密鼓似的響個不斷,濃濃的灰塵煙氣,更是嗆鼻。

  好不容易土石嘩喇的亂聲,才一一平息。煙塵濛濛,漸漸散去。

  那十一根劍柱依舊巍然屹立,而地面上一片碎土灰石,鎮獄明王卻不見了。土礫堆中,雷靈珠依舊發出豔麗的光澤。

  李逍遙身子一軟,倒坐在地,喘個不停。

  書中仙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他繞過濺有化妖水的地面,拾起雷靈珠,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李逍遙,道:「李公子……不,聖靈小姐的相公……請收回靈珠聖物。」

  李逍遙道:「書中仙前輩,多謝。」他收回珠子,拖足起身,走到趙靈兒和林月如身邊,道:「你們還好吧?」

  趙靈兒虛弱點了點頭,道:「快想法子出去,林姐姐的傷很重。」

  話是如此,但是該如何脫離出此塔,李逍遙卻是半點主意也沒有。

  他無奈地四下張望,書中仙欲言又止之時,突然自殿外穩中有各門,緩緩走出了許多他見所未見的妖怪,除了天鬼皇之外,還有些無頭的、七八隻眼的、像團爛肉的,奇形怪狀,什麼都有。

  李逍遙驚道:「你們想幹什麼?」

  天鬼皇領頭走了上來,群妖都退在他身後,望著李逍遙。李逍遙方才一場大戰,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氣空力盡,這時若要他再戰群妖,只怕反而要死在這裡。更何況林月如重傷,趙靈兒術法也不能再濟。

  李逍遙道橫劍在前,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想倚多取勝,坐收漁利嗎?」

  天鬼皇道:「不敢,不敢,我等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打敗鎮獄明王的人幹戈相向啊!」

   「那你們這是……」

  天鬼皇道:「這都是鎖妖塔內的朋友,您與鎮獄明王的一場決戰,把大家都給激出來了,請您幫助我們離開這地方吧!既然您能打敗明王,您一定有這本事的!」

  李逍遙苦笑道:「這個嘛……我也不知該如何離開這裡……再說,我是為了救靈兒。鎖行塔中的諸位,若是你們有妖行禍世,就算出了塔,我也不能保你們安全。」

  天鬼皇忙道:「你誤會了,現存的這些妖魔都是倒楣被抓的,根本沒有惡行,最多是用術法整整人,開開玩笑,誰知道就被蜀山的人給抓了。」

  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的美女怯怯地說道:「是啊,我只不過開個考生的玩笑,從書裡冒出來,誰知他就嚇得昏倒了,還請了一大堆道士作法抓我。」

  書中仙道:「書中自有顏如玉,這些書生自己不留神,怪誰來?」

  別一個只有頭的漢子道:「我更冤枉哪!我好好的當塊石頭都不行,路人一屁股坐在我身上,我氣不過,咬了他一口,也被蜀山臭道士拎來丟入塔中!」

   「你這算什麼?至少還咬過人,我是秦始皇封過尊位的樹靈,人居然去砍那樹,我身上的禦剛金牌亮給他們看也沒用,還把我丟入灶裡燒,我熱得跑出來,也被當成是壞妖!」

   「我才倒楣……」「不,我最冤枉……」

  一時之間,眾妖爭先恐後,將百年來的不平大鳴大放,吵得不可開交。

   「通通閉嘴!」天鬼皇一聲怒喝,眾妖才靜了下來。

  天鬼皇道:「我來說就夠了!李公子,當初入塔之後,聽說吃了九十九個人或是一千隻妖,就可以離開,那些在世無惡不作的妖就到處猩食,而這些不想自傷同類的妖卻都躲了起來,沒去參與自相殘殺。這幾百年下來,那些惡妖已經自己相食殆盡了,其餘還活著的,都是躲起來的,沒害過人的,你可以放心把我們放出去,我們一定會到處宣揚您的偉大,以後妖界都會敬您助您,永念恩德。」

  李逍遙道:「感謝倒不必了,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出去的法子。」

  見他樣子不像說謊,天鬼皇和眾妖都大失所望。

  天鬼皇哭喪著臉,道:「難道真的要我們去找九十九個人類或是一千隻妖怪還吃掉才能夠出去?」

  一妖苦著臉道:「我吃素,怎麼辦哪?」

  另一妖道:「我怕血!」

   「沒有沾著露水,我吃不下……」

  李逍遙道:「天鬼皇,你不是吃過人和妖嗎?」

  天鬼皇嘆道:「那也得對方自己肯讓我吃啊!我們天鬼族以被對方吃,視作榮幸,這表示和對方一體,互想擁有對方的優點,至於那些人嘛,是他們對我有恩,我為了報答而吃的。無緣無故叫我吃人吃妖,可是極大侮辱!」

  趙靈兒道:「諸位造成別打吃人吃妖的主意,就算吃足了人和妖,還是不知道出去的方法啊!吃九十九人或一千隻妖,這種傳言恐怕是一項毒計;用意是要被關入塔中的妖怪自相殘食而盡。」

  此話一出,沉思鬼忍不住道:「此話有道理……為何以前我沒想到呢?」

  趙靈兒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雖說這鎖妖塔號稱禁錮無數妖魔,無一得以逃出。但是,既能造出,必有破解之法,只要集眾人之知慧,定會想出個辦法來。」

  天鬼皇皺眉說道:「嗯……好,我也貢獻出我的智慧,也想想辦法吧!」

  李逍遙暗想:「你的智慧就那麼一點,貢獻不貢獻都差不多。」

  他的心聲沒說出來,書中仙倒是開了口:「天鬼皇,你就不必了,這等深奧問題,憑你們這些鬼頭鬼腦,想,想出個屁來!」

  李逍遙苦笑道:「書中仙前輩,難道您知道出去的法子?」

  書中仙一見李逍遙便十分恭敬,道:「這塔的典故,我還是知道一點的。」

  天鬼皇沒好氣地說道:「老書呆子,你知道,你知道怎麼不鑽出去?還不是在裡面窩著?」

  書中仙瞪視他道:「鬼流氓頭,說話客氣點!老夫現在可是仙人呢!」

  天鬼皇哈哈大笑,指著他道:「不過一隻下等小妖,也敢自稱仙人!你什麼時候被封作仙啦?」

  書中仙笑道:「哈,我這書中仙人的封號,可是對靈小姐的相公親口封的,由不得你不承認!」

  李逍遙一愣,道:「對靈小姐的相公?我嗎?」

  書中仙敬道:「是,正是您。靈兒小姐是女媧嫡裔,雖然沒有名列仙譜,但是人間典籍記之甚詳,此謂之『素封’,素封者,雖未王而尊也,孔子就是被人間尊為『素王’,以示雖無黃袍加身,但王道播世,萬古不衰,比起那自稱什麼鬼皇的,高明幾萬倍不止。靈兒姑娘的地位,人、妖同尊,您是她的相公,地位當然與她相同,您說的話就是神旨,金科玉律。您稱呼我為書中仙前輩,那我就是仙啦!」

  天鬼皇忍不住悶了一聲,道:「有靠山就了不起啦?」

  李逍遙道:「你既然知道出塔的法子,請趕快說吧。」

  「是,聖靈小姐相公要我說,書中仙自當遵命。」書中仙指向劍陣,道:「此塔乃五百分十四年前,梁武帝遍集天下金剛白玉石,如數千名一流工匠耗費二十年而建成,並請無數高僧、法師,於塔內外布下無數的禁咒。歷經數百年的變遷,此塔乃由蜀山仙劍派所接管。從學理上來說:此塔只有入口,沒有出口。而且,四面的牆壁,神兵利器不能損,雷擊火焚亦不能傷,仙法魔咒更是罔然。只有從它建築結構上的弱點下手,大家才能出去。」

  趙靈兒一聽使懂,道:「你的意思是……從內部毀了這座塔?」

  書中仙道:「聖靈小姐英明!沒錯,就是要由內毀壞。大家看見四周這十一支巨大的劍柱了嗎?此處乃鎖妖塔最底層,這些精鐵所鑄的巨劍,便昌支撐這座塔的支柱。這十一支巨劍,其中七支以北斗七星磐龍陣方位排列,其餘三支列於神龍擺尾之方位,鎖住了龍尾。而旁邊這支最大的一把劍,正好釘死龍頭,所以就成了飛龍困於陸,上絕天、下絕地之勢。」

  天鬼皇喜道:「那好辦!咱們合力把這些劍柱全部打斷就成了!」

  書中仙白他一眼,道:「鬼流氓頭,你用點大腦!柱子是從底下支撐的,砍斷上面的劍柱部分有啥用?」

  天鬼皇道:「那……那你的意思是……」

  書中仙道:「此處的化妖水池之下,必定有這些劍柱的支撐點;要有人潛下去,找到這些地點加以破壞,這座塔想不垮也難!」

  天鬼皇叫道:「開什麼玩笑!誰去?這種化妖水我們稍微沾到一滴就受不了,整個人潛下去,不就全身給化得精光!」

  書中仙苦笑道:「連你這個體大無腦的傢夥都想得到,當初建塔的人當然也想得到。所以設計此塔者,在塔底注入化妖水,就是為了防止我們從塔底土遁,另一方面也是保護這些劍柱不被腐蝕。嘿嘿……可是,他們絕對沒想到,會有人灰能走到這最底層來!」

  此話一出,眾人全望定了李逍遙。

  李逍遙道:「您是說……由我去破壞劍柱?」

  書中仙道:「化妖水對妖怪是致命的,對人類卻無害。」

  李逍遙道:「嗯……好吧,我下去,可是要一舉破壞七柱,恐怕我的水性不夠支持。」

  一個水淋淋的妖站了出來,捧著一塊濕布,道:「恩公大人,我是水妖,在塔中幾百年來,這塊聚氣絲一直沒用過,您把他綁在口鼻,就可在水裡呼吸了。」

  李逍遙接了過來,道:「多謝!」

  說完,李逍遙將那片輕如暗翼的聚氣絲綁在臉上,便要躍下水,誰知他剛一躍去,便被一股真氣給彈了回來。

   「啊!」李逍遙立穩身子,有些驚訝。

  書中仙道:「聖靈小姐相公,我還沒說完哪……」

  天鬼皇怒道:「你屁怎麼不一次放乾淨?」

  書中仙道:「唉,是你們太心急了,這化妖池水看起來是水,其實表面的不是水,是一層十分黏稠的透明油脂,以聖靈小姐相公的體形,恐怕很難潛下去。但是此處池水是緩慢在流動的,若在出水口隨便,流動較劇烈之處,油層較薄,應該可以潛下去。」

  李逍遙道:「出水口在何處?」

  書中仙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以往來這裡盯過水面,但水面如鏡,我丟的頭髮一下子就被融了,也見不到它的流向,只好請大家仔細找找,若見到小小的漩渦,應該就是了。」

  此話說完,許多膽子大一點的妖就靠到水池邊,想盯出漩渦。李逍遙轉頭望著水面,鎮獄明王被李逍遙擊為碎版後,許多塵屑浮在化妖池上,看起來是靜靜的不動,但是若仔細地看,就可以看見確實是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流向一致的方位。

   「找到了,找到了!」一妖大叫。

  另一妖叫:「在哪裡?在哪裡?」

   「我要看……唉呦!」

  妖擠妖,差點就把前面的妖給推到化妖水裡,幸好別的妖及時拉住了它。

  李逍遙道:「我這就下去,你們全退後一點,免得給化妖水濺著了。」

  眾妖連忙退了好幾步,李逍遙正要跳下,趙靈兒道:「我也去。」

  這時,林月如道:「你……你身子已弱,還是不要吧……」

  趙靈兒道:「不要緊的,化妖池水於我無傷,鎮獄明王怕我逃脫,才會把我鎖到劍柱上。倒是你受傷沉重,別再說話了。」

  林月如奮力撐起身子,道:「誰說……我受傷沉重了?你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李逍遙道:「你們都傷得不輕,我一個人下去就成了。天鬼皇,勞煩你照顧她們兩位。」

  不等趙靈兒、林月如說話,李逍遙已口咬寶劍,朝著出水口躍了下去。

  穿過陰力微強的一層後,果然便在水底下見到許多厚重的巨大柱石,七星磐龍柱在水波裏靜靜屹立,李逍遙遊了過去,每隻磐龍柱上的護柱之龍雕刻絕不相同,有的是五象神龍,有的是威嚴,有的兇狠,有的醜陋,卻都栩栩如生,隨便著水光波動,也像要騰空而去一般。

  李逍遙握劍在手,全身真氣貫於劍上,剛猛之氣朝巨柱擊去!

  雖因水力阻擋,劍氣只發揮了一半的功能,但還是在劍柱上擊出了裂痕。

  李逍遙半喜半憂,喜的是這樣看來,想必建造之人能力有限,既然是為了防止妖怪脫逃,因些除了化妖水之外,水底下並無別的險關。憂的是要破壞七柱不是難事,藥的是死力氣,但是自己是否有這麼多內力,一一破壞七柱,卻難說得很。

  李逍遙想起書中仙所說,十一柱中以七柱為支,這七柱必定也有一個主幹,破壞了它,其他六柱應該也會應聲而斷。

  李逍遙遊入劍陣群中,仔細觀察,七支劍柱都一模一樣,好像並沒有大小之別。

  李逍遙抬眼一瞥,見到最巨大的劍柱,也就是書中仙說釘住龍首的柱子。

  如果破壞了它,龍首掣制一去,飛龍便可騰天,其他十柱也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不管這個猜想對不對,李逍遙決定賭上一次。

  李逍遙迅速地游向最大的劍柱,集起全身之力,橫劍往柱上砍去。

  七星劍果然不愧是當年的掌門佩劍,這一劍擊去之後,巨術上襲出一道縫隙,而劍身銳利如初,不見絲毫毀損。李逍遙聚力再砍,幾下猛擊,裂痕越來越大,而地底下也隱隱傳出一陣雷鳴。這陣自地底下傳出的低沉喑鳴,令水波蕩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漣漪,布滿水面。在化妖池邊的眾妖都屏氣凝神,不敢出半點聲音,專注地盯著水面。

  李逍遙越是砍擊劍柱,那陣嘶吼便越來越響,似乎是被困之龍發現有了動靜,急躁不安地想要脫困。

  突然間地面劇烈一晃,李逍遙一個重心不穩,被水流給推出丈許,他正要再遊回來,忽然間巨響爆炸,天崩地裂,殿堂整個大晃起來,雲煙沸沸揚揚,登時見到千里長龍破空竄飛而出,電目閃遍天地,火紅的朱鱗像一團火山暴發,衝向天際!

  巨龍頸上、身上還刺著劍柱,遠遠望去,果然就是十把劍分別插在龍身要害之上,千雷萬霆在巨龍周身纏繞,土石瓦礫也紛紛降落,整個地面隨之下陷,李逍遙大驚,整個身子被快速的漩渦拖了下去,他急忙想振氣往上游,但一人之力,如何對付得了這個龍所撞出來的大洞的拉力?

  在殿上的眾妖更是驚恐萬狀,地面崩裂,天頂塌落,整個鎖妖塔都在搖晃,巨龍竄破塔頂,一連直撞上去,強光身下,火紅朱龍已劃破空際,朝青天飛去!

  而被撞得歪斜的巨塔搖搖晃晃,地基已空,便整個往旁邊倒下。

  塔內眾妖叫的叫,飛的飛,全往破空之處亂走,趙靈兒和重傷的林月如抱在一起,驚呼道:「逍遙哥哥!」

   「李逍遙,你快出來!」

  隨著鎖妖塔往旁陷倒,林月如與趙靈兒也被甩向水池,兩人難以穩身,驚呼著被甩入水中,趙靈兒還緊抱著林月如,氣息一窒,便差點要昏了過去。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正是李逍遙,此時水中又是一陣狂濤,李逍遙死命抓著趙靈兒,趙靈兒也緊抱著林月如,三人被這巨浪重重地甩拋了出去!

  突然,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向了他們三人,李逍遙眼前一花,什麼都不知道了……

  能在這最後一刻,抓住趙靈兒,他就算是死,也並沒有太大的遺憾。

  然而,若能與趙靈兒、林月如,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那不是更好嗎?

