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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媛- 淚海(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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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04-20
來自: 台南縣
0001JJ
發表於 2008-07-11 12:51
引言回覆
“聰明的女人從來不問問題。”他冷靜地這么說。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好像在作夢。”她微笑地這么說。
“我時常覺得你的表情像愛作夢的少女。”他凝視她的側臉。
“我們之間……是不是少了一點什么?”她看進他的眼裏。
朱若曦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雖然她與利人雋是相親訂婚,但他會選擇她,仍令她不敢置信。
她迷戀他,她承認,雖然她不了解他。
直到他以前的女人,示威式地來到她面前“好心”勸告她,
她在女人臉上看見的不是瘋狂,而是從痛苦眼裏流下的淚水。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而她的逼問,只換來他理智的一句──
“若曦,我們真的適合嗎?”
第一章
她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聖誕節,朱若曦與她的未婚夫利人雋,約在她的小公寓見面,一起度過今晚的聖誕夜。
利人雋一向很忙,他全世界的跑,永遠有忙不完的工作、開不完的會議。
若曦時常接到他從機場打來的電話。
「若曦?我的飛機剛到香港,臨時見一個國外飛來的重要客戶,後天才能回臺灣,今晚本來約好一起晚餐,抱歉,我不能赴約了。」
「沒關係,工作重要,你不要太忙,要照顧自己。」
他打電話來,常為取消約定。
他總是這么忙,而若曦,她總是如此體諒他。
她明白一個成功的男人時常身不由己,因為她的父親就是這樣的男人。
所以,即使他時常失約,若曦也不放在心上,因為母親教過她:
若曦,嫁給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你就要學會擁有自己的生活,倘若只為丈夫而活,到頭只會換來痛苦,因為當你時常見不到自
己的丈夫,就容易胡思亂想。你要明白,女人的想像力是毒藥,日夜浸淫於毒液之中,就容易造成生活與婚姻的不幸。
所以,若曦從來不胡思亂想。
念完大學後兩人訂婚,她更督促自己考上師大美術係研究所,繼續進修。況且,繪畫一直是她的最愛,人生能同時擁有兩個「最愛」,她是幸福的。
若曦與利人雋是相親訂婚。
無論外表、家世,利人雋都擁有足以傲視群倫的條件,但是他卻選擇相親。雖然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不像她認識的他,但他告訴若
曦:「太復雜的男人,內心真正渴求的,往往是單純。」
他還對她說:「若曦,我相信緣分。所以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我們注定要牽手走過一輩子。」
所以,他是個既復雜,又單純的男人嗎?
若曦相信如此。
幸福滿滿的將她包圍,人類本就是復雜又單純的動物,重要的是,他們出現在彼此的生命,然後有了交集,這就是緣分。
若曦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將近七點,再過幾分鐘他的車子就會停在她的公寓門口。今年聖誕夜,好不容易他能實現諾言,擺開了工作,與她一道共進晚餐。
看著桌上精心烹調的聖誕大餐,還有美麗的鮮花與浪漫的燭臺,若曦從抽屜裏拿出打火機,她秀麗臉龐慢慢綻開笑容,然後將桌上的蠟燭一一點上。
燭光輝映著她清澈的眼瞳,那琉璃般的光輝,蕩漾著迷蒙、令人神醉的火光……
利人雋一跨出車外,還來不及把車門關上就接到電話。
「喂?」
「今晚我沒空。」
「對,不要再打電話來,我會關機。」
看了眼手表,他面無表情繼續往下說:「我沒時間多說,有事找Andy,不必找我談。」
然後他蓋上手機,同時,再撥出另一通電話:「Andy,立刻幫我申請一個新的手機號碼。」吩咐完就挂斷電話,對助理他從不 唆。
「你來了!」若曦聽見車子開上車道的聲音,已經奔到公寓樓下。
她跑到他身後,忘情地抱住他!
這是她第一回情不自禁地,主動投入他懷中,因為這也是第一回,他如此準時、不再遲到甚至失約。
若曦真的很高興,而且感到自己是如此幸福。
「好熱情!」他失笑,愣了會兒才反身回抱她。
因為她從來不曾如此熱情過。她是一個好女人,未來也必定是賢妻良母,正因為如此,朱若曦與「熱情」兩字絕緣。
回過神來,若曦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放開他。「看到你,我太高興了。」她情不自禁地笑著,溫潤如
水的眸光,矜持地避開她未婚夫曖昧的眼神。
「見到我,有這么高興?」他低笑著揶揄。
若曦難為情地微笑。「你的肚子一定餓了,快上樓,我已經做好晚餐了。」她轉身奔回大廳,站在電梯前等待他。
利人雋跟在她後面走進大廳。他不疾不徐,笑看著她纖細、窈窕的背影,她就像個可愛、不解世事的少女。
在他眼中,若曦的確是單純不解世事的女子,正因為如此,他選擇了她。雖然他生命中過往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與她相像,正因為
不像,所以朱若曦是他的妻子,不是情人。
上樓後,看到一室燭光,與餐桌上精美的聖誕大餐,利人雋笑了。「你叫的外賣?」
「當然不是。」她自尊心有點受了傷。「這是我自己做的聖誕晚餐。」但她平靜地,一字一句對他說。
「你自己做的?」他有點驚訝了。「這要花多少時間?」
「花不少時間,大約三個鐘頭。」她據實以答。
「三個鐘頭!就為做一頓飯?」他發噱。「嘖嘖嘖,女人,男人不得不佩服!」
「你的意思好像是說,花三小時做一頓飯不值錢?」她揣度他的神色。
「不是不值錢,只是花費三小時,天底下還有比做飯更值錢的事。」他說。
她笑了笑,不與他爭辯。
「你不以為然?」他卻問,走到她身邊,抱住她的腰。
她身體僵了一下。「你要我問?」眼神發直。
他當然察覺到她的肢體語言,了解她的不自在。「不,我不要你問。最聰明的女人從來不問問題。」他似笑非笑。
她看他,深深看了他好一會兒。
「幹嘛?」她的表情惹他發噱。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深奧。」
「深奧?」他還是笑。「有時候我覺得,你說的話也不淺。」他笑著說。
「我的話其實很簡單,也許因為太簡單、太過單刀直入,而你太聰明,一時半刻答不出口,所以覺得不淺。」她清澈的眸看著他說。
他愣住。
她已掙脫他的擁抱。「快點來吃晚飯,食物一涼,就失去味道了。你要知道,愛心包含在熱呼呼的飯菜裏,傷心人才吃冷飯菜。」她笑
著說俏皮話,然後回身拉他,笑咪咪地招呼他坐到椅子上。
好像,她說的話是無心的?利人雋想,他總是想得太多。
就像她說的,她的話簡單,因為簡單,所以單刀直入,因為單刀直入,所以反讓他覺得她不淺?
吃大餐的時候,他看著她,研究了一會兒。
「你看什么?」她抬頭對他笑,知道他在看她。
「沒什么。」他低笑答。
簡單的人,必定有福,尤其是女人。利人雋想。
看了一會兒,他知道在她身上研究不出什么來,因為正如她所言,她只是簡單的女子。
他終於低頭,專心吃他的晚餐。
「其實,我一直覺得像做夢一樣。」若曦忽然說,她的語調果真有一抹甜絲絲的夢幻味。
「嗯?」他抬頭,看到她含笑的眼睛。
一時間,他被這雙眼中溫柔含笑的光輝迷惑……
「我們訂婚,就像做夢一樣。」她說的更清楚:「為什么你會選擇我呢?或者,應該問,為什么你會選擇相親訂婚呢?就算我再簡
單,也知道你不是普通男人。你跟我不一樣,我很平凡,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我聽從父母的安排相親,是很自然的事,但你這個不普
通的男人卻是自願相親的。為什么?你從來沒有告訴我,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他看著她。
她回看他,眼神卻沒有疑問,好像剛才那番話只是她的自言自語。
「你想知道為什么?」過了半晌,他低嗄地問。
她笑了,然後搖頭。「其實不想。」
他沒表情,等她往下說。
若曦低頭,卻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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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11 12:51
引言回覆
她不說,利人雋也不問。他們之間有時很奇怪,總有這么一、兩次,話題說到一半就斷,好像有默契,又好像沒有默契,但若曦覺
得這樣很好,她的心情就像少女,每回如此便感到兩人間充斥一股飄飄然的餘韻,這絲餘韻有曖昧的氣味。
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利人雋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的沉默,對若曦來說卻充滿一股說不出的魅力。
以後結婚,兩人之間相處也會如此嗎?
現在的若曦不知道答案。
但是母親曾經告訴過她,女人如果事事物物要與丈夫講得清楚、說得明白,婚姻就不可能白頭偕老。
為什么講清楚、說明白就不可能白首到老?
若曦不是孩子,她雖若有所悟,但總感覺到隔了一層紗。
也許人生總要真正經歷了,才能理解個中滋味,現在她不必去想以後的事,她願意慢慢體會,因為這是她的人生。
「有時候,我時常覺得你的表情像愛做夢的少女。」他忽然撇嘴說,似笑非笑。
若曦愣了一下。
「仔細想一想,」他繼續往下說:「當初好像就是因為這種表情迷住我,所以我們訂婚了。」
「真的是因為這樣嗎?我的表情像愛做夢的少女?」她覺得有點好笑。
原來在他眼中,她是愛做夢的少女?
利人雋放下刀叉,深沉的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有時候像,有時候不像,像的時候比不像的時候多,但是不像的時候又犀利的讓男人無法招架。」
她笑出聲。「你指的,是我說話太直接的時候嗎?」
他撇撇嘴,沒接話。
「就算我說話有時候很直接,你也不見得會回答我,不是嗎?」她問。
他看著她,沒有答案。
「所以,你其實並不在乎我的直接,對不對?」她再問:「就像我剛才問你為什么要相親,你也沒回答,是因為你不在乎我的問題,對嗎?」忽然,若曦有些迷惑起來了。
也許她不該自問自答,因為問題深究之後,總要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而這答案……
竟是因為他「不在乎」嗎?
其實,就算他不回答,她也一直很清楚他相親的原因。
她明白,他只是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但是最後他選擇的是她,朱若曦,不是另外那些也與他相親的女子。而她,也認同他的選擇,決定與他一起攜手未來、共度人生。
這樣,在某一種情況下,他們應該算是兩情相悅吧?
有的時候,人生總會有那么一點無奈。
雖然她出身富裕,但父母給她的教育嚴謹,她雖然簡單但不笨,雖然他說她像愛做夢的少女,但是若曦從來不活在童話式的夢
幻中。所以她懂,世事總有那么一點現實。但人總要面對現實,因為人本來就活在現實當中。只要這現實不傷人,這現實還能容許一點快樂,那么,她就滿足了。
何況從小她就很容易滿足,所以母親說,她一直就是個愛笑的孩子。
但是……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在乎」她的問題。
也許他的沉默對她來說是一種魅力,但「不在乎」卻不一樣……
他真的是不在乎嗎?
若曦也許簡單,但卻敏感,他的不在乎有點傷到了她。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問題嗎?」因為他的沉默,若曦又問一次。
利人雋忽然笑出來。「那是你自己的答案。」他提醒她。
「難道我說錯了?這不是你的答案?」她忽然認真起來了。
他瞇眼。「今天晚上,你的問題變多了。」慵懶地說。
若曦忽然站起來,走到窗邊。
這幢公寓是若曦父親蓋的高級公寓,窗外的景觀非常美好,公寓座落於高級地段,對若曦的朋友來說,她的家世是大家羨慕的焦點。
若曦望向窗外,對身後的他說:「我一直覺得,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冷靜。我們之間……是不是缺少一點什么呢?」她笑著說,口氣淡淡的,有一點像朋友之間的談心。
利人雋瞪著她的背影,過了半晌他也站起來,走到她身後。
他的手臂橫過她身側,將她圈在窗欞與他的胸膛之間,低嗄地道:「小女孩究竟想說什么?」
這一刻她的心跳停了一拍,不能言語。
他忽然低笑,俯首在她耳側低聲說:「缺少什么?等你成為女人那一刻,就會明白了。」
若曦回眸凝望他,那一刻他卻忽然吻住她。
剎那間,若曦的心臟不僅不再跳動,而且緊張地窒息。
時間並不太晚,燈光也不是太暗,但這一刻的氣氛卻是美妙醉人的恰到好處……
因為他從來沒有吻過她,他也沒有吻過一個從來沒有接吻經驗的女人。
對他來說,這個吻不知道稱不稱得上美妙醉人,但卻是恰到好處。
恰到好處,剛好夠他徵服她。
平時要他徵服成熟的女人容易,但徵服一名清純的女子卻不易,原因是,他與她都沒有「經驗」。
她沒有接吻的經驗,而他,沒有與沒有經驗的女子接吻的經驗。
但她臉上的表情,那認真又陶醉的表情,總算讓他放心。
而對若曦來說,這個突如其來的吻確實美妙醉人。
她不需要經驗,她知道他會給她「經驗」。她只要接受,只要享受就可以,雖然過程令她羞赧,但若曦記得他是自己未來的丈
夫,所以她對他完全的信任、她願意完全的給予……
是誰說,兩人若要相愛,總要有一個人是衝動的傻瓜,愛情才能成真?
太過理性的兩個人是不會戀愛的。
此時此刻若曦覺得她在戀愛,就算衝動的傻瓜是自己也無所謂。她擁有熱情,她可以給予,因為她向往愛情,她想要戀愛——
而愛一個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男人,本身就是一種迷戀。
她迷戀他,她承認。
雖然她不了解他,但這正是迷戀的本質。
而迷戀……
對現在的若曦來說,這就是愛情。
「你說,已經約好人體模特兒,下午兩點在林教授的畫室嗎?」電話中,若曦問她的學長,並且細心地將時間與地點抄在筆記本中。
「下午你可以離開嗎?你沒有課嗎?」學長程克勤問她。
「就算有課也要去,你知道我最喜歡畫人物了。」若曦說。
程克勤在電話那頭說了什么,逗若曦發笑。「好了,下午見了。」她笑著把電話挂掉。
「誰打來的電話,讓你這么開心?」
在她身後,男人伸出手臂,圈住若曦纖細的腰肢。
若曦沒有回頭,她當然知道抱住自己的男人是誰。「學長打來的電話。」她老實回答。
「學長?男的?」利人雋嗄聲問。
昨夜他沒有離開,就留在她的小公寓,兩人一起過聖誕夜,今年的聖誕夜也是若曦畢生難忘的聖誕夜。
「學長當然是男的,」她覺得有點好笑。「他打電話來只是告訴我,明天有人體素描模特兒——」
「他是哪個學長?」他問,把她鎖得更緊,溼熱的唇埋進她的頸間。
「你又不認識他,問這么多做什么?」她不告訴他,笑著躲開他。
利人雋拉住她的手腕。「現在我想『認識 他!」他說,重新把她拉回自己懷裏。
「你為什么想認識他?噢,我知道了,你也想畫人體素描?」她促狹地輕笑。他捉得她有點痛,但是她沒有掙扎,乖乖靠在他懷中頑皮地笑問。
他忽然捧住她的臉蛋,有點霸道地強迫她看他。「若曦。」他喊她的名字,卻瞪著她看,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睜大眼睛沒說話,等著他往下說。
「從昨夜開始,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不管哪個男人打電話給你,我一定會過問,而且會問的一清二楚。」他說,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這瞬間,不知道是因為他認真的表情,還是他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若曦的心被揪痛了一下。
「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你終於『在乎 了嗎?」她若有意似無意,喃喃問起他。
然而,話一旦問出口,連她也驚訝,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問。
他深深看了她好一會兒。「不要跟我開玩笑,很多時候我的確不在乎,但是現在不一樣,你是處女,你把初夜給我,所以我開始認真,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因為我是處女,所以你認真?如果昨夜你發現我不是處女,是不是就不會這么認真?」她追問,即使這問題可能惹惱他,但她就是想問。
他果然瞇眼。「也許,我不能保證這不是原因之一,但我是成熟男人,跟處女做愛,跟處女上床,確實讓我不自在,突然在乎
起來。不過,你本來就是我的未婚妻,所以關於這一點我覺得根本不必深究。」
他的回答一五一十,成熟坦蕩得足以令若曦臉紅。
但是這回答仍然讓她覺得失落……
她不清楚失落的是什么,只覺得,經過昨夜,她與他的世界仍然有一個黑洞,也許,這是年齡的距離?或者,這是歷練的距離?
