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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等一個人咖啡(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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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貓小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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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5 17:46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59)




「老闆娘呢?」

今天我進店裡兩個小時,都不見一向慵懶的老闆娘,只有肥胖過重的蘇門答臘睡在小圓桌上,忝不知恥露出毛茸茸的肚子。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她今天去看培信的復出小提琴個人演奏會。」
阿不思翻著海賊王漫畫。
「培信?那是誰啊?」
我又問。
「就那個老是裝潦倒搞落魄的男金光黨啊。」
亂點王氣憤地說。
他今天點了很正經的漂浮冰咖啡,可見他有多生氣。
「老闆娘怎麼會跟他出去?」
我錯愕,怎麼一個週末沒來就好像錯過很多事似的。
「念成回去沒跟妳說嗎?」
阿不思笑笑。
「沒啊。」 我歪著頭。
「因為培信點了第一百杯老闆娘特調。」
阿不思幫我調了杯綜合咖啡,遞給我。
「一百杯了嗎?」
我驚訝的合不攏嘴。
「我們似乎見證了一個奇蹟。」
阿不思很難得說出這麼文謅謅的話。

的確是很美的奇蹟。
之後老闆娘常常不在店裡,有時出去看培信的演奏會,有時去培信家裡看他練鋼琴,他寫曲,她填詞,原本生命無從交集的兩人共同經歷了一百杯苦澀酸辣的咖啡後,居然產生奇妙的情感,而且進展神速。
澤于說,培信一定早就動了心,他將那一百杯老闆娘惡作劇特調當成了銅人陣、木人巷,一路闖關到最後。
阿拓說,該不會兩個人已經在冥冥中被月老繫住紅線了吧?要不,這件事怎麼看都很不可思議。
哥說,妳在開玩笑吧?

不管誰說的對,那一百杯苦澀的咖啡給了我一些啟示。
尤其當我看見手中第九十九罐仙草蜜的時候,我的心中很明白自己期待著什麼。

在這九十九罐仙草蜜的日子裡,澤于領著辯論社到高雄中山大學參加一年一度的租稅杯辯論賽,如果一切順利就將是三天兩夜的行程,若是前兩戰都敗北,第二天就得打道回府。

我是一年級的,也不強,所以只要拿著錄音機在底下做記錄、抄論點就行了,晚上再跟幾個同年級的社員製作隔天要應戰的新海報,要不就是開始在旅館亂敲門突擊、跟其他學校的辯論社員打起胡天胡地的枕頭戰。
而前社長澤于儘管已經是大四的老油條,但嘴巴癢又好勝,於是摩拳擦掌下場打了最後的八強複賽,跟最關鍵的冠亞軍賽。

第三天下午,爭冠賽的題目是「我國不應採行老人年金福利政策」。
擔任反方的是傳統第一強隊中興法商,他們派出最佳陣容,清一色都是大四的老將。
而我們則由大三的草頭學長擔任正一,儘管才大一但狡猾無比的楊巔峰擔任正二,而澤于擔任最關鍵的正三。

在前所未見的激烈舌戰攻防中,草頭學長穩紮穩打、務求無失;楊巔峰則伶牙俐嘴將對方的主將問得頭昏眼花,甚至差點動氣,不過楊巔峰居然在質詢時走上前跟對方咬耳朵,對方聽了臉色大變,此後就一直結結巴巴;澤于一貫的風度翩翩,筆挺的黑色西裝下舉手投足都吸引住兩個女生評審的矚目,尤其幽默的答辯更是拍案叫絕。

「對方辯友,您口口聲聲否認老人年金的急迫性、必須性、及最重要的社會公平性,請問您難道不會變老嗎?請問您這麼有把握年輕的時候存下的養老金不會因物價膨脹而急速貶值縮水?請問您是否站在設身處地的角度去思考本問題?」
中興法商的大將動之以情,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澤于只是聳聳肩,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很抱歉對方辯友,我不一定會變老。我可能明天就死了。」
澤于無懈可擊的笑容:「理性的社會中要兼顧公平正義,就必須讓每一個人自己面對風險、並擔起應該的責任,試問,如果今天允許老人年金的存在是由全民共同分擔支付,那麼不幸無法變老、英年早逝的我,是否可以要求全民共同負擔我的養家費、子女教育費呢?」

鈴聲第三響,比賽分秒不差結束,全場大笑、連評審也拍起手來。
我在底下高高舉起今天放在床頭的仙草蜜,遠遠地向鞠躬的澤于慶賀。

分數揭曉,壓倒性的四比一。
我們贏得了十年來首見的租稅杯冠軍,澤于抱回了他嚮往已久的第二座全國最佳辨士,我則贏得了國軍英雄館盃的跨校枕頭戰最佳新人獎。
比賽結束後,西子灣的夕陽下,烤肉架上香噴噴的肉沒人理會,辯論社的大家全赤著腳在沙灘上跑來跑去,將冠軍獎盃妳丟給我我丟給他,玩起橄欖球來。

「學弟,你在場上到底跟中興那個辯友說什麼悄悄話啊?怎麼他聽了氣勢一下子就垮了?」 澤于好奇地問。
「學長,我老大的名字不管誰聽了都會嚇到尿褲子。」
楊巔峰神祕地笑笑,怎麼也不肯多透露一點。

夜裡回到飯店,玩興未減的楊巔峰還到雜貨店買來一個天燈和毛筆墨水,我們興高采烈地在白燈紙上寫下今後的願望後,看著它在下榻的國軍英雄館前冉冉升空。
還記得澤于寫下「願交大辯論社舌海滔滔,學校評鑑蒸蒸日上」的官樣文章,我則寫下「希望喝仙草蜜不會肥」,然後看著澤于吐吐舌頭。



隨著自強號列車從高雄駛回新竹,不知不覺天氣越來越熱,鳳凰花的果實逐漸飽滿。
我的頭髮也長到了腰,發表在網上的小說也接近我想像的尾聲。
而我的投籃機分數,居然已經看到了七十五。

澤于畢業那天,我捧著一束香水百合站在澤于的一干漂亮學妹中,笑笑地看著他戴上畢業帽,英氣煥發。

浩然圖書館前的草皮上,站在帥氣的澤于身旁的畢業同學、師長換了一批又一批,閃光燈一直沒有休息過,等到他家人驕傲地站在一旁與他合照時,澤于高興地舉起手中的鮮花,要我將相機交給社團學弟,站在他身邊。

「我們家澤于的女朋友嗎?叫什麼名字啊?」
楊媽媽熱情地拉著我。
「我------我------」
一時之間我介紹自己也不是,不介紹也不禮貌,尷尬笑著。
「她叫思螢,是我的社團小學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妳兒子考上研究所還得靠她幫了不少忙咧!」
澤于開懷大笑,將兩張最佳辨士的獎狀分一張給我拿。

鳳凰花瓣輕落,相機短暫的喀擦一瞬。
我的笑容卻停在臉上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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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5 17:47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0)


澤于畢業,只不過在交大換了個研究生的頭銜,宿舍搬到研究生宿舍,其餘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一直都沒有交新女朋友這一點例外。很重要的例外。
於是暑假變得很迷人。
我有預感,這個世界就要偷偷起化學變化了。

「怎麼都沒看見你交新女朋友?還在忙找教授?」
我摸著過胖的蘇門答臘肚子上的肥肉,站在櫃台後。
「教授前幾天就找好了,還答應讓我做喜歡的題目。」
澤于笑著:「至於女朋友嘛,我想等等看吧,說不定有個正好很喜歡肯亞的女孩子也在等我的出現?」
「世界這麼大,一定有的。」
我點點頭,裝作鼓勵他。
我差點就脫口而出我愛死肯亞了。驚險萬分。
「所以,今天還是一杯肯亞,再來點小餅乾。」
澤于笑笑,從背包裡拿出一台嶄新的筆記型電腦。


但笨蛋阿拓就顯得忙碌多了。
他常常在半夜打電話叫我過去他家,幫他跟百佳完成那三千片的超級大拼圖,我果斷回絕了好幾次,有時還裝睡;但當我知道他收到外交役合格錄取通知後,我的信念開始動搖。

「大概還剩下一千片左右,總不好意思兩年後回國再接再厲吧?快點來啦!我下個月就要新訓了,現在是分秒必爭!」
阿拓在電話裡著急的說。

於是我厚著臉皮傳簡訊問百佳,問她允不允許有我這個電燈泡去插花一下。
沒多久,百佳回了一個笑臉。我鬆了口氣。
阿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出國當苦工前我能跟他多聚一些就多聚一些,要不他這個怪咖一去就是兩年,從此我就只能一個人去洗衣店吃飯,一個人去暴哥那裡看電影,一個人去看小才表演,一個人去倉仔那裡夾娃娃。
而這些地方,都是阿拓帶我去的,這是我們獨特的新竹地圖,以奇遇為經,以友誼為緯繪製而成。
在一起拼拼圖的幾個夜晚裡,百佳抱著睡著的胡蘿蔔,提出她想租下阿拓現在的房子,好讓這條我行我素的小狗能在熟悉的環境裡繼續待著的想法。
阿拓幾乎沒有遲疑,大叫了一聲,嚇得我跟百佳身子抽動了一下。
然後阿拓緊緊抱住百佳。

「妳真是個好人!妳真是個大好人!胡蘿蔔一定會很感激妳的!」
阿拓在百佳的耳邊大聲嚷著。

百佳又驚又喜,眼睛一眨一眨,在阿拓的背後向我比了個勝利手勢。
我笑笑,摸摸被突然吵醒、一臉大便的胡蘿蔔。
心中滋味很難說清楚。

也許人生就像是兩年前一直困擾我的排列組合題目。然而我是對的。
誰跟誰在一起,其實早就註定好了,每一道題目不管多麼繁複,答案都只有一個。
也只能有一個。

澤于在等一個他不需要在其面前偽裝的女孩,所以他出給自己的愛情題目,答案只有一個。
百佳在等一個她不需要負擔選擇壓力的男孩,所以當答案出現在她眼前,她一點也不猶豫。
阿拓在等一個懂得欣賞他純真本質的好女孩,所以對他來說只需要耐心等候,而耐心在阿拓身上從不匱乏。
而我,兩年前當我在咖啡店初遇澤于的時候,我就已經為自己擬好一道艱難夢幻的題目。而現在,我已經走到這場愛情排列組合的尾聲。

「能夠讓我住在你這裡,你才是最好最好的人。」
百佳抱著阿拓,閉上眼睛:「今天晚上,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幾天後,寢室熄燈,百佳睡不著,偷偷爬上了我的床。