  或許人命中之福,都有定數,他最多只能到這個地步,再越過去,便屬強求。

  幸福與遺憾之間,到底是一道什麼樣的界線?李逍遙也模糊了。

  有時他見到趙靈兒的柔柔一笑,有時又看見林月如的橫眉豎目。他漸漸看清楚了,現在站在面前的是林月如,林月如道:「李大哥,我娘想見你,我帶你去見她,好不好?」

  李逍遙隨口道:「哎喲,我很累,下次再說吧!」

  林月如淡然一笑,道:「唉,我真是放不下你,可是……算啦,你就當我沒說,好好地和靈兒妹妹過日子吧!」

  她轉身便要走,李逍遙說道:「你去哪裡?」

  林月如回頭笑道:「去找我娘,你別跟來。」

  說完,林月如便往黑暗裡走去,李逍遙心頭一痛,道:「喂!你等等,別急著去……」

  林月如已然不見,李逍遙心痛難忍,叫道:「月如,你別去!」

  這一痛,李逍遙便醒了。

  他睜眼所見,屋頂是一道道木樑,自己上身纏滿了繃帶,躺在一張竹架床上。

  李逍遙還未全然回神,身邊已響起蒼老的聲音,道:「月神保佑,您可終於醒過來了!」

  李逍遙轉頭向那人,那人臉上滿是皺紋,頭戴抹額,是個容顏慈祥的老婆婆。

  李逍遙道:「這裡是……」

  那老婆婆道:「是我家。」

  李逍遙連忙問道:「她們……她們呢?」

  老婆婆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道:「二位姑娘在另外一間房裡……」

  李逍遙不顧身子疼痛,掙紮著下床,扶著牆道:「帶我去見他們……哎喲!」

  老婆婆道:「你傷得不輕,亂走亂動的,小心接好的骨頭又斷了!」

  李逍遙一下床,便覺胸間氣悶,差點喘不過氣來,還是使勁地說道:「我……我會小心,請您……讓我見見他們……」

  那老婆婆面有難色,一會兒才道:「好吧。」

  她拿了根木杖給李逍遙,讓他慢慢地走,自己在前面帶路,走到一間房處,推開了門,道:「進去吧。」

  李逍遙一眼見到其中一張石床上,躺著面無人色的趙靈兒,下半身還是蛇身之形。奇怪的是這位老婆婆竟一點也沒有害怕或驚訝的樣子,好像她已看慣了這樣的怪物。

  李逍遙踏上前去,靠在趙靈兒床邊,傷心得眼眶一紅,流下淚來,笑著喚道:「靈兒,靈兒!」

  那老婆婆道:「她聽不見的。」

  李逍遙一驚,道:「什麼?靈兒聽不見?為什麼?」

  老婆婆道:「她雖然體弱,但是為母則強。她一直凝聚著全身的真氣,護著肚子裡胎兒,只要這股氣不散,加上我的靈藥,十天半個月內活轉恢復,是不成問題的。」

  李逍遙寬了心,道:「多謝,多謝前輩!」

  老婆婆道:「別高興得太早!她的身體能否復原,還大有問題哩!」

   「什麼?」

  老婆婆道:「凡人的病,用凡人的藥來醫;仙人的劍,可得用仙藥來救。要救她母子二人,不用特別的仙藥是辦不到的。」

   「仙藥?」李逍遙追問道:「什麼仙藥?只要能救活她我一定去取得。」

  老婆婆道:「要治好她們母子的傷,惟有得金翅鳳凰蛋、火眼麒麟角二物。這兩樣東西,都很難得。我手上也是沒有的。」

  李逍遙道:「有藥就是有取法,請告訴我,我會馬上去取。」

  老婆婆看了看李逍遙,道:「以你現在的身體,我看……難呦!在這靈山神木林深處,找到金翅鳳凰的窩,可取其蛋殼,而白苗族居住的大理城麒麟洞中,則有只千年火眼麒麟精,將之降伏可得其角。不過你要記住:此二獸乃我苗族聖獸,你只可取藥,不可傷其性命,融會遭天譴。」

   「原來前輩您是苗人。」李逍遙道,他心情略為放鬆之後,又想到:「對了,月如呢?」

  老婆婆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道:「她嘛……」

  李逍遙看出不對,道:「月如呢?」

  那老婆婆默默地側過身子,她背後的另一張石床上覆蓋著白布,那白布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應該是個人。

  李逍遙像被悶雷當頭打中,呆立著無法動彈。

  老婆婆道:「她已經瞑目了……」

  李逍遙緩緩道:「您說……這就是……月……月如?」

新仙劍奇俠傳-回憶月如

  老婆婆點了點頭,李逍遙萬分不信,便要伸手去掀布,被那老婆婆一把拉住了手,道:「你先忍著!聽我說,她不但身受重傷,早就回天乏術,在你們危急之時,又親自以身擋了落下的劍柱,天靈碎裂……送到我這裡來時,早就已經斷氣了。」

  李逍遙的手不斷抖著,整個腦中一片空白。那老婆婆這才慢慢地掀起白布,露出林月如閉目的臉。

  李逍遙雙腿痠軟,拄著木杖才勉強能立,顫聲道:「不……月如她……她……」這時李逍遙已泣不成聲了。

  老婆婆重新蓋上白布,道:「你回去躺著吧,死了是活不過來的。」

  李逍遙慢慢地走上前去,坐在林月如屍體邊,拉出白布底下的冰冷小手,緊緊握著。

  林月如如細膩的手上,布著新傷舊痕,李逍遙細細地撫著她修長的手指、玉璧似的手掌。這段日子闖蕩江湖,全是她在旁相依相扶,一個千金小姐,為了他而不辭風雪之苦,手上也到處是傷,而自己竟沒給過她半句溫言蜜語,如今只留下一心悔恨。

  李逍遙與林月如相識的種種過往,如同滾滾的洪流,在李逍遙的腦海中川流不息。李逍遙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只是呆坐著,沉陷在回憶之中,他的淚水已經哭幹了,他一聲不響,就這樣拉著林月如冰冷的手,默默的、長久的一動也不動……

  那老婆婆見李逍遙呆滯的樣子,只得輕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老婆婆緩緩地起出屋子,屋外是一大片的杏花,地面上栽著奇香撲鼻的各種花卉,粉白豔紅,煞是美麗。在落葉的飛絮中,獨狐劍聖負手而立,身邊還站著 姜婉兒。

  獨孤劍聖望向老婆婆,道:「聖姑,他們的情況如何?」

  被稱作「聖姑」的老婆婆道:「小兩口的命是撿回來了,而林姑娘就……唉!」

  獨孤劍聖道:「以聖姑的回春妙手,也救不回她?」

  聖姑冷笑了一聲,道:「我也不過是個略懂醫術的苗人,哪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聖姑也是苗人,她們所信奉的女媧後裔被獨孤劍聖當成妖,關在鎖妖塔,已讓她氣恨不過,雖然獨孤劍聖在鎖妖塔崩陷之刻,出手救了李逍遙三人,但是後功不能補前過,聖姑還是對他有幾分痛恨。

  獨孤劍聖啞口無言,他會出手相救,表示已經承認錯誤,但是非常高傲的他,實在無法開口承認過失。

  獨孤劍聖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你的醫術是世上絕無僅有,天下人皆知。」

  聖姑道:「哼,算你識相,知道找我這老太太來醫病人。還有,我早已經退位好幾十年,別再叫我聖姑啦!」

  獨孤劍聖歎了口氣,道:「好吧!林姑娘是我兄弟的獨生女兒,請你千萬救她一命。」

  聖姑道:「你兄弟的獨生女兒是人,靈兒姑娘就不是人?你忍心把她在關在塔裡?哼,什麼降妖伏魔,逞什麼能?亂抓一通,誰知道冤枉了多少好人!」

  獨孤劍聖強忍著氣,讓聖姑罵個不停,道:「此塔已毀,再多說也是無用了,究竟林姑娘能不能活?若是無法,請讓我把屍體帶回蘇州,交給我兄弟。」

  聖姑這才言歸正傳,道:「要她活過來是不可能了,不過,讓她不死的方法我倒是不少。」

  獨孤劍聖道:「此言何意?」

  聖姑道:「呵呵……告訴你也沒用,你走吧!時候到了,你自然明白。」

  聖姑說完轉身便走,關上了大門,不再理會獨孤劍聖。

  她的話這樣說,獨孤劍聖知道再問無用,對身邊的姜婉兒道:「走吧!」

  姜婉兒道:「去哪裡?」

   「替你找個容身之處。」

  姜婉兒跟著劍聖而行,在鎖妖塔崩陷之時,獨孤劍聖在高處遠眺,不但出手救了李逍遙三人,術法不濟的姜婉兒也被他瞧見了。

  姜婉兒的容貌體態,與當初害他同門前輩成魔的妖女完全一樣,獨孤劍聖便也將她救起,想問當年她為何要這樣害得蜀山蒙羞。

  及至救起了她,獨孤劍聖才知道她並非女苑,而是前輩的女兒。在追問之下,得知鎖妖塔內的前輩因悔恨自盡,不由得感慨辛酸;而前輩死後亡靈不散,矇昧無知,殺死闖進塔內的蜀山弟子,也是為了恪守門訓,不讓子弟入塔,卻被誤以為是成了妖魔,這一切更是讓獨孤劍聖感傷無比。劍聖既知前輩一心唸著蜀山,並無反背之意,對 姜婉兒當然也只生親情,而敵意全消了。

  後來獨孤劍聖帶姜婉兒到蘇州見林天南,並含糊告知林月如在鎖妖塔受傷而「不死」,好讓林天南放心。林天南與獨孤劍聖再到京師,請雲姨扶養姜婉兒,這是後話,表過不提。

  在聖姑處休養的李逍遙,他整天坐在林月如的屍體邊,一坐便坐到天黑,還是不忍離開。

  聖姑道:「李公子,你這樣看著,她也看不活的。」

  李逍遙苦澀地說道:「我……我知道。」

   「知道了就起來吧,好好養傷,早一點去拿仙藥,不要讓兩個都活不成。」

  李逍遙咬了咬唇,慢慢地拄杖而起,又望了趙靈兒一眼,才緩緩走了出去。

  他躺到竹床,閉上了眼睛,因為太過疲累,很快又睡著了。

  他自己並不知道,清醒時呆望林月如的他,在睡夢裡眼淚竟像洪水潰決了一般流個不停。人傷心到極處,只能在神智沒有被壓抑時才能這樣與心意無關地釋放痛苦。李逍遙就這樣釋放著……釋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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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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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supau303 發表於 2009-05-20 18:30 引言回覆
沒了嗎?

我又把這些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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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6-02 10:21 引言回覆
第二十五章 有女同行

在聖姑之處休養下來的李逍遙,總是一想到林月如的死,內心便五味雜陳,像是胸口空了一大片,說不上悲傷,而是空空盪盪的,卻又像塞滿了什麼苦澀的東西。他寧願悲慟,但是卻只是茫然,像失掉了自己的手,或是內臟,那種感覺已經不只是悲哀而已了。
聖姑將死去的林月如遷移至更深處的廂房,完全沒有做任何處理,令李逍遙頗覺奇怪。幾經要求,聖姑才答應讓李逍遙進入房間一探林月如的現況。沒想到躺在陰暗房間一角的林月如,身體雖然已經冰冷,但竟沒有發生任何死後該產生的變化,就像個逼真的玩具娃娃一般靜靜地躺著。

「月如她……怎麼會這樣?」

聖姑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不管李逍遙怎麼追問,都沒說什麼。那高深莫測的樣子,使李逍遙隱約感到似乎還有一線生機,但只是聖姑不願明說罷了。

有時李逍遙睡至半夜,便會突然驚醒,總要奔至趙靈兒的睡處,親眼確定她還有呼吸,才能放心。接下來的漫漫長夜,卻再也無法入眠,若是不做點什麼,似乎就無法安心。

雖說有仙藥可以救回趙靈兒與她腹中的孩子,可是金翅鳳凰蛋、火眼麒麟角二物,並不是凡夫俗子可以取得的,李逍遙數度追問聖姑,聖姑就是不告訴他金翅鳳凰所住的靈山神木林以及大理城麒麟洞在什麼地方,他也不能就這樣貿貿然地到處亂找。

數日以來,李逍遙的傷勢漸見好轉,一日,聖姑才拿著一方陳舊的紙卷走來,道:

「李逍遙,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去走走啦!」

李逍遙望著那紙卷,道:「這是什麼?」

聖姑笑而不答,看著李逍遙將之展開,竟是通往靈山神木林的地圖!

李逍遙喜出望外,道:「我可以去找金翅鳳凰蛋和火眼麒麟角了?多謝聖姑!」

聖姑道:「先別高興得太早,這只是神木林的地圖而已,火麒麟洞在大理城,現在局面不大平靜,等你過一陣子再去吧!」

李逍遙問道:「大理城的黑苗和白苗二族,何時才能不戰?」

聖姑道:「這嘛……唉!」

見聖姑嘆息不語,李逍遙便知道了答案,道:「黑白二苗的戰爭已是常事,想等到局面平靜,不知要等多少年,我還是想闖一闖……」

「你別傻了,」聖姑道,「你身手還不錯,可是憑著這點小本事,就想闖進大理城,你當苗族沒人了嗎?」

「我總不能傻傻地等下去啊!」

李逍遙說得也有道理,聖姑只好冷笑一聲,道:「除非你說服我你能進入大理,還可以全身而退,否則我是不會告訴你大理城怎麼走的。」

這幾天李逍遙已經很清楚聖姑的脾氣,她雖然和藹,可是她不想說的事情,不管別人再怎麼死求,她也不會改變心意的。李逍遙只好道:

「那……好吧,我先去取得鳳凰蛋再說吧!」

聖姑嘉許地點了點頭,道:「去吧,這兩個丫頭,不必你擔心了,我會看著她們的。」

李逍遙道了聲謝,聖姑已為他準備好行囊,讓李逍遙帶了上路。行囊之中除了衣糧等物之外,還有那把李逍遙從家中帶出來的木劍。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何想帶這累贅之物,或許是相隨已久,不忍相棄,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原來神木林離此並不遠,李逍遙照著地圖而行,一兩日就已經進入一處密林,樹木茂盛得幾乎無路可走,樹林內不但陰暗,而且寒冷,只有點點陽光,從交錯重疊的枝椏間篩落。

李逍遙靈巧地在滿地虯結突出的樹根間穿梭前進,一面觀察著,忍不住想道:

「這裡到處都是樹,想要找到神木,豈不是有如在沙堆中找一粒指定的沙一樣困難嗎?」

可是為了趙靈兒,就算再艱難,他還是得咬著牙找出神木來。李逍遙突然想起聖姑曾經交代過他:金翅鳳凰喜歡在巨樹頂端築巢。那麼或許自己立足於高處,就有機會看見金翅鳳凰的蹤跡。至少是比在地面上找的機會高得多了。

打定了主意,李逍遙便足尖一點,竄上樹身,幾下手足並用,已迅速攀至其中一棵巨木的高處,抓住樹枝身子一彈,已然立在茂葉之間。李逍遙眺望著,但只見重重疊疊的枝葉,根本還是無法見到清楚的整個樹林,看樣子還要再爬高一點。
李逍遙借枝攀緣,身子越爬越高,眼前也越來越亮,突然頭一伸,已穿出茂葉之間,看得見整片樹林了。

一望之下,不由得他心中大聲讚嘆,這片樹林前後接連,遠遠望去,綿延不盡,有如一片滾滾綠海,千傾碧濤,極為壯觀。

不遠處有一株最高的樹,卓立於樹海之上,頂端卻是光溜溜的並無枝葉,陽光照射下,似乎隱隱反射出一層燦光。

李逍遙心中大為振奮,認定了方向,便足點枝稍,飛快地朝那最高的神木奔去。

神木近在眼前,筆直矗立,近看更加宏偉,李逍遙見樹幹上光溜溜的,全無立足之點,更無法以輕功借力登上,該怎麼攀上神木頂端確實是個考驗。

看來還是得試試半生不熟的禦劍之術了,李逍遙真氣一振,長劍應聲出鞘,身子一翻便已穩立於劍身之上,以真氣排空直升!