「你不要開口處女、閉口處女的好不好?」她噘起嘴,假裝委屈。「聽起來好奇怪,好像你這個人很在乎女生是不是處女,是不是處女真的很重要嗎?」
他笑。「你說這段話,提到更多『處女 這兩個字。」
「我是在說明,又不是拿這兩個字做文章。」若曦這時才注意到,他已經穿妥衣服。「你要走了嗎?」她問他。
他放開她,低笑。「舍不得我走?」
「你講話不要這么曖昧。」她故意責備他,然後走到客廳旁邊,離他遠一點。
其實,他的大膽和低沉的笑聲都充滿了成熟男人的味道,時常令她情不自禁,何況經過昨夜,現在看著他,她的腦海裏不能克制
地,一直浮現出昨夜一幕又一幕的煽情畫面。
「我記得,昨夜你很喜歡。」他故意笑著對她說,嘶啞的聲調更曖昧,並且悠哉悠哉地扣上袖扣。
「我哪有?我有告訴你,我很喜歡嗎?」若曦嘴硬,因為腳底板突然發癢所以蜷起腳趾,這時候她的臉孔已經紅得像蘋果。
「這種事,不需要女人說出口,男人如果看不出來就太遲鈍了。」他取笑她,然後彎腰拿起客廳沙發上的公事包。
「你這樣說話,好像閱女無數。」她不甘心被取笑。
他愣了一下,然後調頭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小姐,你講話太直接了!」話說完,他走到門口。
「直接?」她追上去。「難道你真的閱女無數嗎?」她明知故問。
他嗤笑一聲,不予置評。
「像你這樣的人,一定不止交往過十個女朋友。」她再說。
他懶得理她。
「有沒有二十個?」她擋在他面前,笑咪咪問。
他瞪她,沒有表情。
「難道三十個嗎?」
「一百個如何?你高興了?」他幹脆說。
「太可怕了!」她瞪大眼睛,然後搖頭驚呼:「我是處女,你卻交過一百個女朋友!」
他撇撇嘴。「我要走了。」對她的指控,沒什么反應。
「你不解釋嗎?」她說。
他側頭看她。「你需要解釋?」臉色忽然嚴肅起來,問得認真。
若曦突然被他問住了。「如果你想解釋,我會聽。」她只好說。
他看了她一會兒。
「如果我不解釋?」他淡問。
「那,」她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那也無所謂。」理智回到心頭。若曦告訴自己他跟她不一樣,過去的事情,她不應該在乎。
他又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說:「那我就不解釋了。」
話畢,他打開門,跨出大門走出去。
若曦腦中空白了一秒。
「你穿跟昨天一樣的衣服進辦公室,沒有關係嗎?」回過神,她跨出門外大聲喊他,光著腳丫踏到門外的大理石板,有一點冰涼。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想找話題再跟他多說兩句話,也許因為,她仍抱著希望,也許他回念一想,會想對她解釋……
「無所謂,別人怎么想跟我沒關係。」他說,隨即走進電梯內。
他終究沒有解釋。
就這樣走了。
若曦看著關上的電梯門……
也許,一開始是開玩笑的,但到最後,她卻對這個答案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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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14 13:26
引言回覆
第二章
「你在發什么呆?」程克勤走到若曦面前,故意伸手張開五指在她眼前搖晃。
「我、我有發呆嗎?」若曦回過神,拿起素描筆。
程克勤瞪著她。「沒有,」他冷哼一聲。「才怪。」
若曦看他一眼,「到底是『沒有 ,還是『才怪 ?」她吸口氣,決定專心畫畫。
「你覺得呢?」程克勤嗤笑一聲。
「不知道,我搞不懂你這個人。」
「什么叫『這個人 ,我是你的學長,講話客氣一點!」程克勤故意粗聲斥責她。
若曦笑嘻嘻地,簡直是嘻皮笑臉。「學長,你陪我畫人體素描,不覺得尷尬嗎?」她問他。
「你是女生,你都不尷尬,我為什么要尷尬?」他不以為然。
「素描是我要畫,又不是你要畫,你為什么要陪我畫?」她反駁。
「因為我愛你、我喜歡你朱若曦,所才我才陪你畫素描!」他說話時一臉無奈,好像真的,可是更像假的。
若曦笑了。「真的嗎?學長?可是你的口氣好像很無奈的樣子,根本聽不出有任何一絲愛意。」她陪他演戲。
若曦很喜歡跟程克勤鬥嘴,他們不像學長與學妹,更像好朋友。
程克勤對她假笑。「朱若曦,不要以為研二的學長都追你,就開始臭美了!」
「我哪有?」若曦好無辜。「是你剛才自己說愛我的!」
「你不知道我喜歡說反話嗎?」
「噢,原來你騙我!你這個人心機好深喔!可你是學長,怎么可以欺騙小學妹的感情?」若曦故意指控他。
「哈,我欺騙你的感情?朱若曦,你醒醒吧!你的感情很容易騙,不必麻煩我『又欺又騙 。」
「你說什么?」若曦皺眉。
「難道不是嗎?我隨便說愛你,你就相信?」
「那是因為我這個人很單純。」
「單純?我看你是幼稚吧!」
若曦瞪大眼睛。「程克勤——」
「喂,不準你連名帶姓叫我!」
「為什么?你難道不叫程克勤嗎?」
「我是你的學長!」
「學長又怎么樣,學長就可以罵學妹幼稚嗎?」
「你本來就幼稚,還不承認啊?」
「程克勤!」
「叫我學長!」
坐在前方的人體模特兒,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模特兒從來不說話,對美術係研究生來說,他們因為已經習慣模特兒不說話,久而久之模特兒就真的成了模特兒,就像假人,好像沒
有感情沒有知覺。然而事實上,他們當然是人。他們有五官、五識,能聽、會說、而且當然有知覺——
「你們的感情很好?」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若曦和程克勤都愣住了。
察覺聲音來源出自哪裏時,若曦臉孔都紅了。「呃,我們——」
「誰跟她感情好啊!我是可憐她幼稚,才陪她說幾句話。」程克勤開口,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打斷若曦的話。
「程克勤!」若曦對他皺眉頭、咬牙。
模特兒卻笑了。「你們感情真的很好。」
程克勤淡眼看她,冷著聲說:「模特兒不能講話!」
模特兒深深看了程克勤一會兒,然後,她說:「好,你叫我不要講話,我就不講話。」嗓音低柔好聽。
這話,她是對著程克勤說的。
程克勤瞇眼回瞪她。
這片刻的沉默讓若曦有點不自在,她看了模特兒一會兒,然後又轉頭看程克勤一眼。
「看什么?幼稚鬼!」程克勤寒聲罵若曦:「還不快畫你的畫?」
聽見他罵自己「幼稚鬼」,若曦氣得鼓起腮幫子,狠狠瞪他一眼。
可惡的程克勤,以後我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若曦氣呼呼的轉頭畫圖,氣得差點折斷手中的鉛筆。
程克勤回眸看模特兒,模特兒卻已經不再看他……
但是現在模特兒的嘴角卻噙著一抹笑。
那笑像揶揄,又像包藏著一種神秘。
有人說,漂亮女人的笑就像毒藥,男人會因此中毒。
這個模特兒很美,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她的笑當然迷人,十個男人有九個一定中毒。
但是程克勤並沒有中毒,因為他不喜歡被揶揄,更不喜歡搞神秘。
一個喜歡搞神秘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在他心目中,可能還比不過半個可憐的幼稚鬼。
若曦把圖畫完之前,程克勤有課已經先走了。
模特兒在若曦收拾畫具時,已經換好衣服,準備離開。
「你好,我叫連恩。」模特兒連恩走到若曦面前,主動伸手。
若曦抬頭,看到對方伸手,若曦下意識地與她握手。「……你好。」
「你本人看起來就跟照片一樣漂亮。」連恩盯著若曦,突然這么說。
若曦愣了一下。「照片?」
連恩幹笑一聲。「是呀,我看過你的照片,還知道你叫做朱若曦,你爸爸是美商電子公司的執行長,對不對?」
若曦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是在雜志上看到你的照片的,照片裏的你笑的很甜美,可能因為你正依偎在未婚夫身邊的關係吧!」連恩說。
「你在哪一本雜志上看到我的照片?」
「在哪本雜志上看到的,我已經忘了,不過在他的皮夾裏,我也看過你的照片。」
「他的皮夾?」
連恩低笑。「就是你的未婚夫啊!」她看似若無其事地說,就像是順便提起。
「你認識人雋?」若曦喃喃問。
連恩撇撇嘴。「不僅認識,其實我們很熟。」
很熟?若曦沉默下來。
「你覺得奇怪嗎?」連恩對她笑。「利先生的事業很大,我拍過他公司的廣告,所以認識。」
「噢,原來是這樣。」若曦笑了。
「不過我們的關係不僅如此。」連恩收起笑容。
這句話不單純。
就算若曦再無知,也明白這名叫連恩的女子言猶未盡。
她有話要說,卻在等最好的時機。
「你究竟想說什么?」若曦問她。
若曦的表情平靜,並沒有起伏。
「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連恩笑了笑。「這種事通常女人的直覺都很準,果然沒錯。」
若曦看著她,沒有表情。
「我跟他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你不必問我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男人跟女人在一起,不會有其他意思。」連恩的表情很冷淡,她
平靜的雙眼泛著冷光。「不過,好消息是現在我們分手了,是他要分手的。」她對若曦說。
若曦看著她,當然沒有因為這個「好消息」而露出笑容。
連恩卻笑了。「你看起來好似並不像外表那么幼稚,我本來以為,你這個大小姐聽到我跟他的事,會很生氣、很忿怒,不過現在看
起來,你的反應還滿冷淡的?」她拿出淡煙,點火吸了一口。「也許,你並沒有我以為的那么愛他,這也難怪,因為你們是相親訂婚的
嘛!有沒有可能,我比你還更愛他?」話說完,她似乎覺得好笑的嗤笑了一聲。
「既然他已經跟你分手,你沒必要再跟我說這些話。」若曦終於說話。
她不是反應冷淡,而是找不到聲音說話。
「終於有反應了?」連恩低聲嗤笑。「我還以為千金小姐的教養都這么好,對未婚夫的情人,真的完全不在乎。」
「既然他已經跟你分手,你沒必要再跟我說這些話。」若曦重復一遁,聲音已經有點僵硬。
「當然有必要!因為我要讓你明白,他是一個怎么樣的男人!」捺熄香煙,連恩用力彈開煙頭。「除了我之外,利老板還交往過很多女人,這些,你恐怕都不知道吧?」
「他是個正常人,與女性交往,不足為奇。」
「對,正常男人跟女人交交朋友不奇怪,不過花錢交女朋友,那就有點奇怪了!」連恩笑得放肆。「我看,我幹脆說的明白一點好
了!利老板跟我們這種女人交往,是要付錢的,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純交往,而是一種買賣,換句話說,他,包養我,而我,是他包養的女人。」
若曦呆住了,這一剎那間她的腦子突然嗡嗡作響……
「但是他跟你分手了,就算他花錢包女人,現在我們訂婚,他就跟你分手了!」若曦聽見自己的聲音這么說。
出乎意外的,她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是這么平靜。
連恩收起笑容。「分手?是啊,他確實跟我分手了。」她的臉色變得陰沉。
「既然他跟你分手,剛才你跟我說的這些話,一點意義也沒有。」若曦拿起自己的提袋,轉身準備離開。
「男人既然開始包養女人,有一就有二。」連恩站在她身後說。
若曦停下腳步。「我既然決定嫁給他,就會相信他。況且,他願意結束過去的『關係 ,就代表他要跟我重新開始——」
連恩突然又大笑出聲。
她的笑聲打斷了若曦的話。
若曦忍不住轉過身,莫各地看著她。
「我看你還是太天真了,朱小姐!」連恩笑不可抑。「你們什么時候訂婚的?今年五月訂婚的吧?」
若曦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說。
「你知道他什么時候跟我分手的?今年十一月分手。」連恩盯著若曦,嘲弄地看著她的表情。「對,就是上個月,為了慶祝你們訂婚滿半年,所以他上個月才跟我分手!」
連恩的話充滿諷刺,字字句句刺進若曦心頭。
「你以為他真的想跟你『重新開始 ?你實在太可愛了,看在你這么可愛的份上,我願意再告訴你,他跟我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若曦怔怔地瞪著她,她說不出話,也沒辦法轉身離開,什么都不聽……
「他的理由是,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絕對不超過一年。不是怕他離不開這個女人,而是怕女人愛上他、纏上他,這就是他的理由
!」話說完,連恩卻像瘋了一樣大笑。「你說這個理由荒不荒謬?好不好笑?」
若曦當然笑不出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無情的男人!他既然會說這種話,就表示我不過是一個『過去 ,當然還有另一個女人是他的『未來 ,但是
你不要以為這個女人是你,只要陪睡一年對象當然不會是你,他對你另有打算,像利人雋那樣的男人做任何事都有打算,就算娶一個
女人也不例外!」連恩瘋狂的笑,邊笑邊喊:「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他既然這么無情,為什么又要結婚?!這是什么世界?我陪他睡
了一年,我竟然還是不明白那個男人的腦子到底在想什么……真的好可笑!真的是可笑透頂了!」
看到她瘋狂大笑的模樣,若曦杵在原地,無法動彈。
若曦的胸口忽然傳來一陣痛楚,就像被人緊緊捏住心臟,心跳突然停止的痛苦……
就在若曦暈倒之前,她眼中看見的不是連恩的瘋狂,而是從連恩那雙痛苦的眼睛裏……
慢慢流下的兩道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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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奇摩部落
無緣呃名啦
淚 靜靜的 靜靜的滴落
傷口不斷的闊大 不斷的闊大
沒能癒合
心 不斷的 不斷的
有如破碎的琉璃...
只能一片片碎裂在地面上任人踩踏
巴哈的部落格
0001JJ
發表於 2008-07-14 13:26
引言回覆
她是愛他的。
她一定是很愛、很愛他的。
睜開眼之前,若曦的腦海裏,一直反覆吟誦著這兩句話。
「你覺得還好嗎?」
護士隨侍在床邊看顧,若曦睜開眼後,護士立即按鈴請醫生到病房,為若曦做詳細的檢查。
若曦可以轉頭的時候,除了醫生和護士外,她第一個看見的人是她的未婚夫,利人雋。
他站在窗前盯著她,像平常一樣冷靜,直到醫生做完所有檢查後準備離開,他才上前。
「她的身體怎么樣?」
「朱小姐太纖瘦了,她營養不良,心臟一時供氧量不足,所以才會休克。」
醫生說得輕描淡寫,但若曦暈倒當時情況卻很危急。
她是被美術係學生送進醫院的,有人走進畫室,看到若曦倒在地上便將她緊急送醫。
「朱小姐要注意營養,最好吃胖一點,身體才會健康。」護士說。
醫生與護士走後,利人雋走到她床邊,握住她的手。「你聽見了?你實在太瘦了,應該吃胖一點。」他低沉的聲調依然平靜。
若曦聽不出來,那粗嗄的語調是否就是關心?
她抽回手,假裝要從床上坐起來。「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可能最近熬夜畫畫交作業,太累的緣故才會暈倒。」她笑著說,隱瞞事實。
「躺著,好好休息。學校我已經幫你請假,你就在醫院靜養,一個禮拜後出院再回學校上課。」
「一個禮拜?」她笑了笑。「我沒有那么虛弱。」低聲抗議。
「聽話。」他沒多安慰她,他說了算。
若曦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相處好像時常如此,總是他說、她聽,他安排、她照做。
若曦還是坐起來。「你在醫院多久了?」
「接到通知後就一直待在這裏。」
「你的工作很忙,不必一直待在醫院照顧我。」
「你在臺灣沒有家人,我應該照顧你。」
她凝望他。「我不是溫室的花朵,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你不必擔心我。」
他看了她片刻。「我知道你很獨立,跟你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有一點差距。」他的眼神變深變沉。「但是這次你突然暈倒,情況不一樣。」
若曦想喝水,他伸手幫她倒了一杯水。
「謝謝。」接過水杯,她慢慢啜著涼水。
醫院裏的水,也有一種消毒藥水的氣味。「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她忽然對他說,蒼白的臉龐含著笑,語調淡淡的。
利人雋沒說話,他聽她說。
「爸媽都在美國,以前我自己照顧自己,覺得沒什么不好,後來我才感覺到自己真的很獨立。」她繼續往下說:「但是跟你訂婚
以後,雖然我們見面的時間不多,我心裏卻開始慢慢感覺到有了依靠,高興或不高興的時候都會想到你,偶爾吃到好吃的東西也會想到
你,我心裏會想著,下次一定要跟你一起,再來吃一遍。」
他很沉默,沉默地聽著。
若曦再往下說:「真的很奇怪,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么?我們是相親才認識的,又不是談戀愛,但是我卻常常想到你,想到你
的時候都覺得很甜蜜,心情突然變得很好,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很自然就變成這樣了,所以有的時候我會問我自己,這就是戀愛了嗎?」她抬頭看他。
利人雋一直注視她。
「你為什么不說話?」她問他,聲音有些虛弱。
這樣的剖白是第一次,話說完後,勇氣也用完了。
「我在聽你說。」他低嗄地回答。
「我的話說完了。」她吶吶地說。
「說完了?」他撇嘴,突然對她笑。「那該輪到我說話了?」
瞪著他上揚的嘴角,她不知為什么有點心痛。
「你有心事?」他一開口就問她。
若曦愣住。
「今天的你跟平常不一樣,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病房的氣氛影響你的心情?我要知道原因。」他問。
「你覺得我說那些話很奇怪嗎?你不喜歡聽?覺得那是病態的?」不知不覺,她的詞鋒尖銳起來。
她開始保護自己。
利人雋微微瞇起眼。「你是女人,會開始說感性的話,一定是心情受到影響。
告訴我,什么事影響你的心情?」
他看起來很冷靜,比平常還要冷靜。
「我不能因為心情平靜,所以說一些感性的話?」她別開眼,瞪著醫院的白色被單。
「心情平靜的女人只會微笑,不會說話。」他淡淡地說。
「你這么肯定,好像你很了解『女人 ?」她有點激動。
她知道她的口氣有點激動了。
他瞪著她,平靜地對她說:「若曦,我是男人,男人也可以感性,但是往往比較冷靜。原諒我理性的判斷,但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確
有盲點,生活就是現實,我們要過一輩子,不會永遠風花雪月,有時我可以給你浪漫,但是你太感性的時候我必須理性,因為我的事
業很忙,不能時常留在你身邊陪你,所以我不希望你憂鬱。」
他的話聽起來有理。若曦知道他說的話有道理,他一向很有道理。
「我沒有憂鬱,只是突然跟你說一些感性的話而已。」她瞪著被單說。
他在床沿坐下,嗄聲問她:「你怪我?」
等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沒有。」
他撇起嘴低笑。「你看起來就是怪我的樣子。」
她沒說話。
「你對我不放心?」
「我沒有這么說。」
「女人沒有安全感,就是不放心。」
「我沒有說過,沒有安全感這樣的話。」
「你不必說,我知道女人習慣拐彎抹角。」
「你知道的是什么樣的女人?我在你心中又是什么樣的女人?」他的話並沒有安慰她,反而讓她衝動。「每個人都不喜歡被歸類,相
信你也一樣!所以請不要隨便把我歸類,跟那些你認識的其他女人歸在同一類!因為我就不會對你這么做!」
他看著激動的她,神色卻比剛才還沉著。
好像她越激動,他就越冷靜。
若曦不喜歡這樣的他,更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我不是一個會輕易給承諾的男人,」他終於開口,緩緩地對她說:「如果我告訴你,婚約就是我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承諾,到目前為
止,我只對你一個女人許下這個承諾。這樣,你還會認為,我把你跟其他女人歸在同一類?」
她咬著唇,瞪著他,眉心深鎖。
他俯身凝視她,深深看她,柔嗄地問:「你到底怎么了?」
「你會對我說謊嗎?」她忽然問。
「什么?」他淡下眼。
「你會對我說謊嗎?我們認識以後,你曾經對我說謊嗎?」她追問,臉色蒼白。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慢慢直起腰桿,徐聲說:「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如果過去沒有說謊,那么以後你會說謊嗎?」她不答,只是執意的問。
他看著她,過了很久。
若曦一直等不到他的答案。
「你會對我說謊,對不對?」她的心涼了,她沒想到他會坦誠。
「也許我會說一百個謊,但是這個問題我不會說謊,」他看著她,低柔地說:「我不能保證現實沒有謊言。」
「什么樣的情況下,你會騙我?」她平聲問他,胸口又痛起來。
「該騙你的時候,我就會騙你。」
她臉色發白。「什么時候是『該騙我的時候 ?」她再問,不死心地問。
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冷淡起來。「你不應該追問,這樣只是自尋煩惱。」
「我一定要問,因為我想問,如果想問卻不問出口我一定會不快樂,而且會心痛、會難過。」她認真地說。
利人雋淡下眼,她越認真,他的態度好像就變得越疏離。
病房中的空氣凝結,若曦突然地感覺到,今年冬天好像真的來了。
「若曦,我們真的適合彼此嗎?」寂靜中,他忽然這么問她。
若曦的胸口一陣絞痛。
她無言地望著他,睜大眼睛,鼻頭發酸,沒有說話。
「你累了,好好休息,有話等你出院再說。」
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緒,紊亂間,她只聽見他對自己這么說。
而他平靜的語調,卻掀起她心口更大的波瀾……
第三章
你累了,好好休息,有話等你出院再說。
有什么話要等出院再說?
下意識的,若曦怕聽見他要對自己說的話,於是她選擇逃避。
但利人雋本來就不是一個會時常出現在她前面的男人,回頭想,他並不是一個及格的未婚夫,因為過去他們通常一周約會一次,最多
不超過兩次,她其實不必刻意躲他,因為他也不常出現。
但是現在,就連這周不超過兩次的約會,若曦都不願面對。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下著毛毛細雨的這一天,若曦下課後回到公寓,老遠的就看到公寓樓下一抹修長的身影。
他撐著傘,就站在車門邊等她。
他從來沒有等過她。
遠遠的,若曦停下腳步,看著他側面的身影發呆。
他是這么好看的一個男人,不但有一雙堅毅的眼神,筆直的身材更讓他英氣十足,加上他成功的事業,頂著國際知名建築師事務所
負責人的頭啣,多金又有品味,論外表與內涵,很多女人都會鐘情於他。
這樣的男人,何必包養女人?
他不想戀愛嗎?為什么?
一個不想戀愛的男人,為什么想結婚?
回過神,若曦發現,她問了一個跟連恩一樣的問題。
但還有接下來的問題——
一個不想戀愛卻想結婚的男人,婚姻對他來說,有什么意義?