「要嚇死人啊?」
我趕緊縮腳,睡到一半腳被人從底下抓住的感覺真恐怖。
「我好像睡不著,跟妳擠一擠嚕。」
百佳笑笑。
「靠,如果睡不著,我可以抱妳,講故事給妳聽。」
念成慵懶地翻身,曖昧地看著我們。
「少花心了妳!」「念成我要告訴妳女朋友!」
我跟百佳同時笑罵道。
念成哼了一聲,乖乖睡她自己的了。
「思婷放假回去後,寢室少了好多聲音。」
百佳說,玩著我枕頭旁的長頸鹿。
「嗯,尤其她的聲音大。」
我笑笑。
「過幾天,阿拓去成功嶺新訓,我也會回台北。有個暑期安親班的工作。」
百佳看著長頸鹿脖子上的縫線。
「阿拓又不是不回來。」
我說。
「我知道哇,誰在跟妳說這些!」
百佳鎚了我一下。
「一想到愣頭愣腦的他站在非洲草原上,拿著矛跟土人一起打獵的樣子,就覺得好好笑!他一定跟很多怪怪的土人變成好朋友的!哈!」
我越想越好笑。
「嗯,他一定會的。」
百佳笑笑。
「如果他半路遇到獅子,說不定還會碰到泰山來解圍?」
我越說越興奮。
「嗯,說不定呢。」
百佳點點頭。
「也說不定阿拓會碰巧遇到部落戰爭,然後不小心救了酋長的女兒,接著酋長大表感激於是把女兒嫁給他,阿拓就變成了非洲國的女婿哩!」
我大概笑的很白癡吧。
「思螢,妳真是越說越遠了。」
百佳嘆口氣。
我端詳百佳,她的眉頭輕輕鎖著些什麼。
「我真羨慕妳。」
百佳的額頭觸碰著我的鼻子。
「阿拓雖然出國,但------」
我話還沒說完,百佳就已搖搖頭。
「我的意思是,我很羨慕妳,總是能用這麼開心的語調說著阿拓的事。」
百佳閉上眼睛,手指碰著我的嘴,不讓我說話。
我看著她,她的嘴角卻露出微笑。
「每次在妳的小說裡看見阿拓,都是那麼活靈活現,而我的記憶裡,卻只有那張永遠都拼不完的拼圖,還有躺在我懷裡睡著的胡蘿蔔。不過我很幸福,吊在那房間裡的深黃燈光是我最喜歡的顏色,他認真問我<這塊拼圖放在這裡會不會很牽強>的表情是我最難忘的回憶,他騎車送我回來時,總會注意到我每次都少穿了件衣服。他說笨蛋不會感冒,他說抓沖天砲的手不要抖、要呈四十五度才會又高又遠,他說我們人類的念力很強------」
百佳依舊閉著眼睛,越說聲音越細。
笑得很幸福,好像熟睡似的。

我輕輕摟著百佳,幫她蓋好涼被。
我知道她正在做一個美夢,一個醒來之後,還會繼續下去的美夢。

「記得幫我在夢裡向阿拓打聲招呼,順便提醒他寄張拿著長矛的明信片回來呦。」
我也閉上眼睛,輕輕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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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6 21:23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1)



成功嶺一個月的新訓結束後,阿拓將手機門號停了,反正非洲也用不到。
他將滿櫃子的書送給倉仔,因為倉仔很喜歡自己研究些有的沒的。
電腦則送給金刀嬸他們,這樣就可以跟遠在高雄跟台北的兒子玩視訊。
一個從沒養過魚的魚缸則送給了暴哥,他說暴哥如果不缺條狗,也許缺幾條魚。
吹風機則送給了沒有頭髮的鐵頭,因為他說鐵頭沒有頭髮頭會冷,吹風機可以幫他溫腦袋。
冰箱跟衣櫃等傢具則留給百佳,當然還有那幅拼好了的大拼圖,他們將它裱好掛在牆上。我一直都沒提過,那是幅壯闊的黑白山水畫,難度高得不得了。

「你怎麼什麼也沒留給我?我缺一條帥氣的披風說。」
小才坐在他那將性命賭在象棋上的老爸旁,一邊看棋一邊抱怨。
「我還以為你缺的是帽子?一個人體魔術師怎麼可以少了吃飯的傢伙?將軍抽車!死棋!」 阿拓大笑,下了他有史一來最好的一手棋。
我開心地從阿拓的大背包裡拿出一頂帥氣的紅色長筒帽,那是我跟
阿拓特意去選的。
「天啊!是紅色的!爸!你看帥不帥!」
小才又驚又喜,立刻戴上帽子。
勇伯卻正自沈思如何化解阿拓那一手號稱死棋的困局,無暇管他。
「因為黑色的全賣完了,所以只好買紅色的囉。」
我笑笑:「阿拓說,反正你也比較適合紅色。」
「希望你戴上這頂帽子可以帶來好運氣,贏得美國的魔術大賽!」
阿拓豎起大拇指。
「什麼好運氣?我是實力派的!」
小才說著說著,立刻從剛到手的魔術帽裡拎出一隻鞋子。

送完小才禮物的那晚也是阿拓最後一次幫小才補習,儘管小才還是定不下心。
在贏了唯一一盤軍棋後,阿拓騎著野狼載我去南寮海邊,那個我們放過一箱沖天砲的海堤,老地方。
我們照例在熟識的小吃攤前買了兩杯熱珍珠奶茶還有兩隻烤魷魚,阿拓托著我的腳助我爬上堤防,將吃的東西交給我,然後壁虎般跳了上來。

「忘了買煙火,真是失策。」
我拍拍褲子,下次要再一起放沖天砲就要等兩年後了。
「也沒什麼失策,總是有機會的。」
阿拓笑笑,喝著奶茶。

南寮海港的風景在晚上根本就是一片髒髒的漆黑,遠處的燈塔既不詩情畫意,偶而看到的漁船燈火也多是海巡巡邏艇,要不就是全身著火的水鬼。
少了沖天砲真的差很多。

我們坐在海堤上隨便聊點什麼,一點離別的感傷都沒有,就連提到這兩年相識相熟的過程也只是三言兩語笑笑帶過,沒有刻意去撩撥些什麼。
只是我突然想到,我們認識這麼久了卻一次架也沒吵過,真是蠻詭異的。
阿拓說他本來就不習慣跟別人吵架,因為吵架根本就沒有必要,雖然跟我在一起的確也沒什麼好發脾氣的。

「怎麼說?」 我問,咬著烤魷魚。
「從很小的時候就我習慣用十年後的自己來看當下,所以很多事我其實都不在乎,例如店員找錯錢給我或是服務生送錯了菜這種小事,十年後的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現在的我何必要生氣呢?浪費時間也浪費精神啊。」
阿拓伸著懶腰。
「還有呢?」 我嚼著珍珠。
「還有啊,我以前小學常常因為忘記帶笛子被音樂老師罰半蹲,可是我都馬不在乎,一個人在走廊上還可以想很多事,例如放學後要去找誰玩啊等等。」
阿拓說,簡直沒什麼干係。
「可是那天被流氓作戲圍住後,你還是很生氣打了暴哥一拳啊?」
我反駁。
「那是因為我清楚知道十年後我還是會很在意那次的惡作劇啊,而且暴哥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不想跟他之間有什麼嫌隙,所以打還是要打的,只是------」
阿拓歉然說:「那天晚上嚇到了妳,不知道打那一拳夠不夠?如果
不夠,我再打電話給暴哥約個時間再補打?」
「白癡啊你,不怕暴哥把你給砍了。」
我笑著:「不過你怎麼知道十年後的你會怎麼看現在呢?說不定以
後十年後的你會在意,只是現在的你還沒發覺罷了。」
「當然我也不是百分之百都知道以後的事,就好比以前我被彎彎甩掉那件事,我以為我朋友嘲笑我只是一陣子而已,沒想到一笑就是一年多,坦白說我很會後悔,不過既然一開始我沒發脾氣,就不能怪我朋友,其實他們也沒有惡意。」
阿拓搔搔頭傻笑。
「那時候的你真的很可憐呴。」
我回想起他那人群前尷尬的樣子,當時的他臉跟脖子都紅了。
「嗯,所以還是謝謝妳救了我,沒有妳,我現在可能還被困在原點呢。」
阿拓伸出手,眉毛抖動。
「哈,我說過你每次跟我握手,都快把我的手扭斷麼?」
我伸出手,阿拓哈哈大笑。
當然,還是一記內力十足的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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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6 21:25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2)


阿拓隔天一早,就騎機車從新竹到台中成功嶺報到,將房子留給百佳跟胡蘿蔔。
他打電話說,已將摩托車寄放在住在台中的同學家,就理了個大平頭進去當阿兵哥,如果新訓結束再來新竹找我們吃飯聚聚。
巧的是,哥也在這個時候上了成功嶺。

「神靈保佑,希望他別抽到金馬獎!」
文羚在網路上寫信給我,我則搖頭嘆息。

哥的籤運一向很差,小時候我們到雜貨店裡抽獎品籤,哥總是抽到銘謝惠顧要不就是橘子汁冰棒,在祖先牌位前擲筊問事,不是沒筊就是笑筊,如果在遊樂場玩紙籤販賣機,多數都抽到大凶。
而這次,我看哥多半也是飄洋過海的命,好一點也是無堅不催的海軍陸戰隊。

「喂,暑假那麼閒,要不要找個時間去學車啊?如果我真的抽到金門,車子太久沒開會壞掉咧!如果壞掉就找妳算帳!」
哥整理行李時將車鑰匙丟給我。
「你也有自知之明會抽到金門啊?」
我毫不客氣收下鑰匙,心中雀躍不已。
「嘿嘿,至少有個漂亮美眉在台灣等我啊,哇哈哈哈?不像某人??」
哥笑得跟白癡一樣。

哥說得也沒錯。
而阿拓去非洲,也有個漂亮美眉在台灣等他,到底都是幸福的期待。
但有些事情開始變得怪怪的,尤其是我自己。

「最近真的是越來越少看見老闆娘了。」
我說,看著櫃台前的小圓桌。
「談戀愛就是這樣。」
阿不思翻著漫畫,頭也不抬。

以前老闆娘都趴在櫃台上玩些小東西打發時間,剪紙啦米雕啦用吸管蓋房子啦,甚至有一陣子迷上了用手指摸麻將猜牌,整天都皺著眉頭喃喃自語「一鳥?花牌?」怪可愛的。
但現在只剩下光會嗑麵包跟小蛋糕的肥貓蘇門答臘,還有他微微發出的鼾聲。

「妳說老闆娘真的會跟培信在一起麼?會結婚麼?」
我問,手裡調著亂點王指名要的「哈比人搞gay咖啡」。
「管那麼多?」阿不思對漫畫的興趣比什麼都要高。
「挪,你的哈比人咖啡跟冰淇淋鬆餅,共兩百塊。你不要老是點冰淇淋鬆餅,熱量那麼高。」 我將餐點放在桌上,拍拍亂點王的肩膀。