正當他破空而上之時,遠方傳來一陣嘹亮的尖唳,響遍了整個天空。李逍遙一分神,劍勢一墮,差點就立身不穩,及時運轉真氣,才又重新立住了腳步,劍也已飛昇至巢邊,李逍遙翻身穩立,手臂一伸,截下了劍反手收回鞘內,動作比從前俐落許多,簡直不可道以裏計。

方才那陣簡直要叫斷天際的長嘯,不知發自何方,李逍遙張望了一會兒,不見任何異狀,才低頭看著腳邊的巨巢,巢內的羽絮比尋常的鳥羽還要大上十倍,雪白輕柔的羽絮根處,隱透出一些金光,燦然可愛。

在柔絮之間,隱隱埋藏著幾道光輝,李逍遙輕輕撥開一看,除了一顆金色巨卵之外,旁邊還有顆發出藍光的珠子。李逍遙隨手拾起那顆珠子,只覺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這珠子的外形,與之前他所得到的雷靈珠,不是十分相似嗎?

當李逍遙舉起這顆珠子細看時,原本寧靜的天空,微微扯起了一陣輕風,風一陣比一陣緊,而那尖嘯聲,更近地響了起來,也更加尖銳刺耳。

李逍遙轉頭一看,竟見到一抹金雲快速地逼近,等近到可以分辨出那是一隻五彩的燦爛巨鳥時,巨鳥已彌天蓋地地遮住了上空,朝李逍遙撲來。

李逍遙大驚,不假思索地一掌擊去!巨鳥身子輕偏,輕易閃過李逍遙的掌氣,兩爪直襲過來,眼看就要抓住李逍遙,李逍遙不假思索,抱住了鳥蛋,便急忙禦劍而飛,及時錯開兩隻尖銳如勾的爪子。

淩飛在半空之中,李逍遙才看清了那頭巨鳥雙翅金光爛然,威風凜凜,長長的尾翼在陽光下五彩繽紛,簡直美得讓人目眩。

那就是傳說中的金翅鳳凰,李逍遙幾乎看呆了。狂風中,鳳凰雙翼順著氣流一陣輕旋,又朝李逍遙襲來,李逍遙大驚,鳳凰蛋被竊,難怪金翅鳳凰怎麼樣也要追殺李逍遙,奪回金蛋。

金翅鳳凰追襲過來,李逍遙及時提氣迴轉,腳下七星劍登時便提高數尺,掠飛過金翅鳳凰之側。突然間一陣急風撲面刮來,差點將李逍遙掀落,李逍遙兩腳踉蹌,一個重心不穩,手中金蛋便拋了出去。

「啊!」

李逍遙一聲驚呼,突然不知何方竄出一道灰影,準確地接住下墮的金蛋,一瞬間便掠飛而過,消失在茂密的葉影之中。

李逍遙冷汗涔涔,一方面慶幸金蛋沒有打破,一方面卻更擔心金蛋落入誰手,萬一是隻猴子,將鳳凰蛋給吃得連殼都不剩,那就更加糟糕了。

李逍遙尚未自驚慌中回過神,金翅鳳凰的怒唳刺耳地逼近,李逍遙根本還不及回頭看清金翅鳳凰的來勢,已被那股巨大的氣流當頭掀倒,身子騰出狹隘的劍刃,頓時兩腳落空,墜落直下!

他只感到整個身體像是被無邊的氣流給吞噬了一般,不停地往下被吸去,最後的驚叫,也呼嘯的狂風給吞沒,消失在一片碧濤之間。

李逍遙眼前一黑,便去了知覺。

迷糊之間,李逍遙渾身都被無邊的痛楚給包圍著,從每一根指頭到毛孔,無不像被撕裂了一般,動彈不得。腦中一片混頓的他卻很快想到:自己從高處摔了下來,八成是全身都支離破碎了,才會這麼痛。

就在他半昏半醒之中,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按在他額頭上,李逍遙正疑心這是錯覺,卻在恍恍忽忽中看見了趙靈兒的臉。
他彷彿看見趙靈兒擔心的面孔,那雙美目中,盈盈漾著柔和憐恤,就像她平常那樣溫柔可人。但是李逍遙無法發出聲音叫她,只能在朦朧之間看著她。趙靈兒跪坐著,雙掌合十唸咒,一道耀眼的亮光從她掌心間散發了出來,緩緩籠罩在李逍遙身上。這股光輝罩住李逍遙全身之後,李逍遙只感到身上像是被雲朵包圍住了一般,輕飄飄的,十分舒服,就連痛楚之感也像退去的浪潮一般,漸趨平靜。

難道自己死了,和趙靈兒一起上了天堂了嗎?如果是這樣,那麼他不會再放開趙靈兒的手!

當他一睜開眼,一能動彈,便抓住了那雙手,喚道:「靈兒!」

手中果然真實地握住一雙柔軟的小手,李逍遙逼把就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坐了起來,道:「太好了,靈兒!妳沒事了……我……」他卻一把被推了開,緊接著『叩』的一聲,額頭上接連被敲了好幾下:「喂喂喂,你頭腦是不是摔壞啦?」

「靈……?」李逍遙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只見眼前的女子滿臉通紅,雙眼怒瞪著他,道:

「人家……人家好心救你,你卻……哼!」

「抱歉,真是抱歉,我一時迷糊,將妳看錯為另一個人……」李逍遙連忙解釋。

她清脆的聲音怒氣未歇:「好心救你,你卻輕薄人家!你們漢族的男人,個個這麼下流,還是讓你死了乾淨!」

那聲音雖嚴厲,卻帶著幾絲甜意,令李逍遙在愧歉中竟感一絲旖旎。也在這時,他才從摔傷的昏沉中完全清醒,看清面前少女的相貌,不知為何給了李逍遙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她嬌小的身上穿著青色絲織的苗族服裝,那張年幼嬌麗的面孔,突然間喚醒了李逍遙的回憶,這名少女,正是他在前往仙靈島時,遇見的小苗女!

「啊,是妳……?」李逍遙一下子整個人都嚇醒了,當初他被這名小苗女整得半死不活,還差點死在她手上,此時仍心有餘悸,不禁退後了幾步,有些戒備地看著她。

那小苗女殷然一笑,玩著頭髮,笑道:「我只是說說,你還以為我真會讓你死?嘻!」

李逍遙勉強一笑,道:「這個嘛……妳那頭蠱神叫什麼名字,我還真的忘了,所以妳不必殺我了吧……?」

小苗女瞄了他一眼,道:「我要殺你,你早就不知死多少遍啦!」

李逍遙一時之間聽不出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她起了身,抱起地上的金蛋,殷然一笑,便要離去。

原來在半空中接住金蛋的就是這個小苗女,李逍遙連忙起身道:「請等等!姑娘,那個金蛋是我要的……」

小苗女轉頭道:「這是我們族人的守護聖獸生的蛋,你說要就要?我偏不給!」

「我得用它救人,就算是聖獸,也只能冒犯了。」

小苗女笑道:「你連自己的命都差點沒了,還救人呢!」

李逍遙道:「我就算付出性命,也要取回這個鳳凰蛋,請妳還我!」

小苗女笑道:「唉呦,你雖拿到了,卻失手砸了,還不是一樣沒有?我接住了,自然歸我。」

她刁鑽如昔,所說卻句句有理,但是此時也不是跟她講道理的時候,李逍遙反手按劍,沉聲道:「這是要緊之物,我說什麼也要到手,請妳歸還!」

小苗女反而笑嘻嘻地迎了上去,道:「你學會了劍,好大本事,我不還又怎樣?你會殺我嗎?」她那有恃無恐的樣子,反倒令李逍遙猶豫了起來。

李逍遙想起自己由極高之處摔了下來,現在卻毫髮無傷,這當然不是幸運而已。難道,是眼前這個小苗女救了自己?回想起恍忽之際,看見她施法唸咒,那感覺竟十分熟悉,以致於把她錯認為趙靈兒。

李逍遙道:「難道是妳……用還魂咒救了我?」

小苗女奇道:「你也知道這法術?」

李逍遙道:「我妻子也曾以此法救了我,卻因此大受損傷……」一面說著,李逍遙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笑言晏晏的小苗女,她怎麼一點也不像使用過還魂咒的樣子?

小苗女笑道:「那是她學得不精,也敢拿來救人哪?真是不要命了。」

言下之意,她精通這個術法,因此才能渾若無事,李逍遙不由得對她的來歷更感可疑。從前她執意要上仙靈島,一聽李逍遙說到苗人,就要殺李逍遙,而不久之後,仙靈島上發生滅島慘事,這名小苗女當時身在何方?她會不會也是兇手之一?
一時之間,李逍遙弄不清她究竟是敵是友,也對她多了三分戒備之意。小苗女卻恍若未覺,睜著一雙明眸,認真地望定了李逍遙,問道:「那靈兒又是誰?」

「是我妻子……」

「你把我認錯成你的妻子?」

李逍遙一窘,道:「是的,真是失禮,請妳包涵……」

小苗女面無表情地問道:「我跟她真的長得那麼像?」

李逍遙忙道:「不,並非是容貌……而是方才姑娘對在下所施的救命法術,造成在下的錯覺。」

「原來是這樣……」

她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李逍遙一想到她的古怪,再想到她不知與仙靈島的血案有什麼樣的牽扯,李逍遙就中心惴惴,怕她會出什麼怪招對靈兒不利。對於自己居然說出了靈兒的名字,他此時真有些後悔,便問道:

「欸……我還不知妳叫什麼名字,能不能告訴我?」

小苗女望著他,道:「你要知道我的名字?」

李逍遙連忙道:「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要是像她的蠱神那樣不能亂說,李逍遙這樣問就等於是觸犯大忌了,江湖果然是難走啊!回想起從前以為要苗人相處,只要換上苗人的衣服就可以,李逍遙才知道以前自己真是天真得過份。

不料,小苗女說道:「我叫阿奴。」

「阿……」他差點要說出口,及時收住,小心地問道:「可以說嗎?」

「當然可以,名字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逍遙鬆了口氣,道:「原來妳叫阿奴……妳就是阿奴?!」

李逍遙失聲叫道,阿奴望著他,奇怪地問道:「怎麼啦?」

李逍遙道:「我識得蓋羅嬌,她說過妳!」

「你見過師姐了?」阿奴笑問,「她有沒有說我壞話?你說給我聽!」

這樣一來,阿奴應該是友非敵了,李逍遙正要放心,但見她抱著金蛋,還在說這無關緊要的小事,不知道若是不跟她閒扯,她會不會就把蛋給砸了,令李逍遙一顆心既提不起又放不下,不知如何是好,道:「她沒說妳壞話,既然妳是白苗的人,那麼就把金蛋給我吧,我相信妳師姐不會罵妳的。」

阿奴笑道:「你就是只想把鳳凰蛋騙走,你說你要鳳凰蛋救人,什麼人這麼重要?」

李逍遙道:「救靈兒……我的妻子,也就是……妳師姐說的公主什麼的……。」

阿奴一怔,原本笑盈盈的臉上,變得有些奇怪:「公主成了你妻子?她叫靈兒?」

李逍遙點了點頭,嘆道:「她已經懷有身孕,卻因故受了重傷,我一定要鳳凰蛋殼和火麒麟角來救活她們母子的性命。」

阿奴不知在想什麼,花瓣似的小嘴緊閉,挑了一下眉,道:「不行,現在鳳凰蛋不可以給你!」

李逍遙一急,道:「可是她……」

阿奴打斷了李逍遙的話:「小鳳凰是不能殺的,你要的只是蛋的殼,要也得等小鳳凰孵出來才成!」

李逍遙道:「嗯……那還要多久?」

阿奴道:「你放心,不會拖太久的。」

「這……好吧。」

李逍遙萬分無奈,可是想起聖姑也交待不能傷害聖獸,萬一他為了殼而弄死了蛋裡的雛鳳,犯了苗族之忌,恐怕聖姑也無法救趙靈兒。

此時,天邊又傳出一陣尖厲的長嘯,顯然是金翅鳳凰找不到蛋,所發出的悲鳴,令李逍遙心裡隱隱感到愧意。李逍遙仰頭看著無邊的樹枝交錯,嘆道:「好不容易把鳳凰蛋拿下來了,要再放回去,恐怕還要難上一百倍呢!」

阿奴笑道:「你若放得回去,我可真的要稱你一聲大英雄、大高手啦!」

李逍遙沒好氣地說道:「不放回去,怎麼等小鳳凰孵出來?」

阿奴道:「呵,你放回去,金翅鳳凰也不要了,會把蛋給拋出巢去呢!」

李逍遙吃了一驚,道:「為什麼?」

「這蛋給你摸過了,給我抱過了,上面都是人的氣味,金翅鳳凰會把這蛋當成入侵者給趕出去的。」
「那怎麼辦?鳳凰孵不出來,豈不是糟了……?」

阿奴笑道:「我來孵麼!不然怎麼辦?」

李逍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顆蛋……妳孵?」

阿奴道:「我自有方法,而且我也不是白白送你蛋殼,你得幫找一件東西。」

李逍遙問道:「什麼東西?」

阿奴笑道:「跟我走,不就知道了嗎?」

她說完,也不等李逍遙,便徑自往前走去,李逍遙抓了抓頭,無可奈何地緊隨在她身後。

李逍遙問道:「我們去哪啊?」

阿奴指著前方,道:「這個樹林裡有處隱密的樹洞,洞裡藏有妖怪所藏的寶物,我要你跟我去找一件東西。」

她不想說找什麼,李逍遙便也不多問,跟著她走。她對這到處都是樹的密林十分熟悉,走起來毫無滯礙,身手靈巧得像是穿梭在樹林間的綠色精靈一般,令人見之忘倦。李逍遙忍不住問道:

「我聽妳師姐說……妳也對付過黑苗,是不是?」

阿奴笑道:「師姐是不是笑我好沒用,連殺人都殺不俐索?」

李逍遙一怔,看她小小年紀,嬌美可愛,沒想到說起話來卻這樣視人命如草芥,令李逍遙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李逍遙道:「黑苗和妳們白苗,為什麼要這樣殺來殺去?」

阿奴道:「多殺一個黑苗,我們白苗就多一個機會可以活,那當然是殺得越多越好。」

李逍遙道:「是這樣嗎……?對了,那天在仙靈島上……」

阿奴笑道:「那天在仙靈島上,你連滾帶爬,落荒而逃,想不到現在這麼有本事啦,哈哈!」

李逍遙問道:「妳是怎麼離開仙靈島的?」

阿奴笑了一下,道:「我有好幾百種法子離開,倒是你,又怎麼脫身的?」

李逍遙大概地說了一些當時的情況,阿奴聽了,才笑道:「原來如此,那時我在島上迷了路,等我找到水月宮時,公主已經被抓了,姥姥也半死不活的,我見到沒有活口,心裡實在恨透了你,我還以為你是黑苗的奸細……」

李逍遙不語,自己雖然不是奸細,但是卻確實是被那名黑苗的高手所利用,才會破了水月宮入口的陣局。從前他服下忘憂散,不記得島上的事,但見了趙靈兒的真實體態,而回想起種種過去時,他也想起自己所造成的這場浩劫,因此李逍遙心頭格外沉重,只是默然不語。

阿奴道:「我好不容易才離開仙靈島,到你家去找你,你已經不知逃到哪裡去了,我聽一對姐妹說你要去苗疆,就追了上來……」

「妳一直跟在我們身後?」

阿奴笑道:「我沒那麼大本事,我在你們漢人的地方,老是被注意,沒法子暗中行事。再加上黑苗見了我就追殺,我也沒那個空去找你,否則那時我見了你,一定會殺的。」

李逍遙才知道這一路除了兇險之外,暗中還藏了這個可能的殺機,自己完全沒有提防到阿奴,卻還能活到現在,或許真是福大命大。李逍遙鬆了口氣,道:

「還是問清楚再殺,否則誤殺好人,可不大妙。」

阿奴嘻嘻一笑,道:「誤殺也就罷了,誰沒有錯殺過幾個人?」

李逍遙嘆了口氣,道:「妳這想法不大對,千萬不能這樣想。」

阿奴回頭望了他一眼,眼裡的笑意有幾分輕視,似乎是覺得李逍遙太過優柔寡斷,但她並沒說什麼。繼續向前走了一會兒,兩人停在一株大樹之下。

這株樹幹底下有個巨大的黑洞,有如一個大門一般,兩個人走進去都沒問題,探頭望裡面望去,竟是一條通路,不知通到何方。

李逍遙道:「這是什麼地方?」

「跟我來就是了。」阿奴率先走了進去,胸有成竹的。

李逍遙和她並肩走了進去,地面高低不平,有時是土,有時卻是突起的樹根,一不小心就會絆倒摔跤,越走進去也就越暗,終至伸手不見五指。

李逍遙道:「我看不見!」

阿奴笑道:「對不住,我忘了。」

說著,她便一把拉住李逍遙的手,繼續往前走。被她的小手握著,她既不感到羞澀,李逍遙也落得大方,把男女授受不親的尋常規矩給拋棄了,問道:「妳們苗人在黑暗裡都看得見?」
阿奴道:「那也未必,這是要練的。小心腳下!」

李逍遙一個不留意,差點就被絆倒,連忙穩住。

阿奴道:「這地面不大好走,我牽著你,還是要跌跤的。」

李逍遙苦笑道:「我自小跌慣了,跌個幾跤沒關係,妳帶著鳳凰蛋,可千萬不能跌跤。」

「你可真好心,可惜不是怕我跌疼了,是怕蛋跌壞了。」

阿奴笑嘻嘻地說,語氣中玩笑的多,埋怨的少。但李逍遙還是習慣性地笑道:「妳跌了我也心疼!」

阿奴笑道:「我就說漢人男子輕薄,等一會兒跌死你是真!」

她鬆了手,李逍遙一驚,什麼都看不見了,忙道:「妳放開了,我可跟不上妳,沒法子幫妳拿東西了!」

眼前濛濛地閃出一陣輕光,李逍遙眨了眨眼,但見阿奴手上捧著那鳳凰蛋,金光照著她的臉,更顯得嬌美欲滴。

「瞧,不是有燈了嗎?」阿奴說道。

鳳凰蛋殼發出的金光,原來如此燦爛,還能隱約照出身邊的事物,果然是件奇珍。李逍遙卻不無幾分憂慮,道:

「可是……萬一不小心把蛋摔破了……」

阿奴道:「所以咱們要小心些捧,走慢點沒關係,跟我來。」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阿奴捧著鳳凰蛋,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李逍遙張望著周圍,這通道全是木紋,不知有多深多長,散發出濃冽的木香。

這片神木林底下交錯盤結的樹根綿延不盡,一般人若是走了進來,只怕會在裡面迷路,困死此地。阿奴停下了腳步,道:「你瞧!」

前方已沒有路,而是一個洞穴,陳列著幾只箱子,其中一隻裝飾特別華麗,堆放在中央。阿奴毫不猶豫地走向那個最華麗的箱子,輕易打開了它。原本興奮得微微發紅的臉上,突然轉為失望之情。

阿奴恨恨地說道:「可惡!昨天明明看見他放在裡面。怎麼是空的……?」

李逍遙感到有點不大對勁,忙問道:「你說誰把東西放在裡面?這個洞穴是有人的?」

阿奴理所當然地說道:「是呀,昨天我潛進來過一次,確定東西就在這裡面,可惜那個魔頭太厲害,我鬥不過。不過,若是加上你來助陣,那就說不一定了。」

李逍遙道:「原來妳是找我來當打手的?」

阿奴笑道:「能夠打敗聖獸金翅鳳凰的人,功夫應該不會輸給區區一個妖怪。」

李逍遙苦笑著問道:「妳倒底要找什麼東西?」

阿奴望向李逍遙,嘆道:「罷了,告訴你也無妨,我在找水靈珠。」

「水靈珠?」

「嗯,今日我瞧見那魔頭外出,想不到他居然把東西拿走了,可惡!」

說著,阿奴將其他幾個寶箱一一開啟,有些東西她看也不看,有些卻順手就放進她腰邊的囊袋中,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妳還要找什麼?」李逍遙有點不安地問。

「咱們不能白跑一趟,反正這些都是妖怪搜刮來的,不拿白不拿!」

原來不為什麼,李逍遙苦笑連連,暗想萬一那個妖怪很高強,自己卻沒來由地被阿奴拖來當打手,可真是冤枉到家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妖怪?」這個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好。 

阿奴道:「那個妖怪外表看起來是個道士,不過,他是這神木林的千年陰氣變的木精,自稱木道人。他最喜歡四處收集奇珍異寶,得不到就用搶的。」

「他要奇珍異寶做什麼?」

「不為什麼,奪到了就堆在這個樹洞裡面,什麼也不做。」

「啊……?」

李逍遙不禁獃住,這樣的怪物習性,令人匪夷所思。

阿奴似乎已經搜刮得滿意了,這才起身,道:「走吧,木道人把水靈珠帶走了,我們在這裡也徒勞無功。」

「可是妳主要的目的不是水靈珠嗎?」

「當然,不過我們拿了他這麼多東西,他非自己來找我們不可,那時不就可以向他奪水靈珠了嗎?」她一拍李逍遙的肩膀,道:「到時候可是一場大戰,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喔,木道人是很厲害的!」

「什麼?」

阿奴居然打定了主意把李逍遙給推上第一戰線,李逍遙原本就答應她幫她取她要之物,但是一想到她這樣笑嘻嘻地把自己推出去對付一個似乎很難纏的妖怪,李逍遙也有點不安。

阿奴轉身往外走,李逍遙也跟著她走出洞穴。進來時感覺好像這條樹洞地道很長,走出去時竟感覺上不是那麼久,也許是已經走過一次了,有了點心理準備。望著遠方入口的光芒照在阿奴身上,李逍遙感到阿奴雖是蓋羅嬌的師妹,或許將來會比蓋羅嬌還要有能力,不管是她取物於妖,或是指揮運用人,果斷大膽的行事方式都頗有大將之風,不讓鬚眉。偏偏卻是這麼一個看似嬌稚可愛的女娃兒,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兩人走出了樹洞,阿奴笑道:「雖然水靈珠沒找著,卻賺了不少好東西。」

李逍遙問道:「妳要的水靈珠,應該是什麼樣子?」

阿奴道:「其實我也沒見過,我是聽我阿娘說的,水靈珠差不多有姆指這麼大,是水藍色的,外面會自然透出一股子水氣,所以一摸到就會覺得涼涼的。」

李逍遙感到滿熟悉的,想像了一下,笑道:「嘿……照妳這麼一說,好像是我小時候常玩的彈珠。」

阿奴白了他一眼,道:「胡說八道了!」

她直往樹林外走去,李逍遙忙問道:「現在妳又要去哪裡?」

阿奴道:「你不是還要找火眼麒麟角嗎?」

「是啊!」

「在小鳳凰生出來的這段時間裡,我可以先帶你去取火眼麒麟角。」

李逍遙喜出望外,道:「妳知道麒麟角在哪裡?」

阿奴殷然一笑,「跟我走就對了。」

想不到自己可以這麼順利地接連獲得二物,一想到趙靈兒有救,李逍遙簡直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此刻不要說對付木道人,就是阿奴還要他去對付什麼火道人水道人,李逍遙也都願意全力以赴的。

連麒麟角都有著落了,李逍遙心情大為輕鬆,與阿奴邊走邊問道:「妳要水靈珠做什麼?」

阿奴一笑不答,李逍遙本來就是個逗人說話的高手,故意道:「嗯,我來猜猜,妳要練高段的法術,對不對?這個水靈珠,就是給人練妖法的法寶……」

阿奴怒色驟現,道:「什麼妖法?你不知道就別亂講!我要找水靈珠,是要用來救人的!」

「救人?」

阿奴長嘆了一口氣,道:「告訴你也不要緊,我們苗疆鬧大旱災,很久很久都沒下雨了,河水都已乾涸,食物也快吃完了,再不找到水靈珠引來大水,恐怕大夥兒都要完了。」

原來阿奴要找水靈珠,是有這樣的用意,而木道人私藏水靈珠,只是滿足無聊的私慾,那李逍遙當然是非幫阿奴找到水靈珠不可。就算不用金翅鳳凰蛋殼交換,李逍遙也會幫忙她的。

見到阿奴稚氣的臉上,憂色沉重,李逍遙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安慰她,便問道:「苗疆鬧大旱的事,我也聽說過,可是這可能只是天不下雨,或是河道淤塞,妳們不想法子通河或是找水,卻找這顆珠子,一顆珠子能解決旱災嗎?」

阿奴說道:「那是你不懂,水靈珠是有法力的!」

阿奴停了一下,悠然回想著,道:「只要有了五顆靈珠,白苗一定可以重振往日風光,重建往日富裕安樂的南紹國威!」

李逍遙想到自己現在手上也有幾顆靈珠,趙靈兒也沒說過這些靈珠是否有什麼用,但似乎是十分重要之物,便問道:「妳說的是五顆什麼樣的靈珠?」

阿奴道:「苗族相傳,很久很久以前,北方的蠻族侵略我們苗族……」

「北方的蠻族?」李逍遙好奇地問道。

阿奴道:「怎麼?這很奇怪嗎?」

「我聽說中原以外的異族,北方是狄,西邊是戎,東邊是夷,南邊才是蠻,妳的北蠻是什麼地方?」

阿奴撇撇嘴,道:「我們可不管你們漢人怎麼說的,我們只知道那是我們北邊的敵人,我們的書上叫他們蠻子。」

李逍遙對南方的異族並不是很瞭解,事實上在南方因為地勢崎嶇,高山惡水,交通不便,地方與地方之間往往隔絕不相往來,故而產生了許多與外界隔絕的民族,漢人統稱他們為蠻,實際上是包含了數不清的族類,多半以族長做為首領。從前三國時代,諸葛亮南征,深入黔地,雖曾經以七擒孟獲收了許多南蠻之心,但事實上在蜀書中,南方從來是作亂不斷,終蜀漢之世,一直是個令朝廷頭痛的地方。阿奴所說的蠻,或許正是其中強大的某一族,因為在南紹國的北方,所以苗族的傳說中才稱他們為北蠻。
阿奴續道:「那時蠻人與我們發生戰爭,起初蠻族被我們打敗,落荒而逃,過了一年,蠻族又來了,這回他們的法師作法,召來了許多怪獸對付我們苗人。有的怪獸會吃人,不但吃了人,還破壞了我們的田地家園;更有的怪獸會噴火,一噴火就可以燒死一大群蜂湧而上的勇敢苗人武士,還有的掀起怪風,有的四處散播毒氣……」

阿奴輕輕嘆了口氣,續道:「我們知道勝不了,便全躲在地下,每人滴出一滴血,讓我們的教主祈禱通達天上的神明,天帝果真聽見了,祂派了水、火、雷、風四神,和魔女旱魃下凡來對付怪獸……」

李逍遙聽她的口還是很沉重,道:「天帝派出神來救你們,那很好啊,你們一定打勝了吧?」

阿奴道:「是的,水、火、雷、風四神和魔女旱魃很快打退了怪獸,怪獸被趕回蠻人的地方,反而造成蠻人的禍害,把蠻人攻打得潰不成軍。」

李逍遙笑道:「活該,蠻人真是作法自斃!」

阿奴道:「可是,打退怪獸的天神們,見到南紹這麼美麗,風花雪月,四時如畫,這些神都不願意回到天上了,他們就在人間嬉戲玩樂,造成南紹更大的浩劫!天雷地火燒光了地上的草木,乾旱和饑荒餓死成群的牲畜,然後洪水又淹沒了整個大地,苗人和蠻人都失去了家園……」

李逍遙一怔,沒想到會是這樣。如果受到異族侵淩,可以求神助,那麼被神侵淩,還能怎麼辦呢?

阿奴的聲音緩和了下來,說道:「還好,有位人形蛇身的巫女出現了,她和我們苗人自古以來就祭拜的女媧神像一模一樣,她獨自奮力誅殺了水、火、雷、風四神,還打敗了旱魃,將她給封印起來。她將這五個神所造成的災禍給平息了之後,還重新幫我們開闢出豐沃的農田,引來順暢的溪流,讓我們可以重建家園,重新過著安穩的生活。」

李逍遙聽得鬆了口氣,想到趙靈兒也是人形蛇身,書中仙說她是神族之後,那麼她果然是女媧的族裔,就算不是人類,也是足以自豪的仁聖之後。

阿奴道:「女媧重建了苗族,她是苗人的母親,可是卻因為她以天神之尊殺了天神,天帝很震怒,不許女媧回到天上,讓她成了和人一樣,會憂愁,會病老,會生也會死。」

阿奴續道:「女媧就這樣留人間,受我們苗人俸養了。其實我們苗人本來就是信奉她的,是教主以法力迷惑許多苗人,大家才漸漸忘了尊崇女媧,可是女媧竟不記恨,還來救她的子民,苗人都知道錯了,她雖然不再是永生不死的神,我們卻依舊崇拜女媧娘娘,希望她永遠守護苗人。」

李逍遙問道:「那這與五顆靈珠有什麼關係?」

阿奴道:「那五顆靈珠,就是女媧娘娘以水、火、雷、風、魔女旱魃這五個作亂神魔的骨骸煉化而成的。」

「原來如此……」

「女媧以法力讓自己掩去蛇身,變成像人一樣,她嫁給一名智者,生下了下一個女媧娘娘的後代,也把五顆靈珠傳給了她,要她守護苗人。此後,女媧娘娘的後裔都要世世代代地以五顆靈珠的神力,保衛南紹的土地。」

「原來如此……可是那後來五顆靈珠又怎麼會到處四散呢?」

就連女媧的後裔都流亡在外,那肯定是出了極大的變故。

阿奴似乎不大想說,過了一會兒才?道:「上一代的女媧後裔,是我們的女祭司,她平息了一場火災,引來了大水怪,她為了驅逐水怪,躍入水中決戰了七天,七天後洪水漸漸退去,可是女祭司不見了,黑苗的巫王到處找她,最後終於找到受傷沉重的女祭司。巫王救好了女祭司之後,就娶了她作為巫後,還生下了公主。」

「可是有一天不知為什麼又起了大水災,大家求巫後以五顆靈珠治水,巫後才說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五顆靈珠遺失了。」
李逍遙聽了,也感震驚,這五顆靈珠代表的是女媧後裔的神力,一旦遺失,也可以說是女媧後裔這個尊貴身份的失去,巫後會有什麼下場,是思之令人驚心的。

「那……巫後怎麼辦?」

阿奴道:「我不很清楚,我娘她們那一代的貴族還知道一些,我就都不知道了,就連師姐也不跟我說!我只知道後來巫後和公主就不見了,巫王又信任起教主,崇拜起天帝,女媧神殿只在白苗還有幾座,黑苗那裡把女媧神殿裡的女媧像都給摔壞打碎,殿堂也都改成了拜月教主的祭壇。」

阿奴恨恨地?道:「可恨的拜月教主,還挑撥黑苗與白苗的不合,反正黑苗忘恩負義,不顧女媧娘娘的恩澤,也早已失去了做為女媧子民的資格!」

李逍遙喃喃說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個典故……」

「嗯,所以我非找回這五顆靈珠不可!只要我們找到了五顆靈珠,交給公主或是巫後,那時就可以滅了黑苗,見了就殺,別留下那種骯髒的血,南紹只要留下我們白苗,由我們白苗來永遠尊奉女媧娘娘就夠了!」

望著阿奴稚氣的臉,說出這樣偏激仇恨的話,令李逍遙有點憂心。阿奴年紀幼小,本事過人,這樣的人都不免有些偏激桀傲,阿奴自不例外。但李逍遙也知道自己這個外人若是多勸,反而會引她反感,不如先得其心,再慢慢緩和她的想法。再說,他也真的很希望女媧的後裔能得到該有的尊重,只要及早找回了五顆靈珠,可以說就成功一半了。

阿奴道:「我好不容易追查到,水靈珠落在木道人手中我一定,我一定要奪回來!只要有了水靈珠,以水靈珠祭天,就可以解決這場大旱,救苗人的性命。」

李逍遙想起在金翅鳳凰的巢中的那顆珠子,和雷靈珠十分相似,便拿了出來,道:「那麼這個呢?這是什麼珠?」

他手上的靈珠一拿了出來,阿奴看了,微微一怔,道:「這是你在鳳凰巢中拿的?」

李逍遙點了點頭,來沒說什麼,遠方隱隱傳出低沉的呼嘯,像某種喑嗚嘶吼,仔細一聽竟是風聲。

阿奴道:「這是風靈珠,不是水靈珠……」

「風靈珠?」

「是金翅鳳凰放在巢中保護金蛋的,你讓風靈珠見了光,引來大風,金翅鳳凰就知道蛋被人動過了,才會馬上回來攻擊你,你快收好。」

李逍遙連忙將風靈珠收回懷中,卻在此時,高處的枝椏一陣晃動,驚起大片的飛鳥尖唳!