一分鐘後,她走回自己的公寓樓下,決定面對。
「為什么不接我的電話?」見面第一句話,他就問她。
「我最近在準備師生聯展,功課比較忙。」她別開眼,避開他洞察的眼神。
他看了她一會兒。「我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
「先請我上樓,上樓再說。」他淡淡對她說。
若曦沉默了幾秒鐘。「好。」然後平靜地回答。
她轉身先走回公寓,沒有猶豫,因為不管上樓後他要對自己說什么,既然已經決心面對,她就不會逃避。
回到家,若曦問他:「你想喝什么?」
「什么都可以。」他答。
若曦愣了一下。「我給你一杯熱巧克力好了。」她轉身走進廚房,逃開他的眼神。
他不在乎喝什么,因為他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倣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馬上告訴她,必須在今天解決。
若曦想逃開這樣的氛圍,她感覺到了壓力,知道有些話,今天他就會攤開來告訴自己了。
她從冰箱裏拿出巧克力,然後微波加熱。
若曦的動作很慢,她瞪著廚房壁面的眼神沒有焦點,甚至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延遲這一刻,時間過得越慢越好……
「有一些話,我必須跟你談。」他卻跟進了廚房。
若曦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神。
她迅速轉過頭,臉上的笑容僵硬。「你想談什么?」聲調也僵硬。
「在醫院的時候,你沒有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什么問題困擾你?」他雙臂抱胸,沉吟地看著她說。
「你是指我暈倒的事嗎?我已經說過,可能是太累,所以——」
「你追問我什么時候會騙你。」他直截了當。
他的意志一向很堅定。若曦早該清楚,問出口的話,就像埋下了種子,在對方的心口萌芽,她也不能逃避。
「對,那一天,我追問你什么時候會說實話。」她說的是實話,他問的是謊言。
「你問的是謊言還是實話?」他看著她,問了這個問題。
「有什么不一樣嗎?說謊的時候沒有實話,實話存在的時候謊言就不必要了。」她答。
明知與那天的問法不一樣,但她做了修正。
他深深看她。「若曦,我不希望你自欺欺人,這樣的人生不會快樂。」
「就像你有時會騙我一樣嗎?」她忽然覺得好笑。「騙我不必讓我知道真相,就免去了讓我自欺欺人?這樣我的人生就會比較快樂了?」
他看著她,開始沉默。
「對,你說的對,我可能真的是在自欺欺人!因為我不再問你什么時候騙我,只問你什么時候說實話……但是,已經這樣了還不夠
嗎?我已經讓步了,你為什么還要說我自欺欺人?難道我連自欺欺人的選擇都要被剝奪嗎?」她一連串的說,說的又快又冷靜,但是她充
斥在胸臆中劇烈的情緒起伏,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以為經過十多天,你已經冷靜下來。」等她把話都說完,他只是淡淡地說。
「我不夠冷靜嗎?如果不夠冷靜,我就不能再和你說話!」她抬起眼,一字一句問他:「難道你期望我坐在客廳裏,跟你有說有笑
的,討論你要對我說謊話或者實話這件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語調冷靜依舊。
「好,你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誤會你了。」她轉過臉,拿出還放在微波爐裏的巧克力。「那么我們不必再說誰不夠冷靜,因為討論
我的未婚夫是否要對我誠實這個問題很荒謬,如果我很冷靜,其實只是更荒謬。」她越過他,走出廚房。
利人雋沒有立刻跟出去,他在廚房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走進客廳。
若曦已經坐在沙發上,她的坐姿比往常任何時候都還要端正,筆直的背脊說明她的緊張。
他知道她緊張,但她不承認,因為這個時候強烈的自尊左右她。
「為什么我必須跟你討論你的誠實?」她喃喃地說,兩眼瞪著對面的沙發。「如果今天換成討論我的誠實,我可能會覺得難堪,但卻
會感到得意,因為我是其中比較不在乎的人,換句話說,你的痛苦會比我深。」
他站在廚房門口,全身微微震動了一下。
若曦抬起眼,深深看進他眼睛。「告訴我,現在你覺得得意嗎?因為我比你在乎我還要在乎你,我的痛苦比你深。」
他靠在廚房門框邊,深深看她,過了片刻,瘖 地問她:「你現在追問我是否對你誠實,接下來,是否還要追究過去的事?」
她瞪著他,無法說話。
也許他料中了一大半。
「如果你只是追問我有多少謊言,那么我回答你,過去、現在、未來,我仍會繼續制造謊言。即使你知道有很多謊言,如果你並不追
究,我們仍然可以結婚。如果你一定要追問,那么我們兩個人現在就應該結束。」
若曦木然地瞪著他……
「結束」這兩個字,他終於說出口。
不僅如此,他繼續對她說:「選擇結束,你想知道的事,我更不可能回答你。」
她瞪著他,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無情、冷漠、自私,這就是他對她說的話。
「你是什么樣的男人?」她喃喃問他。
「你是什么樣的女人?」他反問她,深銳的眸看著她。
若曦的臉色像紙片一樣蒼白。
他的目光只有更深沉。
「我愛你,我是愛你的女人。」
片刻後,她心痛地對他說。
強烈的心痛,終於把她整個人壓成了一汪酸水,這汪酸水咽進她的喉頭,成了苦味。
利人雋的眸色變濃,然後又轉淡。「你愛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否也愛你?」他殘忍的反問。
她看他。「我不知道。」顫抖的回答。
她的回答,沒讓他於心不忍。
「每個人都有底線。」他說,眼神深邃又犀利。「你的底線跟你的心比較接近,現在你可能感到痛苦,但是也容易感覺到快樂。我的
底線跟心的距離很遠,我比較感受不到痛苦,但是也不容易感覺到快樂。所以對感情,我的要求不多。」
她努力的聽,想聽懂他的意思。
這一刻他可以看見她的痛苦,因為痛苦的黑瘖已經籠罩住她清澈的眼瞳。
但是他繼續說,沒有表情的往下說:「我已經把你放在底線之前,但是沒有跨過。你是離底線最近的女人,但到目前為止,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的話已經結束。
他的眼神多了一抹過去沒有的嚴肅。
若曦知道,現在他對自己說的是實話。
她沒有越過底線,她仍然在底線之外,即使他們已經訂婚,不久後就要結婚。
寂靜片刻,她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對我說的,就是這些話嗎?」她問他。
「我會給你時間,等你的電話。」他沒有回答,只有交代。
然後他離開了若曦的小公寓。
一直到他離開之後,若曦仍然坐在她的沙發上,很長的一段時間過去,她一直站不起來……
今天,她對他的了解與領悟,竟然遠勝過訂婚後這段日子的總和。
利人雋遵守諾言。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約一個半月左右,他沒有打擾她。
也許,他給她時間,是要她安靜沉淀。
但是這段日子,花店每天送她一束鮮花,花束裏總有一張卡片,卡片上總是寫著四個字:祝她平安、祝她快樂、祝她寬心……寫卡片的人署名:利人雋。
沒有多餘、花俏的文字,這就是他。
然而他送花的理由是什么?
送花,是為了留住她嗎?
若曦不能否認,她仍然不了解他。
雖然每天收到花,但她的心情仍然是灰色的藍調,她的笑容變少了,沉默的時候變多了。
就在她心情沉宕的這段日子,這天下午三點左右,母親忽然從美國打來一通電話:「若曦,媽搭今天晚上的飛機飛回臺灣,你到機場來接我,我有話跟你說。」
母親話一說完就挂斷電話,若曦來不及多問,只隱約聽出,母親的聲音很低沉,好像還有一絲哽咽?
隔天下午,若曦到機場接母親。
「媽?你這趟回臺灣準備待多久?為什么帶回這么多行李?」看到母親身邊的五大箱行李,若曦很驚訝。
「我不會再回美國了。」張紹茵看了女兒一眼,淡淡地說。
若曦睜大眼睛,但是她沒有再問母親。
她並不笨,父親沒有跟著一起回臺灣,母親也對他只字不提,若曦已經猜到出事,但母親才剛回臺灣,現在不是問話的時機。
但張紹茵並沒有沉默太久,在計程車上,她就直截了當地對女兒說:「我已經決定跟你爸離婚。」
她的表情很平靜,反而是若曦,她的臉色蒼白。
「我不明白,你們感情一向很好,不是嗎?為什么突然決定離婚?」
張紹茵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回答:「老實說,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也許只因為緣分盡了,本來可以忍受的事忽然變得再
也不能忍受,本來可以不在乎的事忽然變得無法不在乎。」
張紹茵說的不清楚,但若曦已經聽明白。「為什么?你一向調適的很好,也樂在婚姻,現在為什么突然改變,真的一點原因也沒有嗎?」
張紹茵深深看了若曦一眼。「女兒,媽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也許,就是因為調適的太好,所以我實在太壓抑了!」她長長吐了一
口氣。「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只是假象,不管過去我對你父親有多不滿,或者,他對我有多少嫌棄,但我們都不是那一種會把情緒表露出來
的人,也可以說,我們都太壓抑、太虛偽了!以致於當情緒積壓到臨界點,對彼此再也忍無可忍,我們終於到了要面對自己的時候。」
若曦看著母親,過了很久都說不出話。
她真的很震驚!
一直以來,以為是模範夫妻的父母,居然藏有這么深的心結、還居然可以掩飾得這么好,連她都能隱瞞,根本不知道父母之間存在這么嚴重的問題。
「我知道你已經了解了,因為你一直很懂事,從小到大就不需我擔心。」張紹茵對女兒笑了一笑,這笑中包含很多無奈。「你也不必絞盡
腦汁想任何話來安慰我,回臺灣之前我該哭已經哭過,該氣也已經氣夠,現在我的心情很坦蕩,可以接受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任何事,所以不必
想任何話來安慰我。還有,現在我的律師跟你爸的律師正在談判離婚官司,不過可以想見,我聘的小律師不能為我爭取到多少權益,因為你爸
的律師團會在法官面前全數否決。若曦,現在你要煩惱的是自己的問題,以後你要跟我還是跟你爸,你必須選擇。」
若曦怔然地看著母親。
張紹茵神情愧疚。「我很抱歉,若曦,媽也不想出這種難題給你,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所以你也不能逃避。」長長
吁了一口氣,張紹茵再往下說:「如果你選父親,你的生活會好過的很多,未來吃住穿衣還是不愁,你現在住的那間小公寓也不會被收回去。但
以後你爸不會再回臺灣,而且永遠都不可能跟你住在一起,因為我猜想我跟你爸離婚後不到三個月,你就會有一個新的繼母。」她撇撇嘴,笑容苦澀。
然後,張紹茵再往下說:「如果你選擇媽,可能必須開始學習獨立生活,因為吃住穿衣都必須自己打理,不能再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恐
怕,未來連學費都必須打工自付,除非你提早結婚,讓丈夫養你。不過,後面這個選擇媽並不建議,因為你媽就是個活生生失敗的例子。」
若曦沉默地聽母親把話說完,車子也已經抵達她的小公寓。
下了車,若曦幫忙母親把五大箱行李提到樓上。
「媽中年失婚,現在面臨經濟與自力更生的難題,未來我重新學習、必須要面對的事情很多,如果你選擇我,恐怕我不能好好照顧你,
還會拖累你。」好不容易安置妥行李,張紹茵坐在沙發上注視著女兒,嚴肅莊重地對女兒說。
若曦坐在對面沙發,看著母親,覺得心疼。
「媽,我當然選你。」半晌後,她壓下心酸,笑著對母親說。
張紹茵欲言又止,本想勸女兒不要做傻事,但母女之情不但深重而且濃厚,她從若曦眼中看出堅定,知道若曦已經下定決心。
於是,她們沒有狗血的擁抱相抱怨哭訴,只有冷靜,冷靜地對彼此微笑,已經明白對方的心思。
張紹茵心想,至少女兒跟她一樣冷靜。若曦還年輕,跟在母親身邊,她疼愛女兒,一定不讓女兒重蹈覆轍。
若曦與母親一下子失去了經濟來源,但這個時候,若曦接到日本出版社打來的電話,說明在臺灣女性雜志上看到她的插圖,非常喜歡,所
以邀請她為日本出版社的雜志畫指定稿。
原來若曦平日閒來沒事會投稿報社和雜志社,幫忙畫一些陪襯性質的插圖,她雖不缺生活費,但得到出版社的認同,對她來說是一種成就感,何況她從小就喜歡涂涂抹抹。
日本的邀約是一份長期工作,日本要簽長約與她合作,並且培養她。
如果她是在半個月之前收到這份邀請,若曦一定會客氣地回絕,因為她喜歡畫的是寫實人物,並不是插圖,長期合約不適合她。
但是現在,她需要工作,因為家裏只剩兩個女人,經濟來源落到了她身上。
若曦毫不考慮,立刻接下了工作,決定自力更生。
「我回臺灣已經半個月,為什么沒看到人雋來找你?」這天,張紹茵終於開口問女兒。
她早已發現不對,但一直在壓抑,不忍心直接問女兒。
「我跟他之間……有一點問題要解決。」若曦坦誠告訴母親。
「什么問題?」張紹茵忍不住問。
若曦沒有再往下說。
父母的離婚官司已經開始,若曦選擇了母親,母女倆已經接到父親的存證信函。最慢半個月內,她們就必須搬出登記在父親名下的公寓。
夫妻為了第三者撕破臉,往往不能好聚好散。若曦的父母就是如此。不管以往費心營造多么恩愛的形象,到了此時此刻全部破功。若曦的
父親盡管有上億美金的財產,現在決定與前妻離婚另娶,連名下的一間小公寓也要跟妻女斤斤計較。
因為要搬家,若曦覺得,該是打電話給利人雋的時候了。
但是電話拿起,她又放下。
因為她沒有勇氣。
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
接受他,兩人繼續這樣下去,然後結婚?
拒絕他,就此分手,各過各的,與別的男人重新開始?
但,她不是這么冷靜的女子。
她雖然理智但卻容易感動,更難的是,她舍不得,舍不得他,舍不得這段感情。
因為這是她的初戀,在電話中跟他分手,她做不到。
開始整理公寓後,可能因為太勞累,若曦得了小感冒,這天她跟學校請假到醫院看病,公車開過街頭時經過利人雋的建築設計公司,若曦
看到他的車子正從大樓車道開出來,車上只有他一個人,他並未看到坐在公車上的她。
若曦回過身,忽然意識到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
他看起來很好,跟以前一樣,還是那么斯文那么帥氣。
看過醫生後回到公寓,若曦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
「喂?」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性嗓音。
「我是若曦。」她的聲音超乎她自己預料的冷靜。
「我知道。」他答,聲音更低沉。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跟你見一面——」
「花收到了嗎?」他突然問,聲調低柔。
她愣了一下。「收到了。」然後吶吶答。
「喜歡嗎?我記得你喜歡玫瑰。」
她沉默,胸口突然涌起一股心酸,讓她不能承受。「我很喜歡,謝謝!」她雖然拼命壓抑,聲音還是不免顫抖。
「很久沒見面了,我想請你吃飯,跟你見一面。」他不讓她開口,卻主動邀她。
他是如此溫柔!
如此溫柔的男人,為什么會讓她心痛?讓她流淚?
「……好。」若曦聽到自己這么回答。
鹹鹹又苦苦的眼淚,已經滲進她的嘴角。
「今天晚上,七點,我來接你。」他仍然溫柔的說。
「好。」她只能說好,一再重復說好。
放下話筒,若曦慢慢蹲下,就蹲在準備搬家、已經一片淩亂的客廳中間……
她蜷著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感覺到內心的撕裂與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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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把車子開到公寓樓下之前,若曦已經先下樓等他,因為她擔心母親看到兩人生疏的互動,會懷疑他們之間發生問題,然後為她擔心。
他的車子直接開到若曦面前,利人雋下車為她打開車門,他就如往常一樣對她很體貼。
車子開到一家知名的岩燒餐廳,餐廳裏的氣氛很好,兩人間的氣氛卻很僵硬。
「謝謝你願意出來見我。」他先開口打破沉默。
若曦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說:「現在我們兩個人,連見面都要說謝謝嗎?」
他低笑一聲。「你可以不見我,在電話裏跟我分手。」
他很輕易的說出「分手」兩個字,但這兩個字卻讓若曦的胸口抽痛。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勉強自己笑了一笑。「我沒有道理不見你,至少見個面,謝謝你每天托人送花,送了我一個月的花。」
他深深看著她。「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若曦,你可以考驗我的耐心,但是總有一天要有答案。」
她抬頭看他。「為什么要對我有耐心?」她頓了頓,然後說:「我的意思是,我們是相親認識的,就算我們……分手,你還是可以用同樣的方式認識其他對象。」
他不置可否,沒有回答。
若曦屏著氣,繼續住下說:「如果只是因為我把第一次給你,那大可不必——」
「因為我把你當成我的妻子,對你,我願意付出耐心。」他打斷她的話,表情嚴肅地對她說。
「就算把我當成妻子,但耐心是愛嗎?」
「你口中的愛是什么,若曦?」
她忽然迷惘了,因為她也不知道愛是什么?
他笑了笑。「你認為溫柔與包容是愛嗎?母親對兒女的親情是否也是一種愛?夫妻和戀人,他們的愛又有什么不一樣?」
「你想說什么?」
「愛情有很多形式,你的愛跟我的愛不一定是同一種。」
她憂鬱地看著他。「也許每個人對愛的要求不一樣,但在愛情中可以有謊言,而且理所當然嗎?」
他沒有表情也沒說話。
「如果謊言可以讓我快樂,那么我就接受。可是只要一想到謊言這兩個字我就已經不快樂,那么我應該怎么辦?愛一個人難道一定要
先不快樂嗎?」她繼續把心中的話說完,一口氣的說完。
「你現在不快樂?」他問。
「我爸跟我媽要離婚了。」她沒有回答,卻告訴他:「因為他們結婚二十多年來我媽並不快樂,但是她一直壓抑她的不快樂,以為只要
這么做以後就會得到快樂,但是事實證明,她是錯的。因為她壓抑自己的感覺,逃避現實,假裝不知道我父親的外遇,一直對自己的心說謊。」
他沉默。
「現在,情婦的孩子已經要出生了,我爸決定跟我媽離婚,什么都不給她。到頭來,我媽一無所有,人財兩失,不但付出多年的感情還
壓抑多年的痛苦,最後什么都得不到。」
他仍然沉默。
若曦卻問他:「你告訴我,愛情是什么?我爸和我媽是相愛結婚的,為什么最後卻變成這個樣子?」
「我沒有答案,若曦,」他對她說:「我不想騙你,對於愛這個字我沒有答案。但是我知道,你心中也一樣沒有答案。」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答案?因為我問你嗎?」
「不是,」他看著她。「因為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很迷惘。」他沉聲直言。
「這樣是對的嗎?我們已經訂婚了不是嗎?而且還有了關係,怎么可能不知道愛情是什么?真的很可笑。」她甚至笑出來,但眼裏卻沒有笑意。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尋找答案。」他對她說。
若曦看著他,看著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表情的樣子,他的眼神並沒有溫暖,但是卻很坦誠,就像他說會對她說謊那時候一樣坦誠。
「兩人決定一起生活,就能一同發現很多生命的真相。」他說。
「其實我知道什么是愛情。」她卻突然說。
利人雋不說話。
「愛情其實沒有辦法說出來,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她看著他喃喃地說,眼神卻有一絲痛苦。「因為可以感覺到,所以我覺得幸
福……幸福,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當我們決定訂婚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了幸福,因為我真心想跟你一起生活一輩子,用一輩子的時間,照顧一個男人。」
他瞪著她,沉默。
「你呢?為什么要選擇我,你可以選擇其他女人,不一定要是我。」她淡淡地笑著問他,好像把這些話說出來後,她就累了。
利人雋的眼神多了一絲深奧。「我的回答也許比較現實,但畢竟我是男人。」他笑了笑,斂下眼道:「另外找一個女人太累了,我花
了半年多的時間在你身上,將你當成我的妻子,就已經認定未來要跟我共度一生的女子只會是你。」他這么回答。
這回答當然沒有讓若曦高興。
她不可能高興。
因為他沒有打算讓她高興,也許認真算起來,這是另一種實話。
他並不需要她高興,他一直要她看清的是真相,就像他承認會對她說謊一樣,他的坦白好像永遠理所當然。
但是,沒有答案的愛情,真的是愛情嗎?
兩個人真的可以因為溫柔和包容,相處在一起然後結婚嗎?
若曦只知道這段日子以來她在掙扎,掙扎的原因是因為失落……
她的理智找不到與他結婚的理由,但她的心,卻一廂情願的想要嫁給眼前的這個男人——不需要理由,就算他的理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理由也沒有關係。
利人雋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緊繃的氣氛稍微松弛,他取出手機接聽電話。
「喂?」
「我現在有事。」他的聲調變得低沉。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說。」
「……我現在就過去。」
很快結束通話,他合上手機,抬頭看到她正在注視他,眼神若有所思。
「怎么了?為什么這樣看我?」他咧嘴對她微笑。
「你有事嗎?」她不答反而問他。
「對,有一點公事,」他頓了頓,然後告訴她:「是我的錯,本來今天晚上沒有任何事,但是現在我可能必須——」
「你現在要離開嗎?」她平靜的看他,然後又問。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點頭。「對。」
若曦垂下限。「公事?」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答:「公事。」
她已不想再問他,離開的理由,是真話?還是謊話?