在阿不思的教導下,這兩年我對咖啡的認識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手底下能調出的咖啡多達四十幾種,還開始嘗試調製自己喜歡的綜合咖啡。這是在所難免。
然而阿不思跟老闆娘還潛移默化了我他們的特異功能,就是隨興製造出客人亂點的咖啡,這需要了不起的勇氣跟牽強附會的想像力。這,似乎已變成了本店去之不掉的特色。

「好啊,可是這是冰淇淋鬆餅嗎?這是------蜂蜜鬆餅吧?」
亂點王怪笑。
我低頭一看,果然一點冰淇淋的影子都沒有。
「最近常常發呆呴?交了男朋友呴?在思春呴?」
亂點王繼續怪笑著,捧起咖啡喝了一口。
然後吐了出來,臉色大變。
「啊?不好喝嗎?不可能吧?」
我不信,雖然都是創意之作,但我對哈比人搞gay咖啡還是很有
信心的。
「妳自己來!沒吐出來的話我一定付錢!」
亂點王趕緊用一旁的礦泉水漱口。
我狐疑地喝了一小口,立刻像噴泉一樣將那怪東西吐出。
我的天!我剛剛到底在做什麼?
「妳將我剛剛嗑完的瓜子殼倒進去磨豆機了。」
阿不思繼續看著漫畫,頭還是沒有抬起來。
「媽啦妳剛剛怎麼不講!」
我摔倒,將瓜子殼咖啡倒在洗碗槽。
「我還以為妳要學老闆娘的風格。好了,別吵。」
阿不思手杵著臉頰,翻著漫畫。

我呆呆地回想剛是怎麼將瓜子殼當成咖啡豆倒進磨豆機打碎,但完全沒有印象。
然後又懷疑自己怎麼可能在沖熱水時聞到怪味,但完全不可理解。
一切都匪夷所思,沒有印象。

「對了,最近怎麼都沒看見妳那個沒品味、每次都一口乾掉咖啡的朋友來找妳啊?就那個叫阿拓的啊。」
亂點王大口吃著蜂蜜鬆餅,只要是甜的他都愛吃。
「你才沒有品味咧!」
我瞪著他,手裡做著新的哈比人咖啡。
「哈,那他去哪啦?回家放暑假啦?」
亂點王問,舔著沾在叉子上的蜂蜜。
「他去當兵了啦。」
我說。

阿拓才上成功嶺兩個禮拜,我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前天我一個人騎車到洗衣店想上樓吃頓大餐,但車子才一停下,我就覺得好奇怪。
以前都是跟阿拓兩個人一齊去吃,氣氛都很熱絡自然,但現在我一個人,我突然覺得怎麼樣都不可能會有那種氛圍。所以我再度發動野狼,就這麼走了。

然後我要去找小才也怪怪的,雖然阿拓已經將小才的家教讓給了我。
而且我也不太會下軍棋,勇伯一邊跟我賽棋,一邊都在唉嘆這次又要重頭教起,我問為什麼,才知道阿拓的棋藝也是被勇伯慢慢磨出來的。

暴哥那裡反而好些,畢竟看電影就是看電影,我才不怕他咧。
而且阿拓說的對,暴哥除了砍人外,其實是個寂寞的傢伙,也是最需要我替阿拓關心的人。
阿拓走後我照例去看電影,暴哥雖然表面不說,但心底其實高興的要死,每次我屁股還沒坐下,他就去外面拎了我最常喝的珍珠奶茶回來。不過他其實不知道,阿拓才是最喜歡喝珍珠奶茶的人。

上禮拜我去游泳時遇到阿珠,她很怪,到現在還是只會水母漂跟一點點仰式。
我跟她說阿拓已經去當兵,也將她送她的胡蘿蔔交給未來的女朋友養。
阿珠很驚訝,說阿拓未來的女朋友不就是我嗎?我說當然不是,是我的室友。
哪知道阿珠突然號啕大哭,說她還以為我們是一對、所以始終沒有對阿拓施以她最拿手的瘋狂倒追,白白失去一場好姻緣。
想起來就好笑,不過阿珠後來哭到連水母漂都不停嗆水。

想起來,真是有點寂寞。
阿拓上成功嶺後,我的生活一下子少了一半的快樂,被抽成半真空似的。
有時會卯起來猛發呆,例如那天看到阿珠崩潰後,我自己也游到撞牆!到現在額頭還貼著撒隆巴斯。

「挪,這杯我請客,剛剛那杯抱歉啦!」
我收拾亂點王剛剛吃完的瓷盤,遞上新的咖啡。
「下次小心點啊!」
亂點王爽快地接過,喝了一口。
然後吐了出來,吐得滿桌子都是。
「不會吧?」 我錯愕,歪著頭看著阿不思。
「我剛剛抽沒完的菸。」
阿不思頭也不抬,冷冷地拋下一句。
現在才兩個禮拜,接下來是兩年,看來還有得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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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人咖啡(63)


暑假百佳回到台北短期打工的這段期間,胡蘿蔔暫時跟我住。
朝夕相處,我發覺胡蘿蔔真的是一條很像他朋友主人的狗,很獨立,卻也很愛交朋友,也很有義氣。
他整天都在外面遊蕩,肚子餓的時候才會回來,自己到廚房試著打開冰箱找東西吃,有時候還會帶別的野貓野狗回家,大快朵頤一頓後,又趾高氣昂地領著那些貓朋狗友出去玩,累了才回家,玩得興起就在外面過夜。

「看狗就可以知道主人是蝦米款!你那個朋友一定很臭屁呴?」
爸頗有興味地看著胡蘿蔔,他正在客廳的電視上拉大便。
「他才不臭屁,臭屁的人養的狗最衰了。」
我說:「阿拓是個很尊重朋友的人,所以他的朋友都很怪。」
「那妳也是其中一個喔?」
爸哈哈大笑,胡蘿蔔毅然決然從電視機上跳下。
「對啊,阿拓說我拯救了他,還是個騎野狼的女生,還會很屌地用手放沖天砲!」
我洋洋得意,拿著報紙包起電視上的大便。





又過了一個禮拜,有天晚上阿拓從成功嶺上打電話給我,跟我約時間吃飯。
照理說新訓幾乎不可能有空閒跟機會跟外界連絡,但我從不懷疑阿拓跟長官、同僚搏感情的能力,他在這方面簡直就是裝熟魔人。

「我九月五號新訓結束,九月九號一大早就要啟程去非洲啦!」
阿拓在電話那頭爽朗的聲音。
「到底是去非洲哪裡啊?南非嗎?」
我問,心情很好很好。
「南非跟我們又沒有邦交,是甘比亞,甘地的甘,比賽的比,亞洲的亞,不過它在哪裡我也搞不懂,反正去了就知道啦!希望可以看到獅子,哈哈!哈哈!」
阿拓依舊笑的跟笨蛋一樣。
「所以你五號回新竹,八號走囉?那我們約什麼時候吃飯?順便把胡蘿蔔帶給你看,他最近在練大便,在我們家每個地方都拉了一把,超恐怖!」
我哈哈笑。
「我五號還要去辦點出國的手續,六號正好參加台北的大學同學會兼婚禮,那天我會住在同學家,就是我們社長阿爆啊,就是他要結婚了!真是太快了!」
阿拓連珠砲地說,語氣興奮。
「那------那你什麼時候回新竹?」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不是很高興。
「八號晚上吧,那天正好是禮拜天,真的是太有口福了我!記得跟金刀嬸強調一下喔,我要吃雙倍的份!不過只能待在新竹幾個小時就是了,我的飛機在九號凌晨就要出發,所以我吃完飯、看完老朋友以後就要騎車去中正機場嚕。」
阿拓越說越快。
「那七號呢?七號就可以回來了吧?」
我悶悶的。
「七號下午我要去找以前在附中照顧我的福利社歐巴桑啊,考考她有沒有忘記英文單字囉,晚上我想約百佳吃個飯,她應該在台北吧?妳幫我跟百佳約晚上七點在車站西三門好不好,我後面已經排了好幾個人要打電話。」
阿拓興沖沖的說完滿滿的行程。
「嗯,好吧,那我們就禮拜天晚上見面,幾點?有時間跟暴哥看場電影麼?」
我說,故意拿暴哥出來。
「就七點吧,我估計十點或十點半開始出發去機場,跟另外兩個一起去甘比亞的役男會合,凌晨兩點的飛機,我看只能去跟暴哥打聲招呼了。」
阿拓說:「好啦就這樣,我要跟排長去偷泡麵吃了,掰掰。」

電話結束。
我悶的不得了,不過還是立刻打了通電話給百佳。
百佳當然很高興,還在電話裡給我一記香豔的飛親。

「妳覺得那天晚上我親他怎麼樣?會不會很完美!」
百佳的聲音很雀躍,就像老電影真善美裡扯開喉嚨歌唱的修女。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接吻過。」
我拍著額頭。
「還是------嘻嘻!還是將他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
百佳已經開始亂幻想了。
「啊?怎麼變?」
我不懂。
「我------我想把初夜給阿拓,就在他出國前。」
百佳的聲音只遲疑了一下。
我愣住了。
「這不太好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不會後悔的。總之謝謝妳幫我約囉,之前我還在擔心他會不會一下子就飛到國外了,現在我總算放心了。」
百佳長吁了一口氣。
我卻倒吸了一口氣。

但我沒時間想太多。
很快的,笨蛋阿拓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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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人咖啡(64)



三個機率問題。

題一,一顆拳頭大小的隕石註定在A天從天落在B街,某甲每天都在B街走上一百次,請問某甲在A天被該隕石砸到的機率有多少?
按數學或然率的時間機率計算,答案趨近於零。

題二,某甲的摯友乙君愛上了某甲的妹妹丙小姐,而後乙君因為愛上了某甲的未婚妻丁女而拋棄丙小姐,最後卻發現丁女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的機率有多少?
按照八點檔不等於現實法則,答案根本是零。

題三,承題一與題二,請問題一中的某甲跟題二中的某甲是同一人的機率有多少?
不需要按照任何法則,答案不折不扣,是零。





「阿不思,小妹,我有件事要跟妳們說。」

老闆娘容光煥發,臉上淡淡的妝顯得很有朝氣,也剪短了頭髮,整個人都在發光。
那時我正等著六點半跟念成換班,而阿不思正烘著剛到的豆子。
傍晚的等一個人咖啡店,氣氛前所未有的古怪。

「一個好消息,一個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老闆娘坐在櫃台前,撫摸著眼神呆滯的蘇門答臘。
我跟阿不思停下手邊的工作,亂點王也湊了過來。