「啊,怎麼回事?」

李逍遙和阿奴正要仰頭看,眼前驟然間千花萬葉,竟是無數細枝朝兩人射落!

李逍遙不假思索,拔劍疾舞,護住了自己和阿奴的周身要害,一時之間只見殘葉飛枝,簌簌噴射向四面八方。極快的劍法所引起的陣陣劍風,甚至激得腳邊落葉旋捲了開去。

不知過了多久,淩利的細枝攻勢才停,李逍遙倏地收劍,橫在身前,隨時準備再面對新一波的攻勢。

細碎的金鈴聲,遠遠地盪了過來,像濤浪一般,越盪越近。

「是木道人,小心。」阿奴在李逍遙身邊低聲道。

不知這木道人有多厲害?他能摧動萬枝千葉的暗器雨攻擊敵人,卻又神不知鬼不覺,讓李逍遙也無法查覺他的接近,足見內力過人。

猛然間背後風生,李逍遙隨手一劍刺去,削落一根樹幹,緊接著身旁數個方位盡是陰氣襲至,李逍遙接連刺出數劍,隨著身形上下奔竄,一一格下對方的十來招攻勢,一瞬間就身旁大空,他和阿奴身邊的樹木居然都已被削盡。

但是他還是沒見著木道人,木道人居然能不現其身,就攻得李逍遙只能守不能還擊,若是現了身,會是個多麼難以想像的高手?李逍遙不由得涔涔冷汗,滑落背脊。此時兩人身旁盡空,失去了掩蔽,更顯敵暗我明,李逍遙不假思索,一抱阿奴,便往前奔去。

卻聽見身後陣陣沉滯虛緲的笑聲,「呵呵呵……武功不差,小子,寶物留下,否則你們性命不保。」

「哼!」

李逍遙不加理會,突然間面前一枝橫到,差點把李逍遙絆倒,好在李逍遙身手靈活,足尖一點,便飛躍數十丈,但突然間又是颼颼急響,上下左右的樹枝同時往他們兩人刺來!
李逍遙大驚,正要出劍,不知何處飛伸而至的粗藤,「啪」地一聲擊中李逍遙的手腕,便緊緊纏住,扯住李逍遙的手。

「啊!」

李逍遙的手腕一被扯住,對方便用力一扯,將李逍遙拉偏了立足之地,李逍遙身子一滑,便懸空盪著,另一手還緊抱著阿奴,無法放開。

這下子兩人被困在半空之中,身上要害盡曝露在敵人面前,根本無法自保了。

這時,那低沉而無力的聲音,就在他們上方,得意地傳了出來:

「嘿嘿……你的劍很好,我要了。」

李逍遙握劍的手被粗藤綑著,負擔著兩人的重量,還要握住劍,無法反手握藤攀上,他只希望對方現身取劍,那麼他就能脫困了。

不料阿奴出了聲:「木道人,你稍等!他還有更好的寶物呢!」

那聲音冷冷地說道:「是嗎?反正殺了你們,不管什麼寶物,都是我的了。」

阿奴笑道:「有了寶物不會用也不成啊!不如我教你怎麼用,教過了之後,你再殺我們得了。」

李逍遙不知阿奴說這話的意思,有些緊張。

木道人聽了,半信半疑,傳聲道:「是嗎?是什麼寶物,妳拿出來我瞧瞧。」

阿奴道:「你不出來,怎麼看得到?」

木道人冷笑道:「呵……老夫不現身,也看得到,小娃兒,別再弄玄虛了,快拿出寶物來!」

阿奴的本意,是想騙木道人現身,再以巫術對付他,她會焚火之咒,相信可以燒得了木道人。可是木道人就是不現身,可見生性小心至極,阿奴知道自己再誘他現身,只會更令他起疑,只好道:「好吧,那你可得看清楚些。」

阿奴在李逍遙耳邊輕道:「你說你有雷靈珠?帶在身上嗎?」

李逍遙頗為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她,萬一阿奴竟是木道人一夥的,那又怎麼辦?但是此時身處危境,進退兩難,也只能信阿奴一回了。

李逍遙道:「在我腰帶裡的暗囊。」

阿奴伸手一探,果然取出雷靈珠。

此珠一出,李逍遙便感覺周遭的氣流隱隱沉重了起來,不知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雷靈珠?呵呵呵……小娃兒,妳說它該怎麼使用?」那聲音問道。

阿奴道:「你聽仔細了。」

說著,便捧著雷靈珠,閉目喃喃唸了一串咒語,隨著咒文吟頌,天空驟然間暗了下來,狂風怒捲,突然轟隆一聲,天邊響起巨雷!

一連好幾聲霹靂雷閃,越來越密集,阿奴大喝一聲,萬道雷電轟然襲至!

綑住李逍遙右手的藤突然間斷了,他們兩人急速墜落,李逍遙眼前白光激閃,雖不知發生什麼事,李逍遙本能知道不妙,抱住阿奴滾開數尺,便聽間耳邊陣陣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爆炸聲不斷。

李逍遙全身護住阿奴,只覺碎屑不斷噴在身上,打得他全身無處不痛。陣陣熱浪不斷捲來,幾乎要灼傷了他。

不知過了多麼久,炸聲方絕。李逍遙耳中嗡嗡作響,身上已經半點知覺都沒有了。

阿奴輕輕推了推壓在她身上的李逍遙,道:「你沒事吧?」

李逍遙慢慢抬起頭來,一望周遭,驚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方圓數十尺,極目所見之處,除了自己和阿奴之外,就是一大片的焦土與枯黑的焦枝。

「啊……」

李逍遙看呆了,阿奴推開了李逍遙,坐了起來,微笑道:「這果然是雷靈珠!」

「妳……妳做了什麼?」李逍遙說話結結巴巴的。

阿奴道:「我只不過用它引來了雷電,劈死了木道人。」

「什……什麼?」

阿奴道:「我也沒見過木道人,方才你和他對上,你的劍法這麼高明,木道人應該不是對手才是,可是他能隨意引用這神木林的樹木傷我們,我想或許木道人是沒有身體,需要順木而生的一個妖靈。所以只要確定它付在在附近的樹上,再引來巨雷,就可以劈它個措手不及!」

李逍遙鬆了口氣,道:「妳真是聰明,木道人死了,快找找水靈珠。」

「嗯!」

李逍遙正要起身在這片焦地尋覓,阿奴拉住了他,笑了一笑,道:「如果靈珠在這附近,我可以召喚看看。」
說畢,阿奴盤腿而坐,雙掌捏了個咒訣,便專心地唸起咒來,不一會兒,天邊劃過了一道金光,迅速地逼近,落在阿奴懷中。

阿奴大喜,拾起那顆珠子一看,滿臉喜色一下子就變成失望之色。

李逍遙雖沒見過什麼是水靈珠,但看這顆的樣子,顏色也不像,絕對不是可以救苗族生命的水靈珠。

「什麼嘛,竟然是金罡珠……」

阿奴嘆了口氣,隨手收起這顆珠子,轉頭對李逍遙道:「白忙了一場。」

李逍遙安慰道:「我相信妳一定可以找到水靈珠的,我會幫妳找。」

阿奴道:「要是鳳凰孵出來了,你拿到蛋殼了呢?」

李逍遙道:「我還是幫妳找,直到找到為止。」

阿奴喜道:「真的嗎?你可別只是說說。」

李逍遙道:「大丈夫一諾千金!妳為了救苗族的人,這麼辛苦冒險,我難道能不幫妳?再說我妻子也算是苗族的人!」

阿奴原本聽得喜形於色,一聽見他最後一句說到了『我的妻子』,神情頓斂,嬌稚的臉上竟顯出了幾分成熟的神色。

但是她馬上又恢復了平時笑瞇瞇的樣子,道:「那我們就說定了,你得陪著我找水靈珠,一直到找到為止!咱們勾勾手,發個誓!」

「好。」

李逍遙笑著伸出手來,阿奴和他的小指互勾起誓,看來不管是什麼民族,什麼地位,少女的約定方式都是一樣的。

阿奴歡喜地挽住李逍遙的手臂,就像小妹妹一般親睨依人,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回大理,我也幫你火麒麟的角,讓你妻子好起來。」

李逍遙感激地點了點頭,阿奴挽著李逍遙,邊走邊說道:「每次一說到要幫你救你妻子,你就高興得眼睛都會發光,真像個呆子。」

李逍遙道:「那是妳不懂,如果妳有了心愛的人,妳也會像我一樣的。」

阿奴道:「我懂的!我有很多心愛的人,我的師父,師姐,都是我心愛的人。」

李逍遙道:「不,這種心愛和我說的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呢?」

李逍遙道:「如果有一天,有一個人高興時妳就會跟著高興,他不在時妳就做什麼都沒意思,好像魂也不在身上,什麼都變成假的,命也少了一半,那時妳就知道了。」

阿奴抬頭望著李逍遙,怔怔地望了一會兒,才道:「或許吧!可是那樣多可怕!」

李逍遙道:「嗯,是有點可怕,就連快樂的時候,都好像不真實!」

見李逍遙神情有些憂鬱,阿奴便笑著岔開了話,跟他聊著大理城的種種,勾起李逍遙的興味。雖然聖姑再三叮囑他不可貿然前去大理城,但聖姑絕料不到會在半路殺出了阿奴,使得李逍遙的前往大理之路,便比想像中順遂了許多。

雖然大理城離此有數日之遙,一路之上有阿奴相伴,她臉上總是帶著那甜美的笑容,笑聲爽朗,言語嬌憨可喜,似乎永遠那麼天真開朗,連帶著讓李逍遙也放寬了心情,與她同行的這一路之上,絲毫不覺乏味。不知不覺,便已來到大理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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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對你說 不要離開我
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
孤單的時候 誰來陪伴我
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
天上多少雲飄過 地上多少故事成傳說
天廣闊 地廣闊
天地癡心誰能明白我
風中多少花飄落
雨中多少往事成蹉跎
風婆娑 雨滂沱
風雨中你卻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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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雲蝶戀雲蝶

戀戀雲蝶雲空戀

雲戀雲蝶蝶戀空

蝶戀雲空空戀蝶

~飛天寶寶豬~


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6-02 10:23 引言回覆
第二十六章 國脈如縷


  雲南大理的美景,向來聞名,所謂『上關風吹下關花,洱海月映蒼山雪』,乃是南紹『風、花、雪、月』四大名景。但是,越走近大理,李逍遙卻只感熱風撲面,沙塵蔽天,空氣中還有種幹氣,令人連呼吸都感到微微的刺痛。而且,放眼望去,除了大片的枯黃,間歇點綴著零星的綠意之外,死氣沉沉,實在難以想像這樣的地方也能住人。就連臉上總是帶笑的阿奴,眼裡也出現了沉重的意味,李逍遙方知大旱之事不假。

  阿奴不禁仰頭望著藍透了的天,喃喃說道:「唉……不知何時才會下雨?」

  李逍遙道:「我聽說雲南不但多雨,還多河川水流,就算長久不雨,也還有山上的積雪,還有澎湃的水井,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阿奴道:「山上的雪融到一半,都化進地下了;前兩年河川還能流,最近也都漸漸枯了,九年不雨,再多的水也要流光的!」

   「那……沒有水,怎麼栽種?」

  阿奴苦笑道:「誰還管栽種,如果連喝的水都沒有,那大家就要死了。」

  阿奴長嘆了一口氣,又說道:「如今大理城還剩下一口井有水,我娘規定了分配的法子,大家還能撐上一段時間。等到這口井都枯了,不是死在這裡,就是放棄家園,逃難到別的地方去,成為沒有家的人了。」

  阿奴甜美稚氣的聲音,說出這麼可憐的話來,令李逍遙十分不忍,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阿奴又道:「我聽唐鈺說……」

   「唐鈺是誰?」

  阿奴道:「是個漢人,住在我們這兒很久了,他讀過很多漢人的書,跟他說話還頂有趣的。」

   「嗯,他說什麼?」

   「他告訴我,漢人的書上都說:如果長久不下雨,或是有了什麼天災,那是在上位的人做了壞事,老天爺降下的懲罰。你們漢人的書上真的這樣說?」

  李逍遙讀書不多,也不是很肯定,但是他也聽過不少這樣的說法,便點了點頭,道:「好像是的。」

  阿奴道:「那一定是黑苗害的!我們白苗上下一心,我娘是族長,她從沒做過對不起任何族人的事。那就是黑苗的巫王壞,上天要懲罰他們,才不降水!」

  李逍遙道:「我向來不相信不雨是因為上位者的關係,但是九年不雨,這也太奇怪了!」

  此時,大道上迎面走來幾名背著水甕的婦女,見到阿奴,便退至道旁,含笑叫了阿奴幾聲,阿奴也回應著她們。她們容色憔悴,蓬散著頭髮,可見生活辛苦,但還是笑笑的,更足見此地民風溫和善良,會與外人決戰,一定得是萬不得已。

  那幾名婦女一說話,竟是漢語:「阿奴姑娘,妳回來了,大王可想要罵妳呢!」

   「這位公子是妳朋友?」

  阿奴道:「他姓李,我帶他來大理瞧瞧,城裡可都好?」

  其中一名婦女道:「都好,近來黑苗都沒動靜,難得有幾天清靜日子!」

  另一名婦女也道:「可是那唐鈺就天天城裡城外的跑,望穿了眼睛。如今妳回來了,他也不用跑得那麼累啦!」

  阿奴笑嘻嘻地說道:「妳們胡說,他弱得風吹一吹就壞了,哪跑得動啊?妳們還比他強呢!萬一黑苗來了,可得勞駕背他進城避難!」

  眾婦女嘻笑喧鬧了一會兒,才與阿奴道別,李逍遙還聽見其中一名婦女說道:「真是多虧白苗人,只剩一口井還肯分水給我們漢人……」

   「是啊,若是黑苗敗給白苗就好了。」

   「我叫我那口子也從軍去!幫白苗打黑苗……」

  李逍遙好奇地問道:「她們是漢人?」

  阿奴道:「有些漢人住在附近,黑苗常常搶奪劫掠他們,後來就都集中到這裡來了。」

  白苗族人能讓漢族與他們融洽相處,而黑苗族卻全然不同,李逍遙回想起從前住進自己家客棧中的那幾名苗人,殘暴狡滑,如果黑苗的人都是那樣,那也就難怪阿奴會想滅盡他們。

  路的前方可以看見矗起高牆大城,在藍天之下,灰白的城牆更險高偉,當中的巨門高逾數十尺,遠遠的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

  城門下,石子路上的車軌行道,分行井然,但是並沒有人出入,只有那灰牆黑門,凝靜地峙立著,顯得無比肅殺。

  越走上前,就越看見城牆下歪歪倒倒地靠了不少人,等走近時,李逍遙才看清那全是死人!