「可以不要走嗎?」若曦只聽到自己這么說。
他沒有回答。
「可以不要離開,留下來陪我好嗎?」她瞪著桌面,固執地重復。
十秒鐘後,利人雋關掉手機通訊。
若曦抬起頭,屏息地凝望他。
「不管任何事,今晚我都不會離開。」他這么對她說。
餐廳人聲鼎沸,這是一家生意很好的餐館……
一直到現在,若曦才終於聞到食物的香味。
「我餓了。」她對他說,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用餐後,他開車送她回到公寓。
車子停在公寓門口,她沒有立刻下車,他也沒有馬上幫她打開車門,他們就這樣坐在車子裏,他耐心的等待,直到若曦開口:「到家了。」她說著,然後自己打開車門。
他沉默地開門下車。
「今天晚上說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說。」她站在車門邊對他說。
「你想說什么都可以,就算不想說話也沒關係。」他說。
她對他笑了笑。
「你先上樓。」
她搖頭。「你把車開走,我送你。」
他深深看她一眼後未置一詞,開門回到車上。「到家後我會給你一個電話。」他坐在車子裏對她說。
「好。」她微笑。
他終於把車開走。
若曦站在公寓樓下,直到他的車子消失在馬路的另一頭……
直到現在,晚餐已經結束,她仍然找不到這一團混亂的依靠,仍然看不透他的心。
若曦才回到公寓,張紹茵問女兒:「醫院的護士打電話找你,你去看病了嗎?」
若曦愣了一下。「喔,對,我沒告訴你嗎?」
「你沒說今天到去醫院看病啊!怎么了?沒事吧?」張紹茵凝視女兒,發現若曦的臉色有點蒼白,她看起來有點緊張。
「沒什么事,只是感冒而已,本來不需要去醫院,可是我想還是去看一下醫生比較好,免得感冒加重,影響到上課。」
「對呀,生病就該去看醫生,就算感冒也要注意,因為小感冒往往是身體健康的警訊。」張紹茵微笑。
若曦問母親。「護士打電話來,說了什么嗎?」
「沒有,她只叫你要打電話回醫院,」張紹茵皺起眉頭。「小感冒而已,需要特地吩咐你要打電話回醫院嗎?」
「噢,」若曦遲疑地說:「大概是因為我忘了拿藥包,所以護士才打電話來家裏。」
「忘了拿藥包?你這孩子平常沒那么糊涂呀!」
若曦笑了笑,然後才轉身走回房間。
回到房內,她立刻從手提袋裏找出事先抄好的醫院電話,就直接拿起床邊的話筒,回撥電話到醫院。
等待對方接電話的時間,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蒼白。
「仁濟醫院,您好。」電話響了五聲,對方終於接聽。
「我是朱若曦,剛才護士打了一通電話給我。」
「噢,朱小姐,您等一下,我幫您轉接。」
話筒內立刻傳來等待轉接的音樂聲,過了幾秒鐘,電話就通了——
「仁濟婦產科,您好。」
若曦突然沉默,因為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胸口感到窒息,好像不能呼吸……
「喂?仁濟婦產科,請問是朱小姐嗎?」同事把電話轉過來前,已經通知打電話來的是誰。
若曦還是不能講話。
「朱小姐?」
「我,」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能夠開口說話:「我是朱若曦,今天下午我到醫院檢查過。」
「噢,朱小姐,你還在線上。」護士聲調緩和下來,然後說:「你離開後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我告訴你只要等幾分鐘就可以,你還是先走了。」
「因為我有一點事。」她不敢對護士說,她沒有勇氣等「結果」。
「結果出來了,是……」護士宣布了結果。
之後護士對若曦說的其他話,若曦已經沒辦法再聽進去。
今天,她是到醫院看病,看的真的是感冒。
但是看完病後,她經過婦科突然想起自己的生理期已經延遲兩周,於是她回到挂號臺,挂號看婦科。但是在看婦科醫生之前,
護士卻要求她先驗尿,沒想到驗完尿後醫生又說要抽血驗孕,到了這個時候疑惑的她呆呆的讓護士抽血,看起來好像任憑擺布,卻在護士抽完血後突然驚醒逃走——
從醫院逃走後,若曦就去見了她的未婚夫利人雋。
回到家,若曦不敢對母親說實話,也不敢聽實話。
在醫院的時候,知道結果之前她就逃走了。
放下話筒,若曦的臉色蒼白。
她慢慢坐到床上,慢慢轉頭看著窗外夜空……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臺北的夜空已經沒有星星。
母女倆搬家後,父親果真切斷了若曦與母親所有的經濟來源。
離婚官司還在打,於是若曦一邊上課,一邊開始工作。
在這段期間,他們之間維持一種微妙的關係。
以前,時常是她打電話給他,因為他忙。
所以她打電話給他,配合他的時間,然後他的秘書會安排吃飯地點。吃飯之前,有時他會親自接她,有時是司機開車來接她。
無論如何,過去他們的約會,他總是被動的。
但他總將一切安排得很好,所以若曦從來不抱怨,更不無理取鬧。她懂事乖巧,處處體諒,原因是……他忙。
但是現在,情況有了一些改變。
現在總是他打電話給她,約她的時間,一起吃晚飯。
因為現在的她,也開始忙祿了。
從一個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千金,到四處接案打工、分擔家計,若曦開始體驗到現實的人生甘苦——
好不容易接到的案子,經過不斷的修改、比稿、再修改……
現實在潛移默化間,漸漸主宰了她的生活。
但若曦不抱怨,因為她知道生活不容易,她剛開始工作,能接到案子就非常幸運,就算經過一百次修稿比稿,她的畫筆必將越磨越利。
工作,沒有好與不好,但人卻有兩種。其中一種人意志不堅,騎驢找馬,稍遇逆境抱怨連連,不能接受磨練即被淘汰,妄想等
待社會憐憫。另一種人意志堅定,腳踏實地,遇到逆境一心克服,勇於接受挑戰,證明自己的能力,縱然艱辛但終必成功。
這些醒悟,前半段的辛苦是若曦的心得,後半段的成果她還無法體會,那是父親告訴若曦的話。
即使父親割舍親情,若曦也不曾埋怨過他。
每個人都有生命的難處,各人都需面對自己的關卡和生命情境,她相信父親也有自己的生命課題——在事業成功之後,他有另一個人生關卡。
而終究,父親的事業是成功的,因此若曦記取父親前半生歷練的建言,她知道不會有錯。
一個月的時間,她改變了很多。
早上醒來照鏡子,她臉上的笑容不再甜蜜,卻多了一股堅毅。
然而她喜歡自己這樣的改變。
過去飄浮在雲端的她,真的快樂嗎?
也許過去的她真的快樂,就因為太快樂,所以不知道快樂的本質是什么。
故此過去二十年的光陰,她看似快樂,卻過的渾噩。
但現在,她腳踏實地,把賺到的每一分錢都看做是學習,因為學習的價值,是金錢本身的無量倍,所以現在她的快樂,她得到的,是踏實而且無量的快樂。
她似乎,沒有那么在乎自己的未婚夫利人雋了?
過去那個心痛、昏倒、掙扎、凄苦的朱若曦,那好像已經是上個世紀之前的事了。
「你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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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飯時,他深思地看了她半晌,然後對她說。
她從埋首的餐盤上抬起頭,因為吃的太認真,沒有注意他說了什么。「你說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你好像很餓。」
「噢,這是今天的第一餐。」她答,然後又低頭狼吞虎咽地吃飯。
「你一整天沒吃飯?」他愣了愣,然後皺起眉頭。
「對,因為忙一個案子,我花了很多時間已經修改了很多次,一定要接到這個案子才行。」她答。
「再忙也要吃飯,才會有體力。」
「你忙碌的時候,也會記得吃飯嗎?」她忽然抬頭問他。
他看著她。「不會。」然後答。
她笑了。「看吧,你不也如此?」
他們相視而笑。
忽然,她有一點了解他了。
過去很遠、倣佛摸不著邊際的距離,在這一瞬間突然清失,若曦開始看到他與她之間連結的那條道路。
「我還是覺得很奇怪。」飲料送來時,她開口。
他看她一眼,等她往下說。
「當初,你為什么選擇我?為什么要跟我訂婚?」
「我記得,已經回答你這個問題。」他深深看著她。
她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保留地說:「但是我總覺得,你要的,並不是像我這樣的女子。」
「為什么?」他笑。
「我不懂世事、太單純無知、甚至沒有吃過苦,跟你的生活與思想格格不入,我們實在沒辦法溝通。」她抬眼,勇敢地直視他的眼睛
。「過去也許你了解我,但是我並不了解你,我們之間沒有交集,至少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我完全沒有辦法跟上你的思想。」她定定看著他說。
「你想說什么?」他的眸色變得深沉。
「彼此談話沒有交集,沒有共同的生活目標,如果你告訴我,選擇與這樣的女子共度一生是因為愛情,過去的我也許相信,但現在的我,一定不信。」她坦率地回答他。
他抿嘴,淡淡地笑開。「人總會成長,現在的你,朱若曦,不就正在成長?相信有一天,你必定可以與我的現實生活『有所交集 。」他並沒有回避這尖銳的問題。
「你根本不必等待我的成長。」她的表情變得嚴肅,沒有因為他的回答而釋然。「你大可以找一個與你旗鼓相當的女子,這樣豈不是比較不會浪費時間?」
他忽然沙啞地笑出聲。「你以為很容易嗎?」他深深看她,然後沉聲說:「已經成長的靈魂,是孤獨的個體,世界上絕對沒有兩個復制
的靈魂,這正是靈魂獨一無二之處。正因為獨一無二,兩個已經成長堅強的靈魂只會操戈,除非善運智慧,運用溫柔與慈悲,否則絕不能彼
此體諒尊重,但已經習於剛強的靈魂,期待他能理解溫柔與慈悲談何容易?那太難,比接受一個新生的靈魂、等待它成長、一起學會尊重體諒——還要艱難許多。」
直到他說完話她還瞪著他,仍在用力理解他話中對地而言,諱莫如深的含義……
然他等待,沉默地等待。
他不期待她現在懂,但總有一天,她會懂。
「也許,我還是太幼稚,才剛學會站穩,就自以為聰明。」她終於開口,喃喃地說。
利人雋笑出聲。「你開始思考了,若曦,不知道這對你而言是好是壞。 人生在世終必思考,否則渾渾噩噩、木然以終,就等著下輩子淪落投胎成為畜牲。」
她張大嘴巴睜圓眼睛。
他哈哈大笑起來。
若曦呆住了。
她從來沒聽過,他發出如此爽朗的笑聲。
然後下一刻,若曦也笑了。
好像……
她好像有一點懂得他的笑話了。
過去,那些她只是微笑附和,不解其意的笑話,現在回想起來……
在她願意「思考」之後,也好像有了生命的況味。
第五章
再見面,若曦以為自己已經開始了解他,但她終究還是猜不透利人雋的心。
在接到他的秘書來電通知,請若曦與母親搬到信義區一幢豪華小公寓那天下午,若曦的心情毫不雀躍,只有憂鬱。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好不容易電話轉到他手上,若曦口氣嚴肅地問他。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安排你的住處非常合理。」他淡淡地答。
「我說過,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不需要你特別費心安排我的住處。」她的聲音僵硬。
「何必拒絕我,我樂於讓你的生活過的更好,對你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就像當年我父親對我母親做的『好事 嗎?」她直言。
電話另一頭陷入沉默。
「當我父親不再對我母親做『好事 以後,我媽甚至連一份月薪一萬八千塊的工作都找不到!我不想重蹈我母親的覆轍,不管以後我們會
不會結婚,我已經決定尋找一條屬於我自己的人生道路。」
「是么?」他語調低沉。「那么你的人生道路是什么?」
「我要獨立、要自己賺錢,因為這樣心安理得。」她毫不遲疑地回答。
他沉默了一會兒。「好,那么我尊重你的決定。」他低柔地道,居然認同她的意見。
聽到這個答案,若曦從內心深處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她的口氣也變得和緩。
「既然沒辦法幫你做什么,那么晚上我去看你和你母親。」
「你不是很忙嗎?如果你忙,不必特別——」
「應該的,過去是我太疏忽了。」他低嘆地道。
聽到這兩句話,若曦忽然無言以對。
這瞬間,一股酸楚突然涌進她的胸口,淹沒了她故作堅強其實脆弱的心……
「晚上我會帶蛋糕過去,記得要做一頓大餐喂飽我。」他低笑,言語溫存,然後挂了電話。
若曦呆住。
她拿著話筒呆立了很久,打這通電話之前本來堅硬的內心,好像突然被敲碎,再也築不起堅固的心墻。
他來的很早,下午五點就到若曦的小公寓。
「你出去陪他聊天,媽一個人在廚房就好。」張紹茵對女兒說。
「不行,晚餐是我負責的,就算要聊天,也是媽去陪他。」她很固執,甚至搶過母親手上的菜刀,逕自切菜。
張紹茵有點吃驚地睜大眼睛瞪著女兒,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小女兒若曦只是個嬌弱的千金小姐,沒想過女兒的性格中有如此固執的一面,然
回念一想,張紹茵的眼眶不禁有些溼潤……
想到自己的婚姻,如果她不是一直忍讓到最後,而是早在年輕的時候就跟若曦一樣,表現出固執的這一面,那么現在她的命運是不是就會不同
?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老來被人掃地出門、一無所有的命運?
然人生是不能重來的,再者,即便現在一無所有,如果當她年輕時就與丈夫睹氣,那么也許連這許多的富貴都不能享用。得與失之間,倣佛
決定於宿命,放不開的,只是人的心。
張紹茵不再與女兒爭執,她看出若曦似乎不想一個人面對利人雋,所以她踏出狹小的廚房,走到客廳。
「伯母!」見到張紹茵,利人雋立刻站起來。
他沉穩的語調,有一股讓人安心的堅毅。張紹茵不知不覺地笑開臉,伸手按著自己的「女婿」。「好好,你坐下,在自己家裏不要太拘
謹。」她陪著坐在沙發上。「我聽若曦說,你平時工作很忙,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吃晚飯?」
「應該的,伯母回臺灣後,我一直沒過來看您,這是我的疏忽。」
「沒關係,年輕人應該以事業為重。」張紹茵笑了笑,然後看著利人雋笑著問起:「對了,我聽說你買了一幢公寓給若曦是嗎?她今天下午跟我提過。」
「對,不過若曦沒有接受。」
張紹茵收起笑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再次露出微笑。「是我不好,若曦可能受到我的影響……她最近要一邊念書一邊工作,家裏的經
濟重擔都落在她身上,她心情一定不好,你要多包容她。」她欲言又止地說。
「我明白。」他沉穩地答。
張紹茵點點頭。「如果若曦的個性改變,那也是因為我的緣故,」她垂下臉,黯然地說:「也許因為我做了一個最壞的示範,讓我的女兒
信心崩潰,不願再相信男人,所以才會斷然拒絕你的好意。」
他沒說話,等張紹茵繼續往下說。
「雖然我仍然不知道我的決定是對是錯,但是她父親絕情的做法也讓她喪失信心,若曦必定因為這樣,才會認定一切要靠自己,雖然這么
想也沒有錯,但是如果一輩子抱持這樣的信念,一直拒絕身邊親戚朋友的好意,人生必定會過的很辛苦!」張紹茵眉頭深鎖地往下說:「人有的
時候應該輕松一點,擔子太重了,就要卸下來休息,這樣才能長命百歲。如果一個人只靠自己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會短命的,這是真的!」
利人雋注視她,仍然溫柔地沉默著。
「就像現在的我,我依靠的就是我的女兒,如果沒有若曦,我一個人難道就活得下去嗎?難道就可以毅然決然決定跟她爸離婚嗎?就是因
為有若曦,所以我才能做出離婚的決定,這個決定看起來理智,其實還是任性!但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了,就算明知道離婚會改變我和若曦的生
活,我還是義無反顧地這么做了!也因為這樣為難了若曦,是她分擔了我的痛苦。現在,我唯一擔心的是若曦還年輕,她真的能看清楚這其中
的分別嗎?」張紹茵搖頭,眼底有深深的憂慮。「因為我五十多歲才失婚的緣故,讓若曦以為男人不能依靠,但兩人決定建立家庭,不就是期
待未來的生活能夠彼此相互扶持、是在這樣一個基礎下才決定一起共同生活的,不是嗎?一旦失去了信任,仍然抱持自食其力、獨善其身的想
法,就算結婚,真的能得到幸福嗎?」張紹茵問的是自己。
她接著往下說:「與其這樣,那幹脆不要結婚算了!若曦太年輕了,如果她抱持著這樣的執念跟你結婚,我幾乎可以預料到她的未來會有
多辛苦!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誠實面對自己的婚姻,一直拖到現在,不但自己受苦也拖累我的女兒,因為現實生活的壓迫,造成她內心空虛,才
會變得不信任別人,內心開始冷漠。」張紹茵竟然開始小聲啜泣起來。
一只溫暖的手臂突然環抱住張紹茵。
「您太過擔心了。若曦是聰明的女孩,這是震撼教育,也是學習。若曦有她人生的課題,就算再痛苦,她也必須成長。」他平靜地對張紹茵說。
淚眼迷蒙中,張紹茵抬頭眨眼,努力想看清利人雋的眼睛……
這是個真正成熟的男人!
他的眼神穩定,神色堅毅。
突然之間,連張紹茵也不明白,他為什么選擇自己年輕脆弱、未曾經歷風霜的女兒?
擦幹眼淚,張紹茵吸了吸鼻子。「你可以包容她嗎?她太年輕,如果成長中做錯了事,你可以包容她嗎?」她急切問,突然迫切地想知道這個答案。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只要這個男人說出口的話,就絕對不會打折扣。
「當然。」他對張紹茵微笑。
她神識一閃,雖然迷惑、雖然不明白他為何願意如此肯定地答應自己, 她相信他絕不食言。
這就夠了。
正在這個時候若曦從廚房跑出來。「晚餐準備好了——」她迷惑地看著靠在利人雋臂彎中,嬌小的母親,以及母親眼角微溼的痕跡。
利人雋站起來,牽著張紹茵的手,微笑著走向若曦。「吃過飯後我來洗碗,你陪伯母在客廳聊天。」他另一手拉住若曦的手,將母女兩人帶向廚房,開始掌控全局。
「你們剛才在聊什么?」她問。
「沒什么,剛才人雋說笑話逗我開心!」張紹茵搶著說話。
若曦看到母親露出笑容……
這是母親回到臺灣之後,唯一一次不再眉頭深鎖的笑容。
飯後,張紹茵故意打發若曦,叫她陪未婚夫一起到附近公園散步。
「我媽好像很喜歡你。」走在公園的小徑上,她幽幽地對他說。
「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都滿意。」他笑著答。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我們還會結婚嗎?」她突然問。
他停下腳步。
若曦也停下腳步,卻不再看他,沉默地等待他預期中應該激烈的反應……
「當然會結婚。」他卻淡淡地這么回答。
若曦抬起眼。「但是——」
他卻突然拉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我也很喜歡伯母,結婚後就讓伯母跟我們一起住,方便互相照顧。」他若無其事地說。
若曦呆住了。
結婚?互相照顧?這對她來說,已經變成很遙遠的事,然而他卻能如此輕易就說出口。
「不管我們之間有過任何意見分歧的時候,只要真心想跟對方一起,就應該對未來有信心。」他對她說。
她瞪著他,臉色蒼白地問他:「如果完全不知道男方過去的事,更不知道男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是否誠實,這樣的男人,我還能嫁給他嗎?」
他回視她,深深地看她。「如果你相信他,就可以嫁給他。」他沉聲說:「有很多事,追根究底不一定會得到答案,更不會得到快樂。」
「每個人都不一樣,你所相信的也不見得會跟我一樣,對我來說真相才能讓我心安,有了心安才能快樂。」她固執地對他這么說。
然後,若曦掙開他的手,邁步往前走——
「若曦!」他叫住她。
若曦不想停下,卻不能動彈,不想給他機會,卻又不斷給他機會……
她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卻不能說服她的心,不要做這樣的自己。
利人雋走到她身邊。「你想知道什么?」他看著她,眼神坦蕩。「現在就開口問我,我會全部都告訴你。」
若曦再一次呆住。
他要她開口問他,她卻反而問不出口了……
「如果現在不問,代表你想問的問題,其實並沒有真的那么重要。」他說。
真的嗎?真的沒有那么重要嗎?一個陌生女子所說的話,難道真的就要影響她的一生嗎?若曦問自己,卻得不到果決的答案,只有茫然與遲疑。
「跟我訂婚之後,你還有別的女人嗎?」她終於想到該怎么問他。
他沉默片刻,然後看著她說:「沒有。」
若曦屏住氣,忍住想問他「真的嗎」這樣的傻話。
「你不相信?」他道破她心中的疑問。
「如果我告訴你,曾經有一個女人對我說,你在跟我訂婚之後還與她交往,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尋常,超乎一般友誼,」她問他:「我應該相信她的話嗎?」
「你根本不必相信這種話。」他的眼神超乎平常冷靜,並且這么對若曦說:「如果你不是開玩笑的,我只能告訴你:對你說這種話的女人,必定別有居心。」
「你的意思是,她在說謊?」
「她是誰,我可以跟她對質。」他的眼神很篤定,看起來不像說謊。
這瞬間,若曦幾乎開始責怪起自己,為什么會因為一名陌生女子的話,就開始懷疑自己的未婚夫?