一百杯苦澀難當的愛情考驗後,老闆娘要結婚了。
培信不再意志消沈渾渾噩噩,他重新拿起小提琴站在舞台上,重新坐在鋼琴前譜曲。
老闆娘不再居戀小小的咖啡店盡做芝麻蒜皮的小工藝,她決定跟培信到奧地利國家管弦樂團,參加為期兩年的歐洲巡迴表演。
老闆娘終於等到了,她的那一個人。

「對我們來說,兩個消息都是好消息呢。」
我擁抱著老闆娘,雖然這也表示這間咖啡店要結束營業了。
「生小寶寶的話,別忘了寄張照片。」
阿不思也笑笑,拍拍老闆娘的肩膀。
「很高興在我最需要的這段期間,有妳們陪著我。」
老闆娘抱著我們,很緊很緊。
但有一個人突然失控。
「等等!那我以後怎麼辦?我------我要怎麼打發時間?」
亂點王大驚失色,站起來的時候椅子都跌倒了。
「租約至少到九月底,我算算喔,你至少還可以點二十幾杯怪怪的咖啡!」
我哈哈大笑,掩飾我心中即將淹沒的寂寞。

正當亂點王差點要哭出來的時候,店門打開。
是澤于,笑得陽光燦爛,向我們點點頭,走到他習慣的角落坐了下來。

「妳的肯亞。」阿不思打了個呵欠,找了本漫畫回到她熟悉的節奏。
老闆娘安撫著亂點王,他居然頹廢得六神無主。

我熟練地沖煮了一杯濃郁芬芳的肯亞咖啡,挑了幾塊巧克力脆餅,走到澤于面前。

「今天本店發生了一件大事呢。」
我將咖啡跟餅乾放下,澤于一如往常打開他的筆記型電腦。
「喔?是什麼事?」
澤于示意我坐下。
「老闆娘要結婚了,我們只營業到這個月底。」
我說,手指輕敲澤于面前的咖啡杯:「以後你得到別間店,重新習
慣另外一種風味的肯亞囉。」
「我想不見得吧。」
澤于莞爾,拿起咖啡聞了聞。
「嗯?」 我不懂,卻見澤于將筆記型電腦轉了一圈,放在我面前。
「兩年前的今天,貴店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澤于喝著咖啡,他此刻的笑容我未曾見過。
電腦螢幕上,一封信。

兩年前的今天,大雨天。
男孩半淋著雨,推開門,走進一間叫等一個人的咖啡店,看見一個慌慌張張的女孩。
女孩端了一杯漂了咖啡豆渣的怪東西給一個男孩,開始他們數百次邂逅的起點。
女孩那直爽的個性男孩從來不曾想像,那可愛的笑容男孩靜靜欣賞,
在小小的社窩一起吃著泡麵、傳紙條,是男孩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想像女孩每天在門口收到一罐仙草蜜的畫面,是男孩每晚做的美夢,
只有在女孩面前,男孩才能擁有最真實的肯亞,也才是最真實的肯亞。
兩年後的今天,男孩有句話想對女孩說。

我呆呆地看著電腦螢幕,不能呼吸。
闔上電腦的,是一雙大大的手。

「請問仙草蜜,願意跟肯亞在一起嗎?」
澤于的臉都紅了,但他大大的眼睛在發亮。

我期待、我幻想、我在腦中彩排這一刻已經整整兩年。
但我從來沒想到,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我還是呆住了。
呼吸困難,心跳加速,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字。

「嗯。」

澤于握著我的手,輕輕地包著。
視線開始模糊,我竟流下淚來。
終於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了。

每個女孩子這輩子都在期待,一個穿著百色鎧甲的騎士策馬終有一天來到身邊,
獻上白色的花朵,牽著女孩的手,邀請她上馬飛馳。
但大多數的女孩,只能在闔上眼睛時,才能見到那美麗動人的畫面。
而我,竟能夠全身顫抖,激動不已地坐在騎士身邊。

「今天,九月八號,是我們初遇、也是在一起的紀念日,一定得好好慶祝才行!」
澤于看起來開心極了:「我知道一個很棒的地方。」

那時我才猛然想起,不到一個小時阿拓就會到新竹,來到洗衣店。
牆上的鐘,六點二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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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小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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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7 17:23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5)


坐進澤于的小跑車,我好奇地東摸摸西瞧瞧。
我想像自己坐在這台車子裡的次數已多得全身的指頭不夠用。

「對不起,空間有點小。想聽什麼音樂自己放吧。」
澤于笑笑,發動車子。
「我們------我們要去哪裡啊?會不會很久?」
我說,選了張野人花園的專輯。
「晚點妳有事嗎?我在國賓飯店定了晚餐,還以為今晚可以跟妳------」
澤于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
「不,沒事,只是我不能太晚回家。」
我趕緊說,無論如何今夜都是最值得紀念的一晚,絕不能錯過。

阿拓這個笨蛋自己要搞那麼多活動,才會只剩今晚可以敘舊,只能說他是咎由自取。
我拿起手機,一字字按著注音符號,想傳簡訊給阿拓改約再晚一點的時間。

「如果妳跟朋友有約,我們可以改期,我是說真的。」
澤于笑笑,他今天的笑特別燦爛:「因為我今天已經很幸福了。」
「不用了,只是通知他一下。」
我紅了臉,紅得快昏倒了。
「我今天真的好快樂,真的好快樂,好快樂------」
澤于兀自笑笑重覆著,油門很輕快。
「哪有那麼快樂,你事先定好了晚餐,可見你很有把握、早有心理準備喔?」
我故意說,將音樂的聲音關小。
「我不是有把握,我只是勢在必行,非成功不可。」
澤于搖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況且若我被我這輩子最想要在一
起的女孩拒絕,犒賞自己一頓五星級的大餐應該不算奢侈吧。畢竟
心都碎了。」

我看著他,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我還以為我的騎士對女孩子的追求從來沒有被拒絕過,也沒想過會被拒絕。

車子停在位於新光三越旁的國賓飯店停車場,澤于紳士般幫我開門,溫柔地牽起我的手。
我的手一時好僵硬,尷尬大過於感受此時的快樂。
原來我的愛情一直停留在幻想階段,實際上我根本沒有準備好。

「我穿這樣沒有關係麼?」
我開始有些緊張,低頭看著自己的牛仔褲跟球鞋。
「沒關係,我可是VIP的客人。」
澤于笑嘻嘻,帶著我走進飯店大廳。

穿著正式的服務生親切地領位,我們走到四面都是電梯大樓與矮椰樹的露天宴所。
晚風柔煦,搖曳著桌上燭台昏黃的酒精燈火,一名穿著燕尾服的樂師站在宴所中央,拉著悠揚的提琴。
環顧一看,不管是餐客或是侍者,所有人的舉止都好優雅,看似大方實則小心翼翼似的,一個外國人聞著紅酒橡木塞上的氣味,點點頭,侍者躬身倒酒。
我彷彿置身貴族晚宴,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

「別介意那些,這裡的東西真正好吃,這就夠了。」
澤于笑笑,他的話讓我安心不少。他才是真正敏銳的人。
一個胖胖的侍者躬身遞上菜單。
「嗯,你點菜吧,你比較熟。」
我看著菜單,突然之間有點不適應這麼正經的菜名。
「那就交給我囉。」
澤于雖是這麼講,但還是一邊點菜一邊問我可不可以,我只好猛點
頭,最後索性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他,他才飛快點完。
胖胖侍者領著菜單走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說實在話,我還真不習慣有人在我身邊等菜單,好像在監視我的品味跟喜好似的。所以在咖啡店的時候我都是丟下菜單轉身回到櫃台,等他自己想好了再跟我說。」
我解釋,尤其那些菜名後面跟著一長串英文跟法文還是義大利文
的,說不定有什麼菜必搭配或必不能搭配什麼菜的美食傳統我不曉
得,讓我坐立難安。
「嗯,我可以理解,尤其剛剛那個服務生一直盯著妳看,我也覺得怪怪的。」
澤于說,看著走遠的胖胖侍者。
「大概是我的衣服穿得太隨便了吧?」
我吐吐舌頭,看看腳上的球鞋。
「如果妳介意,我可以立刻去隔壁的大亞百貨買一套牛仔褲換上,真的。」
澤于認真地說。
「別別別,我可不想你又開始違背本意亂配合別人,我也一樣,免得被你甩。」
我故意逗他。
「妳不會的。在妳面前的我是最愜意輕鬆的,妳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一個人,我從來不曉得喜歡一個人可以這麼沒有壓力,可以這麼單純。」
澤于正經八百地說。
「也許是因為我們是從朋友開始的,比較不用想那麼多吧。」
我又臉紅了。
雖然前陣子跟澤于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很近,我還是覺得愛神來的
很唐突,深怕只是美麗的錯覺。

此時那位胖侍者又回來,雙手捧著一瓶紅酒。
胖侍者站在桌子旁,一邊為我們倒酒一邊猛瞧我。
我跟澤于面面相覷,直到他將酒瓶放下離開後還一直回頭看我們。

「那胖子真是夠怪的了,如果他再一次我就叫他們的領班過來問。」
澤于也摸不著頭緒,手中的酒杯輕敲著我的杯子。
「謝謝你請我吃晚飯。」
我說,靦腆地喝了一口紅酒。
「不要這麼說。」
澤于看了一下錶,微笑:「在四十五分鐘前,李思螢已經正式成為
楊澤于的女朋友,男朋友請女朋友吃飯是天經地義呢。」

我點點頭,還是很緊張。
但我越想越不對,我跟澤于相處不應該換了個身分就生疏起來才對,那麼,我究竟在緊張些什麼勁?