  李逍遙驚愕不已,可是阿奴卻好像見怪不怪,連看也不多看一眼。

  那些人橫陳在城牆下,有的穿著兵士衣裳,有的是尋常百姓裝束,身上血跡已經黑了,肌膚也都早已幹癟下去,根本無法給人「人」的感覺,只像是某種無關緊要的動物屍骸一般。

  而屍體雖腐朽的程度不一,乍看之下,還是看得出他們全都是年輕男子。這一點多多少少引起李逍遙的疑惑,可是看阿奴面無表情的樣子,他也不知該不該問。

  猛地一把槊橫了過來:「什麼人!」

  李逍遙嚇了一跳,那橫槊擋人的士兵見到阿奴,立刻收回長槊,恭敬地退到一旁,道:「原來是少主,您回來了!屬下失禮。」

  阿奴手一擺,道:「不要緊,你們好好守著,真是辛苦了!」

  李逍遙這才看清楚:那士兵身邊,還有好幾名士兵,守著這個大城門。此地的戒備森嚴,外人是絕難出入的。

  一名穿著較為端嚴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道:「恭迎少主!」一抬頭看見李逍遙,便面露疑色,道:「這位是……?」

   「是我朋友。」阿奴簡短地回答,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一切還好吧?」

  那位階較高的漢子說道:「除了常有黑苗混進來偷襲之外,一切均安。請問少主,這位朋友是漢人嗎?」

   「他是漢人,我要帶他進城去,行嗎?」

  漢子說道:「這……少主的朋友,當然行!只不過……」

  阿奴有點不耐,道:「什麼時候你說話這麼吞吞吐吐了?只不過怎樣?」

  那漢子道:「近來局面不定,除非族長准許之人,一律不許入城,誰帶的都不行……」

  阿奴道:「這個我知道,就是我阿娘叫我帶他來的,這樣可以了吧?你不放我們進去,我怎麼帶他去見我阿娘呀?」

  漢子這才釋然,道:「那就沒問題了,可是他叫什麼名字、何方人氏,還是要請少主告知,做個記錄。」

  阿奴道:「何時變得這麼麻煩了?」

  漢子道:「請少主見諒,族長有令,嚴禁陌生人通關進城。所以只好謹慎些。」

  既是非常時期,李逍遙也入境隨俗,告知了他們自己的身份,正在記錄之時,城內走出幾名士兵,扛著幾具屍體經過,恨恨地拋在城外。有的還吐了口唾沫,咒罵了幾聲才轉身回城。

  那漢子見了,搖頭不已,但也沒說話。棄了屍的士兵們見到阿奴,都主動站定,問候道:「少主,您回來啦!」「少主好!」

  阿奴道:「近來殺了多少?」

  其中一名士兵道:「沒數,這三天已經找出五個黑苗奸細了!」

  另一名士兵道:「那些黑苗族的人,三天兩頭就來叫陣。最近派人混進來打聽我們的局面,真是可惡!」

   「可是,都給咱們揪出來了,哈哈……」

   「屍體丟在外面,給他們黑苗的人瞧瞧,咱們不是好欺負的!」

  阿奴道:「只怕奸細還抓不完,這些日子可得更小心些。」

  眾士兵精神抖擻地說道:「知道啦!」

  阿奴又問道:「這一陣子我阿娘有找我嗎?」

  那名隊長樣的漢子說道:「少主您這次一聲不響的就溜出去,族長好像很不高興,真真實實地發了場好大的脾氣。族長後來便沒再說什麼了,少主您可得小心些。」

  阿奴一撇嘴,道:「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阿娘擔心什麼?哼,瞧不起我嗎?」

  漢子道:「族長是怕您有不測,萬一著了黑苗的詭計,被抓走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阿奴挑眉道:「抓得著我麼?那我佩服他們好本事。」

  一旁的士兵聽了也都叫好、喝采,道:「是啊,黑苗就算有詭計,還是兩三下就給識破了!」

   「黑苗再三潛入,真教人惱火!少主,咱們挑個時間,也給他們來個夜襲!」

  阿奴笑道:「這個主意不錯……」

  那漢子連忙道:「別在這兒胡說,沒有族長的調度,誰也別亂動!」他轉頭望向阿奴,道:「少主,請您趕快回去,別讓族長生氣了……」

  阿奴仍笑嘻嘻地,說道:「您放心吧,我阿娘見到我,就生氣不起來了。」

  漢子道:「但願如此,您請回,報個平安吧!」

  阿奴對李逍遙一揚下顎,便與他一同進入城內。寬大深厚的城門背後,一陣壑然開闊的景象,令李逍遙眼前一亮,但見大道平坦,兩邊廣場寬闊,有不少商販往來,遠處還散佈著幾所莊院,看起來一派寧靜祥和,雖然不能與中原的繁華相比,卻也算得上安居樂業。襯上明媚的天色與遠山,更加如夢似幻,有如桃源仙境。

  在連年緊張的國勢、不利的自然環境之下,還能讓居民生活不擾,可見白苗的領導者統禦有方,更讓李逍遙感到國家的治亂興衰,皆非外力所能左右,一切端視上位者的事在人為而已。

  苗人生性豁達大度,愛好自由,因此屋舍的建築排比並不緊密,各人散居,走在路上也不見櫛比鱗次的屋宇,往往會在路邊高低起伏之地,可以見到屋舍一角,或是在樹林屏障之間出現居處。這又是與中原的城市大不相同的特色,李逍遙看得頗感趣味。不過走在路上的居民見到阿奴,幾乎都會打招呼,人人都識得她。或許是居民不多,更或許是阿奴天性活潑豪爽,整天到處跑,白苗居民想不識得她也難。

  兩人越走越到了山地,此處更不見半間屋舍,就連樹木也漸少,李逍遙奇道:「妳不是說要帶我去見妳阿娘嗎?怎麼到了這裡來啦?」

  阿奴回頭對他一眨眼,在他耳邊小聲道:「傻瓜!我騙他們的。不那樣說你怎麼進得來?」

  李逍遙一想,也不禁笑自己怎麼變呆了,連這個都沒想清楚。

  李逍遙問道:「那妳要帶我上哪兒?」

   「你還想上哪兒?」阿奴促狹地一笑,道:「你真是個呆頭鵝呀,火麒麟洞是我們的聖地,要是我不馬上帶你去,遇上別人,你可就一輩子別想進得了火麒麟洞啦!」

  李逍遙道:「既是如此慎重,妳就這樣帶我去……好嗎?」

  阿奴道:「你何時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啦?」

  向來率性的李逍遙一聽阿奴如此評語,先是一怔,繼之以失笑,倒不是笑自己婆婆媽媽,換作以前的自己,也會那樣不假思索便先做了再說,管它聖地不聖地。可是,自與趙靈兒、林月如患過難,嘗過絕望之感之後,竟變得多慮了起來,橫衝直撞的作風已不再,而會多想一些,多考慮一些。畢竟有時他也會想到:如果自己當初在某些地方,多有些計劃,是否就不會連累林月如、趙靈兒任何一人落到這個地步?

  這些靜心時的思索,也不能給他任何答案,人生是沒法子預設的。

  李逍遙默默地跟著阿奴往火麒麟洞的路走,越見陡峭的山路幾乎寸草不生,但是卻反倒清涼了起來。兩人走到一處山壁之前,光禿禿的周圍怪石嶙峋,也因此有人出現在此地,格外地顯眼。

  阿奴一見到那名男子在山壁前走來走去,探頭探腦,臉色就微微地變了。那男子約莫三十來歲年紀,一襲苗民布衣,長相倒是十分普通。

  李逍遙想道:「糟了,會不會是阿奴的娘已經知道她回來了,派人來火麒麟洞前等著抓她回去?」

  不料那人看見阿奴,也是一怔,眼珠子轉了一轉,便立在原地,指著阿奴喝道:「妳們來這裡做什麼?」

  阿奴也挺著胸,回問道:「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那男子見阿奴與李逍遙,女的俏男的俊,以為只是一對小情侶遊逛到此,便道:「小丫頭,這裡不是玩的,走遠些!」

  阿奴道:「既然不能隨便靠近,你又來做什麼?」

  那男子道:「我奉命守在這裡,就是不讓閒雜人等靠近,妳們快走吧,否則我告訴了族長,有你們苦頭吃!」

  他話裡句句虛張聲勢,反倒讓阿奴更覺好笑,拉著李逍遙的手一塊兒更前進了幾步,那男子驚訝之色一閃,神情更凶,喝道:「小丫頭,妳怎麼不聽話?把妳抓了下在大牢裡可別哭!」

  阿奴笑道:「你倒說說要怎麼把我下到牢裡?」

  李逍遙感覺出那男子身上殺意驟盛,再怎麼不懂大理的國情,也感覺出這名男子所言必定是假。見阿奴不進反退,竟會萌生殺意,那當然是別有居心之人才會如此。

  阿奴在他還不能發掌或出刀劍的距離前便停下來,笑道:「你給我看清楚些,看清了我沒有?」

  那男子沒好氣地說道:「看清楚了怎樣?」

   「你倒說說我長什麼樣子?」

  那男子還以為阿奴想以美色撒嬌,讓自己不要幹涉她和李逍遙幽會,便笑道:「小娘子生得嬌,那又怎樣?快滾!」雖然他是笑笑地說,可是那句「快滾」一出,渾身已是凶氣更甚。

  李逍遙也暗暗準備著,只要他一有動作,自己的出劍絕對會比他快一步制住他。

  阿奴笑道:「我是奇怪,你看到我怎麼沒打招呼?又怎麼我從沒見過你呀?」

  那男子怒道:「我為什麼要跟妳打招呼?妳又是誰?為什麼一定要見過我?」

  阿奴緩緩地說道:「我阿娘是白苗族的族長,全白苗族的人誰不認得我,就你不認得,我還先讓你看清楚了,可沒冤你。」

  那男子驚慌之色一閃,忙道:「啊……我眼力不濟,我從前只見過少主小時候一兩眼,記不得了,這樣一說倒有點像,妳是族長的女兒嘛!我知道、我知道。」

  阿奴依舊不慌不忙,道:「你根本就不是白苗,八成又是黑苗族派來的間諜,我看你還是認罪吧。」

   「哼!臭丫頭,妳在胡說些什麼,我好好的白苗人,可別冤枉我……」

  他口頭申辯,卻暗中握毒在手,突然伸手一揮,便要先行將阿奴與李逍遙給毒倒,不料李逍遙更快了一步,七星劍疾出,他什麼都還沒看見,只覺霜氣透骨,淩利的劍氣差點削斷了他的手腕,幸虧他縮得快才保住了手,手上卻已被劍氣給劃得鮮血長流。

  他大吃一驚,沒想到李逍遙劍法如此高妙,急忙便往後退,萌生逃意。阿奴上前道:「休想走!」

  他身手倒是非常靈活,邊退邊隨手灑出一陣寒光,李逍遙竄前一大步,揮劍當地一聲接下了那人偷襲的暗器,接著便長劍遞出,已刺向那人的咽喉。他大吃一驚,轉身欲逃。李逍遙搶先一步長劍封住了他的去向,那人被逼得一退,李逍遙的劍又已抵在他胸前,簡直像是附骨之蛆,不管那人怎麼閃,都無法脫出李逍遙的劍招包圍。

  他面如死灰,總算發現李逍遙的劍法可怕至極,阿奴躍出一步,伸手快如閃電地點中那人雙手及臉部的穴道,免得他服毒自殺,然後才笑道:「你說是我阿娘派你來看守此地的,我就帶你去給我阿娘瞧瞧,看她怎麼發落你!」

  那人十分驚恐,但是臉的穴道被點後,臉部僵麻難以控制,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急得眼珠亂轉,滿頭是汗。阿奴輕易地拎住他的頸子,望向李逍遙,道:「對不住,我不能先帶你去那兒了,半路殺出這奸細來,他怎麼找得到聖地的位置,這事情很嚴重,我得先把他帶走。」

  李逍遙道:「無妨,我隨妳去。」

  說著,他伸手幫阿奴抓住那人,阿奴個子小,抓著那奸細也大是不便。

  阿奴笑道:「我早知你這人很好。」

  李逍遙拎著那黑苗奸細,與阿奴往回走,再度來到市廛大道,苗民見阿奴和李逍遙一同抓住這陌生人,也都心中有數,有的忍不住又罵了黑苗幾句,甚至想動手先打這名奸細出氣,被阿奴阻擋了住。

  直到來到一處廣戶,高門橫矗,兩旁樹立一列巨大的雕柱,刻劃著古樸的圖紋,襯托得宮牆氣勢龐大莊嚴。幾名守衛來去巡視,一見到阿奴,便都露出喜色。

  阿奴與守門衛士打了招呼,便領著李逍遙大步而入。進入大門之後,兩旁也是自生自長的樹木與花草,並不見刻意營造的花園或前殿,只有一條筆直的通路直通數百尺之外的大宮殿,建構得十分樸素。

  這宮門與宮殿之間的大廣場上,建著一座平臺,約有十幾尺高,乍看之下只是層層石階所堆,但在高處還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石碑,碑上雕刻繁麗,不知是什麼圖騰。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派自然的廣闊場地,也就是苗王操兵或是聚眾的場地了,一切講求實用,完全沒有半點華而不實的排場。

  阿奴快步奔向宮殿,守在宮社門口的女衛士一見到阿奴,喜道:「小少主,您回來啦!」

  這樣的話一路上已聽了幾百遍,但人人出自真心誠意,倒也不讓李逍遙覺得厭煩。阿奴問道:「我阿娘呢?」

  那白苗女衛兵道:「族長正在和各部長老開會。」

   「開會?開什麼會?」

   「對不住,少主,屬下不知。」

  阿奴道:「我抓了人要給我阿娘審,我自己去找她。」說著手一招,便和李逍遙一同往內走。

  那苗女衛兵想阻止,阿奴等人卻已經大步走入,裡頭大廳空廣,並沒什麼人,阿奴如入無人之境,帶著李逍遙穿過大廳,往迴廊裡跑,李逍遙才知這處宮社並不是像外觀那樣簡單,裡面也是大有春秋。

  阿奴帶著李逍遙東跑西竄的,才來到後殿,登上邊梯上了二樓,二樓的每一扇門都一模一樣,沿牆做出一列走道,可容數人同時並肩而行。

  阿奴叫道:「阿娘,我回來啦!」

  她才走近其中一扇門,守在門口的衛士們既驚又喜,喜的是她總算平安歸來,驚的是這個古靈精怪的少主大剌剌地闖到會議場外,恐怕又要生出些事情。

  守衛忙道:「少主,請留步!」

  阿奴俏臉一板,道:「我知道我阿娘在開會,我抓了個黑苗奸細,這奸細可和別的不同,快讓我進去跟我娘說!」

  那守衛知阿奴這麼說,必定不是信口開河,連忙道:「是,少主請。」

  李逍遙仍逮著那奸細的衣領,正要隨阿奴一同進去,守衛卻又橫在他和阿奴之間,道:「很抱歉,這位公子,族長與眾長老的密會,外族人不得進入。」

  阿奴轉身面向李逍遙,伸手接過了那奸細,道:「煩你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見阿娘。」

  李逍遙道:「沒關係,我在這裡等妳。」

  阿奴對他一笑,便抓著那黑苗奸細,閃身進入門內,門後其實並不是會議室,而是一重過堂,過堂裡又是守衛森嚴,還有不少謀士及次級士紳在此隨時等著裡頭的決定或命令,以便以最快的時間傳令。

  其中一名身長玉立,容貌端俊的年輕男子也守在此,他眉目清雅,在粗獷的苗民之間,更顯得氣質出眾。他原本正在與一名村長議事,一見阿奴回來,喜上眉稍,道:「阿奴……啊,不,少主,妳……」

  他話沒說完,已被阿奴打斷,道:「我進去見我娘,此人竟摸到聖地附近,不知想幹什麼。」

  那男子便是漢人唐鈺,他見阿奴抓了奸細回來,不喜反憂,道:「少主貴為族長之女,千金之體何等貴重,這等抓姦細的小事,實在不應由妳來動手,萬一遭了不測,豈不是因小失大……」

  阿奴櫻唇一撇,道:「怎麼,我抓都抓了,你再說這等風涼話,難道要我放了奸細?」

  唐鈺連忙道:「不,屬下並無此意,少主請別生氣,我只是想提醒妳以後別這樣冒險……」

  他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只可惜阿奴全視而不見,將奸細往一名守衛的方向一推,那兩名守衛便合力代她抓住了人,奸細更加無可脫逃。