「這就是你突然對我產生不信任的原因?」他問她,語調低柔,沒有一絲責怪的意思。
若曦沒有回答,她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告訴我,她是誰?叫什么名字?讓我直接消除你心中的疑慮。」他繼續追問。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不知道她是誰?「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在畫室,偶然遇到的人。」她撒了謊。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算了,我想可能並不是真的,」她喃喃說,別開眼。「也許其中有誤會——」
「你明明很想知道真相,如果告訴我她是誰,你可以立刻知道結果。」他定定地說。
若曦真的遲疑了瞬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現在我也不想知道所謂的『真相 了。」
「為什么?」他沉聲問。
「因為你的態度看起來很坦然,如果真的有讓我介意的事情發生過,你不會逼問我對方是誰。」
他低頭,然後笑了笑。「也許我在演戲?」他抬眼看她,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如果你在乎,不會這么輕易就相信我。」
她別開眼,咬住唇沒有回答。
他走到她身後,忽然抱住若曦,在她耳邊低語:「在畫室遇見的?她是美術係學生?」
「不是……」若曦屏住氣,對他突然而來的舉動不知所措,因為過去他從未對她做過如此親密的行為。
「不是學生?或者,不是美術係的學生?她怎么找上你的?」他追問。
「不是、都不是……你不要再問了——」
「你明明知道她是誰,為什么不說?」他的眸光一濃。
若曦不再說話。
「你在保護她?」
她還是不說話。
「我以為女人都是善妒的。」
她掙開他的懷抱,打破沉默。「我說出她的身分不能證明什么,我已經說過,我相信你坦然的態度,對這件事情不想再追問了。」
「好。」他笑。「既然不在乎,代表我們的關係回到過去了?」
她回頭看他,沉默著。
「你還是在意。」他說,深深看她。
「我並沒有拒絕你。」她終於說話。「我想,在我的內心深處,其實一直是相信你的,只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讓我實在沒辦法釋懷,所以才會……」
她沒往下說,但他似乎已明白她的意思。
「也許是我的問題。」他說,並且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是我不對,過去太注重事業忽略了你,才讓你的心情受到別人影響。」
他將若曦拉到懷中,繼續往下說:「我會珍惜你現在對我的信任,」執起她的手,他放在唇邊輕吻。「我承諾,以後會改變自己,你一定能看到我的轉變。」
聽到這樣的承諾,被他擁抱在懷中的若曦,仍然無法露出笑容。
她想要釋懷,然而她的心依然憂鬱地緊縮著。
如利人雋所承諾的,現在他每天晚上一定抽空跟若曦共進曉餐。
有時在若曦的小公寓裏晚餐,張紹茵不想做電燈泡,所以也時常藉故避開。
這天晚上司機接送若曦先到餐廳,等他開完會後趕到餐廳,一起共進晚餐。
若曦到餐廳後時間已不早,晚間七點正是用餐時間,這間餐廳收費不低,十分高檔,但客人依然絡繹不絕。
若曦坐在窗邊,這是保留給貴賓的位置,窗外視野良好,一眼就可以看見餐廳停車場裏漂亮的造型路燈。
「你好。」突然有人走過來跟若曦打招呼。
若曦抬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凝。
「你好,好久不見了。」連恩就站在餐桌旁。
「你好……」突然看到意料之外的人,若曦無法反應。
連恩笑了笑。「很意外吧?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她朝若曦對面座位望了望。「你該不會是一個人出來吃飯吧?」
若曦啞口無言。
「是他嗎?你跟他一起吃飯?你們還在一起?」連恩問她,眼眸有一絲冷意。
若曦仍然說不出話。
連恩看著她,深沉的眼眸閃爍著莫測的幽光。「原來你很聰明。」她突然笑出來,然後這么說。
「你是什么意思?」
「因為你並沒有聽了我的話,就跟他分手。」連恩冷笑著這么說。
若曦瞪著她。
「我的話很奇怪?」連恩嗤笑一聲。「聽起來好像是有點奇怪,不過我的確是在讚美你。」
「你到底在說什么?」若曦沒有表情,因為連恩冷酷的眼神看起來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完全不會讓人聯想到讚美這兩個字。
「現在我覺得,你並不像外表那樣,看起來像是個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任人隨隨便便三言兩語就煽動,好像很容易控制的樣子。」連恩的口氣繼續飽含嘲弄。
若曦看她。「你的意思是說,那天你跟我說的話,並不是真的?」她沒有表情,口氣也很冷靜。
連恩笑了笑。「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沒有受到影響,不是嗎?」
若曦瞪著她,片刻後,她對連恩說:「請你離開。我跟我的未婚夫約好一起吃飯,我正在等他,他隨時會到餐廳,我不希望他來的時候看到你。」
「你怕什么?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連恩冷笑。
「我沒什么好怕的。」若曦直視她,冷靜地說:「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到餐廳後看到你,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他介紹你這個人。」
連恩瞇起眼。
「如果你說的是謊言,那么他應該跟你不熟,我對我的未婚夫介紹一個不是朋友、而且連我自己都還非常陌生的女人,這實在是很荒謬
,我對你根本無從介紹起。」平靜地看著連恩漸漸扭曲的臉孔,若曦面無表情地繼續往下說:「反過來看,如果你說的是真相,要是讓我的
未婚夫看見你跟我在一起,到時候你的立場就會變得很尷尬,這個邏輯,我想你心底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原來你不是涉世未深的大小姐!」連恩沉下眼。「原來你也有心機,而且還這么伶牙 齒,知道說話要怎么傷人!」
「我傷害你了嗎?」若曦反問她:「如果這樣就能讓你受傷,那么你真的是太脆弱了!因為那天當你在學校跟我說那么離譜的『事實 那
時候,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因為我覺得女人的眼淚很值錢。如果別人懷著不良的居心,意圖傷害你的時候,千萬不要因為這樣就隨便掉眼
淚!要是利用眼淚來換取別人的同情,或者憐憫,那么就跟演戲一樣,眼淚只不過是一種工具,這樣使用眼淚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就會變成
一個根本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到那個時候掉眼淚只不過是讓別人看的,根本就不是因為真的傷心。」
連恩瞪著她,犀利的眼神像要把若曦撕裂。
若曦沒有退卻,她依然面無表情地回視連恩。
「好,算我低估你了,」連恩這么說著,卻突然笑出來。「不過你不相信我的話是對的,因為這樣才有趣!」
若曦的表情嚴肅。
連恩卻笑的更開心,好像真的發現好玩的事情一樣。「我可以告訴你,其實那天我是在對你說謊!」她眉眼都在笑,笑著對若曦說:「不
過我也要告訴你,我愛他,我是真的愛他!」
「你到底在說什么?你究竟想說什么?」若曦問她。
她的問題惹來連恩放肆的笑,引起鄰桌側目。「你以為訂婚能代表什么?就算結婚了又怎么樣?誰說只有你能愛那個男人?難道我的愛
就不算什么嗎?!」最後一句話她是低吼出來的。
幸好貴賓席的位置較偏僻,除了鄰桌外,其他桌正在用餐的客人尚未發現這一桌發生的爭執。
連恩的怒吼,若曦當然沒有回答。
她看似平靜地瞪著前方,臉色卻異常蒼白。
連恩不放過若曦,她一字一句對若曦說:「我告訴你,我就是愛他!就算這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愛,我還是愛他!如何?知道這個
世界上有另一個女人比你還愛你的『未婚夫 ,你會感到害怕嗎?」她低笑,笑聲卻很刺耳。「就算他現在是你的,那又怎么樣?」
看著眼前這個接近瘋狂的女人,若曦真的再也說不出話。
窗外,連恩看見利人雋正下車,朝餐廳走來。「不要以為握在手上的東西就一定是你的!」她突然露出笑容,對若曦露齒一笑,就像變
臉一樣臉色迅速回復正常,然後突兀地離開。
若曦依舊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她瞪著餐廳精致的木紋桌面,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第六章
餐廳裏,依舊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若曦瞪著眼前的餐桌,一顆心沉重不已。
就算連恩承認她說的是謊言,但她也說「她愛他」。
愛情到底是什么?
以前若曦以為愛情很簡單,就是相愛的兩人最後結婚、生子,過著平凡卻快樂的家庭生活,得到幸福。
現在,一切都已經不是她原來想像的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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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23 21:04
引言回覆
愛情好像成了一種最深不可測的東西,就像漩渦,一開始你以為這是個安全可愛的小水池,最後卻可能被卷進漩渦中心然後滅頂。
「想什么?」利人雋突然抵達餐廳。
他坐在她面前,英俊的臉孔帶著笑意。
若曦抬頭看他,一開始她的眼神沒有焦距,輕鎖著眉頭,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在她眼中就好像一個陌生人。
「你怎么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神情透露出關心。
「你來了,」若曦問他。「我等了你很久。」
「不好意思,剛才臨時有會耽誤。因為我遲到,你在生氣?」
若曦搖頭。「沒有,」她笑了笑。「可能是我的肚子太餓了,所以沒有笑容。」
他注視她幾秒鐘。「是我不對,跟你約好了就應該準時,我們現在就點菜。」他招手喚來已經在一旁待命的服務生。
利人雋點完餐和酒,若曦一直沉默。
「好像真的餓到你了,今天晚上你的笑容很少。」他一直在注意她。
「會嗎?」她勉強扯開嘴角。
「你今天做了什么?工作順利嗎?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開心?」
「我今天畫了幾張客戶要的插圖,工作很順利,沒有什么不開心的。」他問什么,她就答什么。
「以後我們結婚,你仍然堅持要工作?」
「你不希望我工作?」
「如果你想工作,我不會要求你只做家庭主婦,雖然我像大多數的普通男人一樣,希望回到家就能見到妻子。」
「你不會是普通男人,」瞪著桌面,她卻忽然說:「你本來就跟其他人不一樣,這一點你我都很清楚。」
因為這番話,兩人間突然陷入沉默。
若曦抬眼看他。「如果你很普通,就不會連實話都不願意對我說。」
他收起笑容。
若曦沒有退卻,她靜靜地回視他。
「你今晚的心情不好。」他終於開口,臉色雖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卻顯得冷淡。
「對,我的心情不好,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可能跟我的心情有關係,但是我很誠實,這些話都只是我內心的想法而已。」
「我還以為那天晚上在公園,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釋清楚。」
「我們之間現在的確沒有誤會了,但我對你的感覺並不是一種『誤會 ——」
「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這么問了以後,若曦卻突然沉默下來。
「我想說什么,你真的願意知道嗎?」過了一會兒,她才喃喃問他:「那么如果我問什么,你都會像那天晚上那樣,什么事都願意對
我說嗎?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誠實的對我說嗎?」
他看了她片刻。
直到餐廳經理親自送來餐前酒。
酒倒進杯裏,香檳黃的金色液體滑入酒杯,在杯底回旋著……
「如果不信任彼此,就算結婚,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會維持的很辛苦。」經理走後,他才一字一句地回答。
「信任彼此,就是不管對方做什么,都一味地相信,連問都不必問嗎?」她反問他。
「你對自己沒有自信?」他眼眸深沉。
「我有自信,只是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你自己。」她這么回答。
利人雋臉上突然沒有表情。
前菜適時上桌,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你想知道,只要開口問,我會誠實告訴你。」用餐中,他對她說。
若曦慢慢抬起眼。
他的臉色很淡,看不出表情,她不能猜透他此刻的心……
若曦忽然發現,當她開口問他的那一天如果真的來臨,那個時候,難道只要他回答,她就會真的相信那個所謂「誠實」的答案嗎?
「也許,我真的很幼稚。」她忽然喃喃地這么說,露出苦笑。
利人雋抬起眼,犀利的目光與冷淡的臉色,將他的臉孔襯托的更冷峻。
「你說的對,我今晚的心情是不好。」她的口氣柔和了。「我不該談論這么無聊的問題,這樣的問題,只會讓我們失去胃口而已。」她
笑,低頭吃著他為她點的美食,主動釋放了自己。
因為,她已經明白,這樣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如果疙瘩一直存在心口上,不曾化開,那么只要吹來一點微風中的塵埃,他們之間的關係,都將諱莫如深。
利人雋自己開車送若曦回到家中,時間已經不早。
「剛才我在餐廳說那些話,你會不高興嗎?」車停妥後,她終於開口問他。
他卻對她這么說:「若曦,從我剛開始認識你到現在,你改變了很多。」
「我知道,也許這陣子我媽的事情,對我也有影響。」
「回家後立刻上床休息,不要再想工作的事,你的精神飽滿,伯母才會放心。」他不提其他,只這么叮嚀她。
若曦深深看他。「謝謝你關心我。」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關心你。」他說。
然後他下車,幫若曦開車門。
「如果你工作很忙,其實不必每天晚上陪我吃飯。」她對他說。
他笑了笑。「陪你吃飯不是工作,對我來說,跟你一起吃飯是一種快樂。」
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我媽在等我,我上樓了。」話說完,她轉身走進公寓。
「你不考慮我的提議,搬到我為你準備的公寓?」
「住在這裏很好,你不必擔心我。」
「你認為伯母也很好?」他意有所指的說:「她會為你的固執擔心。」
若曦無語。
「如果想搬家,只要告訴我一聲,我會來幫你。」
「你會親自來幫我搬家?」她問。
他笑。「當然。」
直到若曦走進電梯,他還站在門口。
她說的是實話嗎?
這句話,一整晚若曦已經問過自己很多遍。
若曦一個人獨自在房中,她看著醫院的檢驗報告,護士已經把報告寄給她,她的驗孕報告呈現的是陽性反應。
到底,女人追求的是什么?
她追求什么?連恩又追求什么?