「怎麼了?妳從剛剛進來已經看了十七次錶了。」
澤于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揉著。
「是嗎?我看了錶十七次?」
我訝異,立刻看了第十八次錶。
七點七分。
「如果------」 澤于才剛開口。
「不,我------我去一下洗手間就好。」
我起身,手裡緊握著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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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7 17:24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6)



國賓飯店的女生廁所也是五星級的寬敞,我站在洗手台前打電話給阿拓。
這時我才想起阿拓的手機門號早已在一個多月前停掉。
但他為什麼沒有打電話問我呢?問我怎麼沒去洗衣店吃飯啊?
難道沒跟我吃到飯一點都不重要嗎?喂喂喂,你可是要去非洲甘什麼的兩年耶!
我想打電話給金刀嬸傳話,卻驚覺我從來沒有過洗衣店的電話。
想打給暴哥,想打給倉仔,想打給鐵頭,想打給小才,但同樣的,我的手機裡從來就沒有他們的電話。我跟阿拓一向都是說去就去的。

「算了,反正沒有門號的是你不是我。」
我自言自語,在鏡子前整理長長的頭髮後,就走出廁所。
詭異的是,那胖胖的侍者就站在廁所前,似乎在等著我。
「抱歉,請問妳是不是叫做李思螢?」
胖侍者唐突地問。
他說話的樣子就像少林足球裡的輕功水上飄三師弟。
「啊?你認識我?」
我停下腳步,端詳著他。
「妳真的是李思螢!我------我是技安張啊!」
胖侍者高興地伸出手。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糾纏我的超級惡夢技安張!
難怪我一直想不起來是誰,因為我一直想拋去那段不堪的記憶。
「真是好久不見。」
我雖不願意,但看在我今天走狗運,我還是跟他握了手。
「以前的事真是超級抱歉的,一直都沒臉跟妳說聲對不起。我現在白天在學修車,晚上就到這裡打工,剛剛看到妳我還不敢相信呢,看樣子從國中畢業以後妳變漂亮好多,剛剛坐在妳對面的應該是妳男朋友吧。」
技安張歉疚的表情應該不是裝出來的。
「以前的事就算了,反正你上國中以後已經收斂很多,我已經千幸萬幸了。」
我聳聳肩,阿拓說用十年後的自己來看當下,我站在現在看十年前
的技安張,他小時候還是一樣可惡、不可原諒,所以我當時討厭他
還是很有道理的。
「這是我的名片,以後妳的車如果壞了,我免費幫妳修十次,就當作賠罪。」
技安張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車行名片,滿臉虧欠。
看樣子真是轉性了,長大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啊。
「你真是變了,我有時候還會夢到以前被你嘲笑哩,算了算了。謝啦!」
我心情開朗,拍拍他的肩膀。
轉身要回座時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上了國中你跟我同班,但你為什麼突然沒再嘲笑我?」
我好奇。
技安張臉突然漲紅了起來。
「還記得國一的新生訓練嗎?我看到妳害怕到進保健室休息,心裡洋洋得意,所以下課就在走廊上大聲說妳以前曾經------以前的糗事。」
技安張搔搔頭,很不好意思。
「天啊,我怎麼沒有印象?你還是說了?」
我驚訝不已,因為國中時期根本沒有人重提我被野狗嚇到尿桌子的
事,那童年噩夢彷彿憑空蒸發似的。
「那時妳還在保健室,所以不知道。我在走廊洗手台旁邊大聲宣佈這件事情時,有一個聽說已經畢業的流氓學長碰巧回來亂晃,他無意中聽到了,二話不說就把我打了一頓,我當然還手啊,不過他有夠狠的,三兩下就把我打到睜不開眼睛。」
技安張露出痛苦表情,繼續說:「他說如果被他知道有人敢再嘲笑
妳,他下次就把誰的牙齒一顆顆打斷,如果不服氣就去國三那問他
以前的名號,那名號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才是噩夢。」
「叫什麼?」 聽到現在我已非常訝異,當然好奇陌生的救命恩人是哪位大俠。
「蝴蝶刀阿拓。」
技安張拍拍臉,鼻血突然流了出來。
我愣住了。
「從此以後我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我的鼻子就像中邪一樣開始流鼻血,好像那幾拳重新又砸在我的臉上,提幾次流幾次,實在有夠倒楣。所以啊,雖然大家都知道妳的糗事,卻再也沒有人敢提。」
技安張拿起手帕塞住鼻子,坐在廁所前的石階上仰起頭。
我沒有辦法言語,一塊很重很重的東西天崩地裂轟在我胸口的某處。





「也不算,我國中三年沒被記過也沒打架,只是覺得那些愛耍狠的朋友很好玩、不會整天補習死讀書,所以愛跟他們混在一塊。高中又搬回台北後,我偶而還會回到以前的國中走走,看看以前跟我混一掛的幾個學弟,以前沒打架,回去倒是打了一次。」




我想起第一次到阿拓家煮火鍋的聖誕夜,他笑笑回答念成的話。
原來,早在我自以為是阿拓的救世主之前,毫無關係的阿拓,就已經拯救了我。
就因為路見不平,他為素為謀面的我打了生平唯一的一場架。
結束了我的殘酷記憶。




「不要介意,只是流鼻血,休息一下就好了。」
技安張揮揮手,示意我回座。

我呆呆地回到座位,菜已經上了兩道。

「這蒜香紅酒燴田螺雖然附有特殊的沾醬,不過我推薦直接吃比較有味喔。」
澤于笑笑,也沒問我怎麼去了那麼久。
「嗯,那就不沾醬吧。」
我的叉子剁剁切切,嘗了一口:「這田螺果然很棒。」
澤于不可置信大笑起來,我不解。
「妳自己看看叉子上的是什麼?」
澤于笑著說,於是我看著叉子。
是紅蘿蔔。
「這紅蘿蔔好詭異啊,居然長得像田螺,吃起來也像田螺。」
我自我解嘲,笑笑又刺起一塊紅蘿蔔送進嘴裡。
「我真是猜不透妳。」
澤于笑笑不以為杵,親自幫我挖起一只田螺,放在盤子裡。
我吃了一口,肉稍微老了點,但我還是露出滿足的笑容。
「很棒吧,這裡是我吃過最好的地方,我問過服務生,兩個大廚都是從國外修業回來的,一個從義大利餐飲學校畢業,一個擅長法國菜。」
澤于介紹著:「像這道卡布其諾香蕈奶油湯就是最好的義大利開胃
菜,每次來都必點哩。」
我笑了出來,這種菜名倒是挺有意思,但喝了一口卻也還好。
技安張彬彬有禮地靠過來,放下一個大餐盤,掀開。
「桑椹醬汁香煎雞胸菲力,名字的長度跟它好吃的程度成正比。」
澤于微笑,請技安張幫它分成兩份。
「哇!這道<血海深仇之雞牛之戀>我以前也吃過耶!」
我興奮地切切剁剁,叉起一塊細細品嚐。
「啊?妳在說什麼?」
澤于莞爾。
我歪著頭,又吃了一塊。
「這牛肉如果連筋都剁碎了,會更有血海深仇何時了的味道。」
我喃喃自語。澤于忍俊不已,聽不出我是認真的。
我才吃幾口,技安張又捧來一個餐盤,打開,香氣撲鼻而來。
「風味羊排佐薰衣草薯泥。這道菜的肉邊骨是精華所在。」
澤于笑笑:「我喜歡所有的菜一次上完,除了甜點。」
我又笑了出來,笑到眼睛都流淚了。
「怎麼了?還是妳喜歡一道一道上?」
澤于有些慌張。
「沒,我只是想到這道菜還有另一個名字。」
我邊笑邊擦掉眼淚,說:「叫願做薯泥更護花之沈默的羔羊。」
記得當時鐵頭說出這道菜名,我著實笑了十分鐘之久。
「妳今天晚上怪怪的。」
澤于只好陪笑,聳聳肩。

好不容易笑完,澤于跟我開始聊我的生活。
以前都是我聽他說,現在他要求我讓他多了解我一些。
我於是從剛剛踏進等一個人咖啡店的寒假開始說起,起先說得很簡單扼要,但後來我又犯了自己說故事時的毛病,越講越繁複,越說越長。
我承認一開始就對澤于一見鍾情,也在每一次澤于換女友的時候小小心碎了一下,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能夠在櫃台後偷偷看著他、拿著拖把當忍者偷聽他說話。
澤于看著我說話,從他沈默卻熱切的眼神中,我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那個期待火焰般愛情的自己。
莫名的,心中異樣感動,彷彿在時光隧道的另一端重新開啟某種甜蜜的、命定的循環,只要我伸出手,就可以輕易拾起由衷寄盼的東西。
但我的心底,卻已沉入一塊巍峨巨石。

「如果每天都有一張粉紅色的紙條,我就會高興的老半天。」
我笑笑:「我注意到,粉紅色紙條上的語句都特別令我開心。」
「在社窩讀書、吃泡麵的時候,你一直都沒注意到我常趁你不注意偷換筷子。」
我閉上眼睛,泡麵的蒸汽彷彿就在眼前:「只要偷換成功我就樂上
好久,像小女孩終於遇見大明星笑個不停。」
「每天收到一罐仙草蜜的時候我都感動不已,還因此掉過三十六次眼淚。」
我伸出手撫摸空氣:「每天都有值得期待的美好時光,每天都在實
現夢想,每天都離你,再更近一些。」
「澤于,你能夠跟我說一聲你很喜歡我,然後親我一下嗎?」
我閉上眼睛,微笑:「我每天每天都在等待。」
「現在?在餐廳裡?」
澤于的聲音有些靦腆。
我點點頭,不敢睜開眼睛。
然後,我感覺到唇尖柔軟的觸覺,還有異樣顫抖的鼻息。
「我很喜歡妳,很喜歡很喜歡妳。」
他說,我睜開眼睛,眼淚正好落下。
澤于滿臉通紅,但仍是紳士般微笑。
「學長,你聽過非洲有個叫甘什麼的國家嗎?」
我擦掉眼淚,但沒有用。淚水不斷湧出。
「非洲?甘什麼的?那是哪裡?」
澤于摸不著頭緒。
「對不起,我一定要去查一下。」
我全身發抖,站了起來。
手裡握著毫無回應的手機。
澤于瞪大眼睛,完全不能理解。
「我------我不明白?」
澤于錯愕不已。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我的故事還沒寫完,一直都沒有寫完。」
我的淚水無法克制,不斷流下。
澤于看著我,想要明白我正在說些什麼。
「學長,謝謝你的晚餐,但我想我還是不適合你。」
我看著我的愛情,哭著:「我的腦袋裡現在只裝得下那個不知道叫
甘什麼的地方,還有一個硬要過去那裡的大笨蛋。」
澤于嘆了一口氣,無話可說。
「技安張!」 我看著站在牆角等待招呼的技安張,他跑了過來。
「可不可以載我去一個地方,現在!」
我擦掉眼淚:「然後我就原諒你好不好?」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技安張立刻點頭,臉上表情像是放下多年大石。
「我從來沒有想過再遇見你的時候會是那麼快樂。」
我擁抱技安張,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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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人咖啡(67)


我不確定,我現在匆匆尋找的目的地,是不是愛情。
不過,我的淚水告訴我,那是一段非常非常重要的記憶,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我現在沒有趕緊坐上技安張的野狼機車催促他爆開油門,我跟那個甘什麼的地方,相隔的就不只是幾片海洋跟大陸,而是兩年空曠的寂寞時光。

「直直騎嗎?什麼時候要轉?」
技安張緊張地說,他騎的速度夠慢的了。
從以前他惡形惡狀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他的膽子這麼小。
「那條巷子進去後右邊第二條巷子,然後就快到了!你騎快一起啦!」
我簡直想伸手幫他催緊油門。

洗衣店,鐵門半掩。
但我沒看見阿拓的機車。他說過機車不會賣掉,會寄放在住在機場附近的同學家。
也或許,阿拓只是將機車停在遠一點的地方?還是計畫改變,有人載他?