  阿奴道:「別廢話啦,快開了門讓我進去。」

  唐鈺命人推門,房裡的眾人沒料到會議之中門會被開,全往門口看。阿奴笑著蹦了進去,喚道:「「阿娘,我回來了!」

  開闊明亮的大會議室內,上首坐著一名中年美婦,額頸上掛著串串綴珠,繁麗的色彩將她白晰的肌膚映襯得更加明亮,螓首高廣飽滿,劍眉橫畫入鬢,乍然望去是個令人驚豔的美人,但是雙眼英銳之色難掩,眉宇間更有股不群的器度,又與一般的美女大不相同,渾身散發出凜凜之威。

  在她兩手邊坐著或老或青壯的幾名長老或隊長,大多是男子,緊依在她下首座位的蓋羅嬌便更加顯眼。

  見阿奴這樣蹦跳著進入殿中,南蠻王喜怒不形於色,淡然道:「娘和諸位長老有重要的軍情要商議,妳先退下吧。」

  阿奴無畏母親的威嚴,上前摟著她的手臂笑道:「什麼軍情?也讓我聽聽好不好?」

  南蠻王眼中自然地散出母性的溫柔光輝,雖然口頭上還是冷峻嚴肅:「別孩子氣,戰事在即,是能說著玩的嗎?」

   「要開戰了?真的?」阿奴眼睛一亮。

  南蠻王「嗯」了一聲,道:「妳乖乖待在城裡,別再亂跑。」

  阿奴道:「我也要跟妳們去打仗,殺黑苗的人!」

  南蠻王微露不悅之色,道:「打仗不是小孩子遊戲,妳這般輕輕鬆松地說,便不懂事,快退下,越大越不聽話了。」

  阿奴不服地說道:「人家才不是小孩呢,我的法術已經不輸給蓋大姐了,我也可以跟妳們去打仗!」

  緊跟著她一起進來的唐鈺連忙勸道:「少主,妳是王位的繼承人,大王當然不能讓妳去冒險,妳快出來,別再胡鬧了……」

  阿奴瞪了唐鈺一眼,唐鈺便不敢再說話,看在南蠻王眼中,也不禁好笑。她並無什麼深重的種族岐見,若是阿奴願嫁漢家郎,她也不會反對。只可惜唐鈺這般優柔軟弱,看樣子阿奴是打死也看不上他的。

  南蠻王不再理會阿奴與唐鈺,轉頭對眾人道:「方才決定以五毒獸對付黑苗的魔獸,諸位可有意見?」

  其中一名長老略為沉思,說道:「五毒獸難以駕馭,全無靈性,破壞力也太大,萬一毒獸反過頭來攻擊我們自己人,那可是個極大的風險,這點不可不慎。」

  蓋羅嬌道:「您放心,五毒獸我已調教許久,何況,黑苗都已經用魔獸來對付咱們了,再不拿出五毒獸來,只能挨打,就算是冒險,也得背水一戰。」

  南蠻王道:「阿嬌,妳身上的傷還未好,這成嗎?」

  蓋羅嬌在長安郊外,被石長老最後玉石俱焚的的赤血毒焰打成重傷,回到大理之後,調養得宜,好不容易才撿回一命,如今功力並未完全恢復。她是白苗數一數二的高手,在緊急之際受到此創,令南蠻王及長老們都十分憂心。

  蓋羅嬌一笑,道:「訓練五毒獸是我習慣了的,難不倒我。」

  明知她是逞強,就算不能也要說能,以堅定族人信心,南蠻王也將憂心隱藏住,不顯露出來,淡然說道:「那就拜託妳了。」

  蓋羅嬌道:「是,請大王放心!」

  阿奴見事已議至一個段落,又插嘴道:「阿娘,我可是有事跟妳說呢……」

  南蠻王不能再縱容她這般撒嬌了,沉著臉說道:「好,妳說,若又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可會把妳給關上個把月,讓妳好好反省!」

  阿奴不怕被打罵,就怕被禁足,連忙道:「這絕對是重要之事!我在聖地附近抓了個黑苗奸細,黑苗怎會找到聖地附近,是誰洩露給他們,還是他們自己查出來的?這不是挺嚴重的嗎?」

  南蠻王道:「那奸細呢?」

  唐鈺忙道:「已在外面被押著了。」

  南蠻王點了點頭,道:「先把他的口封著,手綁著,捆在地牢裡,別讓他自殺,我晚點問話。」

   「是。」唐鈺領命而下。

  南蠻王卻不含糊,接著卻是冷著臉問道:「阿奴,妳又怎會在聖地附近抓到人?」

   「啊……」阿奴一時張口結舌,不敢應話,會在聖地附近抓人,那當然表示她自己也跑到聖地去了,聖地向來不許人隨便靠近,她不小心露出馬腳,可不大妙。

  阿奴忙道:「阿娘,我想求您一件事……」

  南蠻王道:「求也沒用,我是決不可能帶妳上戰場的!」

  阿奴道:「我不上戰場,那讓人家進麒麟洞一趟,好不好?」

  南蠻王斥道:「不准!妳用不上戰場跟我換進麒麟洞,這兩樣大事能隨便讓妳談條件的嗎?」

  阿奴嘟噥道:「什麼都不許……」

  南蠻王道:「麒麟洞又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而且祖有明訓,不可隨便闖入,否則麒麟發怒,全族都要糟,這不是妳一個人說去就能去!」

  阿奴依然不服氣,申辯道:「那麒麟洞裡的火麒麟既是保佑我們的聖獸,怎麼會傷害我們呢?如果生氣了就不分青紅皂白傷人,還叫什麼聖獸,不過是野獸……」

   「住口!」南蠻王一敲桌面,怒道:「妳這不懂事的丫頭,要氣死我嗎?」

  母親發怒,阿奴連忙噤口,南蠻王傷腦筋地揉了揉額角,道:「妳這麼大了,阿娘也管不了妳,可是妳要知道: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妳就是接下來的族長,大家的命都系在妳手上。妳不懂得些事,教娘怎能放心?如果妳真的有心想幫阿娘的忙,就安份一點,不要成天到處亂跑。」

  阿奴低聲道:「人家真的是想幫大家的忙嘛!我這回外出,又不是去玩,人家是想……想把水靈珠找回來,解除旱災呀……有了雨水,大家就不必再為爭奪水源而打來打去了。」

  南蠻王道:「妳找到水靈珠了沒有?」

  阿奴搖搖頭,南蠻王早已在意料之中,念在她一腔熱心,便不多責備,說道:「若妳一個小孩子就找得到,水靈珠還有什麼希罕?水靈珠自從十二年前被盜後,阿娘派人多方追查,至今仍毫無下落。妳沒頭沒腦地傻找,難道水靈珠就自己跳出來給妳?再說,就算我們真的能找回水靈珠,但現今世上已經沒人會使用了。除非巫後娘娘再世,否則也是枉然。」

  阿奴失望地點了點頭,道:「唔……是這樣啊……」

  南蠻王道:「好了,出去吧,別再這裡吵鬧了。」

  阿奴見絕不可能說動母親,讓自己參戰或是進火麒麟洞,只好失望地退了出去。她一退出去後,南蠻王心內暗自盤算,知女莫若母,阿奴會突然擅自去火麒麟洞附近抓到奸細,又向自己要求進火麒麟洞,這樣三番兩次繞著聖地打轉,動機絕不單純,她得趕緊阻止阿奴率性妄為。

  南蠻王對蓋羅嬌一使眼色,蓋羅嬌便靠了上去,南蠻王在她耳邊交代幾句,蓋羅嬌點了點頭,領了命令。

  南蠻王又對眾人說道:「眼前第一要緊的,便是與黑苗決出勝負,除了五毒獸之外,一概戰事也都不許荒廢了,全都要備戰,不可有哪支隊伍心存僥倖。」

  眾長老、領軍隊長們神情嚴肅,整齊一致地應了一聲。

  南蠻王發令過後,神情中不由得出現一縷惻然,白苗與黑苗同為苗族,落到今日自相殘殺的地步,並非她所願。但是黑苗犯意已顯,她有了確實的情報,巫王已經都準備齊全,不久就要發動攻勢,她總不能坐視白苗滅亡。她知道巫王自從信了拜月教主之後,行事就大有偏差,可是會這樣不顧兩苗血統天生之情,而一意孤行,終於令她對巫王最後的一點信心也喪失了。

  南蠻王嘆道:「黑、白苗勢必無法再回覆過去那種和睦共存的日子了,此戰是不得已而為之,大家切莫一時之仁,反害我族滅於他人之手!」

  眾人齊聲大應,高昂的鬥志在彼此間升得更高了。

  阿奴出了會議室,不理會唐鈺,便快步奔出了頭,李逍遙已等了多時,阿奴道:「走吧!」

  兩人一同下樓,步出宮殿,阿奴一語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神情不同往常!李逍遙猜她進入會議之中,所聽見的內容或許非常重大,才會出來後神情不同。只不過她聽見的內容是什麼,身為外族,李逍遙也不便多問。

  阿奴在想的倒不是與黑奴打仗的事,那一仗不管南蠻王准不准許,她都一定不會缺席。她所想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帶李逍遙到火麒麟洞去。

  阿奴心想:「我一時心慌,說溜了嘴,阿娘一定馬上會派人去火麒麟洞附近守著,不讓我再靠近……我得趁娘還沒開完會,馬上帶李逍遙進去才行,否則就沒機會啦!」

  阿奴回頭對李逍遙道:「嘻……咱們來賽跑,好不好?」

   「賽跑?」

  阿奴笑道:「別囉唆了,快跟著我!」

  說完,她發足便奔,李逍遙也提氣追去。阿奴身手十分靈便,疾奔時也不怎麼規矩,見到樹她不躍上躍下的便不舒服,有時在地上,有時在枝椏間飛奔疾點,反而是在地上緊跟著她的李逍遙除了追之外,還得留意她又閃哪兒去了,總是在找不到時,會聽見阿奴嬌脆的輕笑,而又趕緊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再度奔回那片光禿禿的山壁前,阿奴已是氣喘吁吁,笑道:「你……追得很緊呀,我差點跑不過你啦……」

  她跑得兩頰上駝紅豔麗,分外動人,李逍遙見了,也不由得一陣神馳目眩,笑道:「不追得緊些,妳就像天上的小鳥般飛不見了。」

  阿奴道:「這裡便是聖地了。」

  李逍遙有點奇怪,道:「既是誰也不能接近的聖地,怎麼不見半個人看守?」

  阿奴道:「你不懂,這火麒麟洞十分隱密,若是派了人守在這裡,黑苗就知道地點了,反而不妙。聽我阿娘說火麒麟脾氣不好,被打擾了可能會發怒,降災給大家。萬一黑苗闖進去,故意吵醒了火麒麟,那我們可就要遭殃!」

  李逍遙道:「火麒麟不是守護的聖獸嗎?怎會這樣不講理?」

  阿奴道:「唉,我也這麼問過,我阿娘沒回答我,說不定只是我阿娘嚇唬我呢!總之,火麒麟十分重要,我們不能輕易去碰他就是了。」

  阿奴兩手攀在一片山壁上,抓住兩塊突起的岩石,使力將整片山往旁推,李逍遙吃了一驚,看著眼前的山壁整個往旁移。

  阿奴當然不可能有移山之力,這片山壁只是個障眼的機關,往旁滑開之後,露出了深不見底,幽暗中透的紅光的山洞。那片蓋在洞口的假山壁重逾千斤,十個大漢也未必能動它分毫,當初的設計十分巧妙,若掌握住正確的施力之點,則一個弱女子也可移開假門。

  但假山壁與真的全無二致,不管是肉眼或是手觸都沒有差別,山壁上多的是石塊突起,若非阿奴這樣對機關熟悉之極的人,任誰也找不出哪兩塊不起眼石頭是主要的施力之點。

  阿奴領著李逍遙走了進去,通道內反而乾燥清涼,與外面的熱氣迥異。李逍遙不由得想:「我以為火麒麟所在之處,應該十分炎熱可怕才是,怎麼反倒冷了?」

  其實火麒麟體溫絕高,不需飲食,能將空氣中的微量能量自行轉化為他的動力,正因為火麒麟吸收了太多周遭空氣中的熱力,才讓空氣變得冰涼。

  甬道雖長,全程平靜無事,想起取鳳凰蛋的險象環生,倒讓李逍遙覺得平靜得有點出乎意料。

  甬道盡頭的石室,空無一物,只有一頭曲著四肢沉睡的巨獸,渾身發出暖暖的紅光,這就是在洞外所見到的那陣幽光。

  李逍遙看得滿心驚嘆,麒麟這種傳說中的生物,原來果真是存在的。傳說麒麟分公母,麒為雄,麟為雌,形如鹿身,牛尾、馬蹄、獅須,龍頭,且頭上有一角、角上有肉,體色五彩,與鳳凰一起出現於聖王之世,象徵吉兆,被認為是盛世之瑞獸,更具有智慧、和平與仁德之意。

  此時趴伏在中央安寧熟睡的火麒麟,除了身上隱隱發著紅光之外,其餘都與傳說中麒麟的形態一致。

  李逍遙低聲道:「這隻就是火麒麟獸嗎?看起來不怎麼可怕嘛……」

  他非但不覺得可怕,或許因為那睡態,還讓李逍遙感到十分溫和親切。

  阿奴也是同樣的想法,嘻嘻一笑,道:「牠好像在打瞌睡呢!嘻嘻……我來拔牠一根鬍鬚。」

  李逍遙忙要拉住阿奴,別讓她這樣亂來,不料阿奴身子滴溜一轉,便已滑出李逍遙伸手可及之處,躡手躡腳地走近,伸出手來,用力地拔了一根火麒麟的獅須。

  她使力伸手一拔,硬生生抽出了一小根雪白堅硬的長鬚,火麒麟臉頰吃痛,像被什麼螫了一下,不禁甩了甩頭,緩緩睜開一雙巨目,目中青光一閃,令李逍遙暗自驚詫,忙道:「小心!」

  他一把拉住阿奴推到身後,自己擋在前保護著她。

  火麒麟喉間發出低沉含糊的叱吼,吼聲雖低,山壁卻為之晃震,幾點土石由洞頂颼颼落下,李逍遙更是警覺,不敢掉以輕心。

  眼見著火麒麟四肢緩緩立起,渾身火光驟盛!

  李逍遙但覺熱氣撲面,急忙護著阿奴往後退,一面按住了劍柄,萬一有什麼變故,能在最快的時間反應。

  那頭火麒麟並不逼近,立起之後,竟仰首長吼,吼聲如獅似虎,卻又帶著尖銳破空的嘯音,像是群鷹齊嘯,響澈天際!

  山洞上下劇晃不已,不斷崩落的土石打在身上,李逍遙護著阿奴的頭,內心驚想:「這是什麼叫聲?難道真會吼垮了這山洞,把我們活埋在此?」

  而就在他以為山洞會崩垮下來的那一刻,吼嘯乍止,阿奴推開李逍遙,好奇地往火麒麟的方向望去,驚呼道:「你……你是誰?」

  李逍遙也定神睜眼一看,大吃一驚,面前哪有火麒鱗?只有一名鬚髮皆白,面目慈和的紅衣老人,老人彎下腰去,撿起腳邊的一顆火紅珠子,嘆道:「咳!我說怎麼這十年來喉嚨一直不太舒服,原來是卡了一顆奇怪的珠子在裡面,

  真是好個作怪的東西。」

  阿奴拍掌笑道:「你是火麒麟變成的?太神妙啦!我就說火麒麟不是個野獸,是講道理的。」

  麒麟老人撫著臉,道:「我說這位小姑娘……妳爹娘沒教過妳要敬老尊賢嗎?出手這麼重,硬生生拔下老夫的鬍鬚來,我這麼一把老骨頭差點給妳拆了!」

  阿奴好奇地問道:「你怎會變成人的樣子?會不會再變回去?」

  麒麟老人道:「變回去?我高興變就變。」

  阿奴道:「那你變給我看!」

  麒麟老人道:「老夫好歹也是個千年神獸,妳叫我變我就變?」

  阿奴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放過他,笑道:「那要怎樣你才肯變?讓你高興就好了吧?」

  麒麟老人無奈地說道:「讓老夫高興,那也不難,只要不要隨便吵醒老夫午睡就可以了。」

  李逍遙忙代阿奴說道:「真是很抱歉,打擾了您。」

  麒麟老人望了李逍遙一眼,目露驚奇,上上下下地打量李逍遙,李逍遙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知他在想什麼。

  麒麟老人並沒有說出自己為何那樣打量李逍遙,收回目光,問道:「此地並非遊玩之地,你們跑進來幹什麼?」

  李逍遙道:「晚輩的妻子傷重難產,急須要鳳凰蛋殼與您頭上的麒麟角救命,請您將麒麟角賜予晚輩,救活兩條人命。」

  麒麟老人笑道:「要拿我的角去做安胎藥?你哪裡聽來的這門偏方?人類媽媽若是同時吃了這二種東西,搞不好娃娃蹦不出來,反而生出蛋來!」

  李逍遙一愣:「蛋?這……這是何意?」

  麒麟老人道:「不是吾小氣不給,反正這角就跟人的頭髮一樣,斷了又會長,我給你也沒什麼要緊。只不過靈獸聖藥,凡人怎麼可能消受的住?不吃得體內真氣暴發、奇經八脈盡亂才怪!」

  李逍遙不由得慌了,難道聖姑說錯了?