「若曦?」張紹茵端了一碗甜湯走進女兒房裏。
見到母親,若曦急忙藏起手上的報告單。
「我已經看過了。」把碗放下,張紹茵平靜地說。
若曦呆住。
「驗孕單寄來的時候,我已經看過了。」張紹茵再說一次。
「媽?您怎么會——」
「因為是醫院寄來的東西,所以我先看了。」張紹茵問女兒:「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若曦說不出話。
張紹茵坐到女兒身邊。「媽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怪你的,你實在應該告訴我。」
「我不想讓您擔心。」
張紹茵笑了笑。「你不想讓我擔心,難道肚子就藏得住嗎?」
「如果可以藏住,我會盡量隱藏。」若曦這么回答母親。
張紹茵愣了一下,然後以盡量和緩的語氣問:「你跟人雋最近好嗎?我看你每天晚上跟他一起吃飯,可是並沒有特別開心的樣子。為什
么?是因為媽跟你爸離婚,影響你的心情嗎?」
若曦搖頭。「我的心情沒有受到影響。」
「你還想騙媽?如果沒有受到影響,有了孩子心情應該會更好才對!你跟人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們之間有誤會嗎?」張紹茵一直覺得奇怪。
自己的事雖然會影響女兒的心情,但按常理來說,現在若曦應該會更加依靠自己的未婚夫,但她卻好像刻意疏離,與利人雋之間有一層她看不透的距離。
若曦低下頭,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媽以前跟爸也是相親結婚的嗎?」
「在我們那個年代都是這樣,不過我跟你爸是談戀愛才結婚的。」
若曦抬頭望著母親。「談戀愛才結婚,到最後爸卻又愛上別的女人?」
張紹茵別開眼。「愛情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取而代之的是親情,特別是有了孩子以後,親情的地位更是淩駕在愛情之上。」
若曦點點頭。「難怪科學家說,因為荷爾蒙的作用,人類的激情維持不到一個月,愛情最長也不會超過半年。男人常會拿這個研究報告,當做外遇的藉口。」
張紹茵苦笑。「大家都說女人要的是愛情,男人要的是激情,這個話後半段不錯,前半段卻不一定對。對女人來說愛情可能早就消失,親情才是女人後半生最在乎的。」
「媽,你不怪我婚前就跟他發生關係?」若曦問母親。
「事情都發生了,我怪你有什么用?」張紹茵說:「何況你跟他是未婚夫妻,如果有了孩子隨時可以結婚,我並不是那么不開明的父母。」
若曦勉強笑了笑。「人類老是喜歡怪東怪西,自尋煩惱不斷生氣,不知道為了什么?既然每天睜開眼就是要生活,為什么不能開開心
心,一天到晚笑口常開?自己快樂,別人也高興。」
「很多人做不到,若曦,尤其境界一來,一口氣怎么能吞得下?像我,拼了命也要跟你爸離婚,就為了賭那口氣,你說我這么做值不值
得呢?」除了苦笑,張紹茵還是只能苦笑。
「這件事是爸不對。」
「有什么對不對的?其實我也不對。我不應該睜只眼、閉只眼,忍了他那么久,直到他習以為常才指責他不對,他當然不能接受。」
「媽……」
「算了,當我決定跟他離婚那一刻,其實我已經看開了。」張紹茵吁了一口氣,對女兒說:「你還是沒告訴媽,你跟人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相親後就決定跟他訂婚,到底對還是不對。」沉默了片刻,若曦才這么告訴母親。
「這是什么意思?我記得相親後你跟我說過,你對他印象很好,媽也覺得你們相配,難道出了什么問題嗎?」
「比起媽跟爸當年戀愛結婚,因為相親而決定結婚,完全沒有感情基礎,難道真的會得到幸福嗎?」若曦喃喃自問。
「若曦,一個人可不可以得到幸福,並不決定於婚前以什么形式相戀,最關鍵的因素是在結婚之後,兩個人以什么樣的心態在維持婚
姻。」張紹茵繼續往下說:「我不講『經營 婚姻,因為那是專家用的名詞,婚姻要怎么經營呢?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人類是最情緒化
的動物!我只說『維持 婚姻,因為我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跟對方一起生活下去,攜手共度漫長人生,不論甘苦與共,富一起、貧也一
起,相互依賴、彼此鼓勵,這樣兩人結合才會有意義。」
若曦注視母親,這番話讓她感觸很深,心中卻又涌起一股深切的無力感。
張紹茵接下對女兒說:「現代女性可以獨立撫養孩子,你不必因為懷孕而感到左右為難,雖然這個孩子成長過程只有單親照顧,對孩
子的確不公平,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做父母的也只能多給孩子一些愛,以彌補孩子失去的愛,這樣總好過孩子在一對怨偶的陰影
下成長,人格反而容易受到不良影響。但是如果你選擇跟人雋共同生活,那么就要在婚前把你心中的疑惑解決,如果結婚後再離婚,傷害
的就不止有你而已,還有已經習慣雙親照顧的孩子。」
張紹茵以過來人的經驗,給了女兒許多忠告。
「媽,其實有你的支持,我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
「真的嗎?」
若曦點頭,露出微笑。「如果我的親人都不怪我,只會支持我,那么我還有什么好顧慮的?」若曦與母親相擁,依偎在母親懷中。「
媽,現在您是我最親愛的人,就算我結婚了,您還是我在這世上,最牽挂的親人。」
張紹茵由衷笑起來。「傻孩子,你也一樣,是媽在這世上最牽挂的孩子。」
母親溫暖的懷抱,暫時撫慰了若曦的心。
見到若曦走進畫室,程克勤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你消失了?最近很少看到你來畫室!」程克勤主動走到若曦身邊。
「我最近比較忙。」她帶著微笑回答。
因為母親一番話,讓她稍微得到安慰,今天才有心情到畫室。
「千金大小姐忙什么?忙著約會、吃飯、看電影嗎?」程克勤挪揄她,他並不知道若曦家中出了什么事。
若曦沒說什么,只笑了笑。
「怎么了?你看起來好像有點憂鬱喔!」程克勤還在開玩笑。
「你不要吵了。我要開始畫畫了,沒空理你。」若曦笑著邊拿出工具。
「喂,幼稚鬼,要不是有事宣布,我才沒空理你!」程克勤又叫若曦「幼稚鬼」。
「你要宣布什么事?」若曦隨便他叫,懶得再跟他鬥嘴。
「你學長我的畫,在日本得獎了。」程克勤得意洋洋地宣布。
「你說什么?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嗎?」若曦睜大眼睛,故意這么說。
「什么愚人節?!我是跟你說真的!」程克勤橫眉豎眼。
「你平常那么愛開玩笑,誰知道你什么時候說真的,什么時候說假的?」
「我現在就是說真的!」
「噢,好吧,恭喜你。」
程克勤瞪大眼睛。「你這是什么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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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23 21:05
引言回覆
若曦忍不住笑出來。「好好好,恭喜學長得獎,身為學長的學妹我,也感到光榮無比!」
「這還差不多!」程克勤稍感滿意。「對了,你為什么這么久沒到畫室?是不是因為上次你在畫室昏倒,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怎么會?我是健康寶寶,身體不會出問題。」
「那為什么這么久沒來?」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陣子我比較忙。」若曦說。
程克勤見她一副不想再談的樣子,只好說:「那天在醫院,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未婚夫。」
若曦愣了一下。「你也到醫院了嗎?我沒看到你。」
「你未婚夫來了以後,我就離開了,那天是我打電話通知他的。」他說出原委。
「原來是你……是你送我到醫院的嗎?那時候你不是已經離開了?」
「東西忘了拿,我又折回畫室。」他解釋。
若曦只記得那天她昏倒,連恩沒管她,竟然自己離開,把昏倒的自己丟在畫室。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
程克勤笑了笑。「你的未婚夫,他看起來就是跟我這種人不一樣。」
若曦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我只是一個窮學生。」他口氣微酸。
「你怎么這么說?這么謙虛就不像你了!」若曦笑出來,然後對他說:「你很有才華,現在還在日本得獎,真的很不容易!」
「你真的這么想?」程克勤的表情有點異樣。
「嗯。」若曦很肯定。
「那么你怎么沒有考慮我?」他突然問她。
「考慮你什么?」她聽不懂。
「考慮我,跟我訂婚啊!」他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若曦被他嚇到,一時說不出話。
畫室外突然有人敲門。
兩人同時往門口望去,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人雋?」若曦沒想到,他會來到學校。
若曦的未婚夫突然出現,程克勤的表情顯得有些陰沉。
「打擾了。」他的笑容挂在嘴角,看起來英俊不羈。
「你怎么會突然來這裏?」若曦問他。
「今天公司沒什么事,我想來接你,因為過去我一直沒有時間,親自到學校來接你下課。」利人雋說。
「可是我才剛到畫室,今天我想在這裏畫畫……」
「我可以陪你。」他說。
若曦不置可否,程克勤的立場突然尷尬起來。
「好吧!我畫得差不多,可以走人了!」他收拾畫具,準備離開。
利人雋卻主動上前,對他說:「上一次謝謝你救了若曦。」
程克勤抬頭看他。「她是我的學妹,我們感情很好,如果我昏倒了,相信若曦也會救我。」他冷淡地對利人雋說。
然後程克勤背起畫具,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畫室。
利人雋臉上還帶著笑容,似乎沒有因為程克勤拒人於千裏外的態度而不悅。
「你生氣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陰陽怪氣的。」
他低笑,轉身看若曦。「你好像很了解他。」
若曦別開眼。「既然你來了,那我們離開畫室好了。」她開始收拾自己的畫具。
「我說過,可以陪你。」他走到若曦身邊,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這樣很奇怪,我們還是離開好了。」
「畫畫的時候,你喜歡獨處嗎?」他突然問。
沉默了一會兒,若曦才回答:「可以這么說。」
「但是你畫圖的時候,他陪著你,你卻不在意。」他又說。
若曦愣住。
他卻笑出來。「這個時候,我很羨慕他。」
不等若曦回答,利人雋就對她說。「那就回去吧!回去陪伯母,晚上再一起吃飯。」
他主動拿起若曦沉重的畫具,然後拉起她冰涼的小手,牽著發呆的她走出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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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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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28 02:19
引言回覆
第七章
「明天晚上,我要你陪我一起參加一個餐會。」開車回若曦的公寓途中,利人雋對她說。
「餐會?」她問。
以前他從來不曾要求她,跟他一起參加公開活動。
這是第一次,他開口邀請她。
「你為什么突然邀請我參加餐會?」
「你是我的未婚妻,也到了時候,你應該公開露面。」他淡淡地答。
「我不太習慣參加這種餐會,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問。
他沉默。
「如果一定要去的話,我會陪你。」過了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回答,於是她說。
「你覺得勉強?」
「如果可以不要出席,我希望不必去。」她這么說。
「跟我結婚以後,你會有很多機會參加這樣的餐會,有的時候還要參加慈善晚會,跟很多企業家夫人一起用餐。」
「聽起來,結婚好像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她說。
他笑出來。「你以前都沒想過?」
「嗯,我真的沒想過。」她別開眼。
因為以前,她只想到他與自己的愛情……
不管是不是相親結婚,若曦從認識利人雋那一天開始,就已經非常喜歡他。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這就是緣分。
「那么,你本來以為,結婚後的生活是什么樣子?」他問。
「說老實話,我也想不出來是什么樣,只不過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就已經覺得很期待了……」她頓住。
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的心意,連若曦都覺得驚訝。
若曦的手突然被握住。「我知道。」他低笑。
若曦抽回被緊握的手,突然有點不自在。
這一刻言語變得多餘,若曦的心跳忽然加快……
這兩個月來,因為連恩出現與父母離異而被困擾的感情,忽然又回到她的身體裏,重新在她心頭佔有重要的位置。
「明天陪我去參加餐會,好嗎?」他再問一遍,語調溫存得讓她心折。
「如果我不想去呢?」
「我不會勉強,但是我希望你去,因為你終究會成為我的妻子,參與社交是逃避不掉的責任。」
她轉頭注視了他一會兒。「人活著好累,為了生活,要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如果總是順心,人很難成長,也不會成熟。」他盯著前方擋風玻璃笑著說。
「也許你說的對,因為我找不到理由反駁你。但是如果活著不快樂,成長又代表什么意義?難道成長,就是經歷煎熬的過程,或是承受痛苦的滄桑嗎?」
他笑出來。「你今天變得很傷感。最近我好像重新認識你,每天都發現一點不一樣的你。」
「但是你並不以為然。」
「什么意思?」
「你並不傷感,剛才我說那些話,你只是覺得很好笑,甚至很幼稚而已。」她落寞地說。
「不會。」他咧嘴。「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男人比較現實,女人比較感性。」
「是這樣嗎?所以你永遠不可能了解我,我永遠不可能了解你?」她反問他。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並不等於不能彼此了解。男人可以了解女人,女人也可以了解男人,只不過能不能感同身受,體貼對方,是另外一回事。」
「那么,我應該為了你,參加餐會嗎?」
「我已經說過,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若曦沉默地凝望他。他的話很有技巧,他是一個聰明成熟的男人。
「既然你都已經這么說、表現得這么體貼我,那么我就應該去,否則我就變成一個一點都不體貼你的女人。」她幽幽地說。
他嗤笑,把車停在路邊。
「若曦,你很獨特。」車停妥後,他這么對她說。
若曦回眸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他。
「女人通常不會有這么多問題,也不會有這么多『感傷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我並不特別,剛才你明明說女人是感性的。」
「女人的感性會用肢體、表情或者眼淚來表現, 是你不太一樣,你用很多的問題來反問我,關於你跟我不一樣的部分。」
「我讓你覺得困擾?不耐煩?」
他低笑,搖頭,瞇起眼看她。「相反的,我好像慢慢被你迷惑了。」
她愣住。「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慢條斯理地道:「不知道,現在我不知道答案。」他這么說。
若曦睜著眼睛注視他。「你也很獨特。」然後她說。
「噢?」他笑。
「所有問到關於你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她告訴他。
利人雋突然笑出聲,他放肆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若曦迷惑地問他:「我的話很好笑嗎?」
「好笑,」他笑不可抑。「而且,是我這輩子聽到的,唯一最真心誠意的笑話。」
她撇撇嘴。
他的回答沒有實質意義,更像是開玩笑。
「如果你覺得我的話好笑,那就盡管笑吧!」她無奈又有點負氣地說。
笑聲終於停止。「想一想,這是個好的開始,我很幸運。」
若曦轉頭看他,她不明白。
「至少,我們不會是一對沒有話說的夫妻,我們會有聊不完的話題。」他笑著把話說完。
餐會其實就是公司大老板、幾個美商總裁,一起攜伴聚餐。
「你會緊張?」走進飯店前,利人雋問身旁的若曦。
「不會。」她吸了口氣,勉強露出笑容。
「不會嗎?」他低笑。「可是你的臉蛋紅透了,像蘋果一樣。」
「我有嗎?」她眨眼問他。
利人雋忽然低頭,吻了一下她火熱的臉龐。「別怕,我就在你身邊。」他握緊她的手。
若曦吁了一口氣。
她的確緊張,雖然從小父親時常帶她參加餐會,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次她是以利人雋未婚妻的身分出席餐會,在場的都是他商界的朋
友,不是過去自己熟悉的那些叔叔伯伯阿姨。
若曦深吸一口氣,挽著未婚夫的手臂走進飯店。
他似乎很熟悉這裏,走進飯店後,就直接帶著若曦走到飯店後方的松濤廳。
飯店通常有很多大型包廳,專為貴賓宴客所用,這間五星級飯店的包廳更以會員制度聞名,並不對外開放包廳。
「Jason!」
利人雋一到,就有很多人走過來跟他寒暄。
松濤廳的桌椅雖是中式的,但用餐採取西式自助,由賓客隨意取餐,自由活動。
「新女伴?還不介紹一下?」有人開口問他。
無心主語,透露出利人雋常更換女伴。
「我的未婚妻。」他眼色略閃,笑著答。
「噢,很漂亮!」眾人連忙讚美。
若曦笑了笑,她的心情依舊緊張。
眾人簡單招呼兩句後,利人雋就被眾人簇擁離開,轉移到男人的團體。
這個聚會顯然並不重視女性,女人出場只是陪襯。
但當所有人目光焦點不再放在若曦身上後,她終於開始覺得可以呼吸。
「你也來了?」
這聲音讓若曦再次屏住呼吸。
她回頭,看到身後對著自己微笑的連恩。
「你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每次都會遇到我?」連恩對她笑,雖然她的笑容很冷。「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小,何況我跟他很有緣
分,我們本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你才是外來的第三者。」
利人雋的目光投向若曦,看到站在她身旁的連恩,他端著酒杯回到若曦身旁。「你們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你知道我是模特兒,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還兼職做人體模特兒!」連恩搶先回答。「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未
婚妻。」她嫵媚的雙眼凝望利人雋,眼波含瞠。
「你一向很大膽,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會意外。」他淡淡地說。
「這樣實在太沒有意思了,我本來想嚇你,可是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而且也沒有主動關心我的近況,人雋哥,我實在對你太失望了!」她的呼喚很親密。
若曦從頭到尾只能沉默。
她沒想到,三個人會在這種情況下會面,而今天的主控權依舊掌握在連恩手上。
利人雋沒說什么,只是微笑。
連恩深深看了他一眼,離開前她回眸注視若曦一眼,然後冷笑著拋下一句:「她真的比我好嗎?」之後才調頭離開。
若曦全身的血液降到腳底。
「不必在意,她一直都很任性,是被寵壞的大小姐。」利人雋對若曦說。
「大小姐?」若曦問他。
「她的家境很好,模特兒只是兼職。」
「她叫你人雋哥,你們很熟嗎?」若曦面無表情地問他。
「我父親跟她父親是世交。」
「世交?」若曦垂下眼。「她跟我的年紀差不多,難道你沒有想過跟她相親嗎?」
「連恩?」利人雋低笑。「她像我的妹妹。」
「也許她並不這么想。」若曦說。
利人雋注視她。「你在意她?」他撇嘴笑問。
「我不知道該不該在意。」她注視他。
「怎么說?」
「因為我不知道這個名叫連恩的女孩在想什么,只是我自己的直覺告訴我,她很喜歡你。」她直言。
「我跟連恩從小就認識,她喜歡我只是一種習慣。」
「喜歡不可能是習慣,而是一種意識。」她提醒他:「難道剛才她離開前,你沒聽到她說的那一句『她真的比我好嗎? ,她知道我
是你的未婚妻,為什么還要拿我跟她比較?」
「女人總是喜歡比較。」他答得淡漫。
她凝視了他一會兒。「你不專心。」然後說。
「不專心?」
「你不專心回答我的問題。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看不起我的問題,另一種是你在逃避。」
他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這兩種可能,都在羅織我的罪名。」
「是罪名嗎?還是事實?」
他沉默片刻。「今天晚上,你的問題並不可愛。」
「我從來不打算做一個可愛的女人。」她這么回答。
利人雋放下酒杯。「你太緊張了,也許這裏的環境讓你沒有安全感。」
「你從來不在意身邊女人的想法嗎?」她卻繼續往下說:「當我沒有安全感的時候,你只想把我帶開,讓問題淹沒,而不是設法解決我心中的問題?」
他看著她。「若曦,你到底想說什么?」
她回視他,就這樣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么你呢?你想告訴我什么?還是依舊認為,我的問題幼稚又不可愛,因為沒有安全感才作祟?」
「我不知道能告訴你什么,」他這么回答她:「連恩跟我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把她想的太低,也讓自己變得太狹隘了。」語調冷淡。
這就是他的回答。
若曦的血液發冷。
他的回答冷淡,卻像刀鋒一樣銳利。
「我是個狹隘的女人嗎?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我在你眼中不但不可愛,還變成狹隘的女人了?」她問他:「你想說的,是我心胸很狹窄,是嗎?」
他的眼神放冷。「我們先離開好了,我送你回去。」低頭看了手表,他淡淡地說,答非所問。
他伸手要扶她,若曦避開,沒讓他碰自己。
利人雋的臉色僵了一下。
「記得剛才我說過你不專心嗎?」她表情僵硬地對他說。
利人雋臉色陰沉。
「我指的,並不是你不了解我的心,」她扯開嘴角,笑容卻很孤寂。「你不了解的,是女人的心,尤其是連恩的。」
話說完,若曦轉身離開了會場。
若曦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昨夜利人雋追出飯店拉住她,然後堅持開車送她回家,但一路上兩人卻沉默到底,沒有交談半句。
若曦一夜輾轉難眠,早上醒來頭痛欲裂,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床頭電話響起的時候,她還半睡半醒。
「你還在睡啊?」話筒傳出程克勤的聲音。「難怪你叫幼稚鬼,竟然跟小孩子一樣賴床。」
「我頭痛,人不太舒服。」若曦的聲音虛弱,她半躺在床上接電話。
「頭痛?你生病了?」程克勤的語調轉為關心。
「不知道……」
「沒去看醫生嗎?」
「應該不必,看醫生好麻煩。」
「看病怎么可以偷懶?你不是有未婚夫嗎?叫他開車送你去醫院不就好了?」他語氣不滿。
「我睡一下應該就好了。」若曦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喂?」若曦以為他挂斷了。
「我現在就去找你!」他突然說,然後就挂掉電話。
「喂?喂?」
話筒傳來嘟嘟聲,若曦只好放下話筒,等程克勤來找她。
若曦沒在家裏等他,若曦怕他來家裏說她生病,讓母親擔心。她站在巷口,遠遠就看到程克勤那輛紅色喜美車開過來。
「你怎么站在外面?這裏風很大!」他趕緊下車,一邊罵地,一邊把她推上自己的車子。
「現在我已經好很多,真的不必去醫院。」若曦說。
就算去醫院也沒有用,現在她的身體根本不能吃藥。
「你確定。」他臉色嚴肅地問。
「嗯。」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還好吧,我的臉頰本來就不紅潤。」若曦說。
他笑出來。
「你笑什么?」她問。
「有問有答,大概病得不重。」
「我本來就沒生病。」
程克勤把車子開出巷口。
「你要去哪裏?」
「帶你去吃飯啊,現在快中午了!」
「才早上十點而已。」
「十點可以吃早午餐啊!這是紐約現在最流行的吃法!」他強辯。
若曦懶得跟他拌嘴。「可是剛才我沒跟我媽說要出門。」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電話跟伯母說一聲,請伯母不要擔心,等一下我會平安送你回家。」
若曦知道他很固執,只好拿起他的電話,跟母親報備一聲。
「你要帶我去哪裏吃飯?你很有錢所以要請我吃飯嗎?」她故意問他。
「你瞧不起我啊?」
若曦揶揄他。「不是,我是怕你打腫臉充胖子,結果害我要留在餐廳洗碗還債。」
「有什么關係,我這個人很講義氣,到時候我陪你一起洗不就好了?」
若曦笑出聲。
他瞄她一眼,平常酷酪的嘴角也咧開笑容。
結果,程克勤又拗她去看電影。
到了下午六點,兩人還耗在咖啡廳裏面。
「你今天很閒,沒事做嗎?」喝著果汁,她問他。
「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從剛才到現在,你根本不打算送我回家。」她直說。
他嗤了一聲。「我是在想,跟你認識這么久,竟然都沒跟你約會過,所以才陪你耗半天!」他半真半假地答。
約會?