「等我一下下,別走喔!千萬別走喔!」
我快步溜進鐵門後,撂下一句:「不然別想我會原諒你!」

我跑上樓,蹬蹬蹬蹬的聲音通知他們我跑上來了。
但金刀嬸、金刀桑、鐵頭、鐵頭嫂都坐在橢圓桌旁發呆,我叫了一聲他們才回過神,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驚訝。
桌上的菜清潔溜溜,一點菜渣都沒剩。
卻沒有看見阿拓。

「小妹,妳遲到兩個小時啦!阿拓一個小時前就走了。」
鐵頭的笑容有點不自然,摸摸後腦勺。
他的額頭還有一點灰屑。
「走之前他可是狂掃桌上所有能吃的東西,所以妳要吃的話------」
金刀嬸歉然。
「可惡,阿拓他幹嘛不打電話給我!我臨時有點事啊。」
我氣得跳腳。
餐桌上的四個人面面相覷。
「阿拓去過咖啡店了。」
金刀桑摳摳頭皮。
「什麼,他現在還在咖啡店嗎?」
我急問,轉身就要下樓。
「我是說,阿拓說他在來這裡之前,已經去過咖啡店了,他現在當然不在那裡。」
金刀桑急忙澄清。
「嗯?」 我回頭。
「他本想去接妳的,不過他看妳不在就問了店員,店員說妳今天終於能跟喜歡的男生在一起,還一起去吃晚飯,所以他就一個人過來了,也沒打電話打擾妳。」
金刀嬸接著解釋。
「我們本來還以為妳跟阿拓會是一對呢,真是想太多。這不怪妳。」
鐵頭嫂試著安慰我。
「別替阿拓擔心,他今天晚上發神經猛笑,從來沒看過他那麼高興。」
金刀嬸笑笑。
「高興?」 我不解。
「阿拓那傢伙高興就是高興,那是裝不出來的。」
鐵頭拍拍腦袋。
「那他現在跑去哪裡了?去機場了嗎?」
我一下子全慌了。
「他沒說,不過還早吧?大概是去找朋友了吧?」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總之我飛奔下樓,鑽出鐵門。
技安張玩著手中的安全帽,身上還穿著飯店的黑色西裝。
「載我去另一個地方!」
我喊道,跨上技安張的野狼後座。
此時金刀嬸跟金刀桑也跑了下來,拉開鐵門,叫住了我。
「他好像說要去看電影?」
金刀嬸一邊說,一邊歪著頭打量技安張,眼睛越睜越大。
金刀桑的頭也歪了。
「我的天,妳竟然因為這傢伙沒跟阿拓說再見?」
鐵頭也跑了下來,愣住。
我沒時間解釋這麼多,拍拍技安張的肩膀,衝出。







技安張的野狼有夠沒力,也因為技安張實在太重也太沒種,我們花了十幾分鐘才飛車來到暴哥家樓下,我簡直氣到沒話說。

「你以前欺負我的狠勁跑去哪啦!快一點快一點!」
我用力捏著他肚子上的肥肉。
「妳知道嗎?我又在流鼻血了?」
技安張的臉半仰,哭笑道:「他們剛剛說的阿拓就是蝴蝶刀阿拓對
不對?難道妳還要找他扁我出氣?」停下車,拿出手帕塞住鼻孔。

我正要上樓,卻看見暴哥坐在公寓外側的金屬樓梯上,一個人默默抽著菸,腳邊還有幾罐空啤酒。

「小妹,妳幹他馬的甩了阿拓?有種。」
暴哥將菸徒手抓熄,笑笑拋了一罐啤酒過來。
但他看到技安張笨重地走下車,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阿拓沒在樓上?什麼時候走的?」
我忙問,將啤酒接住。
「四十分鐘前走的。」
暴哥瞪著我身後的技安張:「他只是來跟我打聲招呼,說再見。」
「他有沒有說要去找魔術師還是夾娃娃機魔人?」
我大聲問,立刻又要上車。
暴哥搖搖頭。
「等等,妳可以走,但死胖子要留下來。」
暴哥站了起來,技安張嚇得後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寫著<宰了這頭豬,阿拓就能跟小妹在一起>。
「你不要亂發神經,我們走。」
我跨上車,叫技安張拿著啤酒坐後面。
「妳會騎打檔車嗎?還是我載妳好了,頂多我騎快點。」
技安張忐忑不安。
「你要讓我載,還是留在這裡跟新竹砍人王一起喝酒?抓緊!」
我轉動油門,只留下一堆煙霧給寂寞的暴哥。





竹東或竹北?先竹東的小才還是先竹北的倉仔?還是住在青草湖附近的阿珠?

「妳騎好快!真看不出來!」
技安張在後面大叫。
「如果等一下騎錯了我還會騎更快!」
我壓低身子,看著時速表已經衝到九十。

阿拓那傢伙,怎麼這麼無厘頭。
如果你在乎我們之間的友情,就應該打電話給我,而不是擅自替我做決定。
如果你認為我也在乎我們之間的記憶,就別走的那麼快,應該相信我會去找你。
如果你是阿拓,就應該懂我。

「技安張,你說的對,我要去找蝴蝶刀阿拓,你怕不怕!」
我衝上竹師旁的明湖路,往青草湖猛力前進。
但技安張實在太重了,至少拖垮了時速二十公里。
「真的是那個阿拓?我看------我看不要吧!」
技安張很緊張。
夜晚明湖路幽幽暗暗,是熱愛飆車砍人的有為青年的最愛。
「嗯,跟我想的一樣。下車!」
我煞車,停在一戶矮房子人家前,群狗狂吠。
一個胖胖的女孩站在二樓陽台上,抽抽咽咽。
「阿珠!阿珠!」
我對著胖女孩大叫。
胖女孩看到我,又是一陣淒厲的嚎啕大哭。
「阿拓來過了嗎?」
我大聲問,幾隻狗撲上竹籬又咬又叫的。
「哇???來過了???」
阿珠歇斯底里的大哭。
「多久前?去哪裡?」
我急問。
阿珠說半小時前阿拓來說聲再見,至於他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
「技安張,你沒看見有位純情少女正需要你嗎?你當壞蛋當久了,偶而也該演演好人平衡一下。還有,你不想遇見那個阿拓吧?」
我轉頭,要技安張下車。
技安張猛點頭,立刻下車,手裡還拿著那罐啤酒。
「我有你的名片!明天就把車騎去還你!一定!」
我掉頭衝下山,時間越來越緊迫。
少了一百公斤的大累贅,野狼終於像頭野狼,而不是大笨豬。

時速,一百公里。
時間,八點四十分。
心跳,無法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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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7 17:30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8)


竹北,金寶戲院,倉仔。

「阿拓?在裡面啊。」
倉仔吃著蝦味先,指著屋子裡面。
我開心尖叫了一聲,衝了進去。
根本就空無一人。
「你這個死胖子敢唬我!」
我用力踢著夾娃娃機。
「挪,這不就是了。」
倉仔笑笑,拍拍投籃機上面的分數表。
單場一分鐘,可怕的一百四十二分。
「阿拓說他今天運氣超好,所以手感很順,連我都未必擋得住哩!」
倉仔嘖嘖稱奇,撿起一個球丟給我:「試試看?」
「我今天運氣、差、透、了!」
我遠遠站在門口,將球筆直地丟向投籃機。
命中!


沒有別的地方了,阿拓現在一定在小才那裡。
我似乎只要控制車身,然後不斷催緊油門就可以了。
但我的心跳似乎跳的比車輪還要快,強烈的不安並沒有被時速一百公里給擺脫。
竹東,小才家的樓下。
一老一少,一盤剛剛分出勝負的棋局。

「阿拓剛剛贏了我第二次,才花了不到半小時,還有說有笑的,他說------」
小才爸看著棋局深思,一副很難理解的模樣。
「他說他今天運氣很好。」
我獃住,喃喃自語。
「妳也聽他說過啊,他還騙我他今天沒碰上妳。」
小才爸繼續深思方才的棋局,呢喃:「原來下棋運氣也很重要。」
小才拍拍我,我回過神。
「十分鐘前,阿拓騎機車去機場了。」
小才一臉的沮喪,他還戴著那頂我跟阿拓合送的高帽子。
「可現在才九點半,還沒------還沒十點?」
我低頭,蹲下,將頭埋在膝蓋裡。
小才也蹲下。
「我還沒來得及練出靠自己噴火,他就走了。」
小才悵然:「我才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我沒應話,因為我後悔得說不出話來。
「阿拓知道妳總有一天會來找我的,所以要我把這個留給妳。」
小才說,我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小才脫下高帽子,讓我看看裡頭,空無一物,然後伸手往裡一探,
居然抓出一件物事。是一雙綠色襪子。
「阿拓在搞什麼我也不懂,大概是怕妳腳冷吧,不過他忘記現在是夏天。」
小才笑笑,將襪子放在我的手裡。

我呆呆地看著這雙醜到不行的綠色襪子。
記得倉仔說過,一個人這輩子第一次夾到的東西,就是那一個人人生的寫照。
我的人生是一隻脖子爆開的長頸鹿,阿拓的人生,則是這雙莫名其妙的襪子。
我不哭了,最後還笑了出來。
雖然我也不懂阿拓將襪子留給我做什麼,多半是出國前的清倉大放送中太醜了沒人要,所以只好寄在我這裡。怪怪的,不過總算將我的心情逗開來。

跟小才道謝後,我站了起來,將襪子塞在口袋裡,準備離開。
突然,我聽見一聲什麼。

「小才,你有沒有聽見什麼?」
我問,皺起眉頭。
「沒有啊。」
小才豎起耳朵,不懂我在說些什麼。
但我又聽見了剛剛那好像不存在的聲音。
「爸,你有沒有聽見什麼怪聲?」
小才問,他爸沒有理會,仍舊盯著那盤棋。
但我的心跳了一下,因為我又聽見了。
我下意識衝到野狼上,發動引擎。
「思螢,妳到底聽到了什麼啊?」
小才問,因為他看見了我臉上的笑容。
「煙火。我聽見了煙火。」
我說,然後離開。

我沒有跟小才多解釋什麼,因為要說服他我遠在竹東,卻聽見來自南寮漁港的沖天砲聲,是多麼不可思議、胡說八道。
我沒有刻意加速,因為我知道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我發覺自己的心情已經相當平靜,我猜想那雙襪子可能有安定神經的醫療效果,也可以開始回想今晚的一切。

我急著找到阿拓,然後呢?然後我要跟他說什麼?
在短短的時間裡,又能說清楚什麼?
我就這樣從澤于的眼前離開,幾乎沒有眷戀。我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說我有一點點喜歡阿拓,那也是從幾個小時前開始的。
那為什麼,我剛剛感覺到這麼惶急、這麼後悔莫及?