  麒麟老人又補了句:「除非你妻子不是人類,是仙種!那才來跟我拿藥不遲。」

  李逍遙有如看見一線曙光,忙道:「晚輩的妻子不是凡人,而是女媧族裔!她有時是人類之態,有時會成為半人半蛇之身,除此以外都與常人無異。」

   「女媧族裔?」麒麟老人眼中又透出紅光來,「老夫好久沒見過女媧族啦,她現在在哪裡?你快將她帶過來給我看看。」

  李逍遙道:「晚輩的妻子現在依然傷重未癒,行動不便……」

  麒麟老人一拍後腦,道:「哎呀,我一時高興竟然就忘了,果真是老糊塗!我問你,你妻子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李逍遙據實以答,道:「她叫趙靈兒,今年一十六歲。」

  麒麟老人含笑道:「靈兒?十六歲……」他說著又打量李逍遙片刻,點頭道:「錯不了了,原本我見你長得那麼像,還以為是湊巧,嗯,原來真的是你……這就錯不了!」

  不知老人所說的是什麼意思?李逍遙唯有諾諾以對。麒麟老人右手伸向頭頂,伸手一觸,看似與普通人無異的頭上居然已伸出一角來,麒麟老人隨手一折,那隻肉角已斷在手中,遞向李逍遙。

   「諾,這隻角拿去!」

  想不到這麼容易便得到火眼麒麟角,李逍遙簡直不敢置信,珍而重之地捧著火麒麟角,這不是一根貴重的靈獸身上之物,而是趙靈兒的性命!李逍遙竟激動得喉間似哽著什麼,眼眶也泛紅了,說不出話來。

  阿奴見他激動成這樣,臉上不由得出現一抹悵然之色。

  李逍遙道:「前輩……前輩賜了這角,晚輩,晚輩……」

  麒麟老人笑道:「哈哈……你不必太感動,這也不是老夫第一次拔角贈人,千年來,老夫已不知拔過多少次啦!最近的一次是三十七年前,你妻子的外婆生你丈母娘時也是如此。」

  難道女媧族裔就那麼常遇難嗎?見李逍遙不解的樣子,麒麟老人撫鬚懷想著,道:「我跟你丈母娘的先祖略有交情,每次發生這種事的時候,她們就會來找我。唉,女媧族裔雖說也是仙,但畢竟是困在地上的,受了塵土之氣,也弱得什麼似的,若非麒麟與鳳凰守護,恐怕也撐不了這麼久遠。靈兒年紀輕輕的就偷嘗禁果,在靈力與體質都未成熟之下,懷了人類的種子,恐怕傷了底子,將來就連變化成人形都不能了!小子,那時你又怎麼看待一個半人半蛇的妻子?」

  李逍遙道:「靈兒就是靈兒,她怎麼樣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

  麒麟老人呵呵一笑,道:「你這小子,沒給我唬著?放心吧!麒麟角加上鳳凰蛋殼,就是仙藥,能幫助靈兒提早脫胎換骨,恢復靈力,照樣還你一個人樣的妻子來。」

  阿奴一時好奇性起,又問道:「這樣子生出來的娃娃,會不會像小蛇一樣,從蛋裡面跑出來?」

  李逍遙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麒麟老人呵呵笑道:「就妳會想!靈兒還是跟人一樣的法子生娃娃,不是生蛋!」

  阿奴又問道:「那人又是怎麼生娃娃的呀?」

  麒麟老人揮了揮手,道:「回去問妳娘去!好啦,東西拿到了就快回去吧,此地的空氣都給老夫吸去了,剩的殘氣對你們身體不太好,不要逗留太久。」

  麒麟老人慈和善良,他的叮囑也出自一片好意,李逍遙忙道:「多謝前輩……」

  他正要退出,麒麟老人又像想起了什麼,道:「等等,這個你先拿去。」

  他將火靈珠遞與李逍遙,李逍遙道:「這火靈珠是珍貴之物……」

  麒麟老人道:「咳,什麼珍貴之物?對我而言,不過是個鯁了喉的厭物罷了!你拿去吧,或許對靈兒有些用處。」

  李逍遙一聽對靈兒有用,便稱謝收了。麒麟老人又道:「還有,你離開大理城之前,務必到神殿去一趟。」

   「神殿?那是什麼地方?」

  阿奴道:「那是供奉女媧娘娘神像之處。」

  李逍遙問道:「到女媧神殿做什麼?」

  麒麟老人笑而不答,道:「去了你自然明瞭!」

  說完,也不再多言,只見眼前紅光一閃,便已歸於黑暗。

  黑漆一片之中,李逍遙感覺出阿奴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輕道:「咱們出去吧!」

  李逍遙讓阿奴牽著走了出去,黑暗中,只聽阿奴道:「李逍遙,你與靈兒姑娘的娃娃生下來的時候,我可不可以去看?」

  李逍遙問道:「有什麼好看的?」

  阿奴嗔道:「人家想看看你們的小孩,生下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嘛!」

  李逍遙道:「不就是人樣嗎?」

  阿奴輕聲說道:「那總是你的娃娃,我真想知道他的樣子……」

  李逍遙一聽,心頭也是一動,自己與趙靈兒的骨肉,會是什麼樣子呢?不管是什麼樣子,都讓李逍遙感到某種莫名的安定感。

  阿奴沒聽見他的回答,停下了步子,回頭看著他。

  李逍遙無法在黑暗中視物,但阿奴或許是習術已久,早練就了視黑夜如白晝的功力,她望著李逍遙,心裡在想:「這小子一提到公主,便是這麼一副專心的樣子,好像別的事都不重要了。公主真是幸福!天下間……也會有一個人像他這樣,隨時在心裡唸著我,把我的生死看得比他自己還要重嗎?」

  一思及此,她胸口不由得沉重了起來,只盼這短短的通道永遠也不要走完。

  李逍遙不知他為何停下來,問道:「妳怎麼不走了?」

  阿奴臉上一紅,道:「沒什麼。」

  她繼續往前走,李逍遙一直回想著麒麟老人之言,忍不住問道:「女媧神殿裡頭有什麼?為何麒麟老人非要我去一趟不可?」

  阿奴皺眉道:「這我也真的猜不透,不過呀,這可是件不易辦的事。」

   「為什麼?」

  阿奴道:「女媧神殿不但貢有女媧娘娘的塑像,附近還是唯一的泉水來源之地,再神聖不過,平日裡有許多人防守著,就連我要進去,都得經過重重的問話,更不要說是外族的人啦!」

  李逍遙道:「不過是供個神像,有這麼見不得?」

  阿奴道:「你不懂呢,那神像不是普通的神像。」

   「怎麼說?」

  阿奴道:「我見過女媧娘娘的神像幾次,每次都感到心底毛骨悚然,那神像,好像是活的……」

   「什麼?」李逍遙先是訝異,繼之以好笑,許多年幼的孩童都會怕塑像,想不到阿奴也這般幼稚。

  阿奴在黑暗裡也見得到李逍遙的嘲笑之色,辯道:「不是我亂想,是真的!那神像的出現就怪。」

   「怎麼個怪法?神像不就是雕出來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倒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十年前隨著一場洪水漂來的。」阿奴道,「那年正好是巫後娘娘亡故的一年,苗疆發生一場罕見的大水災。像天河決堤般的大雨,連續下了一個多月,大理城內外全成了一遍汪洋。當時大夥兒爭著逃到高處避水,可是洪水還是往上漫,漫到那坐山丘上,就在眼看著要被水濤淹沒時,有人發現了那尊神像,也有人認出這是女媧娘娘的神像。說也奇怪,將女媧娘娘的神像撈起之後,雨就停了,洪水也消退了。大夥兒心想這是女媧娘娘的保佑,以後若是再遇洪水,便要逃到那麼高的高處。於是大家在發現神像之處,建了神殿,神殿是雪白色的,在藍天、青山之中,非常顯眼,城裡的每一個角落抬起頭看,都可以看得到神殿。每當見到神殿,大夥兒心裡就安了不少,好像女媧娘娘在守護著我們一般……」

  李逍遙道:「那是很好,可是又怎麼會成為禁止進入之地?」

  阿奴道:「那是為了保護女媧娘娘的神像,不被外族所毀壞。」

  李逍遙心想:「若是毀了,再塑一尊不就得了?」

  阿奴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道:「你有所不知,我說那尊女媧神像跟普通神像是不一樣的,壞了就補不起來啦!」

   「怎麼個不一樣法?」

  阿奴道:「不知是哪一位工匠所塑,這尊神像真是栩栩如生,好像活著似的……甚至有當班的守衛們發誓,說聽見神像發出嘆息的聲音,而且不只一個這樣說!他們都說……總覺得女媧神像有一天會突然變成活的,走下祭壇來!」

  李逍遙聽了,只當成是守衛們夜裡駐守,太累或是胡思亂想,將風聲或別的聲音聽作了神像嘆息,經過渲染和以訛傳訛之後,就成為神像嘆氣的傳說了。

  但這種傳說信者恆信,李逍遙多說什麼也無義。

  眼前前方已是洞門,阿奴放開了李逍遙的手,兩人出了山洞之後,再度將假門關上。

  不料她一轉頭,便見蓋羅嬌立在前方,冷冷地看著她。

  阿奴神色大變,李逍遙回頭一看,也不由得有些尷尬。

  阿奴結結巴巴地說道:「蓋……大姐……」

  蓋羅嬌道:「阿奴,族長怎麼說的?妳還記得嗎?」

  阿奴道:「我……我只不過……嗯,那個……」

  蓋羅嬌道:「妳自己闖進去玩兒也就罷了,還帶了外族的人進去,妳可知該當何罪?」

  阿奴沒理可講,只好轉為強硬的態度,道:「我和李逍遙也進去過了,妳又能怎樣?反正我們見了火麒鱗老前輩,他又沒發脾氣,蓋大姐妳就當成沒見著,大家不是都好嗎?」

  蓋羅嬌喝道:「小丫頭怎麼這樣不懂事?族裡的規矩便是規矩,豈能我說了算,還是妳說了算?你們兩個都別走,跟我回去見大王領罪去!」

  阿奴滿心不願,這一被抓回去,非得禁足禁到她發瘋不可,阿奴扮了個鬼臉,道:「妳抓得著我嗎?李逍遙,咱們走!」

  李逍遙也知亂闖禁地,錯在自己,可是為了救趙靈兒,只好先冒犯一回了。便一點頭,與阿奴一同欲奔。蓋羅嬌身子斜閃而出,擋住去路,道:「走得了?」

  她握毒在手,已欲施放,阿奴一見她右肩微動,便已知她打算放毒擒住兩人,阿奴蓄氣在手,尚未前行便一掌襲向她的右肩,蓋羅嬌急忙閃身避開,這一頓挫,李逍遙已奔出數步之外,道:「阿奴,快來!」

  阿奴拔腳追出兩步,蓋羅嬌一發嬌叱,揮出細絲,她手中細絲尖端結著個小小鐵綴,飛射脫手,便纏住了阿奴的腳,拉得阿奴身子一挫,差點跌倒。

  阿奴驚呼了一聲,李逍遙回頭見阿奴被蓋羅嬌拖著挪退了兩步,不得不拔劍一躍上前,道:「放了她!」

  蓋羅嬌冷哼一聲,道:「當真要動手?」

  李逍遙實不欲對蓋羅嬌動武,但是阿奴被捉,他又怎能棄之不顧?李逍遙長劍一遞,蓋羅嬌輕身閃過,左手也已握毒欲放,阿奴急叫道:「閉住了氣,小心些……」

  但為時已晚,蓋羅嬌手中青煙已朝李逍遙撒至。李逍遙但見青雲撲面,匆促後退,卻吸入了一點,不由得大驚,躍後數步,握劍而立。蓋羅嬌冷笑道:「不是我不留情面,你跟我回去說清楚,我給你解毒……咦?」

  中了她的毒煙,一般人早已該手腳痠軟,站身不住,沒想到李逍遙還是穩立如初,怎不教她訝然?

  李逍遙自己也覺奇怪,他知道自己吸入了少量之毒,應該會有反應才對,為何還是沒有半點影響,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怎知這一點都不奇怪,李逍遙曾經誤打誤撞,讓阿奴的蠱神所躡,蠱神乃萬毒之王,李逍遙體內產生了苗毒的抗體,蓋羅嬌拿普通的毒煙對付他,根本無效。

  可是匆促間又有誰會想到這些,就連阿奴都十分驚愕,想道:「會不會是麒麟老前輩暗助?」

  李逍遙不假思索,振劍躍至,蓋羅嬌連忙輕身急閃,眼見李逍遙霜劍迫人,她一手要拉住阿奴,實在很難閃避靈活。不料只見眼前白光一閃,手上便是一輕,李逍遙這一劍竟只是削斷了她纏住阿奴的絲索,一手拉著阿奴便發足急奔。

  蓋羅嬌喝道:「休走!」

  李逍遙與阿奴腳下不敢稍停,背後蓋羅嬌也以輕功急追,阿奴道:「往北邊!」

  李逍遙就跟著她往北邊跑,也不管阿奴為何出聲指點方向,或是那方向是往何處,總之阿奴說哪裡,他就跑哪裡。

  眼見此地越來越開廣平坦,雖是上坡之路,但一路都辟整得十分清潔,雜草不生,地面也鋪滿了平坦的白色巨石,奔來如履平地。

  李逍遙和阿奴往上坡奔去,不久便見到上方矗立著雪白色的建築,那建築外觀只是一座極寬大的白色方屋,底座有數層廣階,拱門數具,在藍天映照下,白色的牆與瓦更顯得純潔出塵。

  背後傳出蓋羅嬌的怒叱,道:「站住!你們往神殿去做什麼?!」

  李逍遙吃了一驚,想:「原來這便是麒麟老人要我來的大理神殿?」

  阿奴心知亂闖聖地的事被發現了,她溜得了一時,最後還是要被抓回阿娘面前領罪。她不怕領罪,就怕耽誤了李逍遙的救妻之事,因此索性一次鬧到底,先把李逍遙送進神殿再說。把麒麟老人的交代先辦到了,或許能解決得了李逍遙之事。尚未奔至殿階,兩側便奔出了數名守衛,喝道:「是誰?」

   「誰敢闖進神殿!」

  阿奴喝道:「全閃開!」

  那數人見阿奴與李逍遙以輕功奔至,遠處蓋羅嬌也正急追來,以氣功傳音道:「拿下他們!」

  神殿守衛從未遇到這種狀況,也不知要聽少主的,還是聽蓋羅嬌的。

  一名守衛擋在入口前,道:「少主!帶外族人進入神殿,是違反族規的。」

  阿奴怒道:「全閃開!」

  她說著時,腳下不停,雙掌齊揮,一股濛濛黃煙便散了出去,眾守衛登時全身痠軟,讓阿奴輕易左右推開,李逍遙與她一同奔入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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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123281508 發表於 2009-06-02 10:33 引言回覆
= =怎麼不給人家PO了!!
【你發表的字數過少,不得少於20字】
這算是什麼樣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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