若曦收起笑容。「我出來很久了,我媽會擔心。」
她先站起來等他。
「幹嘛?」他故意問她。
「我要回家了。」若曦說。
他瞪了她一會兒。「急什么?吃過晚飯再回去啊!」
「你要不要送我回家?如果不要的話,我就自己搭計程車回去。」若曦對他說。
程克勤沉著臉瞪她。
若曦回望他,臉色很堅定。
「走吧!」他終於妥協。
在車上,程克勤突然對她說:「從早上到現在,沒有一通電話。」
「什么?」她不解。
「一整天,他沒有打一通電話給你。」他說。
若曦轉頭看他。
她終於聽懂,程克勤口中的「他」,指的是利人雋。
她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跟他並沒有關係。
「他總是這樣,一整天沒有一通電話?」他又問。
她還是不答。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沉默地開車。
若曦看著窗外,倒逝如飛的風景……
她的心情因為程克勤的問題又被打亂,開始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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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28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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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若曦才走進家門,很意外的,竟然看到利人雋就坐在客廳沙發上。
「若曦,人雋來很久了,你怎么現在才回來?」看到女兒,張紹茵笑著站起來迎出去。
若曦看到客廳桌上有一束鮮花。
「人雋中午就來了,他還送花給你。」張紹茵拉著女兒走進客廳。「你回家剛好,快陪人雋聊天,媽跟以前的老朋友約好了一起吃飯。」
張紹茵說完話就進房裏拿皮包。
若曦站在客廳,無言地與他對望。
張紹茵從房間走出來後叮嚀女兒:「我會晚點回來,你們出去吃飯,不要待在家裏等我。」
「你跟誰出去?」張紹茵走後,利人雋先開口。
「學長。」她簡單回答,然後問:「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
「只有你跟他兩個人,在一起一整天?」他追問,答非所問。
若曦坐下。「我跟學長時常在一起,畫畫的時候也在一起,有的時候為了畫圖,晚上也一起熬夜,一起吃泡面、在野外寫生時一起入
睡,我跟學長之間就是這樣的關係。以上,回答你的問題了嗎?」她面無表情地說。
利人雋陰沉地瞪著她。「我以為你今天心情不好,中午就到這裏,打算用一整天的時間陪你。誰知道我踏進門前你才剛出門,本來以
為你會馬上回家,卻等了一個下午,到現在才回來。」
「你是在對我抱怨嗎?」她問他。
「我要讓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他冷道。
「那么,很抱歉。」若曦面無表情地說,然後站起來,轉身想走進房內。
「你到底怎么了?!」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口氣嚴厲。
若曦甩開他的手。「你不必問我任何問題,因為昨天我問你的話,你也沒有回答我!」
「我以為你比過去成熟,沒想到最近你卻變得更情緒化!」他沉著臉說。
他的指控讓若曦不能承受。「對,我很情緒化,但就算我很情緒化,那也是因為有一個女人不時在我面前出現,提醒我她很愛你的事
實,她要我小心,因為她一輩子都不會放棄你,而且我必須時時承受她突然出現的惡夢!」
「你到底在說什么?」
「難道你真的沒想過嗎?還是你不願意面對事實?」
「面對什么事實?你想講什么?」
若曦屏息,然後她終於對他說:「關於連恩的事,難道你真的沒想過,她可能非常喜歡你嗎?」
他看著她,過了片刻才慢慢開口:「你為什么特別針對她?你根本沒有必要如此。」
「我並沒有針對她!」若曦覺得痛苦。
利人雋瞇眼。「剛才連恩說你們在畫室見過面,之前你跟我提過的那個女人,難道就是連恩?」
若曦別開眼,沉默不語。
他沉下眼,若無其事地說:「連恩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女孩,對你不會有任何威脅,就算她說過什么,你也不必把她的話當真。」
「她不是個女孩,她是一個女人!」若曦抬頭看他,淚水已經逼到眼眶,但她終究沒有掉下淚。「就算你認為我小心眼或者小題大作
都沒有關係,我承認,別人對我說過的任何話我都會記在心底!如果一個女人當面告訴我,她非常愛我的未婚夫,難道我不應該開始思考
我跟你之間的關係?難道我可以當做毫不在乎,把對方的話當做是小女孩的童言童語?除非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我只是為了想要結婚而結婚而已,那么我當然可以那么做!」
利人雋沉默。
「因為我們是相親訂婚的,如果對我說那些話的女人沒有出現,也許我一輩子也不會去想這個問題。我會跟你結婚,而永遠都不會去
想,我的丈夫到底愛不愛我這個問題。但現在她出現了,一個愛你的女人出現了,所以我開始懷疑我們結婚是為了什么?如果她比我更愛
你,為什么你娶的人是我?為什么不可以是她?」
他陰沉地看著她。
「就算她已經親口對我承認,之前她所說的,關於與你的一切全都是謊話, 就算最後證實是謊話,那些話都已經說出口,就好像被
剪斷的線不可能復原,要是經過這些事情我還不思考,那么我如果不是木頭人,就一定是一個麻木不仁的人!」若曦終於把話說完。
「思考又怎么樣?難道因為這樣,你要跟我解除婚約?」他問,態度異常冷靜。
若曦眉心深鎖。「我不知道……」
「但是你考慮過?」他的臉色變得冷肅。
若曦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她沒有答案,因為答案是對又是否,她不能抉擇,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既然你剛才說,連恩已經親口對你承認她說的是謊話,為什么還要考慮解除婚約?!」他質問她。
若曦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太復雜,她的心情太亂,最近發生了許多事,都讓她的心產生了動搖——因為很多事情,都已經不是她本來以為的那樣。
「剛才我已經說過,如果連恩從來不曾出現,那么我應該會嫁給你。」她只能這么重復。
「不必對我說這種話!」他的口氣冷峻。「我要了解的,是現在的你!」
「你真的想了解我嗎?或者你只是想得到我的承諾,親耳聽見我說:我願意嫁給你?」若曦苦笑。「為了什么?是因為男人愛面子
嗎?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愛我,至少不是相知相惜那種深刻的愛情。你不會那樣愛我,因為我跟你不是同一種人,你成熟、世故、聰明
,你愛的女人一定要很懂你。可是我不懂你,所以你不會那么愛我,你只是想娶一個妻子,就只是一個妻子而已。」
他瞪著她,不再說話,臉色難看。
若曦也不再說話,她突然陷入了某種感傷之中,再也無法自拔……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么?
為了什么而猶豫?
是因為有了孩子,而覺得牽挂嗎?
不會,因為她知道就算解除婚約,她也可以獨自撫養孩子。
那么她在猶豫什么?
既然不能相信他,又為什么不能抉擇?
是放不下?是舍不得?還是因為她愛他?
屋外天色漸暗,客廳裏的大燈還未扭亮。
若曦看著他逐漸模糊的輪廓,胸口忽然莫名地痛起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心痛,就是愛一個人的滋味。
「你還沒有告訴他懷孕的事嗎?」晚上,張紹茵到若曦房裏問她。
若曦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裏一晚,張紹茵才剛回來,她並不知道。
若曦搖搖頭,沒有講話。
「你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張紹茵關切地問。
「我沒事。」若曦勉強扯開笑容。「很晚了,媽,你快去睡吧!」
「你為什么還不告訴他,已經懷孕的事?」張紹茵不肯離開。
若曦不答。
張紹茵看了女兒一會兒。「你應該告訴他,讓他知道,這樣你就不必一個人承擔。」
「我不是怕承擔孩子的責任,我相信如果告訴他,他也會負責,但我就是怕他負責。」若曦回答。
「你說什么?你這個孩子的答案真奇怪!」張紹茵皺起眉。
「媽,你不要管,讓我自己來決定我的事好嗎?」若曦嘆息。
「我是為了你好,」張紹茵搖頭。「如果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應該按照老天爺給你的路去走,不要自作聰明,想一個人扛起兩個人的責任,這樣只會增加痛苦而已。」
「這些我都知道。」若曦還是眉頭深鎖。
「媽是過來人,如果你連媽的話都不聽,將來會後悔的。」張紹茵說。
若曦不再說話。
「媽出去了,你要早點睡,照顧身體,知道嗎?」
「我知道。」若曦吶吶地答。
張紹茵走出房外後,若曦聽母親的話關燈上床休息。
但她還是很難入睡,因為今天晚上利入雋離開的時候,他們之間幾乎已經無話可說。
中午,若曦離開學校後,搭捷運到雜志社交稿。
最近她幫雜志社畫的稿量增加,因為生活費和房租都要繳付,這些都是現實的問題,慶幸的是,最近日本邀稿增加,作品得到肯定,是若曦最高興的事。
交稿後,若曦轉車到利人雋的公司。
她已經決定告訴他懷孕的事。
不管結果怎么樣,他有權利知道。
「小姐,請問您找哪位?」樓下接待小姐攔住若曦。
「我找利人雋先生。」
「利先生?」接待小姐上下打量若曦一眼。「您跟利先生有約嗎?」
「沒有。」她老實回答。
「沒有約好的話,利先生是不會見客的。請您先跟秘書約好,我才能打電話上樓通報。」
「可是我——」
「不好意思,利先生現在正在開會,也不可能見客。」接待小姐懶得再跟她 唆。
「那么我在門口等他下班,可以嗎?」若曦只好問。
「如果你要在外面等,那隨便你。」
於是若曦走出大樓,站在門口等。
下班時,她還是沒看到利人雋走出公司。
「小姐,請問利先生沒有下班嗎?」等人幾乎都走光了,若曦只好走進大門,再問一遍。
「利先生?應該已經下班了啊!」
「下班了?可是剛才我一直站在門口,都沒有看見他。」
「利先生才不會走門口,他都直接從地下室開車出去啊!」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
「我說什么啊?」準備下班的接待小姐,不耐煩地打斷若曦。
「算了。」若曦不跟她計較。
她轉身走出公司,站在街上打電話。「喂?我是若曦。」
「有事?」利人雋的回答很冷淡。
那天他離開若曦的公寓後,兩人已經三天沒有聯絡。
「我有事情找你,你有空嗎?可不可以見面?」
「你在哪裏?」
「我在你公司附近。」
「我過去接你。」
挂斷電話後沒多久,若曦已經看到他的車子繞回來,若曦站在路邊等。
「你怎么會到這裏?」等若曦上車後他問。
「我到公司找你,等你下班,可是沒看到你。」
「你等我?為什么不打電話上來?」
「你在開會,我不想打擾你。」
他點頭。「你找我有什么事?」口氣依舊淡淡的。
「你三天沒有到我家了,我媽問我,你為什么不來。」她說。
「這幾天我比較忙,昨天才剛從香港回臺灣。」他把車開到附近一家五星級飯店樓下停車。「先進去再說。」
車停妥後,兩人走進飯店,在一樓咖啡廳坐下。
「請問兩位喝什么?」服務小姐走過來問。
「你喝什么?」利人雋先問若曦。
「熱牛奶。」
他看了她一眼。
「到咖啡館喝熱牛奶?」服務小姐走後他問若曦。
「對。現在有咖啡因的飲料,或者太冰的飲料我都不能喝。」她說。
他若有所思地注視她。
飲料端來後他問:「你想跟我說什么?」
若曦抬頭注視他,然後說:「我懷孕了。」
利人雋沒有立刻反應。
「你聽到了嗎?我說,我懷孕了。」若曦再說一遍。
「什么時候發現的?」他終於問,神色跟剛才一樣冷靜。
「一個月前。」她誠實回答。
「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
她垂下眼。「因為我自己也還在適應,因為沒有心理準備,我需要一點時間。」
他看著她,英俊的臉孔沒有表情。「伯母知道這件事嗎?」
若曦點頭。
「如果伯母不知道的話,你打算一直瞞我?」
「沒有,」她抬頭注視他。「我不會一直瞞你,我一定會告訴你,因為這也是你的孩子,你有知道的權利。」
他靠向椅背,沉眼看她。「有了孩子,你高興嗎?」
她猶豫了一下。「應該是……高興,我很喜歡小孩。」
「既然有了孩子,就要提早準備結婚。」他說。
若曦屏息。「我跟你說懷孕的事,並不是為了結婚——」
「如果不趕快結婚,就要等到孩子出生,這樣對伯母很難交代。」
「我媽不會在意的。」若曦說。
「我會在意。」他這么回答。
若曦愣了一下。
「這樣好了,明天我想辦法盡量空出時間,陪你挑婚紗和鑽戒,其他結婚應該準備的東西,我會吩咐秘書陪你跟伯母一起挑選決定。」他做決定。
「可是我——」
「我現在趕回辦公室,先處理明天的工作。」
「可是——」
「就這樣決定了!」他站起來,點的咖啡未喝一口。
若曦深吸了一口氣。「你可以聽我把話說完嗎?」她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坐在椅子上,她瞪著自己點的熱牛奶,她的心情比沒有說出自己懷孕的消息前還要沉重。
利人雋瞪著低頭的她,不再催趕。
「你剛才問我,知道孩子的事高不高興,那么你呢?你高興嗎?」她抬頭問他。
利人雋的眼神很深沉。「我沒有不高興的理由。」
「這樣的回答,是你很高興嗎?」
「重要的是,你高不高興,」他說:「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一直是你。」
若曦愣住。
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現在趕回公司還不會太晚,我先送你回去。」
若曦被動地站起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就像木頭一樣僵硬。
「不要跟我爭辯,讓我送你回去。」
於是,她不再多說什么,只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開——
「至少,你終於承認我們之間有問題了。」
經過他身邊時,她面無表情地丟下這一句。
他僵在原地,沒有立刻跟上。
過了幾秒,直到若曦已經走出飯店,利人雋才臉色冷峻地跨出咖啡廳。
雖然昨天分手的時候,氣氛並不好,今天中午若曦還是準時打電話給利人雋。
她打電話的時候是白天,他還在辦公室裏。
「喂?」
「我是若曦。」她聽出是利人雋沉穩的聲音。
「我等一下就會過去接你,大概中午十二點的時候。」他揮揮手,對辦公室內另一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如果太忙的話,你不用現在就過來,晚上再過來也可以。」若曦眉心深鎖,她的壓力很大,這幾天她一直在考慮一種可能……
「我等一下就會過去,你等我。」
「……好。」她遲疑了一下,終於回答。
匆匆交代完後,他就挂掉電話。
「是她嗎?」辦公室內另一個女人問。
「對。」利人雋調頭看她。「你可以回去了。」
「她才剛打電話來,你就要趕我走,會不會太過分了?」連恩站在沙發前,臉色非常不滿。
「你來的時候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今天要陪她挑婚紗。」他走到更衣室旁,打開櫃門取出西裝外套。
連恩卻突然跑上去,從背後抱住利人雋。「你不要走,我要你留在這裏陪我!」
他把她的手拉開。「聽話,你先走,等一下我就要離開辦公室。」他說。
連恩站在原地不動,瞠怨地瞪著利人雋背對著她的寬肩。
「不想走?」他回頭,聲音冷淡得接近殘酷。「那就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先走了。」
到這個時候,連恩才吐出一口氣。「好,我走。」她終於妥協。
然而她的表情看起來竟然不生氣,甚至,在轉身之前,她還伸手為心愛的男人整理領帶。
「你真是我的克星。」她喃喃說。
利人雋面無表情。
然後,連恩對他無奈又像含著哀傷地笑了一笑,才轉身走開。
利人雋沒有表情,他的眼眸看起來是冷酷的。
等連恩離開後,利人雋按電話分機吩咐秘書:「下午的會全部挪開,我要出去。」
然後,他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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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7-29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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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你的引言回覆~不要超過50個字,不然你會害我的文章被丟哦!
請你看一下版規吧!~拜託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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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08-13 18:58
引言回覆
第九章
他很快就開車到若曦家,接她到一家他已經選好的婚紗公司。
「這一家的婚紗都很華麗。」換了數套婚紗後,休息的空檔若曦喃喃說。
「你穿起來很漂亮。」他隨口稱讚。
「可是,我比較喜歡樸素的款式。」她的眉心還是糾蹙著,試婚紗的時候,她一直沒有笑容。
「結婚就應該喜氣一點,偶爾華麗沒有關係,何況一生只有一次。」他說。
若曦沒再說話。
因為就算她表示意見,他也不會認同。
「利先生,我們設計師為了您特地趕回來了。」店裏的服務小姐走進來,微笑著告訴利人雋說。
他立刻站起來,對若曦說:「你休息一下,我出去打一聲招呼。」
這家婚紗店的老板就是設計師,他跟利人雋是朋友,利人雋向來和時尚界還有名人圈很熟。
若曦點點頭,沒有表情。
他沒有帶她出去一起打招呼的打算,若曦也沒有應付他的朋友的心理準備。
他離開後,若曦繼續待在後面的休息室,玻璃門外的花草開的很燦爛,然而她的心情卻一直陽光不起來。
車子一路尾隨到婚紗店。
從車上下來的連恩,臉色除了青白,還有忿恨。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看到男人陪女人在店內試婚紗,她喃喃恨語。
但是她沒走開,她一直瞪著這一幕,倣佛要提醒自己牢牢記住怨恨。
一直到男人離開試衣室,她拿出手機,按了一組本來已經設定好的電話——
等利人雋回來的時間,他放在矮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若曦看到他在店門外正在說話,因為若曦不認識對方,於是她拿起利
人雋的手機,還沒出聲,對方劈頭就開口說:「你故意約她到餐廳吃飯,要我跟她說的那些話我都已經說了!我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告
訴她那天在畫室對她說的是謊話,她並沒有懷疑我,那個天真的朱若曦,她真的以為我們沒有關係!」
若曦愣住,這聲音聽起來如此耳熱,讓她全身發寒。
「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可是你為什么竟然還是要跟她結婚?!現在你還要我做什么?」瞪著店面的玻璃墻,連恩如毒
蛇一樣冷厲的雙眼盯著店內那個接手機的女人,她冷酷的眼睛跟她哀傷激切的聲音,就像兩個靈魂住在一個身體,她的心靈分裂著,一
方面控訴,另一方面揮著利刃狠狠刺進敵人的胸膛——
「就算擁有你的心,我也沒有辦法忍受你的身體留在那個女人身邊!就因為你跟那個女人有婚約,我們就要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在
一起,像今天,你為了陪她去挑婚紗,就把我丟在一邊,這樣對我一點都不公平!」
若曦僵滯地傾聽著她的控訴……
「你明知道我還是很愛你,一直都很愛你!為什么你還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的心?!」連恩繼續說。
聽著這些話語,若曦的心已蒙上了黑霧,跌進了深淵底。
「說話啊,你為什么不說話?」連恩喊:「難道你都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她的臉孔跟她的語調一樣猙獰。
若曦臉色發白。
她的手顫抖著,直到最終再也握不住電話……
手機掉落發出聲響。
她當然沒有看見連恩嘴角如撕裂般的冷笑。
「什么東西掉了?」
聽見異響,利人雋往回走,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手機,他撿起手機後抬頭望向若曦——
若曦臉色慘白。
她瞪著前方的男人,倣佛第一次見面一樣,木然地凝望他疑惑的眼神,苦澀的霧氣瞬間籠罩了她清澈的眼珠……
「怎么了?」他問。
「我們回去吧。」她面無表情地說。
「現在?你的婚紗還沒挑好。」他撇嘴,揣摩她異樣的神情。
「不必挑了,我不需要婚紗。」
他的笑容消失。「什么意思?」
若曦看著他。
這個站在自己面前,好像很近,卻又很遙遠的男人。
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根本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不會有婚禮,所以也不需要婚紗。」她看著他,苦澀卻堅強地說:「現在,我還不想結婚。」
「不想結婚?」他沉下眼看著她。「你的肚子很快就會大起來,如果現在不結婚,就必須等到你生產後才能進禮堂。」
「我說不想結婚的意思,是跟你解除婚約。」若曦屏息著,把話說清楚。
兩人之間突然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若曦先打破沉默。「可是我真的考慮了很久,我覺得如果不這么做、卻勉強訂婚的話,最後我們彼此一定會怨恨對方——」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他打斷她的話,臉色冷峻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若曦,難道這段時間我對你的耐心
,你完全都不能體會?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感覺,有了孩子卻反而不結婚,你真的為孩子想過,為我想過嗎?」
她沉默地聽著,一時間無法回答。
「收回你剛才的話,我可以當做沒有這件事發生。」他深沉地看著她,冷靜地說:「我們照常準備婚禮,你完全不必煩心,只要耐
心等待結婚當天做一個美麗的新娘就可以。」
一直等到他說完話,若曦看著他,倣佛完全不認識這個男人。
「我對你說的話,你聽見了嗎?」他沉聲問她。
「我聽到了,」她回答,然後沒有表情地對他說:「可是我不同意。」
聽到她這么說,他沉下眼。
「你為什么完全都不聽我在說什么?」她喃喃地繼續往下說:「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怎么可以完全忽略我的話,完全不回答
我的問題?你怎么可以完全不在乎我的感覺,只按照你自己的意思交代我應該這樣做、或那樣做?」
他沉下臉。「在你眼中,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這樣?」