我不知道,但當我騎到南寮、辛苦地爬上海堤,伸直雙手平衡、小心翼翼走到老地方時,果然見到滿地的煙火盒。
我沒有哭,因為阿拓一個人在這裡放煙火的樣子一定很快樂。
也許就是他心中那份真誠的快樂,讓我聽見了遙遠的煙火聲,還有他的祝福。

後來我慢慢騎著技安張的野狼,尋著名片上的住址回到市區,找到技安張白天學修車的車行,店正好剛剛打烊。我跟禿頭老闆說,請他幫我將車子還給技安張,今天晚上實在是謝謝他了,我對他從此只有感激。

還了機車,我招了輛計程車回咖啡店牽自己的野狼。
一路上,我不禁認真思考我對阿拓的感覺究竟是不是愛情,還是共同的倚賴。你救了我,我救還給你的那種依賴。
阿拓這一去兩年,足夠我好好想上好幾百遍了。

「司機先生,你叫李忠龍,有沒有外號?還是應該怎麼叫你?阿龍?龍哥?」
我不知不覺開口。
「大家都叫偶大頭龍,因為偶的頭很大一粒。」
司機歪著頭,想了一下才回答。
「嗯,是真的蠻大的,你當兵的時候一定塞不下鋼盔呴?」
我端詳了他一眼,。
「被妳說中了,不只鋼盔,馬的安全帽我也戴不下,有次窮到沒東西吃藥去搶銀行,幹,絲襪一套上去就被我撐破了,最後只好算了。」
大嘴明自顧自笑了起來,我也大笑。
「大頭龍平常作什麼消遣?有沒有想過練鐵頭功?我有個朋友頭沒你一半大,不過他有練正宗少林鐵頭功,他看到你一定覺得你很有潛質。」
我說,想起了鐵頭。
「鐵頭功?我還火鳥功咧都二十一世紀了。說到消遣啊,不開計程車的時候我都在一間叫光影美人的餐廳兼差吉他手,不過馬的我遜斃了,但是最近我們那來了一個超狂野的女歌手,妳有空一定要來見識一下!要不是她我們早倒店了。」
大頭龍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皺的名片給我,我收好。
「大頭龍,你喜不喜歡聽故事?」
我問,搖下車窗。
「馬的超愛,我滿屋子的漫畫。」
大頭龍顯得興致勃勃。
「嗯,那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給我點意見,我有個朋友,他------」
我這話才剛剛出口,就自己笑了出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啊?不是要說故事嗎?還有十分鐘才會到清大夜市啦!慢慢講,講的好我可以不收妳的錢喔!講的差點,也還可以打打折!」
大頭龍從後照鏡的反射裡看我,笑嘻嘻的。
我也笑了。
原來阿拓一直都在我身邊,用他獨一無二的方式跟我分享這世界。
「再見了,飛機不會把你載去太遠的地方。」
我摸著口袋裡的襪子。
等一個人咖啡的故事,兩年後再重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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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貓小燁
Offine女魔羯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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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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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可以活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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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228s759s013 發表於 2009-05-07 17:35 引言回覆
等一個人咖啡(69)



九月底開學後,我已是大二,不再是事事好奇的新鮮人。
而等一個人咖啡店如預期打烊了,永遠打烊了。

老闆娘沒有發喜帖,只是在店裡小小地辦了個派對,邀請所有願意來的人。
整個派對除了哭個不停的亂點王外,可以說充滿了祝福跟懷念,連以前常常來的幾個高中生都到齊了,所以我跟阿不思還是不能閒著,調了好幾杯不知所云的咖啡,鬆餅烘了一個又一個,還開了好幾瓶紅酒跟香檳。
派對上,我終於忍不住偷偷問微醺的老闆娘,那一個她沒說完的故事裡的前未婚夫最後到底怎麼了。
「他啊,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身旁看顧著我,不忍我孤單寂寞。」
老闆娘伸出左手無名指,微笑:「他在這裡,為我緊緊繫上了一條
紅線。」
派對後一個星期,這對新婚夫妻帶著癡肥的蘇門答臘啟程去歐洲,此後連續好幾個月我都接到不同地方的風景明信片,明信片後沒多寫什麼,有時短短兩句話,有時甚至只畫了笑臉或意義不明的塗鴉。
我不怪老闆娘,我知道情人都有太多比寫明信片還要快樂的事要做。


阿拓走後,我學著開始自己畫地圖。
地圖上多了很愛聽故事也很愛講故事的計程車司機兼爛吉他手大頭龍,喜歡去墳場挖墳為兒子不斷舉行冥婚的王媽媽,在酒店上班、同時交了十七個男朋友且樂此不疲的珍姐,以為自己是顆野生蘑菇的小學生大雄。他們豐富了我的人生,是我新竹地圖的真正靈魂。
常常我有種錯覺,我以為阿拓也認識他們,我也說不上為什麼。
「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以後我一定會帶他來認識你,因為你實在太有趣了!」
我都是這麼跟每一個新地圖的成員說,高興地期待著阿拓真正認識
他們的一天,阿拓一定會很驚訝我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當然,阿拓跟我之間共同擁有的新竹地圖,我加倍珍惜著。

每個禮拜天我都會到洗衣店吃飯,有時還會下廚幫金刀嬸洗菜切肉,順便偷學一些。
在我升大三的暑假,金刀嬸在高雄實習的廚師兒子出師了,台大兒子也考上了研究所,而鐵頭則發現他的後腦勺可以吸住湯匙等金屬製品,目前他正在挑戰吸住整個電鍋。阿拓錯過的豪華慶祝大餐可不少。
另外,在發覺鐵頭的後腦勺像顆磁鐵的慶祝大餐上,我也聽到一件令我感動不已的祕密。
「阿拓第一次被我們邀請來這兒吃飯時,他一直說很好吃很棒,然後發誓他將來一定要帶喜歡的女孩子來這裡大快朵頤一番。」
金刀嬸回憶道:「當時我就說啦,如果你這小子真的帶意中人來,
我就當場發明一道新的菜色,然後把命名的享受讓給她。」
這就是我之所以能猜到「鰻身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道菜名的原因,因為根本是球員兼裁判的量身定作。這祕密在阿拓跑去非洲一年後我才知道,當時我也穿了那雙綠色的怪襪子一整年。


當然,我還得幫阿拓照顧那些身心幼稚的笨蛋,所以我每兩星期至少去暴哥家看一次電影,避免他因為太無聊亂搞得太過分。
不過暴哥還是幼稚到暴,這段期間我去警局保了暴哥三次,幫他包紮被砍的傷口五次,跟暴嫂比賽怒罵他為什麼像個伐木工整天砍個不停無數次。
從前的暴哥大概很難想像現在的他,會完全失去身為一個黑道份子的尊嚴吧。
「別忘了我可是個黑道!妳們竟敢這樣機機渣渣說個沒完!」
暴哥有一次被我跟暴嫂罵得走投無路,竟氣得用牙齒咬酒瓶。
「阿拓還有半年就回來,你再亂砍人,小心我不帶他來了!」
我淡淡地說,將酒瓶從暴哥顫抖的牙齒邊搶回來。
而家裡影碟多得快堆不下的暴哥,在我的牽線跟建議之下在清大夜市覓了一間店面,準備正正經經開個租片店。我想應該沒有人敢逾期不還吧。
成了業,當然也該成家。有了自己的家,男人多少會穩重些,不過暴哥對阿拓還是很有義氣的。
「阿拓回來我們再結婚吧,趁他不在怪不好意思。結婚看災難片再適合不過。」
暴哥對暴嫂這麼承諾,當時我立刻拿筆寫了份合約要他簽名。
阿拓跟我,可會是他們的伴郎伴娘呢。


阿珠那邊就好玩了。
雖然她始終學不會游泳,不管我教她什麼式,蛙式、自由式、仰式、蝶式,她都可以將它們游成千篇一律的水母漂。不過啊,她跟改過向善的有為青年技安張變成了男女朋友,等於賺到一個超級大浮桶,以後再也不必怕溺水。
說起來我可是他們的媒人,因為那天我要技安張在阿珠家前下車,導致他被一條躍出竹籬的拉不拉多犬咬中了屁股,於是阿珠要他進屋子治療受創的小屁屁。
很色吧?再加上那罐暴哥丟來的啤酒,想必那天晚上一定是乾柴烈火。
「思螢,我只是暫時跟阿拿答張在一起,等阿拓一回來,我可是要跟妳搶個你死我活!到時候我希望不管誰輸誰贏,都還是好朋友。」
阿珠認真的表情讓我忍俊不禁。
不過我當然還是說沒問題啊放馬過來吧。


至於比技安張還肥一圈的倉仔啊,他真是個了不起的預言家。
有一天晚上他在竹北家樂福擺的投籃機前亂晃,看見一個穿著高職制服的大美女正在玩,還連續丟出一分鐘破百的成績,投得香汗淋瀝好不得意。
於是倉仔冷笑了一聲,一言不發丟進十元銅板,丟了空前可怕的一百八十分,再丟一次結果灌破了兩百,讓站在後面的投籃機美少女看了極為震驚。
於是倉仔抖抖身子,接著在一旁的夾娃娃機神乎其技地連續勾出五個玩偶,那美少女於是走上前,問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就是人稱夾娃娃機教父、兼投籃機魔人、又兼勇猛拳擊痴漢的竹北倉仔。」
倉仔漫不在乎地說,他一定練習這句台詞很久了。
他說對了。不久後這對大鵰與小龍女就在一起了,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小鬼頭,叫小阿拓。雖然是個女娃娃。
這個寓言告訴我,一個男人不管肚子有多大、頭髮有多亂、衣服如何沒品味,只要他有一個無人能敵的特質,他一定能等到他嚮往的那個人。
「妳想出長頸鹿代表的人生意義嗎?」
倉仔抱著剛出生的小阿拓,硬是餵她吃父乳。
我正在打勇猛拳擊電玩,倒數第二關拿鐵鍊的黑人我始終破不了。
「硬要講的話,大概是說我一直在引頸期盼喜歡的人吧?」
我聚精會神,手指飛快連續敲擊。
搭搭搭,搭搭搭,搭搭搭。
「那阿拓襪子代表的意義呢?想出來了沒?」
倉仔打了個呵欠,小阿拓一直哭,因為父乳很難吃。
「不知道,大概是被我穿在腳上吧,哈哈,啊可惡!都是你讓我分心啦!」
我大叫一聲,憤怒地踢著機台。
我又輸了。