「不是。」她承認。「如果只有這樣,那么不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在乎。」
利人雋沉默地看著她。
「雖然,有的時候人決定一件事情,並不一定是他心甘情願的,但是卻不得不這么做,」她抬起眼看他。「就像人明明知道大吃大喝
對身體不好,可是又時常不能控制食欲,是一樣的道理,如果一開始的時候放縱自己,到後來,就會後悔莫及。」她說著自己的心情,倣
佛自言自語的告白,完全沒提到剛才那通電話的事。
他仍然沉默,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若曦繼續往下說:「欲望跟理智是兩回事,控制欲望,學會理智是一件痛苦的事,可是放縱欲望的時候難道就是快樂的嗎?明明知道
是不對的,怎么可能快樂呢?做出不應該做的決定,心底根本就不踏實!人為什么要站在繩索上,承受著隨時可能跌進深淵的恐懼?這么
多的為什么,如果我都可以想明白,那么,也許我現在就不會痛苦。」
「你想告訴我,你做這個決定是痛苦的?」他問。
「我想告訴你的很多,是你聽見的,只有這一句。」她垂下眼,落寞地說。
「你的目的只想解除婚約,再多的解釋並沒有意義!」他口氣冷峻。
「我知道,不但沒有意義而且幼稚,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感覺,對不對?」她無聲地對自己笑,鼻頭卻發酸。
他沒有回答。
「所以,這就是我們不一樣的地方。」若曦繼續苦澀地笑著說:「其實我本來就不應該解釋的,因為我已經說得太多。有的時候言
語太多,反而無法深刻地去了解對方。可是,諷刺的是,人類就是因為彼此不了解,才需要交談。」她結束了對話。
她想要說的話,已經全部說完。
「你真的,一定要解除婚約?」他的語調跟表情都很嚴肅。
若曦知道,他是認真的在問她,最後一次在問她。
「現在解除婚約,也許將來會後悔,可是我不想現在就後悔。」她這么回答。
利人雋的眼色漸漸變化,終於完全變成冷峻的男人。
「你清楚自己在說什么?」他陰 地問。
「我很清楚——」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突然疾言厲色地打斷她。
若曦僵住。
「現在什么部不必說了!我給你時間冷靜一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希望聽到成熟的答案。」他嚴肅地對她說。
然後,氣氛陷入尷尬……
店員都聽見兩人的爭執,但他們保持安靜無聲,聰明地把難題留給已經無話的兩人。
「我已經告訴他懷孕的事了。」
晚上,在家吃晚飯的時候,若曦突然這么對母親說。
「真的?」張紹茵笑開臉。「太好了,他聽到以後,應該很高興吧!」
「我不知道他高不高興,不過今天我們已經一起出去挑婚紗。」若曦說。
「這么說,是已經談到結婚的事了?」張紹茵非常高興,她進一步追問:「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婚期要訂在哪一天?」
「我不想結婚。」若曦卻對母親這么說。
張紹茵愣住。「你說什么?」她瞪大眼睛。
「我不想結婚。」若曦再說一遍。
她嚴肅的神色,讓張紹茵心跳加快。「你到底在說什么呀?」張紹茵接下問:「你把話說清楚一點,為什么說你不想結婚?」
「我考慮過了,覺得現在的自己不適合結婚。」若曦冷靜地對母親說。
「可是你——」張紹茵看了若曦的肚子一眼,到嘴角的話又忍住。「你這么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她只這么問女兒,卻憂心忡忡。
「不會,這件事情我已經想了很久。」若曦平靜地回答,她的臉色依舊如白天一樣蒼白,但心中的決定已經不會再動搖。
張紹茵吸了一口氣。「若曦,你跟人雋已經訂婚了,為什么突然又不想結婚呢?媽這段時間一直在觀察人雋,覺得他並沒有什么不
好,相反的,他一直都很關心你,而且他上次特地送花來給你,還等了你一個下午,難道他這樣對你還不好嗎?」她勸女兒。
「有很多事,媽您並不知道。」若曦只能這么說。
張紹茵錯愕。
深鎖著眉心,若曦慢慢往下說:「而那些您不知道的事情,我並不想忍耐,至少那已經超出我可以忍耐的極限。我知道決定不結
婚,一定不會得到您的諒解,我也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如果在這么勉強的情況下結婚,將來我一定會後悔。我不想以後怨恨對方,或讓
他恨我,所以寧願現在做一個任性的人,至少我是誠實的,我忠於自己的感覺沒有欺騙對方。」
張紹茵不滿意這樣的答案,她追問:「你已經跟他訂婚,甚至有了孩子,難道你不喜歡他嗎?如果不喜歡他,當初為什么要同意訂婚?」
「我喜歡他,而且很喜歡。」若曦承認。
「既然喜歡,為什么不結婚?」張紹茵不能諒解。
「就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很多感覺,我不能騙我自己。」若曦抬頭看著母親,然後說:「風風雨雨,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希望能信
任對方,但當這樣的信任已經不存在的時候,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撐下去,對這段感情還能不能執著下去。」
「若曦……」張紹茵無語,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因為喜歡一個人所以非常在乎對方,因為在乎對方所以一顆心開始變得敏感,然後又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我開始發現,就算我是那
么的喜歡他,可是他好像並沒有像我喜歡他那樣,那么的喜歡我。」
安靜下來的張紹茵,開始慢慢聽明白。
若曦繼續往下說:「因為開始有了這樣的覺悟,就會更想要了解對方的心,可是當我那么努力的時候,他卻一直站在岸上,離我很
遠,我始終覺得摸不到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了解他!」
「而且因為這樣的緣故,感到越來越痛苦……然後,直到後來我才終於明白,原來站在岸邊跟陷在河裏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種人!雖
然他曾經以這樣的理由說服我,告訴我,就因為不是同一種人所以他可以看著我成長,看著我遊上岸,但現在我終於知道,在河裏遊泳的
人只會越陷越深,而在岸上觀望的人,永遠都不可能跳下岸。」她喃喃地把話說完。
聽到若曦這番話,張紹茵突然覺得難以喘息,需要張嘴用力吸氣。
「你這么決定,人雋會同意嗎?」最後,張紹茵只能問。
「我會跟他說。」別開眼,若曦淡淡地這么回答。
在見他之前,若曦終於說服自己,鼓起勇氣主動打電話給她,一切的謎團——連恩。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電話?」
「你的手機,有來電顯示。」若曦淡淡地答。
「來電顯示?」連恩故意問。
「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昨天那通電話你已經說明一切,我也已經完全明白,你不想放棄他的決心。」
連恩沉默片刻。
若曦吐了一口氣。「我想知道,那全是真的嗎?」她誠懇地對她說:「請你不要騙我,因為不管答案是什么,我已經決定跟人雋解除
婚約,現在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請你看在同樣都是女人的份上,告訴我真相是什么,給我一個真正的答案。」
電話那頭仍然沉默著。
若曦不再多說什么,因為明白再多的話也找不出真相,除非連恩自己願意說出來,她只能等待連恩的決定。
「你為什么不去問他?」連恩終於開口。
「你很清楚,我要不到任何答案,他不是一個會給答案的男人。」
連恩突然笑了。
她笑的很開心,好像因為勝利而開心。
「好,既然你要答案,那么我就給你答案!」連恩終於承諾。
「今天晚上七點,你到我的公寓來找我,」連恩忽然對她說:「你想要答案,我會告訴你。」她壓抑的聲調挾著一絲幽黯的隱晦。
「你的公寓?可是我不知道地址。」
連恩給她地址。「想要答案,就記得準時!」
話說完,她挂斷了電話。
若曦還拿著話筒。
她的臉色蒼白,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著,腦子突然呈現一片空白。
這一刻來臨,她反而慌亂膽怯,就像個弱者,疼痛的心臟開始軟弱,從胸口然後蔓延到全身……
若曦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來到畫室?
也許因為畫畫是她唯一能掌握的事,不像未來和感情,都讓她覺得茫然。
程克勤在畫室看到若曦的時候,她眉頭深鎖正瞪著畫布發呆,昔日笑容甜美的朱若曦,已經完全消失無蹤。
「你在想什么?」程克勤走到她身邊,語調不自覺溫柔許多。
若曦回過神,抬頭看他。「你什么時候來的?」她的聲音意外的虛弱。
程克勤放下背包,然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連我什么時候來的都不知道,那你曉得,剛才有幾個研二的學長待在畫室嗎?」
愣了一下,她搖頭。
程克勤笑了笑。「你到底怎么了?失魂落魄的,一點都不像你!」
若曦別開眼,沒有回答,沒有笑容。
程克勤收起笑臉。「你看起來不快樂。」他沉聲說。
她沒有回答。
「發生什么事了?」他問。
「今天晚上,你有事嗎?」她突然問。
程克勤沉默了一會兒。「沒事,我可以留在這裏陪你。」
若曦搖頭,然後凝望他。「今天晚上我要去一個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嗎?」
程克勤點頭,不同於往常的嘻皮笑臉,真摯地回答:「當然可以。」
若曦忽然笑了。
也許這不是她真心的笑,但卻是感激的笑。
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連恩。
所以她需要一個依靠,而程克勤就那么剛好地,出現在若曦的面前。
程克勤完全不知道若曦的目的地是哪裏,更不知道為什么要去,但他沉默地伴著若曦,一直陪在她身邊。
計程車開到連恩的公寓時剛好七點,程克勤留在車上付車資,若曦先下車。
然而就在她下車那一刻,她看到利人雋跟連恩兩人一起走進連恩的公寓。
那瞬間,若曦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看著利人雋跟連恩走進公寓,他們的肢體動作親密,不像朋友,只像情人。
忽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連恩為什么要叫她到公寓,原來,以這樣殘酷的方式,連恩要讓她親眼看見真相,告訴她所謂的「答案」。
等到程克勤下車的時候,兩人已經走進公寓。
不死心地,若曦強迫自己抬頭,數著連恩住處所在的樓層……
她看見的並不是幻覺,至少,現實已經沒辦法讓她再欺騙自己,勾肩搭背的兩人之間,沒有曖昧的男女關係——
漆黑的樓層燈光忽然被扭亮,他們已回到連恩的家,窗外立刻映照出一雙人影,倣佛是故意地,女人走到窗前從背後摟住男人。
男人並沒有拒絕。
男人與女人的身體交疊,他們已經二合為一。
「若曦,你在看什么?」程克勤問她,順著若曦視線的方向,他不明所以地瞪著那扇窗。
若曦怔怔凝望著那扇曖昧的窗,沉默無語。
「若曦?」程克勤再喊她一遍,開始憂心。
因為此刻,若曦慘白的臉龐毫無血色,她的雙唇更像秋天蕭瑟的天空,變成一片灰澀。
「若曦?」
程克勤的再三呼喚,依舊沒有喚來回應。
不知道就這樣看了多久,若曦如僵化的泥人一般固定在公寓前的街道上,默然地木立著。
她的沉默並不是因為不想說話,而是因為心酸的苦水,已經涌到喉際,哽住了她脆弱的靈魂,與已經被輾碎的那一顆心。
第十章
「你看見了嗎?」
連恩沒有放過若曦,她從屋內打電話到若曦的手機。
「看見什么?」若曦漠然地反問連恩。
察覺若曦的口氣不對,連恩嗤笑。「你明明已經看見了。」
「你想要我看的就是那一幕嗎?現在你的目的達成了,何必再打電話給我?」若曦面無表情。
她的口氣和蒼白的臉色,都讓一旁不明所以的程克勤擔心。
連恩還是在笑,「親眼看見真的比耳朵聽見還要有說服力,對不對?」
若曦挂掉了電話,然後關機。
她明白連恩的目的。
當一個人想傷害另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為傷害本身就是無名的妒火,沒有理智的行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誰打來的電話?」程克勤問。
「一個打錯電話的人。」若曦木然地回答。
是呀,打錯電話……
她的人生,就好像一通打錯的電話。
她的愛情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只是一廂情願,她一直冀望於一場沒有結局、不存在的幸福。
「若曦,你怎么了?」程克勤不放心。
若曦看著他,忽然之間,一股酸澀的淚水莫名其妙地涌上她的眼眶……
「現在,我的心很痛……」若曦說,她的表情跟胸口一樣痛苦。
程克勤的臉色一變。「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若曦搖頭,淚水安靜地滑下她的眼眶。「因為心很痛……我想做一件事,只有做這件事才能讓我平衡……」
「你想做什么?」看到她的眼淚,他關切的眼神表露無遺。
「一件,很衝動的事。」話說完,若曦忽然回頭。
「若曦!」程克勤喊她。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決絕的表情讓他擔心。
但若曦已經跑進前方的大樓,在管理員還來不及阻止前,她已經奔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程克勤被關在門外,電梯已載著若曦上樓——
若曦從來不知道,電梯裏是這么的安靜。
這個小空間裏面,就好像另一個世界,她的心似乎暫時得以喘息。
但是當電梯門打開那一刻,她的心臟卻更劇烈地疼痛起來——
她奔出電梯外,瘋狂地按住連恩公寓的電鈴。
三十秒後,門打開了。
連恩站在門前,看見是若曦,瞪大眼睛。「你怎么上來了?!」她喊。
連恩喊叫同時,若曦已撞開她,奔進屋內。
「你要做什么?!」連恩追上來。
但是她攔不住若曦的決心。
若曦在屋內一間間的開門尋找——
這是客廳、廚房、客房、浴室、書房……最後是臥室。
若曦終於在這裏看到那個她要尋找的男人。
利人雋站在連恩的臥室中央,他瞪著開門板進來的若曦,衣衫不整,就像剛才匆忙穿妥衣褲。
「你幹什么?!」連恩追進來捉住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拽到門口。「你這個瘋女人,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家來,到底想幹什么?!」
若曦用盡全身力氣甩開連恩的手。「不要碰我!」她用力喊。
淚水跟著聲音一起離開她的身體……
她覺得骯臟!
眼前的男人、女人以及她所發現的、如此不堪的事實,一切都是那么的骯臟!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騙我?」痛哭中,她還是要問這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因為只有他能給她答案。
「你不該來這裏。」利人雋對若曦說,聲音冰冷得沒有溫度。
在這個時候,他能說的竟然只有這句話!若曦失笑。
不該來這裏?
她得到的,就只有「不該來這裏」這五個字嗎?
「你想說什么?要我當做沒事一樣離開這裏?是這樣嗎?」她又哭又笑地問他,覺得好笑地問他。
他看了她一會兒。
「你先走,有什么話明天再說。」然後對她說。
只是對她這么說。
這一刻,若曦終於了解,她永遠都不可能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們並不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
「還有什么好說的?」若曦搖頭,在這一刻,她終於真的笑出聲。「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利人雋面無表情。
若曦突然轉身跑出公寓。
沒有人攔她,也沒有人喊住她。
大樓電梯在這個時候剛好打開,程克勤就站在電梯內。「若曦?」
若曦奔進電梯,立刻按鈕關門。
她整個背部緊靠著電梯內墻,直到電梯門關起,她才突然像虛脫一般滑下地面。
「若曦?」程克勤緊張地蹲下察看。「你沒事吧?若曦——」
程克勤呆住了。
他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若曦突然坐在電梯的地板上……
放聲大哭。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被送到醫院的。
「胎兒很好,母體雖然很虛弱,但是肚子裏的胎兒卻有很強的生命力。」
若曦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莫名其妙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聽見醫生離開病房前對程克勤說的話。
程克勤走過來的時候,若曦已經張開眼睛。
「還好嗎?你覺得怎么樣?」看到她睜開眼,他坐在病床邊焦急地問。
「我怎么會在這裏?」她的聲音很虛弱。
「你突然昏倒,我請管理員叫計程車,才把你送到醫院。」他解釋。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閉起眼,若曦問。
她的聲音異常平靜。
程克勤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十點。你怕伯母擔心,需要我打電話給她嗎?」
若曦搖頭。「我要出院。」她坐起來。
「你的點滴還沒打完——」
「我要出院。」她再說一遍,已經伸手自行拔除針頭。
「若曦,你在做什么?!」程克勤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拔掉針頭後,她立刻下床。
「若曦!」
「不要阻止我。」她對他說,低垂的眼幽鬱深黯。
程克勤妥協了,他讓開,不再阻擋她。
若曦卻不走了。她瞪著病房白色的膠皮地板,像在發呆一樣,就這么安靜地坐著。
「我希望你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他蹲下,溫柔地問她。
她慢慢抬頭。
程克勤鼓起勇氣握住若曦的手。「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她看著他,淚水忽然涌進眼眶,然後慢慢滑下她的臉頰。
「若曦?」
「我要出院。」她再說一遍,就像在激勵自己要堅強起來。
程克勤站起來。「好,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會陪你。」他這么對若曦說。
有時候,愛情發生在誤會。
因誤會而結合,因誤會而分開。
誤會從來不會美麗,因為人類的心靈會隨時間成長。
當發現相愛已經是誤會,愛人的人與被愛的人,就根本已不可能站在同一個天秤上……
若曦了解,在與利人雋的這場愛情中,她是唯一的弱者。
「你確定要分手?」
「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繼續下去嗎?」
在電話中,若曦跟他提分手。
現在,她已經不想再跟他見面。
「孩子怎么辦?」他問。
「我希望孩子跟著我。」她提出要求。
「好,」利人雋說:「不過,我要求共同監護權。」
她已經猜到,他不會不同意。
雖然他是一個感情的背叛者,但他也是一個理智的男人。
「可以,你本來就是孩子的父親。」她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因為通電話的時候不必看見對方,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理性平和地演完這場戲。
「你沒有話要問我?」他突然問她。
「我問了,你會回答嗎?」
他沉默,片刻後,他終於說:「不會。」
依舊是冷靜沒有溫度的回答。
若曦閉上眼。「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她淡淡說。
然後,她挂掉了電話。
結束了。
一切真的都結束了。
為什么?
若曦不知道為什么。
有時候,被欺騙的人是不需要知道為什么的。
或者,應該說,因為他不愛她,所以沒有理由,自然也沒有為什么。
這也許,就是她每回問他,總問不出答案,真正的理由吧!
然而她不怨不悔,因為愛上就是愛上了,否認只會更痛苦,並不能掩飾她為愛情付出的愚蠢。
就算到頭來,被徹底的背叛了也不必怪誰。
愛情的過程也許是一種宿命,挫折的人恒常挫折……
因為她是那個愛他的女人,而他,利人雋,他是那個被愛的男人。
世事如此,被愛的人,總是比愛人的人幸運。
她接受傷害,沒有爭吵沒有難堪,她選擇優雅的微笑……
只為在愛情中,尋到一個孤芳自賞的完整。
「若曦,我在日本已經找到工作,等拿到學位,我就會離開臺灣。」程克勤到若曦的公寓看她,這么對她說。
「恭喜你,一畢業就有工作。」她微笑。
他深深看她。「你呢?」
「我?當然只能等著拿學位。」
「孩子很快就會出生。」他沉聲說。
他不想提,但是一定要提。
若曦轉過身,到廚房為他倒一杯水。「我已經有工作,可以養活一家人。」
「他不負責嗎?」
若曦走回客廳。「孩子是我的,不需要任何人負責。」
「為什么?這是他犯的錯,背叛的人是他,為什么結局是你承受?」他已經明白一切前因後果。
若曦平靜地放下水杯。「這不是承受。」
程克勤不懂。
「我不想怪誰,也不想指責誰。怨恨是毒藥,我不想靠恨意讓自己平衡。現在的我,只想平靜的分手、平靜的生活而已。」若曦用力吸氣,這陣子她常常需要如此。
「你對他太好了,那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程克勤說。
「不會。」若曦抬頭,露出真心的微笑。「任何感情都是值得的,至少我感謝他讓我成長。」
程克勤深深看她。「你還愛他嗎,若曦?」他屏息地問。
時間彷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程克勤突然怪起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若曦別開眼。
「愛是什么呢?」她忽然喃喃問起自己。
程克勤答不上來。
「也許我根本就不了解愛,所以,才會被愛情背叛吧?」她說。
程克勤默然以對。
她的感情已陷入封閉與彷徨,現在是她人生最深奧的時刻,他無法為她解答。
「也許,現在的我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不再是一個女孩。」她喃喃說,然後轉頭望向窗外……
時序已經是初夏,屋外陽光明美,從公寓窗外開始吹進一縷夏季焦暖的炎風。
現在,也許她終於跟他一樣,成為同一種人。
然而她的愛情已經遠去。
她再也不可能那樣愛一個男人……
像過去她曾經愛他那樣……
深深地,愛上一個人。
【本書完】
_________________
我的奇摩部落
無緣呃名啦
淚 靜靜的 靜靜的滴落
傷口不斷的闊大 不斷的闊大
沒能癒合
心 不斷的 不斷的
有如破碎的琉璃...
只能一片片碎裂在地面上任人踩踏
巴哈的部落格
0001JJ
silly妹
39
黃金會員
G幣 11824
文章: 1144
註冊時間: 2008-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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