至於小才,他可了不起了。
不過在提小才之前,要先說說亂點王後來的發展。

等一個人咖啡店關了,我跟阿不思跟念成一下子通通失業。
念成的問題比較簡單,她原先就在找家教,才兩個星期就找到了兩個該死的國中生。
但我跟阿不思還是比較喜歡在咖啡店工作,然而沒有特色跟創造力無用武之地的連鎖咖啡店並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而其他咖啡店的老闆都不幽默,缺的是服務生而不是咖啡師,真是致命。
直到有一天,我騎野狼載阿不思在市區亂晃時,竟發現有一間剛開幕、還沒取名的咖啡店正在徵人,而且櫥窗上的徵文很有意思,上面寫著:「徵阿不思、徵思螢」。
「百分之百,是亂點王開的店。」
阿不思點了根菸,推開門。
她說的一點沒錯。
於是我們又開始幹活了,許多舊雨新知都慢慢聚攏回來。但我們可沒因為亂點王是老闆就停止對他的唇槍舌劍,而亂點王顯然也樂在其中,動不動就狂點些怪名字。



而小才,在我大三下的某一天穿著西裝筆挺來到店裡,戴著那頂紅色的魔術帽。
「最近忙嗎?我爸說妳來找過我三次。」
小才還是一樣削瘦如柴。
「還好,不過你到底跑哪裡去?你爸神秘兮兮的,還硬要我陪他下兩盤棋,贏了才肯告訴我。不用說,我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我沒好氣地說,沖煮著咖啡。
「思螢,告訴妳兩件消息。」
小才脫下帽子彬彬有禮鞠躬。
我以為他要從帽子裡拿出他那隻會吃檳榔的鸚鵡,不料什麼都沒有。
「喔,是什麼事啊?」
我問,請了小才一杯美景三河咖啡。
小才微笑,然後突然從嘴裡噴出火來。
沒有火柴,沒有汽油,沒有任何我看得見的輔助工具,小才就這麼
莫名其妙的噴出火來。
「啊!你會噴火了!你會噴火了!」
我驚喜交集,但當然沒問他是怎麼辦到的,因為那是每個魔術師,
不,是每個人體師珍藏的祕密。
「第二個消息,我上禮拜贏得了在美國洛杉磯舉辦的世界盃怪人怪事表演大賽,而且還是獨一無二的冠軍!除了三分鐘內表演一百個人體才藝,靠的就是剛剛的噴火。現在就等阿拓回來時秀給他看了。」
小才得意地將紅帽子戴回頭上,剛剛那杯咖啡竟無影無蹤。
「你真是越來越有大師風範了!」
我興奮地抱著小才,這真是太棒了!
「你知道嗎?當初阿拓剛剛當我家教的時候就說了,他要帶他喜歡的女生當我第一個女粉絲,他說這樣會為我帶來好運,他果然料事如神。」
小才也很高興,根本不知道我的心又重重跌了一下。
我永遠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包括面對我自己。



而澤于,那曾經我以為佔據我靈魂全部的完美對象,雖然我們並沒有在一起,但我們仍是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但再也沒有合吃過泡麵。
「真搞不懂我們這麼適合,妳也喜歡我這麼久,最後竟然留下我一個人吃晚餐?」
澤于幽幽地說,他總是喜歡拿這件事來虧我。
「如果你乖,又聽話,哪天我心情好了,再帶你去吃什麼叫真正一流的大餐!」
我也幽幽地回話,舉起雙手的沖天炮:「不要怕不要急,等尾巴冒
火了再放!一、二、三!」
澤于他要跟我學的事可多了,改天還要教他用手接蝴蝶炮。
仍是後話,澤于成了辯論社的傳奇前輩,在他的指導下,交大辯論社還是無往不利,常常出現在大賽四強之林,但我一直很遜,與最佳辯士距離仍舊遙遠。不過沒關係,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反倒是楊巔峰那小子當了社長,還拿下兩次最佳辯士。
當然,我也照舊幫他打新女友的分數。
而眼前這個,我給了九十九分。
「如果有一天妳改變主意了,隨時告訴我。」
澤于開玩笑地說,舉起了他手中的肯亞。
「別在你的女朋友面前亂開玩笑,把她弄跑了可別怪我,我賠不起。」
我假裝生氣,遞給他可愛的女友一杯巧克力脆片。
澤于終於也等到了他的那一個人。
我就說,世界這麼大,倉仔都有辦法了,何況是你。



「思螢,妳別得意,至少胡蘿蔔會投我一票。」
百佳哈哈一笑,抱著啃著大白菜的胡蘿蔔。
「那可不一定,胡蘿蔔每個暑假都住在我家,還到處大便做記號!」
我神氣地說,摸摸胡蘿蔔的尾巴。
這就是善良又不服輸的百佳,我違背了當初的約定,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她說那就來場公平競爭吧,兩年的非洲之旅會改變許多事的,所以她選擇了一起等待生命中的那個人,也選擇了被那個人等待。當然,百佳這天使般的女孩也釋放了我心中隱隱的內疚。
但百佳萬萬沒料到的一件事,就是她自己。
大三下的寒假,百佳閒閒沒事跟思婷的山服社出團到觀霧兩個禮拜,在海拔兩千多公尺的高山上跟一個大二的小學弟雙雙墜入情網,下山時就成了一對。
世事難料,美好的事往往更讓人難以想像。
「我也搞不懂我在想什麼,不過未來的事誰知道?阿拓還沒回來呢,說不定他一回來我就芳心大亂喔!」
百佳玩著我床頭的長頸鹿,一邊說一邊睡著了。
不過百佳還是住在阿拓的舊居,胡蘿蔔也還是跟著她,我想就算阿拓回來了,百佳也不會將胡蘿蔔還給阿拓,她們倆一人一狗可黏的很。


然後,我大四了。
算算日子,如果沒被獅子吃掉,阿拓也應該快回來了。
大家,大家都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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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個人咖啡(70)


亂點王的店裝潢平淡無奇,不過氣氛使然做什麼都輕鬆,許多路人都不自覺進來喝杯咖啡、看看書報消磨午后時光,從此就變成了常客。越來越忙,我跟阿不思打算再找一個幫手加入我們。

「妳打算準備研究所考試嗎?」
阿不思熟練地揀選豆子,在爐裡放進些許乾果打算一起烘焙。
「看到澤于常常抱怨寫論文跟跑實驗的事,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我笑笑,吃著自己做的鬆餅,不自覺看看牆上的日曆。
十月七號,這天好像有什麼意義?想了半天卻想不起來。

這些年來我跟許多怪人當了好朋友,我發覺學歷跟人生快不快樂沒什麼關係,重點是我們生活的態度:能不能幽默地看待自己、以及這個世界。
我想,沖煮一輩子的咖啡,或許就是我跟阿不思的浪漫吧。

「阿不思,妳一直都沒跟我說過,當初彎彎為什麼會被妳從阿拓那邊搶走啊?阿拓跟我說的版本模稜兩可,什麼努力就會成功啊我根本不信。」
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亂點王老闆也湊了過來。
亂點王仍舊在追阿不思,即使他後來知道他鍾情的對象是個拉子。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使人瘋狂。但誰知道接下來會又會怎樣呢?
「原來思螢喜歡的人的前女友是被妳搶走的?怎麼搶的?」
澤于好奇地抬頭,放下雜誌看向櫃台。
他打算念博士班,看看能不能讓近視破表不用當兵。
「阿拓的祕密,最適合由專業的人體師來保管。」
小才一邊說話一邊從鼻孔噴出七彩泡泡,肩上的鸚鵡嚼著檳榔。
他現在是駐店高級人體師,每個禮拜收票公演的時候都吸引滿屋子
的掌聲,偶而還會去東門城下免費表演。
「居然還有這麼一回事,我要聽。」
坐在小圓桌旁的阿珠跟技安張也感到興致盎然。
他們都在網路上看過我寫的故事,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是個謎。
「這答案有這麼重要嗎?」
阿不思酷酷地說,但她已經無路可逃,被我們團團圍住。
阿不思嘆了口氣,嘴巴才正要打開。

此時,技安張的鼻孔突然流出兩槓洶湧的鼻血,大家全嚇壞了,一時手忙腳亂。

「你怎麼搞的?怎麼說流鼻血就流鼻血?」
阿珠匆匆拿著桌上的衛生紙塞住技安張的鼻孔,阿不思則打開冰箱
拿出冰塊包在厚布裡,壓在技安張的鼻樑上。
「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吶!」
技安張發抖著,鼻血居然一時止不住。

突然店門叮咚打開,一個熟悉的、愣愣的面孔踏進店裡,還揹著一個大包包。
黝黑的皮膚,細長的雙眼,還有那呆到不行的笑容。

「我就覺得奇怪怎麼夜市裡面的店收了,在市區晃了一下,原來是搬到這裡。」
久違的爽朗聲音,是阿拓。
大家全靜了下來,自動讓開一條路,技安張則縮在角落發抖。
「好久不見呢,剛剛回來吧。」
我笑笑。
這一刻我已經期待、準備已久,所以沒有特別激動。
只是,我手裡開始忙著不停,先削了一個蘋果,然後再將阿不思剛
買的鹹酥雞一起丟進果汁機裡。
「是啊,本想先去找妳再去跟百佳要胡蘿蔔,不過找妳找不到正在苦惱的時候,竟然在這裡看到<等一個人>的老招牌,真是巧了!我還打算騎去問暴哥哩。」
阿拓傻笑坐在櫃台前,承認忘記我的電話號碼。
「出國前一天居然一個人跑去放煙火,你真沒義氣,然後去了非洲也沒寄半張明信片回來,怎麼?非洲有那麼忙嗎?忙著打獵還是剝人頭皮啊?」
我哼哼哼瞪著他,將一瓢生咖啡豆倒進果汁機,按下開關。
果汁機吃力地運轉,顏色極其古怪。
「我到了非洲才發現我竟然沒記下任何人的地址,超後悔!超笨的!當然也找不到網路可以連回來問啊,不過非洲真的很好玩喔!酋長還硬要把女兒嫁給我,我差點逃不回來!還好我跟大祭司玩二十一點贏了!」
阿拓說完卻哈哈大笑。
我迫不及待,想要聽他說說那些有趣的非洲行。
「大笨蛋!你不知道我家地址,難道不會寫交大女二舍李思螢收嗎?那麼簡單!」
我氣呼呼地看著他。
右手將果汁機裡的怪東西倒出來,左手拿濾網過濾。
「啊!對!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阿拓大驚失色,震驚自己的白癡,一旁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時候到了。
我深深挺起胸膛,吸入氧氣,跟勇氣。
「罰你一口氣喝完這杯李思螢特調!然後還有九十九杯等著你!」
我憤怒地將怪東西倒在大咖啡杯裡,推到阿拓面前。
阿拓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那杯李思螢特調,然後又看著我。

我的愛情故事,現在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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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毒 不會嚇人

oo1. 只是想起你,想起你的生日。
oo2. 只是把你當朋友。
oo3. 我想的人不在這。

oo4. 我 不是以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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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小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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